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峰文鈔 (四庫全書本)/卷08

巻七 堯峰文鈔 巻八 巻九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八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論 評附共二十一首
  兵論
  國家之禍未有不由於兵者也非兵之不可用用兵而不審事之可否不計功之成敗此禍之所自伏也夫可否成敗既有所不暇審計而又數用而不知止故勝亦為禍不勝亦為禍前世亂亡之主其出於此者多矣試畧得而舉之唐莊宗與梁相拒於德勝楊劉之間經百戰而僅滅之一旦李嗣源叛合於趙在禮蒼黄夜奔死於絳霄殿下此勝而得禍者也秦苻堅舉步騎八十餘萬號一百萬以伐晉自謂投鞭可以斷江流及洛澗之役陽平公死歸而鮮卑與諸𦍑皆叛之卒為姚萇所殺隋煬合十二道師再征髙麗一敗於平壤而楊𤣥感遽反黎陽羣盜四應卒釀江都之變不數月而隋遂折入於唐此不勝而得禍者也由其始而觀之是三君者皆所謂梟雄人傑也及其兵敝於外民困於内情迫勢屈雖以左右近習與厮養奴𨽻之人皆得奮起而與之為難至於身死國滅而天下後世卒莫之惜者此其故何哉不審事之可否不計功之成敗數用兵而不止之明效也蘇氏嘗有言曰勝則變大而禍遲不勝則變小而禍速吾獨以為勝亦禍不勝亦禍雖勝敗之數不同而其亂亡一也漢髙帝不取尉佗而以遺諸孝文宋太祖不取太原吳越而以遺諸太宗惟其取之也愈遲故其得之也愈牢固而不可解不過稍緩嵗月之間而其道遂出於萬全此漢宋之所以久安長治與有人於此茍能節其飲食起居使無心腹之疾則雖有創痍為患亦可不藥而自治如不能忍其搔爬痛癢思欲以金石慘烈之劑投而去之於是病不在四肢而且中於膏肓矣可不戒哉
  降將論
  古之謀國者不難於受敵人之降而難於善其後無以善之則降而復叛叛而潰敗天下者多矣是以帝王之制降將也必先解散其黨與經畫其土地明去其為亂之資而陰劘其為惡之志初不敢用高爵重賞以示姑息於彼故雖受數百萬衆之降而未嘗有後患誠其慮之者周防之者密而駕馭之術得也昔安史之亂薛嵩田承嗣既降唐矣而代宗授以一鎮遂失河北廣明之亂朱全忠既降唐矣而僖宗又授以一鎮遂浸淫及於弑君而夷唐宗廟此其故何也夫三人皆盜賊之梟雄非明於順逆竭忠誠以圖後效者也方其來降得毋出於智盡能索不得已而思所變計以茍一時之生與使二君者果能抑其爵輕其賞而得所為駕馭之術則彼雖欲炰烋特一匹夫之力可以驅而縛之如㹠犢耳惟其慮之不周防之不密無故而資以山川之險甲兵財賦之利使彼有所恃以為暴辟猶縱猛虎於山林欲保其垂首貼尾終身不復噬人亦必不得之數也已昔劉盆子率其衆降漢先遣使請於光武曰陛下何以待之帝曰待之以不死耳夫以盆子宗室之胄乘間起義本非光武之叛人而其臣下又皆悉心聽命是宜有爵賞以慰安其意然漢之所以待彼者止於如此則駕馭降將之術從可知矣議者或謂曺操降許攸而不疑李愬降李祐唐莊宗降康延孝而重用之卒賴以成功不當使降將失職怨望此大謬也如許攸李祐與康延孝者非敵中之下僚即其冗職未嘗有腹心羽翼之寄也故示之以義則知歸而感之以恩則知勸議者不察乃欲舉三人之事望之薛嵩田承嗣朱全忠盜賊之徒其為計亦左矣善乎陳亮之論降將曰將者天下之所難御也御之必以術而況於降將乎吾故備著其說以為後世鑒
  名論
  人主之治天下者誠也而有術行乎其間誠者所以示人可信術者所以示人不可測惟其可信故能必人之樂從惟其不可測故能驅天下之士大夫奔走於中而莫之覺今夫爵禄金帛所以駕馭士大夫者也然而貴之以爵禄則天下有不慕爵禄之士富之以金帛則天下有不戀金帛之人如屠羊說申包胥魯仲連之屬是也使為吾臣而萬一類是數子者以爵禄寵之而不從以金帛私之而不聽則吾駕馭之具不幾窮乎葢嘗思之士大夫之好名甚於其好富貴人主欲因其所好而用之於是不得已而始出於名之一途以警動其心而振作其志氣此豈狥名而遺實哉所謂術也然而世之詰責沽名者曰吾惡其矯激也不則曰吾疑其詐偽也夫矯激詐偽誠不能保其必無然欲以此概天下之賢士大夫則過矣且夫為善而不求名者上也顧名而不得不為善者次也不知名之可好而肆然行不義者小人而已以人主之權果盡得不求名之士而任使之則何所慮焉然其勢既有所不能而又無以警動其心而振作其志氣將見其賢者必飄然逺去而不為吾用其中材者亦將廢然自合於流俗而䝉垢忍辱以希旦夕之利則國家所得盡小人耳人主亦何樂於小人而與之共富貴哉名者實之所從出也士大夫好廉潔之名則必不敢貪汚矣好退讓之名則必不敢忿争矣好犯顔死節之名則必不敢靦面以媮生矣人主茍惟名之是狥固不能無矯激詐偽之敝使姑勸之以名而徐課其實以神吾術於不可測則又何患焉吾嘗謂好名之士大夫不惟可與圖治亦可以救敗漢末之亂使孔融荀彧尚在則曹操決不能亡漢唐末之亂使裴樞獨孤損之徒尚在則朱全忠決不能簒唐惟其有小人者陰陽猜忌其間悉羅織而貶且殺之故漢唐遂從而亡嗟夫士大夫之氣猶鋒刅也礪之則易以銳而挫之則易以折如具無術焉為之駕馭而又以沽名挫之此國家所以敗亂相屬也
  易乾之九四論
  周易乾之九四或躍在淵无咎王弼曰九四履重剛之險而無定位所處此進退無常之時也象曰或躍在淵進無咎也弼又曰心所欲進意在於公故無咎也夫前此九三為下卦之上雖處下體之極然於九五之大人猶未偪也至於九四離下體入上體其距九五一間爾葢已駸駸有偪上之嫌矣以人事言之九五之大人既為君位則九三之君子當為卿大夫之位九四居其間上不上下不下無所可擬求之於古若文王之在西土伊尹周公之在商周皆足當之何也文王則嫌於偪紂伊尹周公則嫌於偪太甲成王也然而經於九三猶為憂懼警誡之詞曰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九四有偪上之嫌而聖人顧但舉其象若一無所告戒者何也豈據是位者皆可傲焉自肆而自謂无咎乎夫以文王之德猶受讒崇伯而不免於羑里以周公之才猶見疑召公管蔡而不免於居東使非文王周公而倖據是位則其咎之不能旡也審矣聖人之作經也其詞深微而簡奥所謂或躍在淵者欲躍於天而不可欲潛於淵而不能進退失所可謂危疑之甚者也聖人以為九四之危疑如此當不竢警誡而後憂懼又以為乾乾惕厲之詞已見於前九三既然則九四不問可知此固經之微意也善乎王氏推言之曰心所欲進意在於公夫公之一言豈非九四之善道而伊尹周公之所以得延其世者與吾又嘗考之昔霍子孟之受知孝武也以小心謹慎未嘗有過夫亦庶幾无咎矣既而磔上官父子殺燕王旦廢昌邑王弑許后於是恣其驕子悍妻而不知憂懼警誡遂夷其族此皆不公之禍也嗟乎子孟雖不及周公而後之論者猶推原其本心至今稱之為賢顧身殁未幾竟以不公致禍則由其所據者即九四偪上之位也然則世有卿大夫者不幸而據是位其亦幸而思王氏之格言鑒子孟之覆轍知有憂懼警誡則雖欲進而猶可以無咎也夫
  族譜襍論三則
  為兄後
  按魯公孫嬰齊為兄歸父後春秋書仲嬰齊卒孔子許之乎抑譏之也說者曰亂昭穆之序失父子之親不言仲孫明不與子為父孫也孔子葢譏之也今吾子貞公夭而無子廣州公幼鞠於其㛮及宦於廣遂以次子為子貞公後君子善之善其不以仁害義不以私廢禮也或謂宜嗣次房長子不則嗣廣州公長子此則不然子夏曰何如而可為之後同宗則可為之後何如而可以為人後支子可也又適子不得後大宗說者曰此乃小宗不可絶之明文也廣州公其知禮意矣然則古無以長子為兄後者與曰有之子思之兄死子思使白也繼之此孔氏之變禮也
  為外祖後
  廣之之嗣於毛也殆與春秋莒人滅鄫類與予則曰不類鄫人無後故以莒公子為後今毛氏既後兄弟之子矣而復後外孫是不可以已乎為人後者為之子莒公子之後鄫也為之子者也今毛氏獨撫廣之為孫使廣之無所後之禰而有所後之祖殆再亂其系也是不可以已乎吾故曰非莒鄫類也鬼神不歆非族當廣之之嵗時祭告也毛之先人享之乎不享也其稱孝孫也孝曾孫也毛之先人受之乎不受也揆之以禮失孰甚焉然則返汪之姓守汪之祀是在善繼廣之之志者或謂世俗往往養佗姓子為後為所養後者宜如之何予曰先儒嘗言之矣所養父母而未有後也宜立别室以祭今毛氏有後矣有後則雖不祭可也舊譜附廣之一支於譜末予仍系諸次馮公之後以竢知禮者云
  為未娶者後
  或疑未娶不宜有後予告之曰古者二十而冠三十而娶禮丈夫冠而不為殤婦人笄而不為殤二十以上皆冠者也而可不為之置後與禮為殤後者以其服服之夫殤宜無後者也然且有時乎置後此先王之不得已如檀弓所載童汪錡之屬其殆禮之變也而況不為殤者與是故吾族弟頊頊字修能吳縣附學生年二十夭未娶先伯父次馮公命以修能第四兄薦郊子為後見家譜吾從子遵慧遵慧字德存吳江附學生搢九長子年二十四夭亦未娶皆宜有後為之置後者是而疑之者非也子夏曰禽獸知母而不知父壄人曰父母何算焉都邑之士則知尊禰矣大夫及學士則知尊祖矣夫為之後者所以重祖禰也義不繋乎既娶與未娶也而顧欲以未娶格之是知母而不知父者也
  史評十四則
  諸侯名士
  秦王用李斯謀陰遣辨士遊說諸侯諸侯名士可下以財者厚遺結之不肖者利劔刺之離其君臣之計然後使良將隨其後汪子曰名士之無足重輕也葢自古然矣人主亦何賴此虗名者為哉昔孔子用魯而强齊歸田卜子夏段干木見禮於魏文侯而鄰敵寢謀魯仲連在趙義不帝秦而秦師為之郤三十里君子之於人國也唯其不回於利不怵於威挺然而弗撓故能有濟若所謂諸侯名士者彼哉彼哉直小人之尤耳
  漢髙祖一
  項羽立沛公為漢王王巴蜀漢中漢王怒欲攻羽蕭何諌曰臣願大王養其民以致賢人收用巴蜀還定三秦天下可圖也漢王曰善汪子曰劉備之入蜀與高祖同然高祖遂定天下而備不敢越漢中以訖於亡者何也天下之勢不在蜀而在秦曹氏能守闗中而羽不能守此廢興之所繋而謀國者之有善不善也
  髙祖二
  漢王至洛陽聽三老董公言為義帝發喪袒而大哭哀臨三日告諸侯曰願從諸侯王擊楚之殺義帝者汪子曰帝王之師未有無名者也故能一戰而成大功若狼狽舉事而不合於義則盜賊而已矣安禄山朱泚之流雖與之天下豈能一朝居哉小雅云既微且尰爾勇伊何為猷將多爾居徒幾何
  枚臯
  枚臯自言為賦不如相如又言為賦迺俳見視如倡太史公亦言文史星厯近乎卜祝之間主上以倡優畜之汪子曰孔子謂文王既沒文不在兹乎盖文之見重孔子如此顧漢之君臣乃以俳優媐戲視辭賦然則辭賦之文不足與於孔子之文審矣而近世士大夫猶沾沾以此自喜子羙云文章一小技於道未為尊誠哉是言也
  桑𢎞羊
  𢎞羊為平準法都受天下委輸是時小旱卜式言曰縣官當食租衣稅而已今𢎞羊令吏坐市列肆販物求利烹𢎞羊天乃雨其後𢎞羊竟坐族滅汪子曰言利之臣未有不及於禍者也彼劉晏猶不克自免而何有於𢎞羊之徒乎老氏有言其施厚者其報美其怨大者其禍深人臣柄國而以利媚人主斯府怨之尤者也
  元帝
  京房語帝曰陛下即位以來春秋災異盡備陛下視今為治邪亂邪上曰亦極亂耳房曰今所任用者誰與曰幸其瘉於彼又以為不在此人也汪子曰忠湛湛而願進兮妒披離而鄣之元帝不足道也唐德宗素稱英察及其被蠱於盧杞雖屢致顛沛而不悔葢又甚於庸主昔衞人病亟扁鵲至其家欲為治之病者之父謂曰此非子所能治也於是使靈巫求福請命對扁鵲而呪病者卒死世非無扁鵲也無如其信靈巫者何也
  光武 宋太祖
  鄧禹賈復知帝修文德不欲功臣擁衆乃去甲兵敦儒學帝亦欲完功臣爵土不令以吏職為過遂罷左右將軍官耿弇等亦上大將軍將軍印綬皆以列侯就第加位特進奉朝請宋太祖謂石守信等曰人生富貴不過欲多積金錢厚自娛樂使子孫無貧乏爾卿等何不釋去兵權出守大藩擇便好田宅市之多置歌兒舞女日夜飲酒相歡朕且與卿等約為昏姻君臣無猜上下相安不亦善乎守信等曰此生死而肉骨也翼日皆罷典兵汪子曰功臣之與政也驕佚縱恣鮮不為害又況資之以土地授之以甲兵以是求免不亦難乎光武之與宋祖非獨為國家慮久逺也所以保全之者亦既多矣在周易大畜之大有曰童牛之牿元吉夫童牛始角本無待於牿也而必先牿之者畜之於豫也不然或待其角壯力悍然後從而强馽維之則將有傷人之患人主之驅駕功臣亦猶是也
  何晏
  何晏曰惟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夏矦太初是也惟幾也故能成天下之務司馬子元是也惟神也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吾聞其語矣未見其人也汪子曰西晉清談之風自此始矣夫漢末之尚標榜晉初之祖虚無皆名士也不獨無益於人國而又促之使亡葢虛名之不足恃如此
  爾朱榮 唐太宗
  爾朱榮既禽葛榮餘衆悉降榮以賊徒既衆若即分割恐其疑懼乃下令各從所樂親屬任所居止於是羣情大喜登即四㪚待出百里乃始分道領押隨便安置唐太宗於陣禽竇建德所俘獲五萬人亦即日㪚遣之使還鄉里汪子曰聚數萬之衆久而不㪚則其為禍也必烈榮與太宗之策善矣然英武如太宗其措置固宜爾也以爾朱之麤才而亦能之此非梟雄人傑乎後世輦金錢竭膏血以豢養降附與慈母之飤驕子無異謀國者謂足以繫結其心及其末也適為亂階而已
  唐太宗
  貞觀末太白晝見太史占云女主昌民間又傳祕記云唐三世之後女主武王代有天下上惡之以嫌殺左武衞大將軍李君羡又欲取疑似者盡殺之汪子曰太宗之愚乃至是乎秦始皇以䜟文伐胡而不知其後之為胡亥宋文帝以天文圖䜟殺彭城王義康而不知其後之為逆邵晉武帝猜嫌齊王攸而不知賈氏之亂宋明帝畏忌諸弟及諸大臣誅戮幾盡而不知蕭道成之簒其失皆與太宗相類是故才知有時乎困而聰明有時乎窮古之王者非聰明才知之尚也惟尚德以弭之而已矣
  吳元濟
  元濟反吳武陵以書諭之曰人情與足下一也足下反天子人亦反足下易地而論則其情可知矣汪子曰善哉武陵之言如陳仙竒之誅李希烈張子良之討李錡與李師道之授首於劉悟劉稹之滅族於郭誼皆所謂反天子而人亦反之者也圖伯業者雖挾天子以令猶懼其有不濟而奈何以反為名乎螗蜋方攘臂怒搏而不知黄雀之在其後此可鑑矣
  文宗
  二李各為朋黨互相擠援上患之歎曰去河北賊易去朝中朋黨難汪子曰文宗於是乎失言夫盜賊之與朋黨相縁而起者也假令朝廷清明逺小人親君子開諌争之路杜苞苴之門當此之時家給人足則朋黨消而盜賊亦因之以消矣不則朝廷溷濁逺君子親小人賄賂公行讒諛日至當此之時四海之内皆不聊生則朋黨熾而盜賊亦因之以熾矣是故唐之亡也非亡於黄巢而朋黨亡之明之亡也非亡於李自成而門戸亡之亂天下者盜賊成天下之亂者朋黨與門戸是也
  徐温
  徐温聞夀州崔太初苛察失民心欲徵之徐知誥曰夀州邊隅大鎮徵之恐為變不若使其入朝因留之温怒曰一崔太初不能制如他人何徵為右雄武大將軍汪子曰温亦奸雄矣哉其所以操縱駕馭之者必有術矣不然若漢景帝之削吳楚晉庾亮之召蘇峻唐潞王之移石敬塘一失其術則小者叛大者簒不旋踵而致禍後之謀國者自度不能如温能以鼂錯庾亮薛文遇為鑒其庶幾乎然則當如之何而可曰急之則變生緩之則可以豫防而無患
  蔡京
  崔鶠劾蔡京曰要使一門生死則一門生用一故吏逐則一故吏來更枋大政無一人害巳者此京之本謀也汪子曰劾京之不忠與不軌者多矣然能深誅其心未有若鶠言之善者也前此則王安石用此術以劫制神宗而繼安石起者凡言紹述之徒皆安石之門生故吏也後此則秦檜用此術以劫制高宗而繼檜起者凡言紹述之徒亦皆其門生故吏也小了纎人彼此援引相與深根固蒂積數十年而樛轕不解故汴宋遂亡而南渡訖於不振然則京固祖安石之餘知而檜又祖京者也







  堯峯文鈔巻八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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