増修書説 (四庫全書本)/卷30

卷二十九 増修書説 卷三十 卷三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増修東萊書說卷三十   宋 時瀾 撰
  周官第二十二     周書
  金縢成王初年之書也洛誥周公還政之書也無逸立政周公教戒成王之書也周官成王親政開物成務之書也合是數篇以觀成王可以見其本質焉可以見其昏明疑信之變焉可以見其講貫啟發之深焉可以見其知𩔖通逹離師傅而不反焉過此而有君陳乃周公既没之後又過此而有顧命乃其身將沒之時成王進徳終始之序備矣周公格君造化之功著矣
  成王既黜殷命滅淮夷還歸在豐作周官
  内修外攘治之序也而成王黜殷命滅淮夷乃始歸豐作周官何也境外之寇鄉鄰之鬭者也先修而後攘可也境内之冦同室之鬭者也苟不先治其鬭室可得而治乎武庚三監之叛近在肘腋實繫王室安危而淮夷亦在封域之中聲𫝑相𠋣者也二患既除海内清晏然後創制立法之事可興矣是固治之序也
  惟周王撫萬邦廵侯甸四征弗庭綏厥兆民六服羣辟罔不承德歸于宗周董正治官
  天下大物也非綿力小材所能運轉非薄物細故所能維持向也成王不出閨闥之孱王耳今焉撫萬邦廵侯甸四征弗庭綏厥兆民六服羣辟罔不承德乾開坤闢秋殺春生四海皆隨其運轉功成治定歸于宗周董正治官訓督裁正品式備具本末内外體統相承萬世皆入其維持是其進不可以階級數而其大不可以尺度量也嗚呼不如是何以覲文王之耿光而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武王之大烈乎
  王曰若昔大猷制治于未亂保邦于未危
  建官分職固自古制治保邦之大道也曰制治于未亂保邦于未危岌岌乎若危亂踵其後一何迫也是豈成王之過慮哉成王深觀乎古而深見乎此也闔闢非二氣屈伸非二體而治亂安危非二機也反治即亂去安即危其間本不容髪也若昔帝王建其長立其貳設其參傅其伍者豈茍云乎哉皆所以制其未亂而保其未危也非曰文其治而飾其安也大官大職固所當謹同舟濟海一事不牢則俱受其敗盖雖賤有司亦不敢忽也後世之主或舛逆體統而失其建官之意或簡畀庸謭而違其任官之材彼惟以為爵出於口而視之若不甚急耳嗚呼舜發畎畝禹躬胼胝相與戚嗟官人之難備嘗險阻固誠知其急也成王長於周家十六王積累平富之餘而親發未亂未危之論學之於人大矣哉
  曰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庻政惟和萬國咸寜夏商官倍亦克用乂明王立政不惟其官惟其人今予小子祗勤于德夙夜不逮仰惟前代時若訓迪厥官
  成王既原自古建官之道復序自古建官之法唐虞建官惟百而謂之稽古則官之有百盖前於唐虞矣上古官制於此可推也百揆無所不總者也四岳兼總方岳者也州牧各總其州者也侯伯逮春秋猶襲以霸者之稱在唐虞則必次州牧而總諸侯者也若曰五等之侯伯則奚獨置其三者而舉二也治道之達自百揆而受之以四岳自四岳而受之以州牧自州牧而受之以侯伯本自一源𣲖於萬瀆庶政惟和萬國咸寜唐虞之治綱可識矣唐虞之官見於書者猶多成王獨舉其四惟識其大故能挈其綱也夏商之官倍也觀其㑹通而制其繁簡也百焉而治倍焉而亦能用治則夏商之於唐虞不期於同而期於治也明王立政不惟其官惟其人官者位也非其人則虛位也然位之布列其法豈真可輕哉首尾倒置承受參錯雖得其人亦何所施成王既序唐虞夏商建官之法矣復恐人得其徒法而不循其本也故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其辭而使識之也今予小子祗勤于徳夙夜不逮成王實用力於此而眞知其不足所以仰惟前代時若訓迪厥官而共治之也德君德也祗勤于徳則止其所而非叢脞也訓迪厥官訓導之俾各知所職下文所序是也
  立太師太傅太保兹惟三公論道經邦燮理隂陽官不必備惟其人少師少傅少保曰三孤貳公𢎞化寅亮天地弼予一人
  立始辭也三公非始於此立以為周家之定制則始於此也經邦而下皆訓迪之辭也三公位皆上公所論之道即以經邦燮理隂陽者也經者經綸之謂也燮理者和調之謂也明則邦國幽則隂陽幽明之所以然乃所謂道也經綸之用藏於無迹和調之妙閒不容聲亦何待於論乎論云者擬議以成其變化講明啟沃而精一之者也非經綸天下之大經參天地之化育者不足以與此故官不必備惟其人也三孤位皆孤卿貳三公而𢎞大其化寅敬也亮明也敬明天地之理以輔予一人也隂陽以氣言也天地以形言也燮理運之者也寅亮承之者也公孤之分於此著矣然弼予一人乃格君心之任獨於孤言之而公之職反不與言何耶論道經邦燮理隂陽未有不自君心者特成王尊三公之至若不敢以身煩之盖曰斯人也乃造物之友非予一人之弼也尊之至也考之成王之序公孤慨然有感於周之人材焉成王所序三公之職在後世盖曠千百年而不見者也成王不曰不必有而曰不必備盖亦有之特不備耳三孤之職者亦後世曠千百年而不見者也成王乃不論偹與不備是可以常備矣何其盛也
  冢宰掌邦治統百官均四海司徒掌邦教敷五典擾兆民宗伯掌邦禮治神人和上下司馬掌邦政統六師平邦國司寇掌邦禁詰姦慝刑暴亂司空掌邦土居四民時地利六卿分職各率其屬以倡九牧阜成兆民三公三孤天子所與共調化育之源而無所治者也統萬事而分治之則六卿之職焉六卿者萬事之綱也治官之長是為冢宰内統百官外均四海盖天子之相也百官異職管攝之使皆歸於一是之謂統四海異宜調齊之使咸得其平是之謂均所以管攝之者非官官而控制之也自百而歸之六自六而歸之一所操者至簡也所以調齊之者非人人而稱量之也大者與之為大小者與之為小所居者至易也明乎易簡之理則相業無餘藴矣教官之長是為司徒父子君臣夫婦兄弟朋友之五典自唐虞以來司徒既職之矣天下之達道惟是五者故古今之達教亦不能改是五者也敷典敎民而謂之擾盖馴習而熟之之謂也拊摩而入之之謂也蓄養而寛之之謂也深味乎擾之一言則司徒之教思過半矣禮官之長是為宗伯壇坎昭穆之等聘饗射御之節貫本末而等文質者所謂禮也神人之所以治上下之所以和者也一失其禮則僭亂謟妄而瀆乎神陵犯乖爭而悖乎人上下皆失其分安得而和乎成周合禮樂於一官和云者盖亦包樂於其間也後世禮樂廢壊所以治人者不過期㑹簿書之末至於祀典尤為不經間有一二僅存者不過曰使先王之文物不廢于吾世而巳所謂治神者漫不知其何語矣又一說云禮官之長是為宗伯壇坎昭穆之等聘饗鄉射之節莫非天秩察乎幽明之故然後能極其藴也後世視以為儀章之末意宗伯治神人和上下必有妙於此者焉抑不知工師之所辨祝嘏之所詔宗伯豈能加毫末於此哉然治神人和上下者非工師祝嘏所能與而獨歸於宗伯於同而識其異於異而識其同則宗伯之職庶乎其可思矣政官之長是為司馬自夏后氏命𦙍侯掌六師舉政典以誓衆則邦政之掌於司馬舊矣國之大事何莫非政獨戎政謂之政何也天下無事寓兵於農然後賦役百為始有所施是固政之所從出也天下有事舉兵討亂邦之存亡安危繫焉其為政之大又不待論矣此戎政所以獨謂之政也統六師而謂之平邦國則王者用師之本㫖特欲乎邦國之不平者耳非有它求也非濟貪忿而夸武功也所謂天討也司寇掌邦禁凡邦之刑辟皆總焉姦慝隐而難知故謂之詰盖推鞫窮詰而求其情也暴亂顯而易見直刑之而巳天下之罪惡雖萬狀要不出於隠顯之兩端曰詰曰刑既皆有以待之矣司空掌邦土凡邦之土地皆緫焉居四民者士農工商各居其所不見異物之遷所以辨上下而定民志管仲行之於齊者乃其遺法也地利者陂澤之灌溉土壤之膏腴皆是也不曰興利而曰時地利者江河之徙移固有昔瘠而今沃者矣陵谷之遷變固有昔下而今髙者矣隨時而權其興廢然後地利可盡焉為天下者始於立綱紀故一曰邦治紀綱既立首敎之以人道之大故二曰邦敎人道立則必有節文之者矣故三曰邦禮敎立禮行而猶有干紀亂常者則將帥之事焉故四曰邦政大罪陳之原野降此則有司之法在故五曰邦禁民遷善逺罪然後可以求奠其居故六曰邦土終焉六卿分職各率其六十之屬以倡九州之牧自内而達之外九州之牧各率其州之諸侯以應六卿之令自外而受之於内内倡外應周浹天下兆民之衆阜厚化成其治無以復加矣此成周治天下之體統也冢宰相天子統百官則司徒以下無非冢宰之所統乃均列一職而併數之為六卿何也綱在網之中而首亦豈處身之外哉乾坤之與六子並列於八方也冢宰之與五卿並居於六職也一也
  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時廵考制度于四岳諸侯各朝于方岳大明黜陟
  成王既訓廸厥官以立為治之綱矣繼之以朝覲廵守之制所以振其綱也内焉六卿外焉九牧表裏倡和固有彛倫然多厯嵗序非時有以振之豈無壅滯而不達者乎六年五服一朝所以達其壅也豈無廢壊而不修者乎又六年王乃時廵考制度于四岳諸侯各朝于方岳大明黜陟所以修其廢也諸侯既親承徳意於天子天子復親考制度於諸侯禮樂刑政斯四達而不悖矣是制也嘗一見於虞書後千餘年始復出於此驗其疏數而世之升降事之繁簡輿衞之多寡用度之豐約與夫成王觀㑹通而行典禮者皆可得而推矣
  王曰嗚呼凡我有官君子欽乃攸司慎乃出令令出惟行弗惟反以公滅私民其允懷學古入官議事以制政乃不迷其爾典常作之師無以利口亂厥官蓄疑敗謀怠忽荒政不學牆面莅事惟煩戒爾卿士功崇惟志業廣惟勤惟克果斷乃罔後艱位不期驕禄不期侈恭儉惟德無載爾偽作德心逸日休作偽心勞日拙居寵思危罔不惟畏弗畏入畏推賢讓能庶官乃和不和政厖舉能其官惟爾之能稱匪其人惟爾不任
  建官之體統前章既訓迪之矣此章則所以居官守職者莫不咸在曰凡我有官君子者合尊卑小大而同訓之也首之以欽乃攸司為訓者盖當是時體統既定各司其局一或不欽左不恭於左右不恭於右則綱條陵奪而定制紊矣大而侵小不明其體者也小而侵大不用其極者也雖意在於善然思出其位紛然無度非所謂欽也慎乃出令令出惟行弗惟反者戒之以審令於未出之前也令出則惟行而不可反矣不可不熟之復之也令出而誤固當遷令然所傷則既多矣曰惟行弗惟反者所以深戒出令之不可輕非謂其真不可反以意逆志讀之可也令出於君今戒凡有官君子而謂之慎乃出令豈在官者皆可出令乎盖令之大者固無異統而百司庶府自下條敎于其屬亦何莫非令隨其輕重皆有休戚固不可易也以公滅私民其允懐者民之從違視公私之消長私意侵克則民懷寖深至於允懷則心誠懷之無有餘藴非以公盡滅其私者不能也上盡其公則下盡其情也不曰至公無私而曰以公滅私者盖私者古今在官者之實病故成王示之消長之理使知所用力也學古入官議事以制政乃不迷者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後為學今必使之學古而後入官何也盖淵源必考其自來軌轍必觀其巳試三代君臣相與建事入官一以稽古為本至荀卿始開法後王之論李斯得之蕩滅古學令吏以法令為師卒以亡秦然則三代所以嚴守古學者是誠有意也既入官而議事則必斷之以制制者即前日所學之成法也古今之變亦不齊矣能斟酌權量不膠不滯是可謂能用其學者也始而不能學學而不能用則將何以應事政安得不迷乎其爾典常作之師無以利口亂厥官者學古前代之法也典常當代之法也周家之典常皆文武周公之所講畫至精至備凡莅官者謹師之而已茍喋喋利口妄欲改更以紛亂職業則動摇一代之治體豈細故哉自古變亂祖宗之法度未有不始於利口之人成王所以欲深絶其萌也蓄疑敗謀者有疑即辨可否立決蓄而不辨一前一却謀之所以不成也怠忽荒政者怠則失於不及忽則失於過或過或不及荒其政則均也不學牆面莅事惟煩者既歴數莅官之病復申勉之以學之不可巳學者應事以理不學者應事以材力學者以理應事雖萬變而不勞不學者於理不通懵然面牆遇事之至始一二以材力營之未至什伯固巳不勝其煩矣戒爾卿士功崇惟志業廣惟勤惟克果斷乃罔後艱者人之居官患在因循茍且趣過目前不以功業自期故更端而警之欲其注于心也功者業之成也業者功之積也所謂功業者非欲經營分表而求新竒凡一官一職莫不有無窮之事業也崇其功者存乎志廣其業者存乎勤勤由志而生志待勤而遂雖有二者當幾而不能果斷則志與勤虛用而終蹈後艱矣位不期驕禄不期侈恭儉惟徳無載爾偽作徳心逸日休作偽心勞日拙者居移氣飬移體位祿之移養入於驕侈而不自知處此而欲恭儉非聲音笑貎所能為也必實有是徳不容毫髪之偽於其閒然後可也載者容之之謂也聲利之攻人也微而無間苟有毫髪之未實安得不為所引取乎因是而推言誠偽之辨從事於誠則心廣體胖日以休泰從事於偽雖殫其智慮左蔽右隐人之視巳如見其肺肝日彰其拙矣天下之至逸而無憂者莫如德天下之至勞而無益者莫如偽使小人作偽者共知勞而無益亦何苦為此乎此兩途凡人皆當知所擇在官守者怵於權利懷諼行詐以覆邦家其害為尤甚成王别白示之其惕後世深矣居寵思危罔不惟畏弗畏入畏者心在事外然後能當寵而慮其危周視環顧無非可畏此心稍⿰忄觧 -- 懈而不畏即入於憂危禍患之中矣後之患失者與思危若相似然思危者以寵為憂患失者以寵為樂所存大不同也推賢讓能庶官乃和不和政厖者人情相下然後能相入後世聚訟紛爭人各有心東曹所與西或奪之左臺所建右或毁之政事厖雜莫知所適從者正坐不相下故耳茍在列者推賢讓能彼此相下安得不和政亦安得而厖乎舉能其官惟爾之能稱匪其人惟爾不任成王既勉庶官以推賢讓能於此復以舉人之實終焉觀庻官之能否者不觀諸它惟觀諸所舉之得失人主既專以人物為向背則百官亦專以人物為風俗此風既成更相汲引人材將源源而不窮成周之治亦將新新而不已此成王遺後世不斬之澤也
  王曰嗚呼三事暨大夫敬爾有官亂爾有政以佑乃辟永康兆民萬邦惟無斁
  成王訓戒既終復嘆息而總告之敬爾有官者各敬其官亂爾有政者各治其政即始所謂欽乃攸司也由三公而至于下士尊尊卑卑各止其所而天下定矣成王之訓所以始乎由是而終乎由是也其官其政固各止其所統而言之為上為徳為下為民而已矣曰以佑乃辟永康兆民萬邦惟無斁欲其盡心於君民永永不替庻乎萬邦之治無有厭斁也成王期庶官以任重道逺者亦可以見其規摹之久大矣
  成王既伐東夷肅慎來賀王俾榮伯作賄肅慎之命周公在豐將没欲葬成周公薨成王葬于畢告周公作亳姑
  成王之世其征伐可見者三監也淮夷也奄也東夷也經營四方勤亦至矣至肅慎來賀則威徳暢而逺人來治功於是乎極賄之之命意其必有警戒不自滿假之辭惜乎其逸也周公終老于豐盖成王拳拳不可一日逺周公故不容之魯觀洛誥所以反覆挽留者則可見矣公羊氏乃謂欲天下之一乎周此盖以利害言不足與論三代君臣之際也將沒而欲葬于成周盖宗臣垂老憂國之心以邦之安危惟兹殷士致其不忘之意耳以葬警成王而意不在葬也成王識之故領其意而不從其葬葬于畢者祔于文武從周家之兆域也亳姑之名其書既逸其義不可知先儒謂并告還奄之事義或然也










  増修東萊書説卷三十
<經部,書類,增修東萊書說>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