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峰文鈔 (四部叢刊本)/卷第三十七
| 堯峰文鈔 卷第三十七 清 汪琬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林佶寫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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堯峯文鈔卷三十七 門人𠋫官林佶編
箴 贊 頌 銘〈共二十首〉
坐右箴二首
齒剛則亡舌柔則存爾其戒之㢲以全身爾之不戒終於必折盡
言翹過前有覆轍
爾勿謂貧汙萊三稔爾勿謂賤官簿五品爾復悻悻欲以何求才
頓機拙爾悔爾尤
世祖章皇帝御書贊〈幷序〉
禮部尚書臣王崇簡嘗出 世祖章皇帝御書示臣琬於寳翰堂
臣琬退而敬爲之贊其辭曰
維 皇
武蚤夜論道既聰既明大文斯燿硏精藝事與道俱全
雲章日華氣𧰼萬千宜刻樂石用配周鼓渴𩦸怒猊曾何足
受
言藏之光燭於天圭之璧之其永珍之
陶淵明像贊〈并序〉
淵明桃
源記述其人之語曰尚不知有漢何論魏晉此淵明之
𠩄爲寓意者也葢自魏晉以來君臣父子兄弟之際操戈攘臂鬬
爭紛紜其爲耳目之所不忍見聞者多矣淵明思得窮山曲隩深
阻夐絶蕭然遺世之地而逃之而卒不可得則姑托諸文以自見
設爲虚辭以示其欣慕想像之意固不必實有其地與實有其人
也後世能詩之士遂因淵明之言而爲歌爲行者不絶最後
子
瞻洪駒父之流則又從而辨之以爲源中之人非神仙是不已大
誤乎昔阮嗣宗當魏晉之間其才無所發攄輙𭔃之於酒時人譏
其放誕任逹而大將軍昭獨稱之爲至愼昭雖姧雄然不謂之深
知嗣宗不可也淵明之好飲亦然當其醺然微醉悠然長吟不自
以爲黃綺即自以爲無懷
天之民故其詩有云一酌百情逺重
觴忽忘天㡬若不知此身之在義熙永初時者彼其視醉郷亦甚
無以異於桃源也吾見子瞻愛孔北海子由愛管㓜安皆爲之
贊遂作淵明贊曰
金行既衰寄奴嗣起螘鬭蠅營公實憎恥欲羣鳥獸無所栖止桃
蕐之源特寓言爾風生北窗菊抽東籬何以悅志拊琴賦詩遺詩
百篇澹漠沖𡗝二而後其孰能和之
杜少陵像贊〈并序〉
鄢陵梁子曰緝爲御史一年方用侃侃任職知名於時顧其閑居
爲詩獨愛杜少陵先生以予論之先生愛君憂國之心見於詩者
可謂一篇之中三致意焉矣然當其間闗亂離受左拾遺之命是
必有議論丰采卓然自異者乃自諫房琯罷相薦岑參而外寥寥
無𠩄建明何也意者史氏盡軼之邪及考先生詩有云避人焚諫
草𮪍馬欲雞栖又云明朝有封事問夜如何葢其所謂一飯不
忘君者如此然後知史氏之軼之也信矣彼劉昫者固不足道以
宋景文歐陽文忠之賢而不免於漏失豈不大可歎耶不然豈避
人而焚之者果實有其事邪然則梁子之好先生也必於其人有
取焉當不獨以其辭采之工音節之壯而已於是命工繪先生像
而索其同年生汪琬爲贊敬贊之曰
先生之生忠愛性成丁世迍邅感激塡膺有志不逮發爲歌詩非
其欲然時則使之海涵嶽蓄莫測其涯後人見之四顧咨嗟亦有
作者歩趨後趾不得其形况乃神似上者陵競下者剽賊匪根於
中蕪詞奚益嶽嶽梁子正色在 廷不詭不隨鸇擊鷹騰誦先生
詩尚論其人忠愛之心異世維鈞爰繪斯像以示末學有容秩如
有風穆若伊我小子是用仰止纘言作贊敬告詩史
劉叙寰像贊
叙寰像甚似惜鼻太齇耳然叙寰老而貧方奔走衣食於諸倩家
何從致此泉石耶予歸計决矣行當與叙寰同隱遂擬楚辭以題
其像曰
松風𠔃謖謖泉之聲𠔃淙淙眇煙景𠔃將夕君何爲𠔃山中開䘳
兮抱䣛恣蹇𠔃松之側室人謫𠔃不知聊逍遥𠔃自得潄流泉
𠔃採松脂君將徃𠔃復何時山中之居𠔃可卜我招君𠔃君勿辭
程周量像贊〈并序〉
程周量畫像一卷其像席方茵而坐左有梅三樹右有池復有
梅覆影池中㫄絫石陂襍草叢生其上畫之大都如此周量南粤
人也南粤自庾嶺以徃深谿陗谷幽崖絶壁之間彌望皆梅也今
周量置像其側得母慨然有故郷之思耶先是周量嘗舉壬辰進
士既得第一人矣而㑹權貴人與考官有𨻶謀因事中之於是科
塲議起爭指摘周量經義欲以傾考官語聞於 上周量乃復被
黜當是時權貴人之意非故有憾於周量也特借周量爲根以快
其私爾然科塲之議日以益熾其端發於是科而其禍極於丁酉
士大夫縻爛潰裂者殆不可勝計詩曰誰生厲階至今爲梗吾故
觀於壬辰之事未嘗不喟然太息追咎首禍之人也今周量方用
閣試擢爲中書舍人致身玉堂之上可謂一時之榮而向之指摘
周量者輒因事斥逐不復枋用久矣噫以周量之文章雅秀明㓗
投之宜無所不可然不幸而遭擯落者垂八年於兹矣頼 天子
深知之故復見録用爲周量者當何如竭其才力以圖報稱耶而
顧惟故郷之思若欲效古之隱約山林者何也吾將見周量而問
之於是龔芝麓孫退谷兩先生皆爲周量像贊而予復記之且以
詩系之其辭曰
篁墩之裔越居五羊種學績文聿來 帝庭以遨以遊顇而復亨
乃命畫史貌此清
華林鬱然流泉淙淙胡當筮仕遯思不忘爾
齒方艾爾名方昌盍篋斯圖竢宦之成
孫侍郎像贊
未老而縣車何介且
也不窮愁而著書何淵以博也有鼎有彞
有圖有史日偃仰其側而悠然自娛何神志之暇逸而意氣之卓
犖也其不知先生者則曰是殆古之獨行君子與其知之者曰非
也夫固升游夏之堂而又據濂洛之席者也
喬石林像贊
猗惟先生玉色敷腴曾夢鈞天游 帝之都被服嫻雅黼芾瓊琚
才髙氣雄側目羣盱昔爲侍晨今返幽居有梅百樹有水一區坦
是壺腹枕籍詩書出處語黙以時卷舒我儀先生其容不臞雖則
不臞亦列仙儒
琴士某像贊
攜此頌琴供奉天室淫哇之曲是屛是黜安用琵琶空矦觱栗
帝歌南風爰和其音庶階治平以慰 帝心襄邪曠邪復作于
今
小像自贊〈幷序〉
同郡朱君某爲予作小像予既題兩絶句於後復作贊八韻塗其
𨻶處云云
吏事婞
文材迂䟽仕學俱拙媿君子儒晩而勇退山澤之臞穿
穴經傳辟彼蠧魚舒帋濡墨敢曰著書信心與手聊用自娛風雨
晦㝠鍵户以居人或不堪我心則愉
薦福寺募塐彌勒佛像贊
佛說衆生不能解脫皆執我愛輪轉生死愛心一熾金銀錢糓衣
服器皿種種戀著隨處㝷求求而不得輙相詬鬭由愛生貪由貪
生嗔由嗔生癡顚倒墮落無有出期是故當知棄愛樂舍凡諸眷
屬妻妾子女以及此身六根四大一切幻合無不可舍何况財寳
眞是外物若能以此方便布施如棄瓦礫而𫉬䯻珠脫離煩㛴得
清淨樂爾時吳城薦福古刹有一比丘千劫已前於彌勒佛曾相
親近深植善夲誓畢此生莊嚴法像蕐香鐙燭常以供養願大力
弘募求大衆生决定信佐成勝果善㢤善㢤我則樂以筆墨文字
歡喜贊歎爲俗姓先願諸大衆各助金錢乃至粟帛一絲一粒破
慳貪心向佛布施是大因縁亦非因縁當知佛性離因縁故是大
功德亦非功德當知佛性離功德故亦無彌勒亦無衆生當知佛
性離見相故彼亦無募此亦無施當知佛性離彼我故不得執有
又非著無當知佛性冺有無故若由喜舍永斷愛根見清淨性即
見彌勒
水月觀世音菩薩像贊
謂水無月何故水中常露月影謂水有月向水撈捉月復何在若
使是一汲水在器是水非月使復爲二此月一見仍不離水展轉
卜度皆是𡚶想說一便非何况有二以此諸妄欲求菩薩如㝷昨
夢如覔已頭顚倒狂惑了無是處畢竟如何是觀世音菩薩貪看
水上月失却眼中珠
渡海觀世音菩薩像贊
苦海
茫衆生所怖一念清淨撥開雲霧惟我大士彈指即渡鮫
人前驅龍子後䕶天樂雷鳴寳蕐泫露魚鼈黿鼉聚觀若堵夜义
羅刹暨諸
部持戈荷㦸臝形赤股悉來歸㐆踉蹡拜舞長波怒
濤了無險阻如乘安車如蹋平路咄㢤彼岸不踰跬歩彼衆生者
業皆已作浮沉五濁惡風飄墜
觀世音菩薩像贊
衆生以妄念徧造種種業復以惡業故徧見種種報方其得報時
展轉生恐怖怖甚輙號呼欲求菩薩救一聲觀世音頓忘諸苦趣
當知救苦者非藉菩薩力如以繩自
自還自解者既非佗
何故須他救以我觀衆生皆具菩薩慧本來各清淨縁何受諸苦
所苦從何𧺫有起應有滅縁何了不滅沈淪千劫内
能破此妄
起滅兩非實隨處自游行皆得大自在菩薩不住空菩薩不住色
非色與非空一切俱不住我今造此像復作如是說願彼求救者
諸苦一時脫
栴檀觀世音菩薩像贊〈并序〉
汪門毛氏以私財命工敬雕觀世音菩薩像既成其舅汪琬贊曰
若說是菩薩此是栴檀木工力加雕鐫赤金爲外飾一一假合成
菩薩在何處若說非菩薩容顔妙端嚴寳冠及纓絡種種屬希有
見者悉頂禮儼然菩薩在二說轉相駁畢竟皆戲論欲知菩薩性
含裹十方界本來自清淨本來自眞實本來自圓明本來自周徧
是相了非相非相亦復非處處無礙著故名觀自在
睢州湯烈婦旌門頌〈并序〉
順治十七年廵按河南監察御史臣粹然言睢州諸生湯祖契妻
趙氏値明末李自成之亂賊入祖契家挺刃劫氏將驅之出氏厲
聲呵曰國家何
於若乃至屠割民人臝辱女婦天誅將降行見
磔若曹肉餧飤犬
曾不愍死尚敢以刀鋸脅我賊大怒遂刃之
以死迄今舉州流傳言發涕下華顚毁齒一無異辭於是士民某
等白其狀於長其長上諸府若司道以逹於臣臣加覆覈謂宜旌
氏門閭用勸流俗臣謹昩死以聞 天子下其章禮官定議如御
史言遂 詔有司遵著令行事署其門曰節烈之門越康熙十八
年氏子侍講某暨琬俱職禁林具述其母節死始末琬惟我 世
祖章皇帝誕受天命甫定鼎宅土於燕即 諭臣僚博求明末死
事諸臣凡得二十有三人贈官賜謚有差與古之釋囚封墓者信
無異焉葢興王尊崇義烈甚隆甚渥於以作新臣庶變易惰媮刱
國規模莫先於此然則氏之得與 褒寵豈不宜㢤琬忝史官幸
得廁某之後以文字爲職不揣固陋敢造旌門頌一章授某鑱諸
樂石垂示永永其辭曰
維 聖建極撫有萬方武功既弛文教以張維忠維節爰錫寵章
靡遠弗屇靡幽弗光雎女氏趙來嬪于湯幽閑貞正秉德之常時
艱孔棘兇豎扇殃呌呶紛紜睢人心恇氏也獨否彼兇是抗彼兇
何知方恣狓猖有沫者血卒膏兇鋩維此睢人載謳載颺亦惟睢
人眷言衋傷柱史采之上於明堂 帝曰俞㢤是協輿望 朕豈
有愛而不女亦匪女私女節則臧乃命睢人伐石崇岡乃築之
基乃樹之坊烏頭雙表絢兹門墻詩美游女寔扞𭧂强史稱禮宗
之死以忼氏也儷之卓然煒煌維 帝女嘉女節益彰有嵩則髙
有河則長山摧川竭令聞不亡
念佛頌〈并序〉
中峯了法師與諸居士倡蓮社示予念佛三昧詩一首予爲作此
頌
佛在汝心念在汝口一百八珠在汝手心口手如與佛爲一欲
求西方先藉佛力如何是佛念佛者誰戴頭覔頭狂走何為根塵
清淨是即淨土身心安隱即蓮蕐坐六時行持恍見佛容驀然坐
斷佛見亦空一念不著一念不生是眞念佛佛其證明
沼泉銘〈并序〉
予葬先大夫於堯峰之麓既訖事從形家者言命工穿沼墓南畚
土逾七尺得原泉焉鑑之而清飲之而甘且有崇報禪院浮圖相
距十餘里獨時時寓影泉中予以爲祥乃作銘而刻之於石置之
斯泉之左
橫山出䝉伏流土中匯而爲沼氣與山通可吸可灌可溉原壄可
潤竹石枌榆松檟旱則不涸潦不加盈維泉之德澂澈渟泓先公
遺體永宅其上神乎來游春秋勿爽
擭村石硯銘
擭村良材黃章
質登翁之几殺墨宜筆兼是二者以相著述其
形石也其德維玉
堯峯文鈔
三十七終
康熙壬申四月晦前日樸學齋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