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 夏商野史
◀上一回 第十一回 孔甲事鬼二龍降 劉累豢龍事孔甲 下一回▶

  卻說夏王廑既崩逝,國人自以其位屬孔甲。孔甲原是不降王之子,論親與分,固當得天下。但幼以不肖見棄於父,今年已六十矣。公卿以為,長、老可踐實物祚且固。諸大臣初執舊額之意也:國中為王。廑之喪一年之後,孔甲續大位。以己酉為元年,仍居西河。

  孔甲為廑王之喪未終,遂飲酒食肉,甚至大醉。二三年間,多選妃妾,朝夕為樂,沉湎蠱惑,不理政事。大司徒雲盛切諫曰:「先王之有天下也,兢兢惕惕,猶懼不克。保天位盛德大業,而不自侈。故堯、舜之世,君臣一堂,尚吁嗟業脞,隳怠而戒,滿假督謙損,蓋有天下若斯之難也。皇祖禹跋涉山川,足跡遍於大地,乃有天下。惟是惡旨酒、拜昌言、念民過而自引罪,何其勞也?是以能安。太康逸豫,遂至失國。此亦自危必得,自樂必失之明證也。君王自樂如此,縱不效先王,其如君位何?」孔甲明納此言,陰仍行彼事。雲盛又薦國中賢士元長戎於孔甲,孔甲亦羈縻之,實不與爵祿。又孔甲之母族親有為元士者,曰若瀕,為戚而切諫孔甲。孔甲奪其祭田而逐之。舉朝臣士無復有忠言者矣!

  又孔甲好事鬼神,役民多作青帝廟、白帝廟、赤帝廟、黑帝廟、黃帝廟。又役民作元女臺、素女臺、青女臺、神女臺、宓妃閣,而民怨自此起矣!又廣招巫規,妄言神怪,聚多妖眾,鳴鐘擊鼓,吹笙鼓簧,唱歌哄贊。四望空虛而招之,謂之迎神。焚香禮拜,陳肴設酒,歡呼誦聖,謂之宴神。披髮舞象,開鐵啖鐵,指幽說謬,謂之降神。狂歌浩嘈,雄吹猛鼓,澆酒潑羹,焚帛燎脂,謂之送神。又密室煉鬼,荒郊聽鬼,川澤山林招鬼,衣服宮室藏鬼,而巫風自此竟矣!

  又好祥瑞而不可得,則好怪異。九年,天降乘龍在於平野,有雌有雄,孔甲親往觀之。他道:「龍見此,是祥瑞。」遂役民建臺於其地,築周垣環之,臺曰御龍臺,垣曰養龍垣。不知龍不欲登臺,又不喜垣。孔甲命土正之官養之。龍不馴服,不飲食。孔甲大怒,曰:「土正不合龍意,故龍不馴服。」遂殺土正。又役民鑿養龍池,池方數百丈,周環以木,又包以城,命水正遷龍於池。水正不得龍行,孔甲言這水正也不合龍意,故不得龍行。又殺水正。命虞人往遷龍,虞人親挽龍行。龍怒,以肉抵殺虞人。孔甲又命庖正以膳饈養龍,龍見膳饈又不食。孔甲言這庖正也不合龍意,遂殺庖正。又命司農以五穀養龍,龍見五穀又不食,孔甲曰:「司農也不合龍意。」遂斥司農。大司徒雲盛等上書力諫曰:

  夫君人者,為其代天以養民,不聞其養異物也。養異物而一無害於人猶且不可,況乎殺人而養之哉?夫君以仁民,臣以輔君之仁,承君之命以普利施惠於民。民得其養,臣乃得職。臣效其職,君乃有道,而後天降禎祥,地發苞符,此理之自然之應治之象也。今王無所於德民,不顧其養而徒好酒色,以亂德惑神鬼以役民,淫逞不已。至於養龍,夫龍者,天地之靈物,山川之間積陽之氣所煉而自成也。其上者,能幽能明,能短能修,能變能化。修之可亙千里,短之可藏指。巨之可移山嶽,細之可入孟盤。上下飛騰,人莫測其際。雷、電、風、雨、雲、霧,以神其成靈,而妙其施雨於天下,澤及庶匯,龍之德也。其次,凝神山谷,煉奇川澤。久者數百歲,暫者亦百餘年。含土成珠,化毛成鱗。或山雉之精,或龍門之鯉,或靈山之蛇,化不一而同歸,形有異而理同,皆陽之積也。其藏也,冬雪不凝,夏炎不至,居搞壞而不食,浴黃泉而不飲,自養之至也。及其乘時而起,或有激而出,皆能崩山震地,消石蕩谷,迅雷驟雨,沸川騰澗,襄陵坂,漂城郭,視市間民物如蟻蛭之易摧也。即不能登天衙,發霖澍,其勢固自逞於江海,發於淵潭,洞坎席鮫,綃而宛轉,弄明珠而戲,詠鑊鼋鼍而不屑,吞魚蝦而若罔也。奈之何墜我田原、需我飲食乎?臣聞之,虎豹在原,不如犬彘,人皆惡之。聖賢在市,不如販夫,人皆笑之。國君失位,不如匹夫,匹好人皆害之。今龍本昇天處淵、行雲施澤之物而處於平野,局於臺垣,入於污池。是猶聖賢之失德而逐塵於市,人君之失位而寄食於野人之家也。是尚可以為祥瑞而必養之乎?故臣愚,願王修德行政,上感於天,將雲雷自至,風雨自起,而龍上升於天;恭默靜處,悔過思道,精凝如淵,將山川發雲水澤時,至而龍深入於淵。是則王能通貫天地而御神物也。或者天實儆王,故降斯物以象俾王,自度懼而反其德,以回於天,人而協於上下,用全夏祀,未可知也。是龍之失道,王之鑒也。若乃盡智敝力,求以養之,至於殺人,又何鑒焉?且夫天地之間,萬品之物,養於人者,人實殺之。食於人者,人亦食之。羞人之至靈,萬物不得而儕也。君人者,貴民人而賤萬物,是以能君人也。今龍而下降,需食於人。人將養之,則亦狗彘牛羊之等,可殺而食者耳!又何愛焉?君人者,豈宜以養人者害人?以其不宜愛而害吾所宜愛,殺至靈之人,媚不靈之物,又何以為君人乎?

  孔甲見疏,發怒不聽。原來雲盛是靡之後,貴戚大臣顧命定策,立孔甲者也。故孔甲雖不肖,只得敬畏之。但默違之耳。卻說二龍既不服人養,便滿野攫食人家雞犬豚彘。時有小兒童出遊者,亦攫食之。民人大怨,欲設法殺之。孔甲聞之,禁民,不許殺。乃使人遍訪天下能豢龍者,至期年而得劉累。劉累者,陶唐氏之庶支,衰而其後淪落於羿。浞之時,少康求之而未得者。劉累流於南海之外,學得擾龍之術,常衣食不給。聞孔甲訪求豢龍者,遂應命而來。孔甲大悅,使之豢龍。於是大司徒雲盛致官去任。

  孔甲所為劉累請以三千衛士,雜扮二十八宿,蒼龍、鶉火、白虎、玄枵之形。為旌旗幡幢、輿蓋之狀以代雲霞。為累大鼓、火炮、竹石之聲以代雷鼓。為閃光以代電,為蘊草之煙以代霧,為大車鼓扇以代風。為連環機、激轆轤、飛練,引茨山之泉、潁川之水,凌空濺沫如白虹飲川,銀河倒地。又為木龍於中,噴波鼓浪以代神龍行雨。如是以引龍。孔甲乃登臺而觀,萬民觀者如堵。時十一年己酉,春三月三日。費貨財用,度值粟萬石。聚官民十數萬以引龍。

  但見劉累乘蒼龍車,身扮龍。王手持雲幡搖拽,令三十人俱如法,張霧行雲,鼓雷發電,施煙灑雨。劉累口吹大角而聲呴呴若龍吟,以迎二龍。二龍方盤囷平野,忽見煙雨噴薄,雷電搏擊而至,以為真天帝風雲下迎己也。仰首而長鳴,呴呴奮鬣而起,乘乎白虹,不知其轆轤也;跋乎天河,不知其水槽也;媚乎神龍,不知其木龍也。浸假而下於養龍之池矣。劉累乃令收雲霧,息風雷,徹煙雨,用魚蝦以餉龍。龍然後知非天帝之令也。然既得池水,聊以自息。

  劉累日請於王,令人於四方捕異鳥、嘉魚、嘉谷、奇蓏以飯龍,龍欣然忘其在天與淵,而安於池中矣。劉累又請於孔甲,謂龍終未樂,恐且去,須圍池,建樓臺、殿閣。水下為水門、水宮、石洞、深潭,潭中置寶珠、奇璧以媚龍。池上之宮室則為龍王水府,雷公、電母、天妃,江婔、火帝、雲師、河伯、水母各等神之居,而各炳燭豎幡為雲霞日星之狀。各官鼓樂歌吹以樂龍,則龍不復去,而君王可長樂矣。孔甲大悅,一一如法。

  周池為臺謝館閣,名其城曰豢龍城,遺址尚在今臨潁縣。名其池曰豢龍池,池中第一殿曰龍王殿,高起雲山,以孔甲近臣扮龍王居之,日奏龍宮之樂。第二壇曰雷公壇,多設鼓炮,以武士扮雷神居之,日奏雷部之樂。第三宮曰天妃宮,以孔甲之妃扮作天妃娘,領美女三十三人,皆為九天仙子居之,日奏天妃之樂。第四臺曰火帝臺,多明煙火,張燭燎,以近臣扮火帝居之,日奏炎荒之樂。第五宮曰河伯宮,深如水穴,內藏溫涼玉、珍珠簾、蝦須席、珊瑚樹,以近臣扮河伯居之,日奏咸池之樂。

  池西第一府曰水府,高而深,幽窈清洞,以近臣扮水府之神居之,日奏水府之樂。第二臺曰電母臺,多張閃曜,以孔甲宮人老者領女部,扮電母居之,日奏光明之樂。第三樓曰江婔樓,圖畫煙波,設山植木,以妃嬪扮江婔領美女三十人,皆為水月神女之狀以居之,日奏江天之樂。第四洞曰雲師洞,起岩開壑,蓄煙設霧,多設幢幡旗蓋,以近臣扮靈師居之,日奏五雲之樂。第五宮曰水母宮,又深官晦暝,有迴廊轉岫於中,又以老宮人扮水母領女部居之,日奏重陰之樂。

  池正北為大殿高臺,曰天皇殿、曰觀龍臺。請孔甲自扮為天帝,擁金幢寶蓋,玉女仙妃奇歌妙舞,高居凴欄,下瞰雙龍遊戲於池,日奏鈞天廣樂以悅龍。正南則為一亭,曰戲龍亭。亭旁周以房,曰豢龍房。劉累自為豢龍氏居其中,日奏戲龍之聲,歌豢龍之歌。以豢龍。

  孔甲於是大縱游觀,輪月日循環。諸宮大宴,張諸樂,樂皆有歌,長短高下,皆為龍音。擬其大宴於觀龍臺,奏鈞天之樂,而歌廣樂之歌曰:

    皇皇兮鈞天,蕩蕩令清璇。

    喁喁兮萬靈,洞洞令幽潛。

    天樂令嘈嘈,雲路令由由。

    玉皇兮下來,響徹令人間。

  游龍王殿,則龍王領龍宮樂隊來迎,登殿大宴,奏龍宮之樂,歌其歌曰:東海兮瞳瞳,初焞兮乍紅,泧潡兮洪濤,鬱相望兮龍宮。玉輦兮金幢,啟天關兮下扶桑,修青前導兮百川王。螭蜃後湧兮朝天皇,三島十洲之周駕兮,盡歸墟其明光。

  游雷公壇,雷神迎,宴,奏雷部之樂,歌曰:

    光天陰,下國霖,山川沉,阿香淫。光天弸,下國驚,山川轟,豐隆翃。光天噎,下國密,山川飄,赫衝滭。滭赫衝,翃豐隆,鼓萬靈,鞭九龍。

  游天妃宮,天妃迎,宴,聽天妃之樂,歌曰:

    皎群仙兮瑞雲端,服金縹兮帶玉鞶,

    披雲潢兮珮香蘭,舞龍蜿兮步羽鴆,

    媚天王兮狡笑媛。

  游火帝臺,火帝迎,宴,聽炎荒之樂,歌曰:

    嘩嘩兮炎荒,扇薰風今迎天王。

    鬱攸兮元冥,辜涂兮用揚。

    雲門兮大歌,赤帝子兮彭彭。

  游河伯宮,河伯迎,宴,聽咸池之樂,歌曰:

    蕩蕩天潢上咸池。巍巍天高俯百夷。

    天潢天高光離離。上作銀河下玉溪。

    玉溪之水深莫睨。玉皇駕幸鳴琮琪。

    河伯迎鑾雨祈日。咸池之水萬龍戲。

    玉皇之樂無窮期。

  游水母宮,水母迎,宴,奏重陰之樂,歌曰:

    坤維兮幽脈沉,陰穴兮雨雲深,

    水國兮天地霪,水夷兮奏羽吟,

    萬龍嘶吼令,鼓天王之樂淫。

  游雲師洞,雲師迎,宴,奏五雲之樂,歌曰:

    觸石兮隆興,光明兮赫冥。

    河山兮結凝,御風兮英英。

    皓鬱兮金精,舟靈兮火明。

    壽逸兮元京,光汜兮天海蒸。

    卿矞油同之繚孌兮,捧天皇之上升。

  游江婔樓,江婔迎,宴,奏江天之樂,歌曰:

    浩浩兮深宮,萬里令淵封。

    洚洞兮幽吟,千簌令神龍。

    神龍矯兮,天地悄兮。

    忽高翔兮,天地陽兮。

    有美人兮,清揚婉兮。

    視赤流睇,阿明姣以孌兮。

    帝登高樓,江天寬兮。

  游電母堂,電母迎,宴,奏明光之樂,歌曰:

    曄嘩兮靈華,□譚兮赤蛇。嗔喧兮靈隆。列缺兮金霞。紅綃兮寶練,秀英兮銀線。吭磽兮裔淫。昭下國兮光紝紝。玉皇兮駕來。熠燿兮毋陰。

  游於水府,水神迎,宴,奏水府之樂,歌曰:

    厥始天地兮載生則子,渦回六極兮坎德子之居。無夷兮始來,勾大丘之是隨。洞洞兮源源。浩浩兮天,淵淵令淵,子王兮百川。聞天帝兮幽觀,子率群龍兮迎招搖寶幡。

  游宴之餘,又至於御龍亭,命劉累戲龍。時投物豢之,觀龍之見食。或爭,或不顧得食。或喜,或不為意。食畢,或搖尾,或悠然以嬉,以游,以為極樂。就宴於御龍亭,劉累乃為龍吟之音,歌戲龍之歌,而奏之管弦。若其歌之一曰:

    龍乎來哉!天潢大涸。

    無坎隈哉!莫可藏身。

    尚可懷哉!龍乎來哉!

  其二曰:

    龍乎來餐哉!天下無名山哉!

    焚獵煩哉!安得深藏。

    無復危哉!龍乎來餐哉!

  其三日:

    龍乎游哉!四海雖寬,

    爾孰求哉!山川不云。

    爾安能雨乎田疇哉!

    凡水類此,龍乎游哉!

  其四曰:

    龍乎樂哉!戢爾鱗乎角哉!

    大洋密罟,孰若茲潺灂哉!

    知爾愛爾,尚何索哉!

    龍乎樂哉!

  其五日:

    龍乎安哉!君王有道。

    錫爾磻哉!雷電春至。

    雨漫漫哉!爾載君王。

    游九天以還哉!

  於是孔甲樂甚,嘉劉累之功,賜號曰御龍。

  是時,近郊無閒田土。諸侯之中,惟豕韋氏者,土田廣富,當徐州地也。孔甲遂奪之,以爵御龍氏,而逐豕韋氏。天下諸侯見他無罪而妄奪人封爵,各抱不平。遂叛而不朝。

  卻說那雙龍亦自有異,既是龍,豈有見絕於天之理。只因塵情不淨,偶有差誤,被天帝謫下凡塵耳!只不合便受人間纏繞,便難拔起了。那雄到底性剛志烈,雖在豢池,不得已隨時苟安,卻不甚食。便終日鼓吹喧聞,他只每藏首坎隈,不以為樂。那雌龍便不能,便似賣與人家畜物吃食,圖飽得喜失怒。生的也吃,死的也吃,谷食也吃,血食也吃。雄龍則任己意吸張生物。亦不靠人予,更不吃死物,不食人餘。雌龍聞鼓樂則遊戲舞擺,見旗幡則向注。那雄龍便不理一切,因此雌龍貪食,既多靈氣,日去便患病起來,一夕便死了。

  劉累大慌,遂設法瞞孔甲,不使來游。將雌龍宰劊,和醢以供孔甲之饌。人道世間美味惟龍第一,孔甲嘗之,大喜其味美,問知既是雌龍,便道:「那雄龍也不能蕃息,他也無用,不如並殺以為饌。」劉累不得已,只得設法用網來取雄龍。雄龍大怒,破其網,便將池旁四岸樓臺殿閣,一齊用尾刷刺掃翻。湧起風浪,將池旁居住的龍王水府等偽神,一齊淹殺。劉累會乘水,抱木飄去。這池上後三日,一陣濃雲驟雨疾風迅雷從天下來,雄龍怒飛上天去了。劉累恐孔甲殺他,遂奔向魯山藏身去了。魯山今汝州地也。

  劉累既去,豕韋氏思復故業,無計可得,乃飾美女獻於孔甲。孔甲見而大悅,慨然受之。既又知孔甲好田獵,遂買良犬善馬獻孔甲,孔甲又受之。孔甲遂召豕韋氏還。豕韋氏者,高陽氏之後,彭之孫元哲,封於韋,為豕韋氏。此時名峙賀者,失土者也。既得近孔甲,遂導以游畋,無方不居。諸侯雖勉強接識,實已離心,亦不盡臣禮。

  二十年戊辰,畋於東陽萯山,值天大風晦暝,孔甲迷惑不知去向,從軍皆不知所在。孔甲自輿左右單車人憩民家。主人方生一子,鄰人曰:「此良日也,此子必大吉。」又士人曰:「恐福不能勝也,此子必有殃。」孔甲聞之,曰:「試以為予子,誰敢殃之。」遂取其子從駕以歸,使於宮中養之。後既長,戲搴幕礙,墜斧砍折其足。孔甲歎曰:「嗟乎!信有命乎?昔人人以為必有殃,今果然。誠天數,非人所能為也!」其母悲泣嗚嗚,其聲砥緩。孔甲遂取砥緩之聲作破斧之歌,一歌曰:

    噫嘻嗚嗚,載歌載途。

    昔也後來,子方哺。

    之子方哺,後來吉。

    既也馬如,是豈良日?

  再歌若曰:

    田車東來,之子於懷。

    生爾服予,樂斯西歸。

    西歸予子,殃爾奚自?

    深宮潭潭,孰擊其踦?

  三歌若曰:

    豈有天風?爰動予宮。

    豈有怪神?爰揭予蒙。

    手足自屠,之子之痛。

    天則定爾,噫嘻嗚呼!

  是則東宮歌聲悲切,非大雅之樂。民情益近頗僻,夏后氏風政之衰,此亦見一節矣。

  卻說豕韋氏、峙賀得近後,遂命復其國土。時諸侯不朝,互相吞並,更相爭殺,孔甲無術弭之。因豕韋氏國富民強,兼峙賀有智勇,足制諸侯。遂命為徐方諸侯之長,使專征伐。峙賀又命都中被棄元士若頻、元長戎者,皆命世之才,皆聘而任之。二士遂勸峙賀修政假仁。豕韋氏遂號令於東方,以及天下。

  是時諸侯,惟契之後商侯世世善人相繼,獨能不失朝聘臣禮。孔甲亦知其善,遂命商侯主癸為豫方諸侯之長,得專征伐。主癸承王命,守臣節彌謹。峙賀則連親結黨,以熾權力;作威作福,以駕馭天下;巧取強奪,以吞並小國。眾諸侯亦相效尤,大者自雄以制人,小者附勢以圖人。如息國侯常氏,今汝寧地;蓼國侯平始,今固始地;六國侯英原,今安豐地;大楚糜子國熊燔,今荊岳地。此等諸國,皆自為雄長,糾率南國諸侯用兵者也。郇國侯猗氏巫,今猗氏縣;黎國侯大陵氏冥,今壺關縣;沙國侯涉漓,今彰德地;胙國伯長鐵,今衛輝地;鄘國少嬴,亦衛輝地;無終國子黝淵,今順天玉田;昆吾氏國,當廣平地侯,乃高陽之後,陸終子樊之子孫,姓已名疆者。此等諸國,皆自為雄長,於北方糾率諸國用兵者也。薄姑氏國,今青州地,子曰彌;萊子國徇邪,今登州地。此等諸國則從豕韋氏用兵者也。西方之國,惟顧氏之國侯先須最強用兵,但從和者不可無。中原之國,則葛國為無道,然此時猶未甚。其差善者,則辛國伯已成,今邰陽地。與有男氏、斟灌氏、斟鄩氏、彤城氏、褒氏、杞氏、繒氏、冥氏、有莘氏,今陳留地,皆同姓之分也。僅僅自存已。其有鬲氏、有仍氏、有緡氏、有虞氏、陶唐氏、費氏,則皆貴戚甥舅之國,亦勉守衰者也。其他又如柏子國、房子國、弦國,今皆汝寧地,此等國又只唯唯聽人命令耳。唯是昆吾氏已強,以勇力擅威於北方,故北方諸侯以昆吾氏為長。顧氏先須以智能擅名於西方,故西方諸侯以顧氏為長。息侯常氏乾以詐謀,擅奇於南方,故南方諸侯以常氏為長。豕韋氏峙賀以勇智詐術並兼,任賢得士,扶義唱仁,故盡轄東方而擅雄海內,致天下諸侯皆以豕韋氏為長。四長既各逞,豕韋氏既合長天下,諸侯遂各方自朝其長,自相會同。同己者,率令之;異己者,攻取之。率順我以攻不我順,天下遂始有霸者之道。霸道大盛,而王道遂衰滅將盡。

  孔甲末年,見天下叛離,亦心悔失臣士、失諸侯,乃思用兵力征天下。又遣人往牛首之山,今西安,彩鐵鑄劍。嗚呼!何用也?

  後人余季岳口占一絕以歎之曰:

    從來聖道服華夷,天下元非一劍威。

    饒有首山鋼百鍊,豈為昏主振衰微?

  又追歎其寵御龍氏而失諸侯,亦口占一絕曰:

    豢得雙龍擲萬邦,雙龍不豢實何妨?

    豢龍人遠雙龍去,眾叛親離自慘傷。

  又追歎其夫士以為衰亂之本也,亦口占一絕曰:

    不好真龍好假龍,假龍依舊復成空。

    真龍暗裡分天地,畢竟君王好未隆。

  孔甲在位竟至三十年,殞於戊寅,以一身成夏運之衰。不識後來何人繼位,下回分解便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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