四書通 (四庫全書本)/孟子通卷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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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通卷十三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集註
  盡心章句上
  凡四十六章
  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
  心者人之神明所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者也性則心之所具之理而天又理之所從以出者也人有是心莫非全體然不窮理則有所蔽而無以盡乎此心之量故能極其心之全體而無不盡者必其能窮夫理而無不知者也既知其理則其所從出亦不外是矣以大學之序言之知性則物格之謂盡心則知至之謂也語録天者理之自然而人之所由以生者也性者理之全體人之所得以生者也心則人之所以主於身而具是理者也天大無外而性稟其全故人之本心其體廓然亦無限量惟其梏於形氣之私滯於聞見之小是以有所蔽而不盡人能即事即物窮究其理至於一日㑹通貫徹而無所遺焉則有以全其本然之體而吾之所以為性與天所以為天者皆不外此焉而以貫之矣伊川云盡心然後知性此不然盡字大知字零星性者吾心之實理若不知得却盡箇甚唯就知上積累將去自然盡心人能盡其心者只為知其性此句文義與得其民者得其心也相似者字不可不仔細看 陵陽李氏曰性與心初無閒而知與盡則有序性與心無間則知性故能盡心知與盡有序則謂盡之為先而知之為後是失其先後之倫也
  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
  存謂操而不舎養謂順而不害事則奉承而不違也語録存之養之便是事心性便是天故曰所以事天也知性是知得性中物事既知得須盡知得方始是盡心存其心養其性方始是做工夫處如大學既物格而後知至物格者物理之極處無不到知性也知至者吾心之所知無不盡盡心也至於意誠則存其心養其性也○或問存心養性之説曰存心者氣不逐物而常守其至正也養性者事必循理而不害其本也
  殀夀不貳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殀夀命之短長也貳疑也不貳者知天之至修身以俟死則事天以終身也立命謂全其天之所付不以人為害之○程子曰心也性也天也一理也自理而言謂之天自稟受而言謂之性自存諸人而言謂之心張子曰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合虚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語録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此是總説合虚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此就人上説四句本只是一箇太虚漸細分説得宻耳由太虚有天之名便是四者之總體而不雜乎四者之言由氣化有道之名氣化者那隂陽造化金木水火土皆是太虚便是太極圖上面一圎圏氣化便是隂靜陽動合虚與氣有性之名有這氣便有這理随在這裏若無此氣這理在甚處安頓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知覺又是那氣之虚處聦明視聽作為運用皆是知覺愚謂盡心知性而知天所以造其理也存心養性以事天所以履其事也不知其理固不能履其事然徒造其理而不履其事則亦無以有諸己矣輔氏曰不知其理則冥行妄作而已不履其事則必至於妄想空虚知天而不以殀夀貳其心智之盡心事天而能修身以俟死仁之至也智有不盡固不知所以為仁然智而不仁則亦將流蕩不法而不足以為智矣通曰欲造其理者用功全在知性上知性有功夫盡心無工夫盡是大段見功知是積累用功欲履其事者用功全在存心上存心有功夫養性無大功存者操之而不舎養不過順之而不害耳集註既分理與事言末又分智與仁言何也蓋能知其理己自是智然必不以殀夀貳其心方見其為智之盡能踐其事己自是仁然必修身以俟死方見其為仁之至流蕩不法四字讀者多以為指異端之學言愚見流蕩與存養字相反不法與修字相反能存養則不至於流蕩矣能修身則所為無不法者矣流蕩不法則是不能全其天之所與而以人為害之者矣
  ○孟子曰莫非命也順受其正
  人物之生吉凶禍福皆天所命然惟莫之致而至者乃為正命故君子修身以俟之所以順受乎此也語録莫非命也此一句是活絡在這裏看他如何来然在天言之皆是正命在人言之便有正有不正此命是指氣言若我無以致之則命之夀夭皆是合當如此者如顔子之夭伯牛之疾是也○通曰莫非命也凡有生者之所同順受其正能修身者之所獨
  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巖牆之下
  命謂正命巖牆牆之將覆者知正命則不處危地以取覆壓之禍語録若先説道我自有命雖立嚴牆之下亦不妨便是紂説我生不有命在天相似○通曰集註必提起此命字曰命謂正命蓋上文有莫非命也一句故死於巖牆之下亦命也但非正命爾惟知正命者則不立乎巖牆之下矣
  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
  盡其道則所値之吉凶皆莫之致而至者矣語録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當死而不死却是失其正命此處須當活看古人所以殺身成仁舎生取義學者於此處見得臨利害時便將自家斫剉了直須是壁立萬仞始得如今小有利害便生計較便説道恁地死非正命如何得
  桎梏死者非正命也
  桎梏所以拘罪人者言犯罪而死與立巖牆之下者同皆人所取非天所為也○此章與上章蓋一時之言所以發其末句未盡之意潛室陳氏曰凡死雖均是命但盡道而無憾者為正比干雖殺身正也盜跖雖永年非正也知謂知此道理立謂盡此道理不惑於死生夀夭一是天理排定是謂知命既知得了不成一向委仗於命須是盡了自家身分上道理無少虧欠方是立命盡是道理了恁時死才無憾是謂正命○通曰集註謂此章發前章末句未盡之意蓋前章末句言立命修身以俟所謂正者在吾修身上而命即在此故曰立命此則掠下一等為未能修身者言之故特發出正命二字正命是天所為非人所為前言立命是全其天之所付而不以人為害之者也此所謂桎梏死及死於巖牆之下是不知正命未免流蕩不法而以人為害之矣立命是己造聖賢之域知命是方入聖賢之階立在知後知在立先
  ○孟子曰求則得之舎則失之是求有益於得也求在我者也舎上聲
  在我者謂仁義禮智凡性之所有者
  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無益於得也求在外者也有道言不可妄求有命則不可必得在外者謂富貴利達凡外物皆是○趙氏曰言為仁由己富貴在天如不可求從吾所好去聲○語録富貴身外之物求之唯恐不得縦使得之於身心無分毫之益況不可必得乎若義理求則得之能不喪其所有可以為賢為聖利害甚明○通曰義理失之則無以為人故當求然亦我所固有故可求富貴利達身外物不必求況有命焉不可求
  ○孟子曰萬物皆備於我矣
  此言理之本然也大則君臣父子小則事物細微其當然之理無一不具於性分去聲之内也
  反身而誠樂莫大焉樂音洛
  誠實也言反諸身而所備之理皆如惡去聲惡臭好去聲好色之實然則其行之不待勉強而無不利矣其為樂孰大於是語録誠是實有此理檢㸃自家身上果無欠缺事君真箇忠事父真箇孝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其樂孰大於此○通曰此一反字只是略檢㸃不是湯武反之之反
  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强上聲
  强勉强也恕推己以及人也反身而誠則仁矣其有未誠則是猶有私意之隔而理未純也故當凡事勉強推己及人庶㡬心公理得而仁不逺也語録反身而誠自然循理所以樂強恕而行且恁地把捉勉强做去萬物皆備於我下文反身強恕皆䝉此句為義强恕者亦是他見得萬物皆備於我了只爭著一箇反身而誠便須要強恕上做工夫亦只是要去箇私意而已私意既去則萬物自無欠缺處矣通曰集註以為反身而誠則仁者要見得誠即是仁反身有未誠即有未仁蓋真實而無妄曰誠全體而不息曰仁非誠自誠而仁自仁也強恕求仁即誠之之功也○此章言萬物之理具於吾身體之而實則道在我而樂有餘行之以恕則私不容而仁可得通曰下兩節都従萬物皆備於我一句説来備則萬物在吾身本無欠缺體此理而實是自然純乎理而自無欠缺者也行此理而以恕是勉强求合乎此理而惟恐有欠缺者也
  ○孟子曰行之而不著焉習矣而不察焉終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衆也
  著者知之明察者識之精言方行之而不能明其所當然既習矣而猶不識其所以然所以終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多也輔氏曰著有明意故集註以為知之明察有微意故以為識之精蓋著則明之而已察則又加精焉○熊氏曰此與上章通言有此三等人反身而誠上也強恕而行次也此章實承上章蓋下等人也
  ○孟子曰人不可以無恥無恥之恥無恥矣
  趙氏曰人能恥己之無所恥是能改行從善之人終身無復有恥辱之累矣
  ○孟子曰恥之於人大矣
  恥者吾所固有羞惡之心也存之則進於聖賢失之則入於禽獸故所撃為甚大
  為機變之巧者無所用恥焉
  為機械變詐之巧者所為之事皆人所深恥而彼方且自以為得計故無所用其愧恥之心也
  不恥不若人何若人有
  但無恥一事不如人則事事不如人矣或曰不恥其不如人則何能有如人之事其義亦通○或問人有恥不能之心如何程子曰恥其不能而為之可也恥其不能而掩藏之不可也輔氏曰集註兩説前説指機變之人言之後説則泛言人不可以無恥之意前一説痛切後一説較緩恥其不能而為之則無不能矣恥其不能而掩藏之則終不能矣世之人往往不能強於為善故吝於改過甚至於䕶疾而忌醫者多矣故程子因以是警之○通曰兩節須看各章首兩人字前章言人不可無耻謂恥是人心所當然者此言恥之於人大矣謂恥是人心之本然者既謂之人當有羞恥之心而能有之則能為改行從善之人然存乎人者本自有羞恥之心但存之則可為聖人為賢人失之則為禽獸矣何以為人哉讀者當悚然也○後章専為為機變之巧者言蓋巧字便與恥字相反恥則守正而有所不為巧則行險而無所不為雖其本心未嘗無恥而彼方自矝其為之之巧則無所用其恥矣周夫子拙賦政是深貶此一巧字
  ○孟子曰古之賢王好善而忘勢古之賢士何獨不然樂其道而忘人之勢故王公不致敬盡禮則不得亟見之見且猶不得亟而况得而臣之乎好去聲樂音洛亟去吏反言君當屈己以下賢士不枉道而求利二者勢若相反而實則相成蓋亦各盡其道而已輔氏曰君若善則不知勢之在己士樂道則不知勢之在人兩盡其道則勢雖相反而實相成不然君以勢而驕夫士士以勢而狥乎君則兩失其道矣尚何足與有為哉○通曰嚴子陵祠堂記云微光武不能遂先生之髙微先生不能成光武之大即集註所謂相成之意但彼專為隠者言此則包士之隠顯言使當時為君者有以成賢士樂道之志而為士者肯出而成其君好善之美則上下相交而為泰矣
  ○孟子謂宋句踐曰子好遊乎吾語子遊句音鉤好語皆去聲宋姓句踐名遊遊説音稅
  人知之亦囂囂人不知亦囂囂按禮韻牛刀反下同
  趙氏曰囂囂自得無欲之貌輔氏曰遊説之士大病是不識義理而惟欲其言之售故往往以人之知不知為輕重欣戚是以孟子語以自得無欲之説
  曰何如斯可以囂囂矣曰尊徳樂義則可以囂囂矣樂音洛
  徳謂所得之善尊之則有以自重而不慕乎人爵之榮義謂所守之正樂之則有以自安而不狥乎外物之誘矣通曰有以自重者徳之尊人爵之榮不足尊也有以自安者義之樂外物之誘不足樂也
  故士窮不失義達不離道離力智反
  言不以貧賤而移不以富貴而淫此尊徳樂義見於行事之實也
  窮不失義故士得已焉達不離道故民不失望焉得已言不失己也民不失望言人素望其興道致治而今果如所望也
  古之人得志澤加於民不得志修身見於世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見音現
  見謂名實之顯著也此又言士得己民不失望之實○此章言内重而外輕則無往而不善通曰内重是徳義外輕是窮達嚴内外輕重之分者既不失其本性之善故窮亦善達亦善但達則能使民皆歸於善窮則此身自不失其善耳
  ○孟子曰待文王而後興者凡民也若夫豪傑之士雖無文王猶興夫音扶
  興者感動奮發之意凡民庸常之人也豪傑有過人之才知去聲者也蓋降衷秉彞人所同得唯上智之材無物欲之蔽為能無待於教而自能感發以有為也通曰感動奮發者為善之情降衷秉彞者本善之性庸常之人失其性教而後善故感發必由乎人上智之人不失其性不教亦善故感發惟由乎我
  ○孟子曰附之以韓魏之家如其自視欿然則過人逺矣欿音坎
  附益也韓魏晉卿富家也欿然不自滿之意尹氏曰言有過人之識則不以富貴為事通曰孟子時在梁故稱趙孟之貴與韓魏之富然其貴也非天之良貴無足道者其富也或有自滿之意則亦無過人之識矣
  ○孟子曰以佚道使民雖勞不怨以生道殺民雖死不怨殺者
  程子曰以佚道使民謂本欲佚之也播榖乗屋之類也以生道殺民謂本欲生之也除害去惡之類是也蓋不得已而為其所當為則雖咈民之欲而民不怨其不然者反是通曰孟子此語本易所謂説以先民民忘其勞説以犯難民忘其死雖其間畧有不同然孟子所謂佚道生道皆説道也説則不怨矣
  ○孟子曰霸者之民驩虞如也王者之民皡皡如也皡胡老反
  驩虞與娯同皡皡廣大自得之貌程子曰驩虞有所造為而然豈能久也耕田鑿井帝力何有於我帝王通厯堯之時有老人擊壤於路曰吾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於我何有哉如天之自然乃王者之政楊氏曰所以致人驩虞必有違道干譽之事若王者則如天亦不令平聲下同人喜亦不令人怒
  殺之而不怨利之而不庸民日遷善而不知為之者此所謂皡皡如也庸功也豐氏曰因民之所惡去聲而去之非有心於殺之也何怨之有因民之所利而利之非有心於利之也何庸之有輔其性之自然使自得之故民日遷善而不知誰之所為也豐氏名稷字相之四明人
  夫君子所過者化所存者神上下與天地同流豈曰小補之哉夫音扶
  君子聖人之通稱也所過者化身所經厯之處即人無不化如舜之耕厯山而田者遜畔陶河濱而器不苦窳勇主反也所存者神心所存主處便神妙不測如孔子之立斯立道斯行綏斯来動斯和莫知其所以然而然也是其徳業之盛乃與天地之化同運並行舉一世而甄音真又見延反陶之非如霸者但小小補塞其罅虚訝反漏而已此則王道之所以為大而學者所當盡心也或問經厯不必為經行之地凡其身之所臨政之所及風聲氣俗之所被皆謂經厯程子直以所過者化為及物而於易傳又有所過變化如虎豹炳蔚之言其㫖明矣蓋言所過者化則凡所經厯物無不化不必久於此而深治之後物從其化也其曰在己者蓋以化者無意而及物此則誠於此而動於彼如所謂從欲以治也但其感應之速如影響形聲之召有不知其所以然者是則所謂神爾○語録小補只是逐片逐些子補綴上下與天地同流重鑄一畨過相似○通曰集註所引程楊之説皆以如天形容王者之氣象愚竊謂殺之而不怨以下是説王者之民君子所過以下是説王者之於民王者之民如天之萬物雪霜之而物不以為威春風之而物不以為徳物之各正性命而不知其孰為之者王者之於民如天之於萬物先儒云一則神兩則化化以天之氣言神以天之理言氣之所經無有不化理之所為莫測其神王者之化之神即天也上下天地同流萬物囿於一天之中自變自化自無止息自無欠缺非如伯者之功若衣有小綻器有小漏則小補之而已也
  ○孟子曰仁言不如仁聲之入人深也
  程子曰仁言謂以仁厚之言加於民仁聲謂仁聞去聲有仁之實而為衆所稱道者也此尤見仁徳之昭著故其感人尤深也輔氏曰仁言如書所載訓誥誓命之類是也仁聲如邠人之聞太王之為仁人伯夷太公之聞文王善養老之類是也
  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
  政謂法度禁令所以制其外也敎謂道徳齊禮所以格其心也
  善政民畏之善敎民愛之善政得民財善教得民心得民財者百姓足而君無不足也得民心者不遺其親不後其君者也通曰孟子之意蓋謂使民畏不如使民愛得民財不如得民心然善政得民財一句集註又恐後世貪君汙吏借此以藉口訓之曰得民財者百姓足而君無不足也意謂無善政則百姓不足君孰與足矣然有善政以得民財孟子猶以為不如善教之得民心況後世無善政而取民之財者哉
  ○孟子曰人之所不學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慮而知者其良知也
  良者本然之善也程子曰良知良能皆無所由乃出於天不係於人通曰必學而能者由夫人之質有純駁也必思而後知者由夫人之氣有清濁也良知良能皆無所由者天命之性非氣質之性也
  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也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也長 聲下同
  孩提二三歲之間知孩笑可提抱者也愛親敬長所謂良知良能者也通曰良知良能皆無所由而知又能之所由
  親親仁也敬長義也無他達之天下也
  言親親長長雖一人私然逹之天下無不同者所以為仁義也通曰親吾之親長吾之長若出於一人之私達之天下無不知親親長長者所以為天性之同也所以為仁義之公也輔氏以為有待於建立人極綱紀人道者則説到立愛立敬去矣
  ○孟子曰舜之居深山之中與木石居與鹿豕遊其所以異於深山之野人者㡬希及其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若決江河沛然莫之能禦也行去聲
  居深山謂耕厯山時也蓋聖人之心至虚至明渾然之中萬理畢具一有感觸則其應甚速而無所不通非孟子造道之深不能形容至此也通曰觀舜於一有見聞之時不若求舜於未有見聞之際蓋其本心固自湛然天理固自渾然所以一有所感而其應如水之沛然也
  ○孟子曰無為其所不為無欲其所不欲如此而已矣李氏曰有所不為不欲人皆有是心也至於私意一萌而不能以禮義制之則為所不為欲所不欲者多矣能反是心則所謂擴充其羞惡之心者而義不可勝用矣故曰如此而已矣語録人心至靈其所不當為不當欲之事何嘗不知但初聞自知了到計較利害却自以為不妨便自冒昧為之欲之耳今既知其所不當為所不當欲者便要於這裏截斷斷然不為不欲故曰如此而已矣○熊氏曰此大學誠意章事無為其所不為是就躬行上克治所謂志士厲行守之於為也無欲其所不欲是就心之發念處克治所謂哲人知㡬誠之於思也○通曰有所不為有所不欲是本来羞惡之心無為其所不為無欲其所不欲是能擴充其羞惡之心為是一身之動欲是一念之動不惟謹其動而且謹其動之㡬是真能擴克其羞惡之心而義不可勝用也
  ○孟子曰人之有徳慧術知者恒存乎疢疾知去聲疢丑刃反徳慧者徳之慧術知者術之知疢病猶災患也言人必有疢疾則能動心忍性増益其所不能也
  獨孤臣孽子其操心也危其慮患也深故達
  孤臣逺臣孽子庶子皆不得於君親而常有疢疾者也達謂達於事理即所謂徳慧術知也通曰慧而能達乎天理之正是為徳之慧智而能達乎人事之變是為術之智即下文所謂達疢疾即下文所謂孤臣孽子也大率與動心忍性章同意故集註合而言之
  ○孟子曰有事君人者事是君則為容悦者也
  阿狥以為容逢迎以為悦此鄙夫之事妄婦之道也
  有安社稷臣者以安社稷為悦者也
  言大臣之計安社稷如小人之務悦其君眷眷於此而不忘也輔氏曰此則所謂天理人欲同行而異情也其眷眷不忘雖同而其情則異一則務為容悦之私一則務安社稷以為忠也
  有天民者達可行於天下而後行之者也
  民者無位之稱以其全盡天理乃天之民故謂之天民必其道可行於天下然後行之不然則寧沒世不見知而不悔不肯小用其道以狥於人也張子曰必功覆敷救反斯民然後出如伊吕之徒通曰伊尹為天民之先覺此則曰有天民者㫖意不同蓋前所謂天民者皆稟氣於天均之為天生之民此則以其全盡天理乃天之民下文又曰有大人者蓋均之為民而此則為天之民均之為人而此則為大徳之人也
  有大人者正己而物正者也
  大人徳盛而上下化之所謂見音現龍在田天下文明者○此章言人品不同略有四等容悦佞臣不足言安社稷則忠矣然猶一國之士也天民則非一國之士矣然猶有意也無意無必唯其所在而物無不化惟聖者能之輔氏曰天民專指潛隱未得位者大人則其徳已著如乾之二五通上下而言之也○通曰乾九二九五皆稱大人九二見龍在田天下文明在下之大人也九五飛龍在天乃位乎天徳在上之大人也孟子所言四者雖人品不同然皆在下而為臣者也故以乾九二當之
  ○孟子曰君子有三樂而王天下不與存焉樂音洛王與皆去聲下並同父母俱存兄弟無故一樂也
  此人所深願而不可必得者今既得之其樂可知
  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二樂也
  程子曰人能克己則仰不愧俯不怍心廣體胖其樂可知有息則餒矣
  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樂也
  盡得一世明睿之才而以所樂乎己者教而養之則斯道之傳得之者衆而天下後世將無不被其澤矣聖人之心所願欲者莫大於此今既得之其樂為如何哉
  君子有三樂而王天下不與存焉
  林氏曰此三樂者一係於天一係於人其可以自致者惟不愧不怍而已學者可不勉哉輔氏曰自己不能不愧不怍則雖有父母兄弟而亦不能有其樂雖有睿明之才而亦何以為教哉○通曰詳集註之意一樂衆人之所大願三樂聖人之所大願二樂非特聖人能之衆人皆可能也特在乎人能克己焉爾能克己者蟬蜕人欲之私春融天理之妙顔子之樂是也孔子之樂可㡬矣
  ○孟子曰廣土衆民君子欲之所樂不存焉樂音洛下同地闢民聚澤可遠施故君子欲之然未足以為樂也
  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君子樂之所性不存焉其道大行無一夫不被其澤故君子樂之然其所得於天者則不在是也通曰前章君子三樂所樂在所性之中此章君子樂之所性在所樂之外何也曰中天下而立達而在上者之事君子之所性固不以達而在上有所加也故君子雖樂乎此而其所得乎天者不在此也或曰集註前謂斯道傳之者衆而天下後世將無不被其澤此謂其道大行無一夫不被其澤皆曰道曰澤而此則謂所性不存焉何也曰斯道傳之者衆萬世之澤也其道大行一時之澤也況其道大行必中天下而立者能之是道有待於位而後行不如是則不能行此君子雖樂乎此而其樂自是性外之樂若夫盡得一世明睿之才而以所樂乎己者敎而育之以己之天覺彼之天聖人之心深樂乎此而其樂即是性中之樂且孟子於三樂則曰王天下不與存於中天下而立則曰所性不存分而言之固自大有間哉
  君子所性雖大行不加焉雖窮居不損焉分定故也分去聲
  分者所得於天之全體故不以窮達而有異語録此君子是通聖人而言所性是説生来承受之性
  君子所性仁義禮智根於心其生色也睟然見於面盎於背施於四體四體不言而喻睟音粹見音現盎烏浪反
  上言所性之分與所欲所樂不同此乃言其藴也仁義禮智性之四徳也根本也生發見也睟然清和潤澤之貌盎豐厚盈溢之意施於四體謂見於動作威儀之間也喻曉也四體不言而喻言四體不待吾言而自能曉吾意也蓋氣稟清明無物欲之累則性之四徳根本於心其積之盛則發而著見於外者不待言而無不順也程子曰睟面盎背皆積盛致然四體不言而喻惟有徳者能之語録仁義禮智根於心便見得四端着在心上相離不得纔有些子私意便剗斷了那根便無生意譬如木根着在土上方㑹生其色也睟然便従那根上發出来且性字従心見得有這心便有許多物在其中○君子氣宇清明無物欲之累故合下生時這箇根便着土所以生色形見於外衆人則合下生時便為氣稟物欲一重隔了這箇根便未着土在蓋有殘忍底心便沒了仁之根有頑鈍底心便沒了義之根有忿狠底心便沒了禮之根有黒暗底心便沒了智之根都各有一重隔了而今人便只要去其氣稟物欲之隔教四者之根着土而已○四體不言而喻是四體不待命令而自如此謂手容恭不待自家教他恭而手容自然恭足容重不待自家教他重而足容自然重○清和潤澤有天象豐厚盈溢有地象四體不待吾言而自曉吾意有天不言而四時自行象所以程子曰惟有徳者能之○此章言君子固欲其道之大行然其所得於天者則不以是而有所加損也
  ○孟子曰伯夷辟紂居北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来吾聞西伯善養老者大公辟紂居東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来吾聞西伯善養老者天下有善養老則仁人以為已歸矣辟去聲下同大他蓋反
  己歸謂己之所歸餘見前篇
  五畝之宅樹牆下以桑匹婦蠶之則老者足以衣帛矣五母雞二母彘無失其時老者足以無失肉矣百畝之田匹夫耕之八口之家可以無飢矣衣去聲
  此文王之政也一家養母雞五母彘二也餘見前篇輔氏曰無此説則人往往將文王之養老只如後世尊養三老五更之禮文而已
  所謂西伯善養老者制其田里教之樹畜導其妻子使養其老五十非帛不煖七十非肉不飽不煖不飽謂之凍餒文王之民無凍餒之老者此之謂也
  田謂百畝之田里謂五畝之宅樹謂耕桑畜許六反謂雞彘也趙氏曰善養老者教導之使可以養去聲其老耳非家賜而人益之也
  ○孟子曰易其田疇薄其税斂民可使富也易斂皆去聲易治也疇耕治之田也
  食之以時用之以禮財不可勝用也勝音升
  敎民節儉則財用足矣
  民非水火不生活昬暮叩人之門户求水火無弗與者至足矣聖人治天下使有菽粟如水火菽粟如水火而民焉有不仁者乎焉於虔反
  水火民之所急冝其愛之而反不愛者多故也尹氏曰言禮義生於富足民無常産則無常心矣
  ○孟子曰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太山而小天下故觀於海者難為水遊於聖人之門者難為言
  此言聖人之道大也東山蓋魯城東之髙山而太山則又髙矣此言所處益髙則其視下益小所見既大則其小者不足觀也難為水難為言猶仁不可為衆之意
  觀水有術必觀其瀾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
  此言道之有本也瀾水之湍急處也明者光之體光者明之用也觀水之瀾則知其源之有本矣觀日月於容光之隙無不照則知其明之有本矣
  流水之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於道也不成章不達
  言學當以漸乃能至也成章所積者厚而文章外見也語録成章是做得成片段有文理可觀如孝真箇是做得孝成忠是真箇做得忠成子貢之辨子路之勇都是真箇做得成了不是半上落下今日做得明日又休了達者足於此而通於彼也○此章言聖人之道大而有本學之者必以其漸乃能進也語録此章如詩之有比興比者但比之以他物而 不説其事如阿興則引物以發其意而終説破其事也如孔子登東山而小魯至遊聖人之門者難為言此興也觀水有術必觀其瀾至容光必照焉此比也流水之為物也至不成章不達此又是興也蓋人之為學須是務實乃能有進若這裏工夫欠了分毫定是要透過那不得○通曰集註意以為前兩節従道上説後一節従學上説道必有本學必有漸道愈大而本愈深聖人之所以為聖人也積之必有其漸為之必要其成學者之所以至於聖人也
  ○孟子曰雞鳴而起孶孶為善者舜之徒也
  孶孶勤勉之意言雖未至於聖人亦是聖人之徒也
  雞鳴而起孶孶為利者蹠之徒也
  蹠盜蹠也
  欲知舜與蹠之分無他利與善之閒也
  程子曰言間者謂相去不逺所争毫未耳善與利公私而已矣才出於善便以利言也○楊氏曰舜蹠之相去逺矣而其分乃在利善之間而已是豈可以不謹然講之不熟見之不明未有不以利為義者又學者所當深察也或問程子嘗言不獨財利之利凡有利心便不可如作一事須尋自家穏便處皆利心也如此則善利之間相去毫髪苟辨之不明其不反以利為善者鮮矣此大學之道誠意正心必以格物致知為先也○輔氏曰程子主敬便是為善之説又教學者以靜時工夫也動靜相涵敬義兩立孶孶不已則庶乎可以進乎聖人之學矣○通曰無所為而為謂之義有所為而為謂之利此所謂利與善之間者有所為而為善雖善猶利也是故君子之於善也將為之際在明義未為之先在主敬或問雞鳴而起若未接物如何為善程子曰只主於敬便是為善
  ○孟子曰楊子取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為我之為去聲
  楊子名朱取者僅足之意取為我者僅足於為我而已不及為人也列子稱其言曰伯成子髙不以一毫利物是也語録莊子數稱楊子恐楊氏之學如今道流修鍊之士其保嗇神氣雖一句話不忘與人説只是箇逍遥物外僅足其身微似義耳然不似也
  墨子兼愛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族上聲
  墨子名翟兼愛無所不愛也摩頂摩突陁骨反如突陳城之突言穿也其頂也放至也
  子莫執中執中為近之執中無權猶執一也
  子莫魯之賢人也知楊墨之失中也故度音鐸於二者之間而執其中近近道也權稱錘也所以稱物之輕重而取中也執中而無權則膠於一定之中而不知變是亦執一而已矣程子曰中字最難識須是黙識心通且試言一㕔則中央為中一家則㕔非中而堂為中一國則堂非中而國之中為中推此類可見矣又曰中不可執也識得則事事物物皆有自然之中不待安排安排著則不中矣
  所惡執一者為其賊道也舉一而廢百也惡為皆去聲賊害也為我害仁兼愛害義執中者害於時中皆舉一而廢百者也○此章言道之所貴者中中之所貴者權楊氏曰禹稷三過其門而不入苟不當其可則與墨子無異顔子在陋巷不改其樂苟不當其可則與楊氏無異子莫執為我兼愛之中而無權鄉鄰有鬭而不知閉户同室有鬭而不知救之是以猶執一耳故孟子以為賊道禹稷顔回易地則皆然以其有權也不然則是亦楊墨而已矣語録三聖相授允執厥中與孟子所論子莫執中者文同而意異蓋精一於道心之微則無適而非中者其曰允執則非徒然而執之矣子莫之為執中則其為我不敢為楊子之深兼愛不敢為墨翟之過而於二者之中執其一節以為中耳故由三聖以為中則其中活由子莫以為中則其中死中之活者不待權而無不中中之死者則非學乎聖人之學不能有以權之而常適於中也權者權衡之權言其可以稱物之輕重而遊移前却以適其中蓋所以節量人義之輕重而時措之非如近世所謂將以濟乎仁義之窮者也程子謂子莫執中比楊墨為近而中則不可執也當知子莫執中與舜禹湯之執中不同則知此説矣蓋聖人義精仁熟非有意於執中而自然無過不及故有執中之名而實未嘗有所執也以其無時不中故又曰時中若學未至理未明而徒欲求夫所謂中者而執之則所謂中者果何形状而可執也殆愈執而愈失矣子莫是也既不識中乃慕夫時中者而欲随時以為中吾恐其失之彌逺未必不流而為小人之無忌惮也中庸但言擇善而不言擇中其曰擇乎中庸亦必繼之曰得一善豈不以善端可求而中體難識乎夫惟明善則中可得而識矣○通曰吾儒亦有所謂中所謂一但吾儒之中也随時以取中異端之中也執中而無權吾儒之一也一以貫萬異端之一也一而廢百
  ○孟子曰飢者甘食渴者甘飲是未得飲食之正也飢渴害之也豈惟口腹有飢渴之害人心亦皆有害口腹為飢渴所害故於飲食不暇擇而夫其正味人心為貧賤所害故於富貴不暇擇而失其正理
  人能無以飢渴之害為心害則不及人不為憂矣人能不以貧賤之故而動其心則過人逺矣通曰人心亦皆有害衆人所同也人能無以飢渴之害為心害吾人所獨也人而不如衆人之害其心則過於衆人逺矣
  ○孟子曰栁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
  介有分辨之意輔氏曰介有分辨之意如此則與界限之界同凡事各有界限甚分明不可踰越栁下惠進不隠賢必以其道遺佚不怨阨窮不閔直道事人至於三黜是其介也○此章言栁下惠和而不流與孔子論夷齊不念舊惡意正相類皆聖賢微顯闡幽之意也輔氏曰程子論孔子於夷齊之清却言其不念舊惡以為微顯闡幽之意故集註亦以孟子此説為發明下惠之和而不流○通曰人皆知夷齊之清而不知夷齊之清而有量人皆知栁下惠之和而不知惠之和而不流孔孟之言皆闡幽之意也㣲顯是帶過説
  ○孟子曰有為者辟若掘井掘井九軔而不及泉猶為棄井也辟讀作譬軔音刃與仞同
  八尺為仞言鑿井雖深然未及泉而止猶為自棄其井也○吕侍講曰仁不如堯孝不如舜學不如孔子終未入於聖人之域終未至於天道未免為半塗而廢自棄前功也侍講名希哲字源明河南人○通曰當與論語譬如為山一章通看故集註於彼曰中道而止則前功盡棄於此則曰平塗而廢自棄前功也學問垂成而不至於成者可為戒矣
  ○孟子曰堯舜性之也湯武身之也五霸假之也堯舜天性渾全不假修習湯武修身體道以復其性五霸則假借仁義之名以求濟其貪欲之私耳語録性是自然有㡳身是従身上做得来底湯武固皆身之但細觀其書湯身之之功恐更精宻如湯誓與牧誓數桀紂之罪詞氣亦不同史記但書湯放桀而死書武王則遂斬紂頭縣之白旗又曰湯有慙徳如武王恐未必有此意也
  久假而不歸惡知其非有也惡平聲
  歸還也有實有也言竊其名以終身而不自知其非真有或曰蓋嘆世人莫覺其偽者亦通舊説久假不歸即為真有則誤矣○尹氏曰性之者與道一也身之者履之也及其成功則一也五霸則假之而已是以功烈如彼其卑也語録惡知二字為五霸設也輔氏曰註云竊其名以終身不自知其非真有凡假之者無不然其初不過以之欺乆而其終遂至以之自欺○通曰性之者自然而然身之者當然而然假之者似然而實不然自然者所性而有當然者能復其有似然者不自知其非真有
  ○公孫丑曰伊尹曰予不狎于不順放太甲于桐民大悦太田賢又反之民大悦
  予不狎于不順太甲篇文狎習見也不順言太甲所為不順義理也餘見前篇
  賢者之為人臣也其君不賢則固可放與與平聲孟子曰有伊尹之志則可無伊尹之志則篡也
  伊尹之志公天下以為心而無一毫之私者也覺軒蔡氏曰孟子此兩章不惟見伊尹之心如青天白日而百世之下奸臣亂賊亦無所逃其罪矣而則可之辭亦見處變僅可之意而非正法也○輔氏曰公天下以為心謂合天下之心以為心而在我無一毫適莫之私意也然此豈一朝夕勉強而能哉非道全徳備其素行有以信於人至誠有以通於天者不能也○通曰孟子二語是以伊尹之心絶後世亂臣之心集註二語是以天地之心發伊尹為臣之心
  ○公孫丑曰詩曰不素餐兮君子之不耕而食何也孟子曰君子居是國也其君用之則安富尊榮其子弟從之則孝弟忠信不素餐兮孰大於是餐七丹反
  詩魏國風伐檀之篇素空也無功而食禄謂之素餐此與告陳相彭更之意同通曰君子之學皆有用之學故不特用之有益於人雖未用亦末嘗無益於人之國
  ○王子墊問曰士何事墊丁念反
  墊齊王之子也上則公卿大夫下則農工商賈皆有所事而士居其閒獨無所事故王子問之也
  孟子曰尚志
  尚髙尚也志者心之所之也士既未得行公卿大夫之道又不當為農工商賈之業則髙尚其志而已
  曰何謂尚志曰仁義而已矣殺一無罪非仁也非其有而取之非義也居惡在仁是也路惡在義是也居仁由義大夫之事備矣惡平聲
  非仁非義之事雖小不為而所居所由無不在於仁義此士所以尚其志也大人謂公卿大夫言士雖未得大人之位而其志如此則大人之事體用已全若小人之事則固非所當為也語録志字與父在觀其志之志同善未見於所行方見於所存也○輔氏曰仁體也義用也大人之事體用已全得時得位則舉而措之耳○通曰孟子兩尚字皆為士而言然尚友之尚又自尚志而来立志不髙則其取友亦必不髙矣
  ○孟子曰仲子不義與之齊國而弗受人皆信之是舎簞食豆羮之義也人莫大焉亡親戚君臣上下以其小者信其大者奚可哉舎音捨食音嗣
  仲子陳仲子也言仲子設若非義而與之齊國必不肯受齊人皆信其賢然此但小亷耳其辟兄離母不食君禄無人道之大倫罪莫大焉豈可以小亷信其大節而遂以為賢哉
  ○桃應問曰舜為天子臯陶為士瞽瞍殺人則如之何桃應孟子弟子也其意以為舜雖愛父而不可以私害公臯陶雖執法而不可以刑天子之父故設此問以觀聖賢用心之所極非以為真有此事也
  孟子曰執之而已矣
  言臯陶之心知有法而已不知有天子之父也
  然則舜不禁與與平聲
  桃應問也
  曰夫舜惡得而禁之夫有所受之也夫音扶惡平聲
  言臯陶之法有所傳受非所敢私雖天子之命亦不得而廢之也
  然則舜如之何
  桃應問也
  曰舜視棄天下猶棄敝蹝也竊負而逃遵海濱而處終身訢然樂而忘天下蹝音徙訢與欣同樂音洛
  蹝草履也遵循也言舜之心知有父而已不知有天下也孟子嘗言舜視天下猶草芥而惟順於父母可以解憂與此意互相發○此章言為士者但知有法而不知天子父之為尊為子者但知有父而不知天下之為大蓋其所以為心者莫非天理之極人倫之至學者察此而有得焉則不待較計論量而天下無難處之事矣通曰臯陶則但知有天子之法而不知有天子之父天理也君臣人倫之至也舜但知有父而不知有天下天理也父子人倫之至也或曰是雖設辭然臯陶既執之舜烏得而竊之南軒先生曰臯陶既執瞽瞍於前而使舜得以申其竊負之義於後是乃天理時中全夫君臣父子之倫者也微孟子孰能推之
  ○孟子自范之齊望見齊王之子喟然歎曰居移氣養移體大哉居乎夫非盡人之子與夫音扶與平聲
  范齊邑居謂所處 聲下同之位養奉養去聲也言人之居處所繫甚大王子亦人子耳特以所居不同故所養不同而其氣體有異也
  孟子曰
  張鄒皆云羨延面反文也張敬夫鄒志完
  王子宫室車馬衣服多與人同而王子若彼者其居使之然也況居天下之廣居者乎
  廣居見前篇尹氏曰睟然見於面盎於背居天下之廣居者然也
  魯君之宋呼於垤澤之門守者曰此非吾君也何其聲之似我君也此無他居相似也呼去聲
  垤澤宋城門名也孟子又引此事為證語録問孟子先言居移氣養移體後却只論居曰有是居則有是養居公卿有公卿底奉養居貧賤有貧賤底奉養○通曰居天下之廣居孟子凡兩言之一為儀秦氣勢之盛而言一為王子氣體之異而言然則舉凡外物之大無有大於吾心之仁者矣
  ○孟子曰食而弗愛豕交之也愛而不敬獸畜之也食音嗣畜許六反
  交接也畜養也獸謂犬馬之屬
  恭敬者幣之未將者也
  將猶奉也詩曰承筐是將程子曰恭敬雖因威儀幣帛而後發見然幣之未將時已有此恭敬之心非因幣帛而後有也
  恭敬而無實君子不可虚拘
  此言當時諸侯之待賢者特以幣帛為恭而而無其實也拘留也
  ○孟子曰形色天性也惟聖人然後可以踐形
  人之有形有色無不各有自然之理所謂天性也踐如踐言之踐蓋衆人有是形而不能盡其理故無以踐其形惟聖人有是形而又能盡其理後可可以踐其形而無歉苦忝反也○程子曰此言聖人盡得人道而能充其形也蓋人得天地之正氣而生與萬物不同既為人須盡得人理然後稱其名衆人有之而不知賢人踐之而未盡能充其形惟聖人也楊氏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則物者形色也則者性也各盡其則則可以踐形矣語録形是耳目口鼻之類色如一顰一笑皆有至理踐形而獨不言色有此形即有此色言形則色在其中矣性即理之謂也衆人有是形而不能全其形之理故有形雖人而心實禽獸是不足以踐其形矣惟聖人能全其形之理故可以踐其形也○潛室陳氏曰或問孟子曰形色天性也告子曰食色性也二者之分如何曰形色為性是引形氣入道理中来食色為性是逐道理出形氣外去霄壤之分又曰學未至於聖人則於性分道理末免虧欠才於性分有虧欠即是空此形色不能充踐滿足也○通曰形色天性衆人皆有之今曰惟聖人然後可以踐形豈衆人皆有所不可哉西銘曰踐形惟肖者也蓋人之賦形與物不同圓顱本自肖天方趾本自肖地貌言視聽思本自肖五行能踐之可為克肖之子不能踐則為天之不肖子矣何者形色之中無非天理聖人能盡人之理故可踐人之形而無愧於為人衆人於理有一之未盡則於形有一之未踐是名為人而實有愧矣須看集註無歉二字便見得孟子一可字
  ○齊宣王欲短喪公孫丑曰為期之喪猶愈於已乎己猶止也
  孟子曰是猶或紾其兄之臂子謂之姑徐徐云爾亦教之孝弟而已矣紾之忍反
  紾戾也教之以孝弟之道則彼當自知兄之不可紾而喪之不可短矣孔子曰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懐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所謂教之以孝弟者如此蓋示之以至情之不能已者非強上聲之也
  王子有其母死者其傅為之請數月之喪公孫丑曰若此者何如也為去聲
  陳氏曰王子所生之母死厭於嫡母而不敢終喪其傳為請於王欲使得行數月之喪也時又適有此事丑問如此者是非何如按儀禮公子為其母練冠麻衣縓取絹反俞絹反既𦵏除之疑當時此禮已廢或既葬而未忍即除故請之也
  曰是欲終之而不可得也雖加一日愈於已謂夫莫之禁而弗為者也夫音扶
  言王子欲終喪而不可得其傅為請雖止得加一日猶勝不加我前所譏乃謂夫莫之禁而自不為者耳○此章言三年通喪天經地義不容私意有所短長示之至情則不肖者有以企而及之矣
  ○孟子曰君子之所以教者五
  下文五者蓋因人品髙下或相去逺近先後之不同
  有如時雨化之者
  時雨及時之雨也草木之生播種封植人力已至而未能自化所少者雨露之滋耳及此時而雨之則其化速矣敎人之妙亦由是也若孔子之於顔曽是已語録時雨化者不先不後適當其時而已曰他地位已道因而發之孔子告顔子以博文約禮告曽子以一貫此所謂時雨化之者
  有成徳者有達財者
  財與材同此各因其所長而教之者也成徳如孔子之於冉閔達財如孔子之於由賜
  有答問者
  就所問而答之若孔孟之於樊遲萬章也輔氏曰樊遲之粗鄙萬章之淺率孔孟皆必俟其問而後告教之是也
  有私淑艾者艾音乂
  私竊也淑善也艾治人或不能及門受業但聞君子之道於人而竊以善治其身是亦君子教誨之所及若孔孟之於陳亢夷之是也孟子亦曰予未得為孔子徒也予私淑諸人也語録艾芟草也自艾淑艾皆有斬絶自新之意懲艾創艾亦取諸此
  此五者君子之所以教也
  聖賢施教各因其材小以成小大以成大無棄人也通曰孔門四科顔淵冉閔皆以徳行稱孟子五教集註則以夫子之於冉閔為成徳而顔曽為時雨化之何也蓋自顔曽以下皆在夫子教之之中而顔曽二子獨得夫子化之之妙也
  ○公孫丑曰道則髙矣美矣冝若登天然似不可及也何不使彼為可㡬及而日孳孳也㡬音機孟子曰大匠不為拙工改廢繩墨羿不為拙射變其彀率為去聲彀古候反率音律彀率彎弓之限也言教人者皆有不可易之法不容自貶以狥學者之不能也
  君子引而不發躍如也中道而立能者從之
  引引弓也發發矢也躍如如踴躍而出也因上文彀率而言君子敎人但授以學之之法而不告以得之之妙如射者之引弓而不發矢然其所不告者已如踴躍而見於前矣中者無過不及之謂中道而立言其非難非易能者從之言學者當自勉也○此章言道有定體敎有成法卑不可抗髙不可貶語不能顯黙不能藏語録引而不發謂漸啟其端而不見其説躍如謂義理昭著如有物躍然於心目之前是道理活潑潑地發出在面前如由中躍出須知得是箇甚麽是怎生地不發又是甚麽物事躍在面前雖是聳起這心與他看敎此心精一無些子夾雜方見得他那精微妙處道理散在天下事物之間聖賢也不是不説然也全説不得自是那妙處不容説然雖不説只纔撥動那頭了時那箇物事自跌落在面前如張弓十分滿而不發箭雖不發箭然已知得真箇是中這物事了○通曰道有定體故卑不可抗髙不可貶是之謂中道而立敎有成法故語不能顯黙不能藏而在乎人之能者従之黙不能藏四字最要體認蓋君子敎人但授之以學之之法而不告之以得之之妙是黙而其所不告者已如踴躍而見於前是不能藏
  ○孟子曰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無道以身殉道殉如殉𦵏之殉以死随物之名也身出則道在必行道屈則身在必退以死相從而不離也
  未聞以道殉乎人者也
  以道從人妾婦之道通曰道非身外物故以死相從而不離若以道殉人則可離矣可離則為外物而非吾身固有之道矣
  ○公都子曰滕更之在門也若在所禮而不答何也更平聲
  趙氏曰滕更滕君之弟来學者也
  孟子曰挾貴而問挾賢而問挾長而問挾有勲勞而問挾故而問皆所不答也滕更有二焉長上聲
  趙氏曰二謂挾貴挾賢也○尹氏曰有所挾則受道之心不專所以不答也○此言君子雖誨人不倦又惡去聲平聲意之不誠者通曰君子之心誠於教人而受教者之心不誠則亦君子所不答也
  ○孟子曰於不可已而已者無所不已於所厚者薄無所不薄也
  已止也不可止謂所不得不為者也所厚所當厚也此言不及者之𡚁語録厚薄是以家對國言之又曰所厚者謂父子兄弟骨肉之恩理之所當然而人之不能已者
  其進銳者其退速
  進銳者用心太過其氣易衰故退速○三者之𡚁理勢必然雖過不及之不同然卒同歸於廢弛熊氏曰前二句則見之處事接物之閒後一句則本於立心講學之際○通曰前二者是當用心而不用心之𡚁後一者是又過用其心者之𡚁不用其心固宜廢弛過用其心者亦同歸於廢弛過猶不及故也
  ○孟子曰君子之於物也愛之而弗仁於民也仁之而弗親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
  物謂禽獸草木愛謂取之有時用之有節○程子曰仁推已及人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於民則可於物則不可統而言之則皆仁分而言之則有序楊氏曰其分不同故所施不能無差等所謂理一而分殊者也尹氏曰何以有是差等一本故也無偽也真氏曰凡生於天壤之間莫非天地之子而吾之同氣者也是以謂理一然親者吾之同體民者吾之同類而物則異類矣是之謂分殊以其理一故仁愛之心無不徧以其分殊故仁愛之施則有差○通曰觀西銘可以知理一而分殊觀太極圖可以知一本而無偽
  ○孟子曰知者無不知也當務之為急仁者無不愛也急親賢之為務堯舜之知而不徧物急先物也堯舜之仁不徧愛人急親賢也知者之知並去聲
  知者固無不知然常以所當務者為急則事無不治而其為知也大矣仁者固無不愛然常急於親賢則恩無不洽而其為仁也博矣
  不能三年之喪而緦小功之察放飯流歠而問無齒決是之謂不知務飯扶晚反歠昌悦反
  三年之喪服之重者也緦麻三月小功五月服之輕者也察致詳也放飯大飯流歠長歠不敬之大者也齒決齧斷乾肉不敬之小者也問講求之意○此章言君子之於道識其全體則心不狹知所先後則事有序豐氏曰智不急於先務雖徧知人之所知徧能人之所能徒𡚁精神而無益於天下之治矣仁不急於親賢雖有仁民愛物之心小人在位無由下達聦明日蔽於上而惡政日加於下此孟子所謂不知務也通曰通書愛曰仁通曰智由其用以原其體也此曰智者無不知仁者無不愛由其體以究其用也集註之意以為識智之全體則其用冝無所不知識仁之全體則其用宜無所不愛然智之用有當務之為息仁之用當急親賢之為務故不識其全體者知之不周愛之不廣狹用其心者也不知所先後則知之雖周而精神𡚁於無用愛之欲廣而徳澤壅於下流泛用其心者也輔氏以為識其全體是言仁知所先後則為智非集註意矣










  孟子通卷十三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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