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御覽 (四部叢刊本)/卷之五百九十九

卷之五百九十八 太平御覽 卷之五百九十九
宋 李昉 等奉勅撰 中華學藝社借照日本帝室圖書寮京都東福寺東京靜嘉堂文庫藏宋刊本
卷之六百

太平御覽卷第五百九十九

 文部十五

  品量文章  歎賞 改定  詆訶

     品量文章

後周書薛寘傳曰前中書監盧柔學業優𭰹文藻華贍而

寘與之方駕故丗號曰盧薛焉

梁書曰何遜文章與劉孝綽並見重時謂之何劉梁元帝

著論云詩多而能者沈約文少而能者謝眺何遜

三國典畧曰劉逖字子長少好弋獵𮪍射後發憤讀書頗

工詩詠行臺尚書席毗嘗嘲之曰君軰詞藻譬(⿱艹石)春榮湏

㬰之翫非宏材也豈比吾徒千丈松樹常有風霜不可雕

悴逖報之曰旣有寒木又發春榮何如也毗𥬇曰可矣

唐書曰富嘉謨雍州武功人也舉進士長安中累轉晉陽

尉與新安呉少微友善同官先是文士撰碑頌皆以徐𢈔

爲宗氣調漸劣嘉謨與少微屬詞皆以經典爲本時人欽

慕之文體一變稱爲 冨體嘉謨作𩀱龍泉頌干燭谷頌

少微撰崇福寺鍾銘詞最髙雅作者推重

張鷟字文成凢八登甲科貟外郎貟半千謂人曰張子之

文如青銅錢萬選萬中未聞退時時流重之目爲青錢學

楊盈川華州華隂人少與絳州王勃范陽盧照隣東陽駱

賔王皆以文詞知名海内稱爲王楊盧駱亦號爲四傑烱

聞之謂人曰吾愧在盧前恥居王後當時議者亦以爲然其後崔融李嶠張說皆爲一時宗匠崔李甞曰王勃文

章宏逸有絶塵之跡固非常流所及炯與照隣則可企而致

盈川之言不信矣張說謂人曰楊盈川之文如懸河注水

酌之不竭旣優於盧亦不减王耻居王後則信然愧在盧

前爲誤矣

李華善屬文與蘭陵蕭潁士友善華舉進士時著含元殿

賦萬餘言潁士見而賞之曰景福之上靈光之下華文體

温麗少宏傑之氣潁士詞鋒俊發華自以所業過之

乃爲𥙊古戰場文燻汚之如故置於佛書之閣華與潁士

因閱佛書得之華謂之曰此文何如潁士曰可矣華曰當

代秉筆者誰及於此潁士曰君稍加精思便可及此華愕然

又曰元和詞人元稹論杜子美之詩盖所謂上薄風騷下

該沈宋古奪⿱⺾⿰𩵋禾 -- 蘇李氣呑曹劉掩顔謝之孤髙雜徐𢈔之流

麗盡得古今之體勢而兼人之所獨專矣則詩人巳來未

有如子美者是時山東人李白亦以文竒取稱時人謂

之李杜予觀其壯浪縱恣擺去拘束模冩物象及樂府歌

詩誠亦𦍑肩於子美矣至(⿱艹石)鋪陳終始排比聲韻大或千

言次猶數百詞氣豪邁而風調清深屬對律切而脫弃凢

近則李尚不能歷其藩翰况堂奥乎

魏文帝典論曰文人相輕自古而然傅毅之於班固伯仲

之間耳而固小之與弟超書曰武仲以能屬文爲蘭臺令

史下筆不能自休夫人善於此自見而文非一體鮮能備

善是以各以所長相輕所短矣里諺曰家有弊帚享之千

金斯不自見之患也今之文人魯國孔融文舉廣陵陳琳

孔璋山陽王粲仲宣北海徐翰偉長陳留阮瑀元瑜汝南

應瑒德璉東平劉楨公幹斯七子者於學無所遺於辭無

所假咸自以騁騄𩦸於千里仰齊足而並馳以此相服亦

良難矣盖君子審巳以度人故能免於斯累而作論文王

粲長於辭賦徐翰時有逸氣然粲之匹也如粲之𥘉征登

樓槐賦翰之𤣥猿漏巵貟扇橘賦雖張蔡不足過也然於

它文未能稱是琳瑀之章表書記今之俊也應瑒和而不

壯劉楨壯而不宻孔融體氣髙妙有過人者然不能持論

理不勝辭至于𮦀以謿戲及其時有所善楊班之儔也常

人貴逺賤近向聲背實又患闇於自見謂巳爲賢夫文本

同而未異盖奏議冝雅書論冝理銘誄尚實詩賦欲麗此

四科不同故能之者偏也唯通才能備其體文以氣爲主

氣之清濁有體不可力強而致譬諸音樂曲度雖均節奏

同撿至於引氣不齊巧拙有素雖在父兄不能以移子弟

盖文章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年壽有時而盡榮樂止

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艹石)文章之無窮是以古之作

者𭔃身於翰墨見意於篇籍不假良史之辭不託飛馳之

勢而聲名自傳於後故西伯幽而演易周旦顯而制禮不

以隱約而不務不以康樂而加思夫然則古人賤尺璧而

重寸隂懼乎時之過巳而人多不強力貧賤則懼於饑寒

冨貴則流于逸樂遂營目前之務而遺千載之功日月逝

于上體皃衰於下忽然與萬物遷化斯亦志士大痛也融

等巳逝唯幹著論成一家之言

傅子曰或問劉歆劉向孰賢𫝊子曰向才學俗而志中歆

才學通而行邪詩之雅誦書之典謨文質足以相副玩之

(⿱艹石)近㝷之益逺陳之(⿱艹石)肆研之(⿱艹石)隱浩浩乎其文章之淵

府也

李充翰林論曰潘安仁爲文也猶翔禽之羽毛衣𬒳之綃

抱朴子曰丗謂王充一代英偉所著文時有小疵猶鄧林

枯枝滄海流芥未易貶者

又曰歐陽生曰張茂先潘正叔潘安仁文逺過二陸又曰

張潘與二陸爲比不徒驟歩之間也歐陽曰二陸文詞源

流不出俗撿

又曰𥘿時不𮗜無鼻之醜陽翟憎無癭之人陸君深疾文

士放蕩流遁遂往不爲虚誕之言非不能也陸君之文猶

玄圃之積玉無非夜光也吾生之不別陸文猶侏儒測海

非所長也

     歎賞

晉書曰張載爲濛汜池賦司⿰𥘈籴校尉傅𤣥見而嗟歎以車

迎之言譚盡日爲之延譽遂知名

又曰張華字茂先阮籍見華鷦鷯賦許以王佐之才中書

郎成公綏亦推華文義勝巳

陸機弟雲嘗與機書云君苗見兄文輙欲燒其筆硯後葛

洪著書稱機文猶玄圃之積玉無非夜光焉五河之吐流

源如一焉其𢎪麗妍贍英銳源逸亦一代之絶乎

南史曰王筠字元禮善屬文沈約每見其文常咨嗟謂曰

昔蔡伯喈見王仲宣曰吾家書籍悉當相與㒒雖不敏請

附斯言筠嘗以詩呈約報書歎詠以爲後進擅美約又嘗

謂筠叔志曰賢弟子文章之美可謂後來獨秀

又曰謝眺好奬人才㑹稽孔闓粗有文筆才未爲時人所

知孔稚珪嘗令草讓表以示眺眺嗟吟良乆手自折簡冩

之謂珪曰士子聲名未立應共奬成無惜齒牙餘論其好

善如此

吴均齊春秋曰丘靈鞠善屬文宋孝武殷貴妃亡靈鞠上

挽歌詩云雲横廣陌闇霜深髙殿寒帝摘句咨嗟賞之即

轉爲新安王北平中郎中叅軍

唐書曰封敖爲翰林學士拜中書舎人敖搆思敏速語近

而理勝不務竒澁武宗深重之嘗草賜陣傷邊將詔警句

云傷居尓體痛在朕躬帝覽而善之賜之宫錦李德𥙿在

相位定䇿破廽鶻誅劉稹議兵之際同列或有不可之言

唯德𥙿籌計相畫竟立竒功武宗賞之封衛國公守太尉

其制語有遏横議於風波定竒謀於掌握逆稹盗兵壷𨵿

晝鏁造𰯌嘉話開懷静思意皆我同言不它惑制出敖往

慶之德𥙿口誦此數句撫敖曰陸生有言所恨文不迨意

如卿此語秉筆者不易措言坐中解其所賜玉帶以遺敖

深禮重之

又曰馮定爲太常少卿文宗毎臨樂鄙鄭衛詔奉常習開

元中霓裳羽衣舞以雲韶樂和之定統樂立於庭文宗以

其端凝(⿱艹石)植問其姓氏翰林學士李玨奏定之名文宗喜

問曰豈非能爲古章句者耶遂召昇階文宗自吟送客西

江詩吟罷益喜因錫以禁中瑞錦仍令大録所著古體詩

以獻

說曰孫興公作天台賦成以示范榮期曰卿試擲置地

要作金石之聲范曰恐子之金石非宫啇中聲然毎至佳

句輙云應是我軰語

又曰左思字太冲作三都賦時人互有譏訾思意不甚愜

後示張華曰此二京可三然君文未重於丗冝以示髙名

之士思乃請序於皇甫謐謐見之嗟嘆遂爲作序於是先

相訾者莫不歛袵讃述焉

又曰𢈔仲𥘉作楊都賦成呈𢈔亮以親族之懷大爲其名

價云可三二京四三都於是人人競冩都下𥿄爲之貴

顔氏家訓劉孝綽當時旣有重名無所與讓唯服謝詠置

几案動輙諷吟味其文

     改易

語曰爲命禆諶草創之丗叔討論之行人子羽脩飾之東

里子産潤色之

漢書曰倪寛善屬文張湯爲廷尉廷尉府盡用文史法律

之吏而寛以傳生在其間見謂不習事不署曹除爲從吏

之北地租畜數年還至府上畜薄㑹廷尉時疑奏巳再却

⿰扌⿱彐𧰨 -- 掾吏莫知所爲寛言其意⿰扌⿱彐𧰨 -- 掾吏因使寛爲奏奏成讀之

皆服以白廷尉張湯湯大驚召寛與語乃部其材以爲⿰扌⿱彐𧰨 -- 掾

上寛所作奏郎時得可意異曰湯見上問曰前奏非俗吏

所及誰爲之者湯言兒寛上曰吾固聞之乆矣湯由是嚮

學以寛爲奏讞⿰扌⿱彐𧰨 -- 掾

晉書曰𡊮宏從桓温北伐又作北征賦皆其文之髙者嘗

與王珣伏滔讀其北征賦至聞所傳於相傳云獲麟於此

野但靈物以瑞德奚受體於虞者䆒尼父之慟哭似實慟

而非假豈一性之足傷乃致傷於天下至此便改韻珣云

此賦必傳千載無容率尓今於天下之後便移韻結事然

於冩送之致似未爲盡桓温曰卿思益之宏應聲曰感不

絶於予心愬流風而獨冩珣諷味乆之謂滔曰當今文章

之美當共推此生

宋書曰王誕字茂世有才藻晉孝武帝崩從叔尚書令珣

爲哀䇿出夲示誕曰猶少叙節物一句誕便攬筆益之接

其秋冬代變云霜繁廣除風回髙殿詢歎美因而用之

齊書曰張融作海賦文詞詭激獨與衆異後以示鎭軍將

軍徐覬之覬之曰卿此賦實超𤣥虚但恨不道塩耳融即

求筆注曰漉沙構白𤎅波出素積雪中春飛霜暑路

齊書劉繪傳曰魚復侯子響誅豫章王嶷欲求葬之召繪

爲表湏㬰便成嶷歎曰袮衡何以過此唯足八字文提携

鞠養俯見成人

後魏書髙祖嘗宴侍臣於清徽堂遂令黄門郎崔光讀暮

春群臣應詔詩至彭城王勰詩髙祖仍爲改一字曰昔祁

奚舉子天下謂之至公今見勰詩始知中府之舉非私也

勰曰臣露此掘才見本朝之私頼𮐃神筆賜刋得有令譽

髙祖曰雖雕琢一字猶是王之本體勰曰臣聞詩一言可

蔽今陛下刋以一字足以價等連城

唐書文苑傳曰李啇隱能爲古文不喜偶對從令狐楚幕

楚能章奏遂以其道授啇隱自是始爲今體章奏

三國典略曰齊王在東山飲酒投柸怒赫召魏収於前丘

爲書曰朕歷數在射志清四海蕞尓𥘿隴乆阻風化混一

之事期在今日必當訓旅誓衆天動雲臨朕巳下木汾流

成舡晉地便當躬先將士入王璧徑掩長安梟彼兇首朕

與梁國舊敦好睦聞其姦計乃欲規謀冝令上黨王渙揔

勒熊熊星流風卷王者之言明如日月冝宣内外咸使聞知

書成齊主覽之於兇首下足九言曰雖藏山没水終不縱

赦於是遣渙南侵

曹植與楊脩書曰丗人之著述不能無病僕常好譏彈其

文有不善者應時改定昔丁敬禮常作小文使僕潤飾之

僕自以才不過(⿱艹石)人辭不爲也敬禮謂僕卿何所疑難文

佳麗吾自得之後丗誰相知定吾文者耶常歎此言逹以

爲美譚

說曰司馬景王令中書虞松作表再呈輙不可意令松

更定松思竭不能改心存之形於顔色鍾㑹察其憂問松

松恱以實荅㑹取爲定五字恱服之以呈景王景王曰不

當尒耶誰所當也曰鍾㑹向亦欲啓之㑹公見問不敢饕

其能王曰如此可大用令來日平旦入見王獨撫手歎息

曰此眞王佐才也

     詆訶

曹植與楊脩書曰劉季緒才不能逮於作者而好詆訶文

章椅摭利病

晉書曰左思字太冲齊國臨淄人也作三都賦搆思十年

門庭藩溷㫮置筆硯遇得一句即便䟽之賦成思恐時人

未之見重先以示皇甫謐謐稱善爲其賦序陸機入洛欲

爲此賦聞思作之撫掌而𥬇與弟雲書曰此間有槍助庚

作三都賦湏其成當以覆酒瓮耳及思賦出機絶歎服以

爲不能加也遂成當以輟筆焉

三國典略曰齊有大儒劉畫恨不學屬文力復緝綴作賦

一首名爲六合自謂紀倫魏収謂人曰賦名六合其愚巳

甚及其見賦又愚於名

又曰邢劭嘗云江南任昉文體本踈魏収非直模擬亦大

偷竊収聞之乃言曰劭常於沈休文集裏作賦何意道我

偷任語任沈俱有重名邢魏各有所好顔之推嘗以二公

之意問於祖珽珽曰見邢魏之臧否即任沈之優劣

又曰魏収言及沈休文集毀短之徐之才怒曰卿讀沈文

集半不能解何事論其得失謂収曰未有與卿談収去避

隋書曰髙搆以老病解職河東薛道衡才髙當丗毎稱構

有清鑒所有文筆必先以草呈搆而後出之搆有所詆訶

道衡未嘗不嗟伏

隋𢈔自直少好學屬文於五言詩尤善性恭慎不妄交遊

特爲所愛帝有篇章必先示自直令其詆訶自直所難帝

輙改之至於再三俟其稱善然後方出其見親禮如此

唐書曰文苑傳曰天寳未詩人杜甫與李白齊名而白自

負文格放逹譏甫齷齪而有飯顆山之嘲誚

國朝傳記曰梁常侍徐陵聘於齊時魏収文學北朝之

録其文集以遺陵令傳之江左陵濟江而沉之從者以問

陵曰吾爲魏公藏拙



太平御覽卷第五百九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