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太祖高皇帝實錄/卷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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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元年九月甲戌朔,升雄武衛千戶韋正為鳳翔衛指揮使。

  ○命參政朱亮祖帥浙江、衢州、金華等衛馬、步、舟師,討方國珍。

   上曰:“方國珍魚鹽負販,呰窳偷生,觀望從、違,誌懷首鼠。今出,師討之勢當必克!彼無長策,惟有泛海遁耳。三州之民,疲困已甚,城下之日,毋殺一人!”於是,亮祖頓首,受命而行。

  ○太廟成,四祖各為廟:德祖居中,懿祖居東第一廟,熙祖居西第一廟,仁祖居東第二廟。廟在宮城東南,皆南向,每廟中奉神。東西兩夾室,兩廡,三門,門皆設戟二十四。外為都宮,正門之南別為齋次五間,齋次之西為饌次五間,俱北向;門之東為神廚五間,西向;其南為宰牲池一,南向。

  ○乙亥,贈故鳳翔衛指揮使丁德興為都指揮使,誥曰:“朕聞為人臣,生而能宣力效忠者沒,則必有褒贈之榮,所以報功也!鳳翔衛指揮使丁德興,以武勇之資投身戎伍,委質事朕,歷有戰功。當征進蘇州之時,方圖報效,竟以一疾長逝。追念曩昔,不忘於懷!是用贈爾‘驃騎將軍、都指揮使’,以慰爾於冥。爾其有知,服茲寵命。”後又追封為“濟國公”。

  ○戊寅,上謂中書省臣李善長、傅瓛、楊憲等曰:“法有‘連坐’之條,謂侵損傷人者。吾以為,鞠獄當平恕,非大逆不道,則罪止及其身。先王之政,罪不及孥,罰弗及嗣,忠厚之至也!自今民有犯者,毋連坐。”

參政楊憲對曰:“先王用刑,世輕,世重。自元政姑息,民輕犯法,非重治之,則犯者益眾。”

   上曰:“民之為惡,譬猶衣之積垢,加以浣滌,則可以復潔;汙染之民,以善導之,則可以復新。夫威以刑戮,而使民不敢犯,其為術也淺矣!且求生於重典,是猶索魚於釜,欲其得活,難矣!故凡從輕典,雖不求其生,自無死之道。”

  ○辛巳,大將軍徐達克姑蘇,執張士誠。

   時城圍既久,熊天瑞教城中作飛炮,以擊我師,多所中傷。城中木、石俱盡至,折祠廟、民居為炮具。達令軍中架木若屋狀,承以竹笆,軍伏其下,載以攻城,矢、石不得傷。至是,達督將士破葑門,常遇春亦破閶門新寨,遂率眾渡橋,進薄城下。其樞密唐傑登城拒戰,士誠駐軍門內,令參政謝節、周仁立柵以補外城。傑知不敵,投兵降。周仁、徐義、潘元紹及錢參政,皆降。
   晡時,士誠軍大潰,諸將遂蟻附登城。城已破,士誠猶使其副樞密劉毅,牧餘兵尚二、三萬,親率之,戰於萬壽寺東街。復敗,劉毅降。士誠倉惶歸,從者僅數騎。
   初,士誠見兵敗,謂其妻劉氏曰:“我敗且死矣,若曹何為?”
   劉氏曰:“君勿憂,妻必不負君!”乃積薪齊雲樓下。及城破,(劉氏)驅其群妾、侍女登樓,趣其自盡,令養子辰保縱火焚之,(劉氏)遂自經(上吊)死。
   士誠獨坐室中,左右皆散走。達遣士誠舊將李伯昇,至士誠所諭意。時日已暮,士誠距戶自經,伯昇決戶,令降將趙世雄抱解之,氣未絕,復蘇。達又令潘元紹以理曉之,反復數四,士誠瞑目不言。乃以舊盾舁之出葑門,途中易以戶扉舁至舟中。
   凡獲其官屬平章李行素、徐義、左丞饒介、參政馬玉麟、謝節、王原恭、董綬、陳恭、同僉高禮、內史陳基、右丞潘元紹等所部將校,杭湖、嘉興、松江等府官史、家屬,及外郡流寓之人,凡二十餘萬,並元室神保大王黑漢等,皆送建康。叛將熊天瑞伏誅。
   初,達與遇春約:“城破之日,中分撫定,先集將士申明上意。令將士各懸小木牌,令曰‘掠民財者死,折民居者死,離營二十里者死’!”及城破,達軍其左,遇春軍其右,號令嚴肅,軍士莫敢妄動,居民晏然。

  ○壬午,命中書省以戰袍賜征浙西將士。時姑蘇之捷未至,上念士卒征戍,時將寒,故有是命。

  ○癸未,姑蘇捷至,上乃命中書省平章胡廷瑞帥師取無錫州,仍命大都督府副使康茂才,將常州、宜興、長興等衛兵繼之。

     ○命虎賁左衛副使張興率勇士千人赴淮安,俟師期。又命濠州練習平鄉山寨軍亦會淮安,謀取膠州及登萊等處。

  ○乙酉,改平江路為蘇州府,以何質知府事。

     ○命江淮衛以兵千人守禦邳州。

     ○大將軍徐達等,遣許千戶率兵取通州次狼山,其守將張右丞者,士誠從子,所謂“火眼張”也,率所部詣軍門降。得將士七千三百四十二人,銀印一、銅印十二,馬二百八十七匹,船二百一十四艘,糧五萬二千六百九十餘石。是日,上以姑蘇始克,慮通州驚潰,命泰州指揮孫興祖往取之。比至,而城已降。

  ○丁亥,置內使監,秩正四品:設監令,正四品;丞,正五品;奉御,從五品;內使,正七品;典簿,正八品。皇門官,秩正五品:設皇門使,正五品;副,從五品。

後改置內使監、御用監,秩皆正三品:各設令一人,正三品;丞二人,從三品;奉御,正六品;典簿,正七品。

皇門官,秩正四品:門正,正四品;副,從四品。

春宮門官,正、副同御為司,秩正五品:司正,正五品;副,從五品。

尚寶兼守殿、尚冠、尚衣、尚佩、尚履、尚藥、紀事等奉御,秩俱正六品。

      ○召湖廣參政周德興、嶽州參政張彬還建康,以張士誠平,大會諸將故也。


      ○無錫莫天祐以城降。

   初,天祐附張士誠,大將軍徐達累遣使諭降,天祐懼殺之。至是,胡廷瑞等率兵攻其城,州人張翼知事急,率父老往見天祐,曰:“吾民不見天日十二年,張氏已就縛,縱固守,將誰為?況未必能守!一城生民存亡,皆在今夕,願熟慮之!”
   天祐沈思良久,擲帽於地曰:“守此城難,不如降也!”翼乃縋城而下,詣廷瑞軍,請曰:“無錫本良民,不幸居割據中,非有心於張氏,亦非有心於樹立功業也!今明公頓兵城下,勢若泰山壓卵,孰敢不懼?況敢為之敵乎?翼不避萬死,特為生民請命,願明公閔之!”
   廷瑞喜曰:“汝誠知利害,識去就,城不受兵,皆汝之力也!”乃命翼還。翼扣城門,入告天祐,遂出降。
   天祐,性兇猛,有勇力,人稱為“莫老虎”。壬辰間,聚結鄉民以自保。張士誠陷常州,招天祐,不從,發兵攻之,不勝。後士誠受元太尉官,天祐乃降於士誠,累表為同僉樞密院事,亦羈縻(維系、拖延)而已。至是,降。

  ○戊子,上御戟門閱試將士,因諭千戶趙宗等曰:“軍士,行伍不可不整,進退不可無節,雖屯營廬舍,亦必部伍嚴整,遇有調發,易於呼召,不致失次。自今居營者,必以總旗為首,小旗次之,軍人又次之,列屋而居。凡有出征,雖婦女在家,亦得互相保愛。臨敵之時,亦如前法。居則部伍不亂,行則進退有節。加之將有智謀,不戰則已,戰則必勝!”

復簡閱騎士、弓弩,各為部分,諭之曰:“汝等知弓力乎?其力但能至百步,百步之外又加五步,焉不能入矣!故善射者,求中於百步之內,則弓無敗折之患。馭馬亦然,其力能至百里,百里之外加十里,焉則馬力疲矣!故善馭馬者,常使其力有餘而不盡,則馬無蹶傷之失。況攻戰之際,馬功居多,平原、曠野馳騁,上下無不從誌,克敵追奔,所向無前,皆在馬力。若不善於調養,使其力乏,則臨陣之際,必致敗事,無以成功矣!”因下令將士“不得私乘戰馬及載他物,違令者罪之”。

  ○己丑,朱亮祖駐軍新昌,遣指揮嚴德攻闐(原文此字影印不清)嶺山寨,平之。

      ○大將軍徐達遣人送張士誠至建康,士誠在舟中閉目不食。至龍江,堅臥不肯起。舁至中書省,相國李善長問之,不語。已而,士誠言不遜,善長怒罵之。上欲全士誠,而士誠竟自縊死,賜棺以葬之。

    士誠,小字“九四”,泰之白駒場亭民,以操舟運鹽為業,少有膂力,無賴。販鹽諸富家,富家多陵侮之,或弗酬其直。弓兵丘義,屢窘辱之。士誠憤,欲報其仇。
    至正癸巳正月,士誠遂與其弟士義、士德、士信,結壯士李伯昇等十八人,殺丘義及所仇富家,焚其廬舍,延燒民居甚眾。自懼獲罪,乃入旁近場,招集少年,謀起兵。行至丁溪,大姓劉子仁集眾拒之。士義中矢死,士誠益憤怒決戰,子仁眾潰入海。士誠遂乘勝攻泰州,有眾萬餘,克興化,結寨於德勝湖。
    四月,元遣待制孫撝、烏馬兒以萬戶告身招之,士誠不受命。
    五月,攻破高郵,入據之。
    甲午正月朔,自稱“誠王”,國號“大周”,改元“天祐”。元復命丞相脫脫領兵討之,久不下。會元主以讒解脫脫兵柄,貶之於淮安,士誠乘隙出兵奮擊,元兵大敗。
    乙未,淮東饑,士誠留兵守高郵,由通州渡江入福山港,陷常熟。
    丙申二月,入據平江路,改為隆平府。立樞密院,建百司,集兵旅。以腹心之將徐義、徐誌堅典親軍,李伯昇制軍事,幕官韓謙、錢輔、黃參軍等任謀略,相與戮力。遂南侵江浙至紹興,北逾江淮抵徐州,至濟寧之金溝,納款於元。
   奉正朔,元不得已,拜為太尉。士誠假元名爵,實不用其命。立參軍府及江浙、淮南二省。
   歲甲辰,僭稱“吳王”。遣士信遷元江浙丞相達識鐵睦邇於嘉興,鴆殺之。遂縱肆專,命擅官爵,制度僭擬。
   當是時,浙西民物蕃盛,儲積殷富,士誠兄弟驕侈淫泆(通“溢”),懈於政事,又暗於斷制,權為文吏所竊。然士誠遲重寡言,欲以好士要譽。士有至者,不問賢,不肖(細微)(問),輒重贈遺,輿馬、居室,無不充足。士之嗜利者,多往趨之。及士信用事,疏間舊將,奪其兵柄,由是,上下乖疑,不肯用命。凡出兵遣將當出者,或臥不起,邀求官爵、美田宅,即厚賜之,始起任事。至軍,則載妓女歌舞,日會遊談之士,酣宴博奕。及喪師失地而歸,士誠亦不問,或復用為將,其威權不立類如此,此其敗也!
  (士誠)死時年四十七。
   諸弟士德最優,既被擒,死氣日以衰。
   士信愚妄,不識大體,人頗嗤之。
   士誠有二子,皆幼,城將破時,其妻劉氏以白金遺乳媼,令負二子逃民間,不知所終。
   士誠母曹氏,亦頗有智數,士誠稱王,進號“太妃”,死葬姑蘇南門外。王師致伐時,上預戒將士“勿發其墓”,吳人感上之仁,無不欣悅。
   初,士誠用事者,黃參軍、蔡參軍、葉參軍輩,迂闊書生,不知大計。吳中童謠云:“黃、蔡、葉,作齒頰,一夜西風來,幹厭。”至是卒敗,果如童謠云。
   士誠既死,上謂群臣曰:“張士誠,吾本欲生全之。但其為人剛悻無識,天命予奪之際,豈可以力爭?吾初定建康,各守境土,未嘗有意攻伐,彼訹誘吾將士,自開兵畔,戰鬥連年,卒為我擒。使其早能省覺,外睦鄰國,內撫百姓,豈易破之?乃驕侈自娛,不念民艱,其下又無忠謀,卒以詭譎取敗。其死也,吾甚憐之!”
   群臣稽首對曰:“天生聖智,混一疆宇,張士誠縱能以謹畏自保,雖守此一隅,終無所成!”
   上曰:“吾昔渡江時,所得江東數郡而已!陳友諒據上流,張士誠為吾腹心之患,一有警報,首尾牽制,吾居中應之,實為艱難。今二人皆為吾所滅,然東南雖定,而中原尚擾,尤當相與戮力,未可遽為自安之計!”

  ○辛卯,置宣徽院。設院使,正三品;同知,正四品;院判,正五品;典溥,正七品。以尚食、尚醴二局隸之。局設大使,從六品;副使,從七品。以大都督府參議阮崇禮為院使。

  ○癸巳,改中書省都督府斷事官俱從五品,知事俱為提控案牘省註,各行省照磨、管勾正八(品),理問所正理問從五品,副理問從六品,都鎮撫司都鎮撫正五品,副鎮撫正六品,理問所鎮撫司知事俱為提控案牘省註。

      ○改太醫監為太醫院,設院使,正三品;同知,正四品;院判,正五品;典簿,正七品。仍以太醫監官孫守真為院使,葛景山為同知,陸惟恭、杜天僖為院判。

朱亮祖兵至天臺,縣尹湯槃以縣降。

  ○乙未,上諭群臣曰:“大丈夫有誌於功業者,必親賢以廣德,蓋正直相親,則善,日聞讒邪相近,則惡日染。如王保保所信,多非正人,有傳‘穎陽者,專為苛察細事,甚張威福。一僧略不相禮,陰譖殺之。’信讒如此,豈可持久之道乎?為人上者,最忌偏聽,所謂‘偏聽生奸’,誠有是也!信任奸邪,假聲勢以濟其愛憎之私,何所不至?使人離心離德,功業豈能成立?”

  ○丁酉,朱亮祖進攻臺州,方國瑛出兵拒戰,我師擊敗之,指揮嚴德戰死。

   德,采石人。乙未,從渡江有功,升都先鋒;丁酉,轉管軍總管;己亥,授金斗翼同知元帥;甲辰,轉統軍元帥;累功升海寧衛指揮同知。至是,中矢死。

  ○戊戌,上遣使以書送元宗室神保大王及黑漢等九人於元主曰:“曩者天棄金、宋,曆數在殿下祖宗,故以韃靼部落起事沙漠,入中國與民為主,傳及百年。至於殿下,海內兵興,豪傑紛起,擾亂中原,邑里蕭條,縱有遺民,又處朝秦暮楚之時,民庶之不安,已十七載矣!如予者父母,生於元初定天下之時,彼時法度嚴明,使愚頑畏威懷德,強不淩弱,眾不暴寡,在民則父父、子子、夫夫、婦婦各安其生,惠莫大焉!古者帝王混一,止乎中原四夷不治,惟殿下之祖宗,四海內外,殊方異類,盡為土疆,亙古所無。豈意辛卯之年,妖人橫起,不三、四年間,海內海外勢如瓦解,殿下屢嘗命將征伐,國勢日衰,妖氣愈盛,遂令故將、大臣服毒而歿、臨陣而陷,十常八九。如以義旗而興為將者:李察罕、張思道、李思齊,雖能殄滅妖寇,功已高權己重,豪傑之誌在焉,殿下不能誰何,尤甚於妖人之作亂也!蓋其心不異曹操奉漢獻帝於許下。殿下豈不知之,前妖人之作亂,權臣之跋扈,非妖人易於作亂、權臣易於跋扈,此蓋殿下不能體祖宗所為,故天將棄之如棄金、宋之時,事不可救。予本庶民,因亂起兵保障鄉里,官軍隔絕,遂為眾所推戴,數年以來,因輯眾撫有江東、兩浙、湖湘、兩淮、漢沔、江西、嶺廣,人各生理。近殄滅反側張士誠,於彼得神保大王及黑漢等九人。昔殿下祖宗,滅金、宋,蕩除其宗室,親王、駙馬盡行殄滅,亦何忍也?將謂己王天下、有萬世之永,時運在天,豈由人乎?今我則不然,所獲元氏子孫,悉皆放歸,望殿下思祖宗之傳以善待之,(感激)不悉(盡)。”

又以書遺擴廓帖木兒曰:“曩者累遣使,皆被拘留,未審閣下雅意若何?今都事李節思歸,特遣人送去,所拘使者,亦望發還。方今天下豪傑,如萌芽之發,尚未長成,閣下如存大義,宜整師旅,聽命於朝,令四境貢賦入京;或時赴朝廷,與君共謀大事,以安天下可也。不然,名為臣子,而朝廷之權專於軍門,縱此心自以為忠,安能免於人議?若猶豫不決,恐變生部屬,事有難言。閣下果忠於君,當以赤心事之,若有他圖,速宜堅兵以固境土。予近於九月初八日,削平姑蘇張氏,江南已定,東連大海,西抵巴蜀,南及嶺廣。止有閩中一區,已遣偏師征討,旦夕必下!即日,諸軍屯駐在內,居間養銳。閣下如欲借力,但遣一使至,即時調撥應援。薄有金、織、文、綺四端,用見遠意。”

      ○遣使以織金龍衣並彩緞十二端,遺陳州譚右丞。

  ○己亥,沂州王宣遣其副樞苗芳來謝過,上命鎮撫侯正紀往報之。

  ○辛丑,命於泗州靈壁取石制磬、湖州采桐梓制琴瑟。

      ○平吳師還,論功行賞,召右相國李善長、左相國徐達、平章常遇春、都督馮宗異、平章湯和、胡廷瑞、右丞廖永忠、左丞華高、都督康茂才、都督副使張興祖、梅思祖、參政薛顯、趙庸、曹良臣,及各衛指揮千、百戶於戟門,封善長為宣國公,達為信國公,遇春為鄂國公;達彩緞表裏十一匹,遇春十匹,廷瑞、宗異各九匹,和、良臣各八匹,永忠、高、茂才各七匹,顯、庸、興祖、思祖各六匹,指揮人五匹,千戶人四匹,百戶人三匹;軍人米一石、監十斤。

  上諭諸將曰:“自兵興以來,天下豪傑紛起,予將兵渡江,賴上天之靈、將士之力,拓地開疆,削平敵國,如陳友諒兵眾地大,已先摧滅;張士誠兵強積富,今亦就擒。非爾將士用命,何以致此?今論功行賞,以報勞績,如王國寶等,歿於王事而不得與,吾甚惜之。自古帝王多以征戰而得天下,皆有名世之將以佐輔之,爾等今日之功,亦何忝於古之名將乎?但從軍,在外於經營布置,在內者,任雖不同,其勞則一。馮宗異留守京城,軍府之事,獨任其勞,亦宜受賞。然江南既平,當北定中原以一天下,毋狙於暫安而忘永逸,毋足於近功而昧遠圖,大業垂成,更須努力!”
  達等頓首曰:“臣等叨承,主上成算,幸獲成功,敢不益盡心以圖尺寸?”
  明日,達等入謝,上語之曰:“公等還第,置酒為樂否?”
  對曰:“荷主上恩德,皆置酒相慶。”
  上曰:“吾寧不欲置酒與諸將為一日之歡?但中原未平,非宴樂之時,公等不見張氏所為乎?終日相與酣歌逸樂,今竟何如?宜深戒之!”

朱亮祖兵克臺州,方國瑛奔黃巖。初,國瑛聞王師至,即欲遁去,會其都事馬克讓自慶元還,言國瑛“方治兵,為城守計”,勸國瑛勿去。國瑛始約束將士秉城拒守,然士卒懷懼,往往有逃潰者。我師攻之急,國瑛度力不能,禦以巨艦載妻、子夜出興善門,走黃巖。亮祖入其城,遂徇下仙居諸縣。

  ○壬寅,上視朝戟門,召浙西來歸諸將,諭之曰:“汝等舊事張氏為將領兵,計窮勢屈,始降於我。吾待以厚恩,列於將校,汝等知其然乎?吾明告汝等,吾所用諸將,多濠泗、汝穎、壽春、定遠、諸州之人,勤苦儉約,不知奢侈,非比浙江富庶耽於逸樂。汝等亦非素富貴之家,一旦為將握兵,多取子女玉帛,非禮縱橫。今既歸於我,當革去舊習,如吾濠泗諸將,庶可以保爵位。人,莫不慕富貴,然致富貴易,保富貴難!汝等誠能盡心效職,從大軍除暴平亂,使大業早定,非獨己受富貴,子孫亦得以世享其福。若肆誌一時,慮不顧後,雖暫得快樂,旋復喪敗,何足為真富貴乎?此皆汝等所親見者,不可不戒也!”諸將皆頓首受命而還。

  ○癸卯,新內城正殿曰“奉天殿”,前為“奉天門”,殿之後曰“華蓋殿”,華蓋殿之後曰“謹身殿”,皆翼以廊廡。奉天殿之左、右,各建樓,左曰“文樓”,右曰“武樓”。謹身殿之後為宮,前曰“乾清宮”,後曰“坤寧宮”,六宮以次序列焉。周以皇城,城之門南曰“午門”,東曰“東華門”,西曰“西華”,北曰“玄武”,制皆樸素,不為雕飾。上命博士熊鼎編類古人行事可為借鑒者,書於壁間,又命侍臣書《大學衍義》於兩廡壁間。

   上曰:“前代宮室,多施繪畫。予用於此,以備朝夕觀覽,豈不愈於丹青乎?”
   是日,有言“瑞州出文石,琢之可以甃地”,上曰:“敦崇儉樸,猶恐習奢好華美,豈不過侈?爾不能以節儉之道事予,乃導予以侈麗,夫豈予心哉?但構為宮室,已覺作者之勞,況遠取文石能不厲民乎?”言者大慚而退。

      ○置金吾,右金吾、右虎賁、左虎賁,右及興化、和陽、廣陵、通州、天長、懷遠、崇仁、長河、神策等衛。尋改“金吾左、右”為“金吾前、後二衛”,“羽林衛”為“羽林左、右二衛”。

      ○上謂中書省臣曰:“軍中士卒多有因戰鬥而傷殘者,既不可備行伍。今新宮成,城外當設備禦,可於宮墻外周圍隙地多造廬舍,令廢、疾者居之,晝則治生,夜則巡警,給糧以贍之,使得有所養也。”

  ○是月,楚國公廖永安之喪至自蘇州,上迎祭於郊,其文曰:“惟靈賦質忠純,夙稱勇敢,念昔開基之始,汝方保禦巢湖,不待諭言,即通誠款。既而,大集舟艦,力贊渡江,鼓棹洪濤,奮身勇進。是用大啟疆土、克壯皇猷佐命之勛,汝固不少!夫何禍生,不虞陷沒敵境,予之痛悼於茲有年。今者剪除殘虐,浙右悉平,即命有司返汝靈柩,惜汝不見國家永昌,而猶以汝獲歸葬為少慰也!嗚呼,有功而不享其報,有才而不盡其股肱之義,寧不盡傷?式奠於郊,用宣予意,汝其歆之。”

 ○上謂太史令劉基、學士陶安曰:“張氏既滅,南方已平,宜致力中原,平一天下?”
   基對曰:“土宇日廣,人民日眾,天下可以席卷矣!”
   上曰:“土不可以恃廣,人不可恃眾。吾起兵以來,與諸豪傑相逐,每臨小敵,亦若大敵,故致致勝。今王業垂就,中原雖板蕩,豈可易視之?茍或不戒成、敗系焉?”
   基曰:“近滅張氏,彼聞而膽落,乘勝長驅中原,孰吾禦者?所謂‘迅雷不及掩耳’!”
   上曰:“深究事情,方知通變。彼方掎角,相為聲援,豈得遽云‘長驅’?必憑一戰之功力,乘破竹之勢,若謂天下可以徑取,他人先得之矣!且嘗觀之,彼有可亡之機,而吾執可勝之道,必加持重,為萬全之舉!豈可驕忽以取不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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