堊室錄感
作者:李顒 
本作品收錄於《二曲集/27

《堊室錄感》,我夫子二曲李徵君自錄所感也。夫子抱朱百年之憾,誓終身不享世榮。奉母遺像,嚴事如生,為堊室於側,孤樓其中,持心喪,室扉反鎖,久與世暌。嘗曰:「烏鳥懷巢,狐死正首丘。斯亦吾之巢與首丘也。」日異靈影相依,棲於斯,老於斯,終其身無復離斯。於是撫今追昔,遂錄所感以自傷,其情苦,其辭慟乎有餘悲,可以動天地而泣鬼神,觀者莫不欷獻墮淚,挖腕太息。在夫子不過白感自傷,而人之因觀興感者,不覺憬然悟,爽然失,是因感而觸其良心也。良心一觸,則愛敬之實,夫固有勃然而不容自己者也。由是學人知立身乃所以顯親,一切人亦隨分可以自盡,蓋懿德之好,人有同然。斯錄一布,而天下後世咸賴以興感,其有補於風化人心匪。《詩》云:「孝子不匱,永錫爾類。」夫子之謂也。吉相方謀壽梓以廣其傳,岐陽茹令君政重風教,業已梓行礪俗,故喜而敬題數語,以附末簡。

康熙二十二年重陽後三日,翰林院庶吉士古豳門人王吉相頓首拜題


嗚呼!顒父蚤喪,幼不逮事。顱母守貞,處困而沒,力莫能事,此終身至恫而無所解於其心者也。瑩瑩負疚,自比於人可乎?雖偷存視息,實屍居餘氣,孤棲堊室,以抱終天之憾。敞錄所感,聊寄寥莪之痛。

時癸亥季夏既望,堊室罪人李愚自識

堊室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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堊室罪人李顒錄

辛復元先生事父小亭公、母陶孺人,克減克敬,勁無迄禮。嘗曰:「父母為吾一身之天,吾一家之君,故孝為百行之首。從來天地鬼神部擁護孝子,遠近賢愚都親近孝子,即賊盜禽獸,昆蟲草木,亦感孚孝子。人非空桑所生,請試捫心自想,赤子當門在父母前是何心腸?今日在父母前是何心腸?要恢吾父母身安心安,當用何法?要使人人都愛親敬長,當用何法?便有一段生機,在在流貫,人可堯舜,世可唐虞,不然何所容於天地之間?」

又著《孝經翼》,其略云:「人子試思何如可以貽父母令名,不貽父母羞辱,則自家一念自不敢苟,一言自不敢苟,一事自不敢苟。然一念不敢苟,一言不敢苟,一事不敢苟,止可不貽父母羞辱。若欲貽父母令名,則不容不孳孳為善,惟日不足矣。自家是禽獸,父母是禽獸的父母;自家是小人,父母是小人的父母:自家是庸人,父母是庸人的父母;自家是賢人,父母是賢人的父母;自家是聖人,父母是聖人的父母。猛然一省,雖欲不學聖人,而為人必不忍矣。」

此亦人子也,既能自盡子道,義立言垂訓,勉人以共盡子道。同視汝顒之親,存不知及時盡道,親沒不能感奮立身,賢不肖之相去為何如耶?定是空桑所生,非由離襄屬毛,否則有何顏面視息人間,真所謂天地雖大,難容此身也。

曹真予先生事親,色養曲至,依依子舍,非大事未嘗輕離親側。嘗為《孝親說》勉人曰:「人手之身生於父母,猶草木之生於根本。愛其枝葉而傷其根本,則枝葉枯矣,尚得為愛乎?故人苟愛其身,則必愛其親矣。夫自頂至踵,皆父母精血所遺也,故子身即親身,而愛其親者,則必愛其身矣。昔之言孝者曰:『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曾子有疾,啟手啟足,以免於毀傷為幸然。所謂毀傷非止於殘害之謂,一舉手而悖於理,傷其所受之手矣;一舉足而悖於理,傷其所受之足矣。』由斯以推,目視非禮之色,傷所受之目矣;耳聽非禮之聲,傷所受之耳矣;口出非禮之言,傷所受之口矣;心懷非禮之心,傷所受之心矣。故曰『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言守身若斯之難也。故曰:『氣不失其身,而能事共親者有矣,未有失其身,而能事其親者也。』故曰:『舜其大孝也,與德為聖人,然則無聖人之德者,其為孝也小矣。』或曰:『論孝及於聖人,孝之至也。』區區常人,豈易能乎?是不然,聖人之孝,特赤子之孝耳。赤子孕於母腹,母呼亦呼,母吸亦吸,愛之始也。出胎未有不啼者,其愛逮也;得母未有不安者,共愛得也。吾人潛心默思,誰不嚐為赤子?誰不原有愛父母之真心?昔何以愛?今何以不愛?昔何以愛之真?今何以愛之不真?無乃知識開,血氣動,應接繁,視聽亂,妻情子念膠其中,流俗淫朋薰其外,遂至失共故態耳。由是憬然悟,躍然興,銷其邪心,還其真心。守其身以愛其親,如赤子之初而止,斯為王孝矣,斯善學聖人者矣。」

孝以顯親為大,致其身為聖賢,此啟聖公程太中、朱韋齋所以流光百世也。而致之之實,止在臨深履薄,以守其身,葆其固有之良,不失赤子之初而已。汝顒幼孤失教,長雖見及於此,而踐履弗篤,躬實未逮,口頭聖賢,紙上道學,張浮駕虛,自欺欺人,墮於小人禽獸之歸,致親為小人禽獸之親,虧體辱親,不孝莫大乎是!神怒而不知,鬼笑而不悟,而猶揚眉瞬目,居之不疑。讀辛、曹兩先生語,不覺顏忸怩而心悚懼,幾欲穴地以入矣。

大學士賀文忠公事其父陽亨先生,先意承志,動必谘稟。父患耳聾,每書字以谘。父篤志理學,雅慕復元辛子,自楚之晉,書牘往還,深以不獲同堂覿面為憾。公每遇膝下過庭之日,言及辛子,輒不啻自其口出。崇禎八年,辛子至京,公接其刺,即大慟,亟捧置所供父影前,長跽號呼以告,是吾父在生欣慕不得見,而不孝子今日乃得拜通家之好者。次日蚤起,肅衣冠往拜謁,頓首辛子函丈間,伏地大哭不能起。重傷先人神交有年,緣怪一晤。退而又捧置辛子《孝經翼》於案,優然若將見其父有喜色者然,乃沐手恭題其簡端曰:「有如父母本是聖人,其子僅稱賢,則父母之聖恐竟以其子之賢而泯;有如父母本是賢人,其子乃為庸人,則父母之賢竟以其子之庸而泯;有如父母已是庸人,其子更為小人,父母已不幸為小人;其子更為禽獸,則父母之不幸為庸人,為小人。彌以其子之為小人,為禽獸,而前愆永不可蓋,遣臭乃萬年不可休。嗚呼!人子宜何如自待,以貽父母令名,庶幾不忘父母,不忍於父母乎哉!」

語云「父母所愛,子亦愛之;父母所敬,子亦敬之」,賀公之謂也。所題之言,痛惻警惕,字宇足為人子箴銘。汝顒業已自置其身於小人禽獸之歸,若不幡然力改,永堅末路,則遣臭萬年,竟為親累矣,汝顒亦何安耶?

何北山先生事父,執禮不懈。父見客,則拱立以侍,客不寧者久之,屢以為請。父始笑曰:「泰山微塵耳。」聞者悚然,始知家庭之禮。

人類之所以異於禽獸者,以其知禮也;人而不知禮,則與禽獸何別?士君子之所以異於庸庶者,以其家庭有禮;家庭無禮,則與庸庶何別?

呂涇野先生為諸生時,大參熊公、李公延教其子,先生辭不獲,乃館於開元寺。既而聞父疾,即徒步歸,二公以夫馬追送不及。先生曰:「親在褥,安忍俟乘為也。」後及第為翰林,居京師,父母害問至,必再拜受之,退而跪讀畢然後起。每發家書,拜而後遣。父病,先生侍湯藥,晝夜衣不解帶,履恒無聲。如是一年,鬚髮為白。比卒哀毀腧禮,既葬廬墓側,旦夕焚香號泣。

君親一也。君有詔,臣必跪接跪讀;親有書,子乃不然,是不恭其親也。涇野先生獨循禮如是,比涇野之所以為涇野,而凡為子者,所當法也。

相國費文憲公事父甚謹,中狀元後,猶奔走服勞於父旁,不命之坐,不敢坐。在翰林時,與關中某公同事,又且同年,兩人對奕爭勝,戲擊某頰,某公不悅,然絕不見於言,第自疏闊耳。公悔,日至其門,長跽請罪。某公終不出,不知誰氏以其事聞於其父,父大怒,封號一竹板,自家發至京師。令公自撲,公於是摶父所責之書並竹板,登某公之堂,自撲者三次。某公始出,抱首而哭。公曰:「罪誠在我,何為哭?」曰:「公尚有父督責公,我求督責我者不可得也。是以哭耳。」自是相驥如平生。

嘗讀史,見身居顯位,年已過中,而檁受母杖,杖畢,具衣冠再拜恭謝者有矣。未有越數千里,遙接父書,檁遵父命,受杖唯謹如費公者,即此一節,可以見公矣。某公謂「公尚有父督責公,我求其督責我者而不可得」,痛哉言乎!顒每閱至此,未嘗不嗚咽終日。嗟乎!安得起吾父於九京,而使不孝顒得蒙繩束、享有督責之樂耶?

王心齋先生本泰州鹽戶,其父以戶役蚤起,赴官方急,取冷水盥面。先生見之痛傷曰:「我為人子,而使父如此,何用子為?」遂請以身代役。自是於溫清定省之禮,行之益謹。嘗著《孝弟箴》云:「事親從兄,本有其則。愛之敬之,務至其極。愛之深者,和顏悅色。敬之篤者,怡怡侍側。」

心齋先生有父,故得以服勞定省,此先生之幸也。

陳雲逵事親甚篤,一日因親瑣繁,不覺有忿色。既而自悔曰:「愉色之謂何,而我乃爾乎?」亟向親叩謝服罪。退而又自懲自責,若無所容,自是一意婉愉,終其身無復亢厲。

諺云:「孤犢觸乳,驕子詈母。」顒少孤失教,為母所驕,每多觸忤。省事之後,雖嘗慚悔力改,而愉婉之實,終覺有愧,此恨之深者。

孝廉李霖雨會試都門,以離親日久,思之不置,乃齋心發願,誓告於神,血誠悔罪,籲天鑒照:務矢歸家順親,凡母意念所加,或默相拂,母教訓所及,或明相逢者神殛之。

子之於親,必無拂無逢,而後親心豫。汝顒樨時,其相拂相逢者何限?神雖未即明殛,未嘗不陰罹天譴。蓋天眼極明,天耳極聰,天算甚周,天綢甚密,冥冥之中,默有以乘除者多矣。

任元受事母,朝夕未嘗離左右。自言其母得疾之由,或以飲食,或以燥濕,或以寒暑,或以起止,或以言語稍多,或以憂喜稍遇。朝暮候之,調護之無毫髮不盡。五髒六腑中事,洞見曲折,不待切脈而諼知,由是道也。

人手之事其親能如元受,可使其親不至於有病;即有病,亦易痊愈。頤母在日,居恒未能左之右之,多有遺憾。厥後臥病半載,雖調護百方上層禱備至,而知識短淺,暗於辨證察微,疏略之悔,何日忘之。若元受者,真顒師也,顒愧元受多矣。

新吾呂公母病,目失明,母故躁急,張目四望,一無所見,乃以頭觸壁,大號哭不食者三日。長垣唐氏,眼科名家也,迎之至,曰:「目忌火動,而躁若斯,何效之能臻?」公莫知所計。乃召瞽婦弦歌以娛之。積五日,稍稍下食,歌者辭窮,則更其人。或令說害,如《前漢》、《前後齊》、《七雄》、《三國》、《殘唐》、《北宋》之頰。凡有瞽婦,無遠近必致之。如是者歲餘,而母漸平。其日候於側,則王、趟、朱、大張、小張五婦,而他方瞽婦之輪流往來者,尤不一其人。母以善養壽終,公孺慕不已,每生辰佳節,獻以家食,思其所樂,則令瞽婦弦歌侑食,四十年如一日。公痛母存日失明,見失目者乞食,則惻然憫之,給食倍於諸丐。童男則為粥食,養一瞽師,教之說書卦卜,公又為輯《子乎要語》及勸世歌曲使教焉;女童則以屬瞽婦,教之弦歌,給其絲具器用,待其能自衣食,則就其相宜者配為夫婦,聽其所之,不至號乞。公後筮仕山西,捧母像以往,朝夕嚴事。

其《忌日祭文》略云:「嗚呼哀哉!兒在山西矣。兒今做官,母果不來矣。山高路險,兒實小心,母不掛念矣。事多身勞,每日一餐,母不憂慮矣。兒往年見罕稀事,異樣物,歸來張大以悅母心;兒近日多所見聞,歸無所告矣。夢中聞不是真語,紙上見不是真容,眼底心頭,恍惚相依,事母在此,兒無奈以為真在此矣。攢筋奪杯,往年樂事,兒惟死後再得如此矣。昔也甘旨防侵,不能養老;今也甘旨常餘,不及養老,兒死有餘悔矣。」

觀呂公之弦歌娛母,錫類矜瞽,於我心有戚戚焉。其《忌日祭文》,皆家常語、肝膈言,比之李令伯《陳情表》,尤曲盡至情,字字痛惻,字字是顒心上事,顒之所欲言,呂公若代為言之。每一層讀,未嘗不一字一淚,故備錄之,時時藉以抒痛。

夏陽家世石工,為人目不知書,而志行純篤,侍父同寢,必夾父溺器於懷溫之,欲溲即以進。父卒,哀毀逾禮。既葬,奉其主如生,朝夕出入,事無大小,必啟而後行。母患厲疾久,暘侍湯藥,常在左右,未嘗一入妻室,衣不解帶者三年。母嘗思食荔子,暘家城外,夜又大雪,乃倉皇越城叩市肆,肆主憚寒不時起,暘泣於外,肆主感悟,亟起取付之。陽之子以小忿為其弟毆至駱,陽恐傷母心,但含淚不言,人以為難。

溫父溺器,無異於古之溫席扇枕。父亡事之如生,大小事必告而行,語稱「事亡如事存」,夏暘有焉。不謂一石工而乃能如是,知書者當拜下風,顒則願為執鞭。

顧忻以母病,葷辛不入口者十載。雞初鳴,即具冠帶,率妻子諧母室,候安問其所欲,如此五十年,未嘗離母左右。母老,目不能睹物,忻日夜飲泣祈天,刺血寫表,既而母目忽明,蹬下能縫衽,九十餘無疾而終。

定省而岡其所欲,方是實際。

李瓊以販繒為業,事母殷勤,夜常十餘起省母,惟恐母有不適。母喜食新,瓊百方求市,得必十倍酬其值。

李瓊以市井人而事母篤至,定省殷勤。汝顒試拊心自憶,亦嘗如此乎?母喜食新,必百方以市,汝亦嘗思母所嗜,時時畢備乎?今九原不可作矣,汝雖欲一夜百起,時供所嗜,何可得也?新物固未嘗不獻,其實母曷嘗親嘗。嗚呼!祭之豐,不如養之薄也,是故殺牛而祭,不若雞豚之逮親存也。此子路有負粟之憾,而汝顒之所以不堪自問者也,噫!

曹良良,曹真予先生族僕,曹寧之子也,垂髫時以掃市搖箕為生,每得毫厘,則為父母具美味。稍長傭工,其父母不乏酒肉。先生聞而嗟歎,作歌以表之,歌曰:「曹寧夫婦病且老,有子良良行孝道。苦筋竭力得毫厘,奉養雙親常溫飽。我雖峨冠為朝臣,睹此美行感懷抱。世上豈乏峨冠人,上天下地能論討。妻羅子綺愁不足,不為父母添布襖。嗟爾良良是我師,願爾多壽多財寶。」

顒幼孤罕倚,既無一椽寸土之產,又不能竭力他營,致母朝不謀夕,度日如年,突恒無煙,腹恒枵餒,且無論酒肉非所敢望,即穀食亦不常得備,極人世不堪之艱危,未嘗有一日之溫飽。斯人以童奴而能令父母酒肉不乏,是曹寧有子,而吾母無子。不孝顒實童奴之不若矣。三復斯歌,舄勝哀感!

吳邑之相城有一乞兒姓眈,年在中歲,每向人家乞食,凡所得多不食,而分貯之筒篚中。人見之初不為意,久而間焉,則曰「將以遺老娘耳」,人始異之。潛偵其所為,見乞兒至一岸旁,坐地出簞中所貯,整理之,擎至舡邊。舡雖陋而甚潔,老媼坐其中,乞兒登舟陳食母前,傾酒跪而奉之。伺母接杯,乃起跳舞唱山歌,作嬉笑以樂母,母意殊安之也。必母食盡,乃更他求自食,若無所得則受餒,終不先自食也。日日如之,如此數年。母死,乞兒始不見。

沈乞兒食母必歌舞以娛其心,汝顒亦嘗如此乎?不惟自愧曹良良,並愧此沈乞兒矣。

崇禎十三年大饑,人相食。襄城縣南門外有賣人市,有錢者買活人以食。一男子抉其父至市,頭插草標自賣,語人曰:「父生我一場,不能養,自亦必不得活,不如賣錢數十文,充父一飯。」時買者錢已交其父,立欲引去,孝子笑曰:「我既自賣,是不怕死,何忙?」遂別父以去。是時有一二義士見其狀憫之,急歸取錢擬贖,至則業已開剝無及矣。闔縣聞之,莫不為之涕下。

崇禎十三年固是奇荒,而願家則年年奇荒;十三年固為大饑,而顒母子則日日大饑。里人憐其危甚,勸顒給事縣庭充門役;迨長,又導之習陰陽卜畫業他技,顒皆謝而弗為,蓋恥於失身也。束手受困,致吾母居恒菜色槁形,屢瀕於危,雖幸出百死而得一生,實受千辛而歷萬苦。今觀斯人不難自賣殺身,尚且弗恤,區區失身,尤無足言。然則顒之疇昔膠柱,亦岌岌殆哉!今危過憶危,痛定思痛,愕然黯然,顒將何以為心?嗚呼,大孝顯親,顒弗能矣;其次弗辱,顒弗能矣;其下善養,乃吾母曷嘗享顒一日甘旨之奉耶!悔憾無及,痛何可言!

右顒所感不止此,此特錄什一於千百。一字一淚,不覺成帙,置之室榻,時時自閱自傷,搏胸白責。及門二三子謂錄中諸事親之跡,足以儆人子而資勸懲,轉相鈔閱。顒曰鈔則一任鈔閱,要在鑒顒覆車,法其所宜法,戒其所宜戒,及時恪盡子職。子職無缺,斯子心無歉,不至如顒生為抱憾之人,死為抱憾之鬼,方不枉父母生身一場也。

不孝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