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秋燈續錄/蔡爾康序

敘

　　此余亡友宣君瘦梅之所著也。宣君負跅弛不羈之才，丁抑鬱無聊之運，握瑜懷瑾，寶氣常埋，蒸雲蔚霞，筆花空燦，其人其遇，可泣可歌。前者有《夜雨秋燈錄》之著，搜羅奇事，掇拾舊聞，瀾翻舌而不窮，水沁脾而畢入。參軍俊逸，狀鶴舞而如生；開府清新，效猿吟而不已。讀其書可以想見其為人。餘為之敘而刻之，固已價重雞林，譽隆鶡冠，爭先快睹，悅目怡情。方其藝圃漱芳，不名世而壽世，何意文園消渴，因絕塵而棄塵。蓋續錄猶未梓成，而先生已赴玉樓臺矣。嗚呼！蒼蒼者何忌才若斯之甚耶？夫造物生才，其大者將以經天緯地，旋乾轉坤，其次亦必藉以做聖述明，承先啟後。至於點綴翰墨，嘯傲煙霞，此其才之小者，似不足為忌，而造物猶故靳之，此何故哉？與其忌之，則如弗生。乃既生此才，以顯鐘毓之奇，繼複秘此才，以絕用行之路，終且絕此才，以故示缺陷之留。天道於是乎？不可問矣。雖然，天能奪其壽，天卒不能奪其才。則雖不永其年，而仍未始不永其才。即僅此續錄一編，而宣君不死矣。人亦有言：詩書者，古人之糟粕。然餔其糟而啜其醴，後世猶得飫古人之緒餘。然則，《秋水》一篇，莊生蝶化，春風片什，劉子鵑啼，即此足以彌天公之憾。初何必謂長吉之嘔心，不及曼倩之洗髓也。余於是編之告竣，而又得一悟境焉。

　　　　光緒六年歲次上章執徐秋八月縷馨仙史蔡爾康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