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太祖高皇帝實錄/卷021

  丙午八月庚戍朔,拓建康城。初,建康舊城西北控大江,東進白下門外,距鐘山既闊遠。而舊內在城中,因元南臺為宮稍庳隘,上乃命劉基等卜地定,作新宮於鐘山之陽,在舊城東白下門外二里許,故增築新城,東北盡鐘山之趾,延旦周迴凡五十餘里,規制雄壯,盡據山川之勝焉。

  ○以伐張士誠告祭大江之神曰:“惟神奉天明命,主宰大江,察鑒無私,代天行令。予生於濠梁,乃庶民也。曩因兵變,遂列行伍,繼為總兵。歲月以來,軍民既眾,土宇益辟,乃正王位,建國曰‘吳’,立業江南,拓土廣疆,滅強暴之國;恤兵養民,除貪汙之政,於茲十有二年矣!今姑蘇張士誠處我東南之境,數來生畔。伏聞古今以來,民欲安,聖人一;民欲愁,伯者多。予之與張,不可多事與民、並立以榮其身,必決雉雄,以安民庶!然而剖判在乎天,用事在乎人,其深淵巨峰,淤淺河湖,人力一時不能為者。茲欲獎率舟師,由毗陵之境委曲通道,進入太湖,與張氏決戰!告神鑒知。”

  ○辛亥,命中書左相國徐達為大將軍、平章常遇春為副將軍,帥師二十萬伐張士誠。上御戟門集將佐諭之曰:“古人立大功於天地間者,必因其時以行其誌,如伊尹佐湯以伐桀、呂望佐武王以翦商,皆得其時,而誌在於天下蒼生也。自大亂以來,豪傑並起,所在割據稱名號者不可勝數:江南亂雄,西有陳友諒,東有張士誠,皆連地千里,擁眾數十萬。吾介乎二人之間,相與抗者十餘年。觀二人所為,其誌豈在於民?不過貪富貴、聚淵藪、劫奪寇攘而已。友諒敗滅,獨士誠據有浙西,北連兩淮,恃其強力,數侵吾之疆場,賴諸將連歲征討,克取兩淮之地,今惟浙西姑蘇諸郡未下,故命卿等討之。卿等宜戒飭士卒:毋肆虜掠、毋妄殺戮、毋廢丘壟、毋毀廬舍!聞張士誠母葬姑蘇城外,慎勿侵毀其墓,汝等勿忘吾言!諸將帥務在輯睦,勿縱左右欺淩軍士。凡為將之功必資士卒,善撫恤之。大抵克敵者必以成功為效,樹德者必以廣恩為務,卿等勉之。”諸將皆再拜受命。遂為《戒約軍中事》,命人給一紙。

既而,上御西苑,復招達、遇春諭之曰:“今師行,茍張氏全城歸命,不勞吾師,吾必全之。若用師,城破之日,生其將士,撫其人民,無妄殺戮,有可用者即選用之。”達等即受命。

將發,上問諸將曰:“爾等此行,用師孰先?”

遇春對曰:“逐梟者必覆其巢,去鼠者必熏其穴,此行當直搗姑蘇!姑蘇既破,其餘諸郡可不勞而下矣。”

上曰:“不然。士誠起鹽販,與張天騏、潘原明等皆強梗之徒,相為手足。士誠茍至窮蹙,天騏輩懼俱斃,必並力救之。今不先分其勢,而遽攻姑蘇,若天騏出湖州、原明出杭州,援兵四合,難以取勝!莫若出兵先攻湖州,使其疲於奔命,羽翼既披,然後移兵姑蘇,取之必矣!”遇春猶執前議,上作色曰,“攻湖州失利,吾自任之;若先攻姑蘇而失利,吾不汝貸也!”遇春不復敢言,上乃屏左右,謂達、遇春曰:“吾欲遣熊天瑞從行,俾為吾反間也。天瑞之降,非其本意,心常怏怏。適來之謀,戒諸將‘勿令天瑞知之’,但云‘直搗姑蘇’,天瑞知之,必叛從張氏以輸此言。如此,則墮吾計矣!”

  ○壬子,命博士許存仁進講經史,存仁講《尚書·洪範篇》至“休徵,咎徵之應”,上曰:“天道微妙雖知,人事咸通易見,天人一理,必以類應。稽之往昔,君能修德,則七政順度,雨、旸應期,災害不生;不能修德,則三辰失行,旱、澇不時,乖異叠見,其應如響。箕子以是告武王,以為人君者之儆戒。今宜體此,下修人事,上合天道,然豈特為人上者當勉?為人臣者亦當修省以輔其君!上下交修,斯為格天之本。”

  ○癸酉(疑似為癸丑),大將軍徐達等率諸軍發龍江。

  ○辛酉,師至太湖。

  ○己巳,常遇春擊敗張士誠兵於湖州港口,擒其將尹義、陳旺,遂次洞庭山。上聞之喜曰:“勝可必矣!”

  ○癸酉,進至湖州之毗山,又擊敗士誠將石清、汪海,擒之。張士誠駐軍湖上,不敢戰而退。指揮熊天瑞叛降於士誠。

  ○甲戌,師至湖州之三里橋,士誠右丞張天騏分兵三路以拒我師:參政黃寶當南路,院判陶子實當中路,天騏自當北路,同僉唐傑為後繼。達率兵進攻之,有術者言“今日不宜戰”,常遇春怒曰:“兩軍相當,不戰何時?”於是,達遣遇春攻黃寶,王弼攻天騏,達自中路攻陶院判,別遣驍將王國寶率長槍軍直扼其城。

遇春與黃寶戰,寶敗走,欲入城,城下釣橋已斷,不得入,復還力戰,又敗,被擒,並獲其元帥胡貴以下官二百餘人。

張天騏、陶子實皆不敢戰,斂兵而退。士誠又遣司徒李伯昇來援,由荻港潛入城,我軍復四面圍之,伯昇及天騏閉門拒守。達遣國寶攻其南門,自以大軍繼之,其同僉余德全、院判張德義、陶子實出戰,皆敗走。士誠又遣平章朱暹、王晟、同僉戴茂、呂珍、院判李茂及其第五子號“五太子”者,率兵六萬來援,號“三十萬”,屯城東之舊館,築五寨自固。

達與遇春、湯和等分兵,營於東阡鎮南姑嫂橋,連築十壘,以絕舊館之援。李茂、唐傑、李成懼不敵,皆遁去。士誠婿潘元紹時駐兵於烏鎮之東,為呂珍等聲援,我師乘夜擊之,元紹亦遁。遂填塞溝港,絕其糧道。

士誠知事急,乃親率兵來援,達等與戰於皂林之野,又敗之,虜其戴元帥及甲士三千餘人。

  ○置常德衛。

  ○丙子,上諭中書省臣曰:“術者言‘今歲當旱’。自兵興以來,連年饑饉,百姓流離,吾甚傷之。若又加以旱,民何以堪?今吾軍方東征,恐有貪暴,掠人子女、財貨,使民嗟怨,豈不重傷天地之和?吾前已戒飭諸將士,中書其以吾意諭軍中總兵者:務在安輯,以稱吾意!”


  九月庚辰朔


  ○辛卯,張士誠復遣其同僉徐誌堅以輕舟出東阡鎮覘我師,欲攻姑嫂橋,常遇春遇之與戰,會大風雨,天晦甚,遇春令勇士乘划船數百突擊之,復破其兵,擒誌堅,得眾二千餘人。

  ○己未,命朱文忠帥師攻杭州,上諭之曰:“徐達等取姑蘇,張士誠必集兵以拒,今命爾攻杭州,是掣制之也。我師或沖其東,或擊其西,使彼疲於應戰,其中必有自潰者!爾往,宜慎方略。”

  ○己亥,夏主明昇遣使來聘,上因與語,使者輒自言其國“東有瞿塘三峽之阻,北有劍閣棧道之險,古人謂‘一夫守之,百人莫過’!而西控成都,沃壤千里,財利富饒,天府之國”。上笑曰:“蜀人不以修德保民為本,而恃山川之險,誇其富饒,此豈為國長久之道耶?然自用兵以來,商賈路絕,民疲財匱,乃獨稱富饒,豈自天而降耶?”使者退,上因語侍臣曰:“吾平日為事,只要務實,不尚浮偽。此人不能稱述其主之善,而但誇其國險,固失奉使之職矣!吾嘗遣使四方,戒其謹於言語,勿為誇大,恐貽笑於人。蓋以誠示人,不事虛誕。如蜀使者之謬妄,當以為戒也!”

  ○乙巳,侍臣王祎等進講,上問曰:“漢高祖、唐太宗,孰優?”

起居註魏觀對曰:“太宗雖才兼文武,而於為善未勉矯揉;高祖豁達大度,規摹弘遠,以此觀之,高祖為優。”

上曰:“論高祖豁達大度,世咸知之,然其記丘嫂之怨,而封其子為羹頡侯;怨豐之叛,而不封雍齒,不肯以豐為湯沐邑,則度量亦未弘矣!太宗規摹雖不及高祖,然能駕馭群臣,各為己用,及大業既定,卒皆保全,此則太宗為優也!”

  ○左丞廖永忠、參政薛顯、將遊軍至湖山之德清,遂取之,獲船四十艘,擒其院判鐘正及叛將賈德成。

  ○張士誠自徐誌堅敗甚懼,遣其右丞徐義至舊館覘形勢,將還報,常遇春以兵扼其歸路,義不得出,乃陰遣人約士誠弟士信出兵,與舊館兵合力來戰。士誠又遣赤龍船親兵援之,義始得脫,與潘元紹率赤龍船兵屯於平望。復棄赤龍船,乘小舟潛至烏鎮,欲援舊館。遇春由別港追襲之,至平望,縱火焚其赤龍船,軍資、器械一時俱盡,眾軍散走。自是,張氏舊館兵援絕,饋餉不繼,多出降。

  ○指揮副使張勝宗討湘鄉易華,斬之。華,據黃牛峰,既降而復叛,率其餘黨益肆剽掠,潭湘民多被其害。至是,參政楊璟命勝宗討平之。

  ○周文貴復攻掠辰州諸郡,上聞之,遣人諭楊璟、張彬等曰:“湖南地接溪洞,賊人恃險負固,叛服不常,宜多設方略以取之:薄其山寨,絕其樵采、糧道。彼烏合之徒,誌在擄掠,既無所得,勢必潰散,乘機剿捕,無遺後患!其有脅從者,則開釋之。收復郡縣,留兵鎮守,以綏遠人。”於是,璟等遂分兵進討。

  ○丙午,遣參政蔡哲報聘於蜀,諭哲曰:“蜀使者多飾浮辭,誇大其國,徒取人不信。汝至蜀,慎無效此!彼有所問,但以實告之耳。”


  冬十月己酉朔,以郭永為國子博士,李克正為學正,張孟兼為學錄,呂仲善為典膳。


  ○辛亥,大將軍徐達以所獲張士誠將士狥於湖州城下,城中大震。

  ○壬子,常遇春兵攻烏鎮,張士誠將徐義、潘元紹及甘院判拒戰不勝,復退走。遇春追至昇山,遂攻破其平章王晟陸寨,餘軍奔入舊館之東壁。其同僉戴茂乞降,我師馳入之。是夕,王晟(原文寫作“昇”,疑有誤,應為“晟”)亦降。

  ○甲子,朱文忠指揮朱亮祖、耿天壁攻桐廬,降其將戴元帥。復遣袁洪、孫虎略富陽,擒其同僉李天祿,遂合兵圍餘杭。

  ○戊寅,徐達復攻昇山水寨,顧時引數舟繞張士誠兵船,船上人俯視而笑,時覺其懈,率壯士數人躍入其舟,大呼奮擊,餘舟競進薄之。士誠五太子盛兵來援,常遇春稍卻,薛顯率舟師直前奮擊,燒其船,其眾大敗。其五太子及朱暹、呂珍等以舊館降,得兵六萬人。遇春謂薛顯曰:“今日之戰,將軍之力居多,吾固不如也!”五太子者,士誠養子也,本姓梁,短少精悍,能平地躍起丈餘,又善沒水。朱暹、呂珍亦善戰,士誠倚之。至是,皆降,士誠為之奪氣。


  十一月己卯朔


  ○庚辰,舊館捷至,父老進賀,上曰:“此民之福也,自此東南可定,轉輸之勞亦可少蘇矣!汝父老宜戒諭百姓,各立生業,無作非義,庶可共享太平。”父老皆拜謝而出。

  ○甲申,徐達遣馮國勝以降將呂珍、王晟等徇湖州城下,語李伯昇出降。伯昇在城上對曰:“張太尉養我厚,我不忍背之。”抽刀欲自殺,為左右抱持,得不死。左右語伯昇曰:“援絕勢孤,久困城中不如降!”伯昇俯首不能言。其左丞張天騏、總管陳昧等以城降,伯昇遂亦降。參政胡德濟討諸暨鬥巖山寨,平之。

  ○己丑,徐達既下湖州,即引兵向姑蘇,至南潯,張士誠元帥王勝降。

  ○辛卯,至吳江州,圍其城,參政李福、知州楊彜降。

  ○朱文忠攻餘杭,下之。先是,文忠兵至餘杭,遣人語謝五曰:“爾兄以李夢庚小隙歸於張氏,非爾謀也。爾乃國之戚臣,若降可保不死,仍享富貴。”謝五答曰:“我誠誤計,若保我以不死,我即降。”文忠許之,乃與弟侄五人出降。

文忠遂進兵杭州,未至,張士誠平章潘原明懼,遣員外郎方彜詣軍門請納款,文忠曰:“吾兵適至此,勝負未分而遽約降,無乃計大早乎?”對曰:“此城百萬生靈所系,今天兵如雷霆,當者無不摧破!若軍至城下,雖欲降,恐無及,故使彜先來請命。”文忠留之宿,明日遣還報,而駐兵以待。原明即日以款狀來,曰:“嬰城固守乃受任之當為,歸款救民亦濟時之急務。竊伏自念,起身草野,叨位省樞,非心慕於榮華,乃誌存於匡定。豈意邦國殄瘁,王師見加!事雖貴於見機,民是同於歸義。念是邦生靈百餘萬,比年物故十二、三,今既入於職方,願溥覃於大澤。謹將杭州土地、人民及諸司軍馬、錢糧之數以獻。”

文忠至杭州,潘原明及同僉李勝奉士誠所授“行省及樞密院浙西、江東兩道廉訪司”印,並執蔣英、劉震出降,伏謁道左,以女樂導迎,文忠叱去之。進原明等,宣上命,慰諭之。禁戢士卒,城中晏然。凡得兵二萬,糧二十一萬(石),馬六百疋。執元平章丑得長壽等,與蔣英、劉震皆送建康,並遣元明以下官屬入朝。

  ○壬辰,修《公子書》及《務農技藝》、《商賈書》成。先是,儒士熊鼎、朱夢炎等至建康,延居上賓館,令纂修是書。上謂之曰:“公卿、貴人子弟雖讀書,多不能通曉奧義,不若集古之忠良、奸惡事實,以恒辭(常用的言語)直解之,使觀者易曉,他日縱學無成,亦知古人行事,可以勸戒。其民間商、工、農、賈子弟亦多不知讀書,宜以其所當務者直辭解說,作《務農技藝》、《商賈書》,使之通知大義,可以化民成俗。”至是書成,命頒行之,賜鼎等白金(每)人五十兩及衣、帽、靴、襪等物。

  ○庚子,張士誠同僉李思忠、總管衡良佐,以紹興路降。命駙馬都尉王恭、千戶陳清、李遇守之。

  ○左丞華雲龍率兵攻嘉興,張士誠將宋興以城降。

  ○壬寅,海寧州降。

  ○癸卯,大將軍徐達等,兵至姑蘇城南鮎魚口,擊張士誠將竇義,走之。康茂才至尹山橋,遇張士誠兵,又擊敗之,焚其官瀆戰船千餘艘及積聚甚眾。達遂進兵圍其城:達軍葑門,常遇春軍虎丘,郭子興(與定遠郭子興重名)軍婁門,華雲龍軍胥門,湯和軍閶門,王弼軍盤門,張溫軍西門,康茂才軍北門,耿文炳軍城東北,仇成軍城西南,何文輝軍城西北,四面築城圍困之。又架木塔與城中浮屠對,築臺三層,下瞰城中,名曰“敵樓”,每層施弓弩、火銃於上。又設襄陽炮以擊之,城中震恐。

有楊茂者,無錫莫天祐部將也,善沒水。天祐潛令入姑蘇與士誠相聞,邏卒獲之於閶門水柵旁,送達軍,達釋而用之。時姑蘇城堅不可破,天祐又阻兵無錫,為士誠聲援,達因縱茂出入往來,因得其彼此所遺蠟丸書。由是悉知士誠、天祐虛實,而攻圍之計益備。

達時督兵婁門,士誠出兵拒戰,我武德衛指揮副使茅成戰死。成,濠之定遠人,性剛勇。自和州從軍隸元帥常遇春麾下,克太平,始授萬戶;定常州寧國,陞為總管;克衢州,陞副元帥,守金華,調領軍,駐杭州之臯亭山為應援;改太平興國翼元帥,從克安慶,還援安豐、討廬州;廬州未下,從上與陳友諒戰鄱陽湖涇江口;復從克武昌,遷武德衛正千戶,尋陞指揮副使;取贛州、安陸、襄陽、泰州皆有功;調征浙西,克舊館。至是圍蘇州,戰婁門,左脅中殳(原文寫作“義”,疑有誤或影印不清)死。後追贈鎮國上將軍、僉大都督府事護軍東海郡公。

  ○甲辰,元平章丑得(原文於此寫作“的”,因此前原文寫作“得”,故同前)長壽等至建康,上以其元臣,命有司給廩餼歸之於元,而誅蔣英(蔣英曾主謀並親手殺害胡大海)於市。以潘原明全城歸降,民不受鋒鏑,仍授平章,其官屬皆仍守舊職,從右丞朱文忠節制。


  十二月戊申朔


  ○乙卯,永寧酃縣賊饒一等作亂,指揮副使畢榮討之,擒偽元帥王子華,餘黨悉平。

  ○己未,罷浙東行省,開浙江等處行中書省於杭州。

  ○陞右丞李文忠(即朱文忠)為平章政事。文忠,上甥也,自幼育之,賜以國姓。至是,命復姓李氏。

  ○陞元帥陳德為天策衛親軍指揮使。

  ○改紹興路為紹興府、諸全州為諸暨縣。

  ○陳友諒將建寧阮德柔遣使來納款。

  ○是時,群臣皆上言:“一代之興,必有一代之制作。今新城既建,宮闕制度亦宜早定。”上以國之所重莫先廟社,遂定以明年為“吳元年”,命有司營建廟社,立宮室。

  ○甲子,上親祀山川之神,祝冊曰:“維神開辟以來,鐘毓靈秀,盤礴江東。然而氣運凝會之處,人莫能知。予自乙未渡江,丙申駐師金陵,撫安黎庶,於今十有二年,拓土廣疆,神人翼贊。欲立郊社,建宮宇於舊城之東、鐘山之陽,國祚綿長,惟山川氣運是從。謹於是日肇庇工事,敢告。”

  ○己巳,典營繕者以《宮室圖》來進,上見其有雕琢奇麗者,即去之,謂中書省臣曰:“宮室但取其完固而已,何必過為雕斫?昔堯之時,茅茨土階,采椽不斫,可謂極陋矣!然千古之上稱盛德者,必以堯為首!後世競為奢侈,極宮室、苑囿之娛,窮輿馬、珠玉之玩,欲心一縱,卒不可遏,亂由是起。夫上能崇節儉,則下無奢靡。吾嘗謂‘珠玉非寶,節儉是寶’!有所締構,一以樸素,何必極雕巧以殫天下之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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