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荘漫錄 (四部叢刊本)/卷第六

卷第五 墨荘漫錄 卷第六
宋 張邦基 撰 張元濟 撰校勘記 江安傅氏雙鑑樓藏明鈔本
卷第七

墨荘漫録卷第六

本朝䏻書世推蔡君謨然得古人玄妙者當還

米元章米亦自負如此嘗有論書一篇及雜書

十篇皆中翰墨之病用雞林𥿄書贈張大亨嘉

甫盖米老得意書也今附於此

論書云歴𮗚前賢論書徵引迂逺比况竒巧如

龍跳天門虎卧鳳閣是何等語或遣辭求工去

法愈逺無益學者故吾所論要在入人不為隘

辭吾書小字行書有如大字惟家藏真跡䟦尾

間或為之不以與求書者心旣貯之随意落筆

皆得自然備其古雅世或未能立家人謂吾書

為集古字盖取諸家長䖏搃而成之旣老始自

成家人見之不知以何為祖也江南吴𡷗登州

王子詔大𨽻提榜有古意吾小兒友仁大𨽻題

榜與之等又㓜兒友知代吾名書碑及手書大

字更無辨門許侍郎尤爱其小楷云每示簡可

使令嗣書之謂友知也老杜作薛稷惠普寺詩

云欝欝三大字蛟龍岌相SKchar2今有石本得而視

之乃視勾勒倒𭣣筆𨦟書之如蒸餅普字如人握

两手伸臂而立醜恠難状以是論之古無真大

字明矣葛洪天台之𮗚飛白為大字之魁今第

一歐陽詢道林之寺寒儉無精神桞公𫞐國

寺大小不相稱費盡筋骨裴休率意冩碑乃有

真趣不䧟醜恠真字甚昜惟有體𫝑難謂不如

畫筭匀而𫝑活也字之八面惟向真楷見之大

小各自有分智勇有八面已少鍾法丁道護毆

虞始匀古法亡矣桞公𫞐師歐不及逺甚而為

醜恠惡札之祖自桞始世有俗書唐官告在世

為禇陸徐嶠之體殊有不俗者開元以来縁明

皇字體肥俗始有徐浩以合時君所好經生亦

自此肥開元以前古氣無復有矣唐人以徐浩

比王僧䖍甚失當以浩大小一倫是猶吏楷也

僧䖍䔥子雲傳鍾法與子敬無異大小各有分

不一倫徐浩為顔真卿辟客書匀自張顛血脉

来教顔大字促令小小字展令大非古也石刻

不可學但自 書使人刻之已非已書也故必

湏真蹟𮗚之乃得趣如顔真卿每使家僮刻字

故會主人意修改波撇致大失真惟吉州廬山

題名題訖而去後人刻之故皆得其真無做作

凢俗差佳乃知顔出於禇也又真跡皆無蠺

燕尾之筆與郭知運争座位帖有篆籕氣顔傑

思也桞出歐為醜恠惡札之祖自此世人始有

為俗書盖縁時君所好其弟公綽乃不俗於其

兄筋骨之說出於桞世人但以怒張為筋骨不

知不怒張自有筋骨凢大字要如小字小字要

如大字唯禇遂良小字如大字其後經生祖𫐠

間有造妙者大字如小字未之見也世人多冩

大字時用力捉筆字愈無筋骨神氣作圓筆如

蒸餅大可鄙𥬇要湏如小字𨦟𫝑備全都無刻

意故作乃佳自古及今余不敏實得之榜字固

已满世自有識者知之石曼卿佛號都無囬互

轉摺之𫝑小字展令大大字促令小是張㒹敎

顔真卿謬論盖字有大小相稱且如冩太一之

殿作四窠分豈可将一字肥滿一窠以對殿字

乎盖自有相稱大小不當展促也予嘗書天慶

之𮗚天之二字皆四筆慶𮗚多在下各随其相

稱之掛起氣自帶過皆如大小一般真有飛動

之𫝑也書至𨽻大篆古法大壊矣篆籕各随字

形大小故百物之状活動圓俻各各自足𨽻乃

始有展促之𫝑而三代法亡矣其雜書十篇云

歐虞禇桞顔皆一筆書也安排費工豈䏻垂世

李邕脫子敬體乏纎濃徐浩晚年用力過更無

氣骨不如作郎官時婺州碑也董孝子不空

皆晚年惡札全無妍媚此自有識者知之沈傳

師變格自有超世真𮜿徐不及也御史䔥誠書

大原題名唐人無出其右為司馬係南嶽真君

𮗚碑極有鍾王𮜿轍餘皆不及矣智永臨集書

千文秀⿰氵閠 -- 潤圓劲八面具備有真跡自顛沛字起

在唐林夫䖏他人𭣣不及也

半山荘䑓上故多文公書今不知存否文公學

楊凝式書人尠知之予語其故公大賞其見鍳

金陵幙山楼𨽻榜乃𨵿蔚宗二十年前書想六

朝宫殿榜皆如是智永硯心成臼乃䏻到右軍

(⿱艹石)穿透始到鍾索也可不勉之

一曰不書便覺思澁想古人未嘗片時廢書也

因思蘇之才桓公至洛帖字字用意殊有功為

天下法書第一古所謂一筆書者謂意相鈎連

非復便一筆至到底也(⿱艹石)旋安排即𧇊 活𫝑

字要骨格肉湏裹筋筋藏肉貼乃秀潤生布置

穏不俗險不恠老不枯潤不肥變態真形不貴

苦苦生怒怒生恠貴形不貴作作入畫畫入俗

皆字病也

魯顔公行字可敎真便入俗品萬等古人書不

如此學吾家多小児作草字大叚有意思

少成若天性習慣如自然兹古語也吾夣古衣

冠人授以摺𥿄書法自此差進冩與他人𨚫不

暁蔡元度見而驚曰法何太⿺辶䖏異耶此公亦具

眼人章子厚以真自名獨稱吾行草𣣔吾書如

排筭𣃼然其字湏有體製乃佳耳

薛稷書慧普字老杜以謂蛟龍岌相纒今見其

本乃如童兒擡蒸餅𫝑信老杜不䏻書也學書

湏得趣他好俱忘乃入妙别為一好縈之便不

工海嶽以書學士召對上問本朝以書名世者

凡𢾗人海嶽各以其人對曰蔡京不得筆蔡卞

得筆而乏𨓜韻蔡㐮勒字沈遼排字廣廷堅描

字蘇軾𦘕字上復問卿書何如對曰臣書刷字

   曰黄廷堅抺字蘇軾刷字上復問曰卿書何如對曰臣書畵字𮗚蘇黄米蔡之書果

 如其說恐此記者有謬

予嘗謂米公人物英邁鍳裁精髙翰墨塲中當

推獨歩平生所書遍於天下石刻中如青州南

洋石橋記鄼縣京𮗚記無為軍天王記漣水軍

𢾗碑皆逺追鍾王寧獨今人所難唐人亦鮮及

也蔡天啓為公墓誌銘舉止頡頏不䏻與世俯

仰故仕𢾗困躓冠服用唐人規制所至人聚𮗚

之姓好潔置水其傍𢾗頮而不帨未嘗與人同

噐視其眉宇軒然進趋䄡如音吐鴻暢雖不識

者亦知其為米元章也云云此迨實録云

松陵唱和皮日休新秋即事云酒坊吏到常先

見鶴俸符来每探枝注云吴郡有鶴料案殊未

詳鶴料之說曽旼彦和愽學之士也知滁州有

次韻趙仲美表弟西齋自遣詩云謫守凄凉臥

郡齋夫君失意偶同来海邉故國渺何許城上

新楼空幾逥寧羡一嚢供鶴料會看千里躍龍

煤清吟未免萦機慮只𢙢飛鷗便見猜注云唐

幕府官俸謂之鶴料今𡻕敕頭所得止此仲美

省試下故云彦和用事必有所㩀當更考之又

宋宣獻有送黄祕丞倅蘇䑓云鶴料署文移鮆

塲𭣣賦筭此宣獻用皮日休所云吴郡事也

蔡仍子因之妻九院王家女也忽患瘵疾沈綿

𢾗年旣死已就小歛時上皇宫中聞之曰惜其

不早以䧟氷丹賜之今雖已死試令救之因命

中使馳賜一粒時氣息已絶乃強⿰氵⿱龷隹 -- 灌?之須㬰

活𢾗日後向安但齒皆焦落後十五年方死

宋景文公詩云蠏美持螯日魴甘抑鮓天用楊

淵五湖賦云連瓶抑鮓

蔡丞相確持正嘗有治命遺訓云吾沒之後歛

以平日閑居之服棺但足以周衣衾作壙不得

過楚公塟特制棺前設一坐陳瓦噐以衣衾巾

履𢾗事及筆硯置右左自𥘉歛至於祖載㐮塟

悉從簡質稱吾平生母煩公家母干恩典母受

賻遺母求人作埋名神道碑二䖏但刻石云宋

清源蔡某墓而紀塟之𡻕月於其旁可矣夫逹

人君子安於性命之際而不憂窮乎死生之變

而不惑超然自得與道消息生以形骸為寓死

奚丘隴之念哉吾雖鄙薄亦粗聞大道之方矣

𣣔効楊王孫與沐徳信則必傷汝曹之意又干

矯俗之稱故命送終為制将使子孫近者視吾

藏足以無憾逺者尚及見吾墓道之石足以伸

敬如是而䷋芳曹其遵吾言慎勿昜也其字畫

清劲如女朝人書其言可法也又有雜書一篇

云楚公少年時讀書於石梯山精舎布衣𬞞食

志趣超然其仕雖不逹以清名直氣聞士大夫

間陳恭公孫威敏公皆嗟嘆公所為每為公屈

頴川陳氏公慙卿卿慚長以徳不以位也在建

陽八年去日不賫一串茶邑人思公至今不衰

致仕居貧以席蔽户誦詠猶不惓其清白淳亮

甘貧樂道汝曹䏻使人謂真楚公之子孫則善

矣 楚公名黄裳故任太子右賛善大夫致仕

忠懐公之父也 文潞公為相日赴祕書有曝

書宴令堂吏視閣下芸草乃公徃守蜀日以此

草𭔃植舘中也因問芸辟蠹出何書一坐黙然

蘇子容對以魚豢典畧公喜甚即借以歸

王師取青唐時大軍始集下寨治作壕塹鑿土

遇一壙得一琉璃瓶莹澈如新瓶中有大髑髅

其長盈尺瓶口僅数寸許不知從何而入主帥

命復瘞之斯亦異矣

近世墨工多名手自潘谷陳瞻張谷名振之曕

之後又有常山張順九華朱覲嘉禾沈珪金華

潘衡之徒皆不愧舊人宣政間如閞珪𨵿瑱梅

鼎張滋田守元曽知㣲亦有佳者唐州桐栢山

張浩制作精緻膠法甚竒舅氏吴順啚每歳造

至百斤遂壓京都之作矣前者𢾗工所制好墨

者徃徃韜藏至今存者尚多予舊有此癖𭣣古

今𢾗百笏種種有之渡江時為人疑篋之重以

為金玉𥨸取之殊可惜也今尚餘一巨挺極重

厚印曰河東觧子城又一圭印曰韓偉昇膠力

皆不乏精采與新製敵可與李氏父子甲乙也

士大夫留意詞翰者徃徃多喜𭣣蓄唯李格非

文叔獨不喜之嘗著破墨癖說云客有出墨一

凾其製為壁為丸為手握凢十餘種一一以錦

嚢之詫日昔李廷珪為江南李國主父子作墨

絶世後二十年乃有李承宴又二十年有張遇

自是墨無継者矣自吾大父始得两丸於徐常

侍鉉其後吾父為天子作文章書碑銘法當賜

黄金或天子寵異則以此昜之余於是以两手

當心捧硯惟謹不敢議旣𥝠恠予用薛安潘谷

墨三十餘年皆如吾意不覺少有不足不知所

謂廷珪墨者用之當何如也他日客又出墨余

又請其說甚辯余曰嘘余可以不愛墨矣且子

之言曰吾墨堅可以割然余割當以刀不以墨

也曰吾墨可以置水中两𪧐不腐然吾貯水當

以盆罃不用墨也客復曰余說未盡凢世之墨

不過二十年膠敗輙不可用今吾墨皆百餘年

不敗余曰此尤不足貴余墨當用二三年者何

苦用百年墨哉客辭窮曰吾墨淂色多凢用墨

一圭他墨两圭不迨余曰余用墨每一二歳不

䏻盡一圭徃徃失去乃昜墨何嘗苦少墨也唯

是刷碑印文書人乃常常少墨耳客心𣣔取勝

曰吾墨黒余曰天下固未有白墨雖然使其誠

過他墨猶足尚乃使取研屏人雜錯以他墨書

之使客自辦客亦不䏻辨也因恚曰天下竒物

要當自有識者余曰此正吾之所以難也夫碔

砆之所以不可為玉魚目之所以不可為珠者

以其用之不異也今墨之用在書苟有用於書

與凢墨無異則亦凡墨而已焉烏在所寳哉嗟

乎非徒墨也世之人不考其日用而昡于虚名

者多矣此天下寒弱禍敗之所由召也吾安可

以不辨于墨文叔詞翰之好乃不喜于墨此不

可暁故併載之

近時士大夫學佛者不行佛之心而行佛之迹

者皆是也日談慈悲而行(⿱艹石)𧊵蠆乃望無上菩

提吾未之信梁武帝之奉佛可謂䔍矣至捨身

為寺奴宗廟供麺牲乃築浮山愝灌壽春𣣔取

中原一夕而殺𢾗萬人其心豈佛心哉

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州吕𠮷甫觀文宅乃晋鎮西将軍謝仁祖宅

也在唐為法雲寺有𩀱檜存焉猶當時物也劉

禹稷有詩云𩀱檜蒼然古貌竒含煙壮霧欎參

差晚依禅客當金殿初對将軍看𦘕旗龍𧰼界

中成寳盖鴛鴦瓦上出髙枝長明燈是 前熖

曽照青青年少時𠮷甫家居時檜尚依然李之

儀端叔用夣得詩韻云故迹悲凉古木竒𫝑分

庭下蔚相差霜根半露出林虎𦘕影全舒破賊

旗寳界曽囬鋪地色節旄逺映挿雲枝劉𭅺風

韻知誰敵儒帥端䏻表異時建炎兵火𣗳遂亡

矣予後到郷里訪其遺迹不可得矣

李端叔云樂毅論髙紳爲湖北轉運使道中聞

砧聲清逺因視之乃樂毅論石刻覆於下也而

已断裂矣遂載歸完理緝綴續以木箱所可辨

者如此故世之傳布皆止于海字則其碎而不

可緝者良可惜也端叔之說如是予又嘗見一

本在張申公家聞今尚存是唐人臨夲不知即

髙紳所得者否或别本也

白樂天作長恨歌元㣲之作連昌宫詞皆紀明

皇時事也予以謂㣲之之作過樂天白之歌止

於荒滛之語終篇無所規正元之詞乃㣲而顯

其荒縱之意皆可考卒章乃不忘箴諷為SKchar

其詞有云上皇正在望仙楼太真同憑欄干立

楼上楼前盡珠翠炫轉荧煌照天地又云初過

寒食一百六店舎無煙村樹緑夜半月髙絃索

鳴賀老琵琶定塲屋力士傳呼覔念奴念奴潜

伴諸𭅺𪧐湏㬰覔得又連催特敕街中許燃燭

又云飛上九天歌一聲二十五𭅺吹𬋩逐逡廵

大徧梁州徹色色龜兹轟録續李謩擪笛傍宫

墻偷得新翻数般曲又云平明大駕發行宫萬

人歌舞𡍼路中百官隊仗避岐薛楊氏諸姨車

闘風明年十月東都破御路猶存禄山過云云

禄山以天寶十四載反于漁陽䧟東京則幸連

山時乃十三載也廵幸而諸弟諸姨悉扈從百

司供頓亦擾矣念奴名妓也帝歳幸華清時廵

東洛有司潜遣随行以俻宣喚而每為諸王所

邀致方寒食火大禁而中夜宫中張樂不已聲

聞于外遣中官傳呼追覔念奴特呼燃燭于御

街呼呌於静夜皆不可以訓旣終夕喧樂𥠖明

六飛又復西去王者順動當如是乎此詩深議

其荒滛無度也是歳帝年七十一而太真年三

十六矣然考之本紀十三載乃無幸洛之事豈

𨓜耶㣲之去天寳不逺必不鑿空而云也李

謩擪笛字玉篇云擪烏恊切指按也於笛而云

擪此一字之妙也

世俗以阿阿則則為嘆息之聲李端叔云楚令

尹子西将死家老請立子玉為之後子玉直視

則則於是遂定昭莫恤過宋人有饋彘肩者昭

奚恤阿阿以謝尔後阿阿則則更為嘆息聲嘗

疑其自得於此

李文叔嘗有雜書論左馬班范韓之才云司馬

遷之視左丘明如麗倡𭶑婦長歌緩舞問以諧

𥬇傾盖立至亦可喜矣然而不如絶代之女方

且却鈆黛紵施帷幄裴⿰彳囬 -- 徊㣲吟於髙堂之上使

滛夫冗𨻶而見之雖失氣疾歸不食以死而終

不敢意其一啓齒而𥬇也班固之視馬遷如韓

魏之壮馬短鬛大腹服千鈞之重以䇿随之日

夜不休則亦無所不至矣而曽不如騕褭之馬

方且脫𩦪𨓜駕驕嘶顧影俄而縱轡一騁千里

即至也范曄之視班固如勤師劳政手胝簿版

口倦呼叱毛舉縷誥自以為工不可復加而僅

足為治曽不如威徤之吏不動聲色提一二綱

目群吏為之趨走而境内晏然也韓愈之視班

固如千室之邑百家之聚有儒生崛起於蓬

之下詩書傳記鏘鏘常𣣔鳴于齒頰間忽遇夫

奕世公卿不學無術之子弟乗髙車從虎士而

至雖顧其左右偃蹇侮𥬇無少敬其主之容雖

鄙惡而體已下之矣又文叔又嘗雜書論文章

之横云余嘗與宋遐叔言孟子之言道如項羽

之用兵直行曲施逆見錯出皆當大敗而舉世

莫䏻當者何其横也左丘明之于辭令亦甚横

自漢後千年唯韓退之之于文李太白之于詩

亦皆横者近得眉山篔簹谷記經藏記又今世

横文章也夫其撗乃其事得而絶俗雜畦徑間

者故衆人不得不疑則人之行道文章恐人不

疑耳

七言絶句唐人之作徃徃皆妙頃時王荆公多

喜為之極為清婉無以加焉近人亦多佳句其

可喜者不可槩舉予每愛俞紫芝秀老𡻕杪山

中云石亂雲深客到稀鶴和殘雪在髙枝小軒

日午貪濃睡門外春風過不知舒亶信道村居

云水遶陂田竹遶籬榆錢落盡槿花稀夕陽牛

背無人卧帶得寒鴉两两歸崔鶠徳符秋日即

事云秋草門前巴没鞾更無人過野人家羅羅

踈竹時聞雨淡淡輕煙不隔花又黄州道中云

莫愁㣲雨落輕雲十里長亭未墊巾流水小橋

山下路馬頭無䖏不逄春劉次荘中叟桃花云

桃花雨過碎紅飛半逐溪流半染泥何䖏飛来

𩀱燕子一時啣在杏梁西僧如壁徳操偶成云

松下柴門晝不開只有蝴蝶𩀱飛來宻𧊵两髀

大如蠒應是山前花又開吴可思道病酒云無

𦕅病酒對殘春簾幙重重又掩門細雨斜風花

落盡小楼人下𣣔黄昏又春霽云南國春光一

半歸杏花零落淡燕脂新晴院宇寒猶在暁絮

欺風不肯飛趙士掞才儒登天清閣云夕陽低

盡已西紅百尺楼䑓萬里風白髮年年何䖏得

應多在𠋣欄中李怤去言春晚云花痩煙羸

可柰何不𨵿渠事鳥聲和無人掃地驚風在分

輕紅上碧紗趙䶵之子雍春日云拂牀欹枕

晝初長好夣驚囬燕語忙深竹有花人不見直

應風轉得幽香曽紆公衮江樾軒書事云卧聴

灘聲㶁㶁流冷風凄雨似深秋江邉石上烏桕

樹一夜水長到稍頭胡直孺少汲春日云風園

吹絮桞飛花睡起鈞簾日正斜四海随人𩀱燕

子相逄䖏䖏作生涯曾繹仲成還家途中云踈

林殘嶺起昏鴉臘盡行人喜近家江北江南春

信早傍籬穿竹見梅花劉無極希顔漾花池詩

云一池春水緑如苔水上妍紅取次開閑𠋣東

風看魚樂動摇花片却驚猜王銍性之山村云

住依溪口破殘村身伴渡頭零落雲更向空山

拾黄葉姓名那有世人聞陳與義去非秋夜云

中庭淡月照三更白露洗空和漢明莫遣西風

吹葉落只愁無䖏着秋聲如此之𩔖甚多不愧

前人也

東坡作梅花詞云髙情已逐暁雲空不與梨花

同夣注云唐王建有夣看梨花雲詩予求王建

詩世所行印本雕一卷乃無此篇後得之於宴

元獻𩔖要中後又得建全集七卷乃得全篇題

云夣好梨花歌薄薄落落霧不分夣中喚作梨

花雲瑶池水光蓬萊雪青葉白花相次發不從

地上生枝柯合在天頭遶宫闕天風㣲㣲吹不

破白𧰟𨚫愁春涴露玉房綵女齊看來錯認仙

山鶴飛過落英㪚粉飄滿空梨花顔色同不同

眼穿臂短取不得取得亦如從夣中無人為我

觧此夣梨花一曲心珍重或誤傳為王昌齡非

瘞鶴銘在潤州楊子江焦山之足石岩下惟冬

序水退始可模打世傳以為王𨓜少書然其語

不𩔖晉人是可疑也歐陽永叔以為華陽真𨓜

乃顧况之道號或是况所作然亦未敢以為然

也予嘗以窮冬至山中𮗚銘之側近復有唐王

瓉刻詩一篇字畫差小於鶴銘而筆𫝑八法乃

與鶴銘極相𩔖意其是瓉所書也因模一本以

歸以示知書者亦以為然其題云冬日與群公

泛舟此山隈江水𥘉不凍今年寒復遲衆芳且

未歇近臘仍裌衣載酒適我情興來趣漸㣲方

舟大川上環酌對落暉两片青石稜波際無因

依三山安可到𣣔到風引歸滄溟壮𮗚多心目

豁暫時况得窮日夕乗桴何所之謫丹陽功曹

⿰扌⿱彐𧰨 -- 掾王瓉今此刻亦漸漫漶尚可讀也他時好事

者當試求之以騐予言之或是也

應劭漢官儀曰周澤為太常齋有疾其妻憐其

年老闚内問之澤大怒以為干齋遂𭣣送詔獄

自劾論者譏其詭激時諺云生世不諧為太常

妻一歳三百六十日三百五十九日齋一日不

齋醉如泥予𮗚禆官小說乃得其說云南海有

蟲無骨名曰泥在水則活在失水則醉如一堆

泥然後又讀五國故事云偽閩王王延慶為長

夜之飲因醉屡殺大臣以銀葉作杯柔弱為冬

𤓰片名曰醉如泥酒旣盈不可覆盃惟盡乃已

盖取此義也

韓維持國詩格甚竒如𭔃范徳孺云睥睨風髙

逥過鴈琵琶宵寂語流鶯和兄康公罷相云移

病早休丞相筆坐談猶著侍臣冠和曽存之云

自愧効陶無好語敢煩凌杜發新章皆佳句也

恨世少傳者

曽誠存之元符間任館職嘗與同舎諸公飲王

詵都尉家有侍兒軰試香求詩求字者以煙濃

近侍香為韻存之得濃字賦詩云俛仰佳人看

墨蹤和研新炷寳薫濃詩情過筆當千里妙思

凝香𣣔萬重 盎洩雲傾白酒越羅霑露浥黄

封從來粉黛冝燈燭妙手憑誰冩醉容又有七

夕王都尉邀同舎置酒聴琵琶詩云寳鑑凌雲

結綺髙小奩争巧暮分曹春葱細撚龍香撥秀

SKchar偏明邏逤槽牛厩冩形成粔籹馬軍馳酒送

蒲萄涙珠㪚作人問露最覺更䦨⿰氵閠 -- 潤錦絛道山

學士尚與貴戚附車過從宴飲真太平盛事也

其後禁之詵元豊中坐與子瞻交結嘗竄均州

矣後復與諸名士游盖風流好事不忘于情寧

𫉬譴戾是可尚也

故事西京每𡻕貢牡丹花例以一百枝及南庫

酒賜館職韓子蒼去國後嘗有詩云憶将南庫

官供酒共賞西京敕賜花白髮思春醒復醉豈

知流落在天涯

衢州𠫊事下舊有土𫝑𨺚起篠木叢生相傳云

古冢也𡚒有碑其文云五百年刺史為吾守墓

以前後相承皆畏而不敢慢紹聖元年齊安孫

賁公素為守問之左右以是對公命毁去之官

吏大恐闔府叩頭以諌公曰藉令土中有賢者

骨當以禮法遷之乃為文自𥙊而除之𣃁深丈

餘了無他異但有二石峯長五六尺堅瘦紺潤

又有大木之根蟠蜛其下群疑遂定石上有刻

乾符五年五月三日安於此押衙徐諷龍山

起砦䖏得二石刺史季 題又刻云開寳七年

重疊娥媚山於𠫊事前於郡齋文會閣移季公

之石安置于此刺史慎知禮題時公素方修州

治南韶光園重建清冷堂堂成乃移二石於堂

下名曰𩀱石嗟乎慎公移石去季公之得石凢

九十七年公素之破疑冢出石去慎公又一百

二十一年物之𩔰晦抑自有𢾗第不知娥媚之

廢乃冐冢之名自何時也公素一旦戯𥬇爲之

遂釋千百年之惑張芸叟有詩云芝蘭雖好忌

當門何况庭前惡土墩畚⿰釒𦥛 -- 鍤𦂯興𩀱劔出狐狸

盡去老松蹲百年守塚真堪𥬇一日開軒亦可

尊安得擲從天外去成都石笋至今存公素可

謂剛毅正直自信之君子也




墨荘漫録卷第六


俞子容家藏書

晉昌唐寅校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