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御覽 (四部叢刊本)/卷之四百三十八
太平御覽 卷之四百三十八 宋 李昉 等奉勅撰 中華學藝社借照日本帝室圖書寮京都東福寺東京靜嘉堂文庫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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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御覽卷第四百三十八
人事部七十九
烈士
禮記曰戰于郎〈郎魯邑也〉公叔禺人遇杖入保者息曰使之雖
病也任之雖重也君子不能爲謀也士弗能死也不可我
則旣言矣與其鄰重汪踦徃皆死焉〈重當爲童姓汪名踦〉魯人欲勿殤
重汪踦問於仲尼仲尼曰能執干戈以衛社稷雖欲勿殤
不亦可乎
又曰齊大饑黔敖爲食於路以待餓者而食之有餘者蒙
𬒮輯屨貿貿然來黔敖左奉食右執飲曰嗟來食揚其囙
而視之曰予唯不食嗟來之食以至於斯也從而謝焉終
不食而死曽子聞之曰微與其嗟也可去其謝也可食
又曰魯莊公及宋人戰于乗丘縣賁父御馬驚敗績公隊
賁父曰他日不敗績而今敗績是無勇也遂死之圉人浴
馬有流矢在白肉公曰非其罪也遂誅之
史記曰齊人或毀孟嘗君於涽王曰將爲亂及田甲刼涽
王王意之孟嘗乃奔魏前有獲粟於孟嘗之賢者聞之乃
上言言孟嘗不作亂請以身爲盟遂自剄以明孟嘗涽王
乃知孟嘗君果無謀
又曰漢髙帝旣立以田撗兄弟夲定齊齊人賢者多附焉
今在海中不收後爲亂乃使赦罪召之撗乃與其客二人
乗傳詣雒陽至尸郷尸郷在偃師廐置置馬以傳驛也撗
謝使者曰人臣見天子當洗沐因止留謂其客曰撗始與
漢王俱南靣稱今漢王爲天子而撗爲亡虜北靣事之
其耻甚矣且吾烹人之兄與其弟比肩而事主縱彼畏天
子詔不敢動我獨不愧於心乎且陛下欲見我者不過欲
見吾靣貌耳今陛下在雒陽斬吾頭馳三十里間形容未
敗猶可觀也遂自剄二客亦自殺從之髙帝聞大驚以田
撗客皆賢聞其餘五百人在海中使召之至聞撗死又皆
自殺是知田撗兄弟皆得士也
又曰楚下滎陽生得周苛項王謂苛爾從我我以公爲上
將軍封三萬戸苛罵曰不趣降漢漢今虜若非漢敵
也項王怒烹苛
又曰李廣從衛青伐匈奴失道後至大將軍使長史急責
廣之幕府對簿廣曰校尉無罪乃我自失道謂其麾下曰
廣結髪與匈奴大小七十餘戰今幸從大將軍出接單于
兵而大將軍又徙廣部行回逺而又迷失道豈非天哉且
廣年六十餘矣終不能復對刀筆之吏遂引刀自刎軍士
大夫皆哭
漢書曰髙祖時告趙王張敖反者貫髙對曰獨吾屬爲之
王不知也吏按笞數千刺𬋖身無完者終不復言廷尉以
貫髙辭聞上曰壯士誰知者以私問之中大夫公曰臣
素知此趙國立名義不侵爲然諾者也上使洩公持節問
之髙曰人情豈不各愛其父母妻子哉今吾三族皆巳論
死豈以王昜吾親哉顧爲王實不反獨吾等爲之具道夲
指所以不知狀於是公具以報上上乃赦趙王上賢髙
能自立然諾使公赦之告曰張王巳出上多足下故赦
足下髙曰所以不死者白張王不及耳今王巳出吾責塞
矣且人臣有篡弑之名何靣目復事上哉乃仰絶吭而死
又曰丞相王嘉數上言不冝封董賢上怒詔嘉詣廷尉詔
獄使者至府吏涕泣和藥進嘉嘉引藥杯擲地謂官屬
曰丞相宰得備位三公奉職國當伏刑都市以示萬衆
豈兒女子耶何謂呾藥而死嘉遂乗吏小車去盖不冠隨
使者詣廷尉二十餘日不食歐血而死
又曰田延年有罪霍光使徃就獄延年曰幸縣官寬我耳
何靣目入牢獄使衆人指𥬇我卒徒唾吾背乎即閉閣獨
居持刀東西歩聞皷聲及自刎死
范曄後漢書曰趙苞遷遼西太守明年遣使迎母及妻子
爲鮮卑鈔掠苞率歩𮪍與賊對陣賊出母示苞苞悲號謂
母曰爲子無狀欲禄奉養朝夕不圖爲母作禍母遥謂苞
曰人各有命何得相顧以𧇊忠義昔王陵母向漢使伏劔
以固其志爾其勉之苞即時進戰賊悉摧破其母妻皆遇
害苞殯歛母畢白上歸葬帝遣䇿弔慰葬訖苞歐血而死
東觀漢記曰温序字次房爲隗别將苟宇所刼宇謂序
曰子與我并威同力天下可圖也序素有氣力大怒叱
宇等曰虜何敢迫脅漢將因以節撾殺數人賊衆爭欲殺
之宇止曰此義士也可賜以劔序受劔銜顧左右曰賊
所迫殺無令汙土遂伏劔而死
又曰馬援曰方今匈奴烏桓尚擾北邊欲自請擊之男兒
要當死於邊野以馬革褁尸還墓耳何能卧床上在兒女
子手中耶故人孟兾曰諒爲烈士當如此矣
又曰永和八年匈奴遣使求和親上遣鄭衆持節使匈奴
衆素剛烈至北庭虜欲令拜衆不爲屈單于大怒圍守閉
之不與水火欲脅服衆衆拔刄自誓單于恐而止
又曰漢圍隗窮困其大將王捷登城呼漢軍曰爲隗
王城守者皆必死無二心願諸軍亟罷請自殺以明之遂
刎頸而死
謝承後漢書曰濟隂戎良字子恭年十八爲郡門下吏良
儀容偉麗太守諸豊使閤裏冩書從者誣良與婢通刳
腹引出腸肝示豊
漢末英雄記曰𡊮尚使審配守鄴曹操攻之操出行圍配
伏弩射之幾中及城䧟生獲配操謂曰吾近行圍弩何多
也配曰猶恨其少操曰即忠於𡊮氐不得不爾志欲活之
配意氣壯烈終無撓辭遂斬之
魏志曰龐㳙字子異酒泉人𥘉以凉州從事守破𦍑長㑹
武威太守張猛反殺刺史邯鄲啇猛令敢有臨啇䘮死不
赦㳙聞之弃官晝夜奔走號哭喪所訖詣猛猛知其義士
遣不殺由是以忠烈聞
又曰夏侯惇字元讓沛國譙人夏侯嬰之後年十四就師
學人有辱其師者惇殺之由是以烈氣聞
又曰大將軍司馬文王斬諸葛誕傳首夷三族誕麾下數
百人坐不降見斬皆曰爲諸葛公死不恨其得人心如此
又曰賈逵𥘉爲郡吏守絳邑長郭援之攻河東所經城邑
皆下逵堅守援攻之不拔及召單于井軍急攻之城將潰
絳父老與援要不害逵絳人旣潰援聞逵名欲使爲將以
兵刼之逵不動左右引逵使叩頭逵叱之曰安有國家長
吏爲賊叩頭援將斬之絳吏民聞將殺逵皆乗城呼曰
要殺我賢君寧俱死耳左右義逵多爲請遂得免
韋昭呉書曰頴熈使魏辭意不屈魏留之熈懼見迫乃引
刀自刺中乳房上聞嘉之賜鹽米復其國
蜀志曰義陽𫝊彤先主與呉戰退軍斷後距戰兵人死
盡呉將語彤令降罵曰呉㺃何有漢將軍降者遂戰死
晉書曰太守陳楚迫韋忠爲功曹㑹山𦍑攻郡楚携子走
出賊射之中三創忠冒刄伏楚以身捍之泣曰韋忠願以
身代君乞諸王哀之亦遭五矢賊相謂曰義士也舎之忠
於是楚以歸
又曰辛勉累遷侍中及洛陽䧟隨帝至平陽劉聦遣其黄
門侍郎喬度賫藥酒逼之勉曰大丈夫豈以數年之命而
虧髙節事二姓下見武皇帝哉引藥將飲度遽止之曰主
上相試耳君貞士也歎息而去
習鑿齒𣈆春秋曰後主將從譙周筞北地王諶怒曰數
窮力屈禍敗必及便當父子君臣背城一戰同死社稷以
見先帝可也後主不納遂送璽綬是日諶𡘜於昭烈之廟
先殺妻子然後自殺
沈約宋書曰薛安都反𫝊靈越奔逃爲沈慶之軍人所擒
厲聲曰我𫝊靈越也汝得賊何不即殺生送詣何勔勔躬
自慰詰其叛逆對曰九州唱義豈獨在我勔又問四方阻
逆無戰不擒主上皆加曠蕩即其才用卿何不早歸天闕
乃逃命草間乎靈越荅薛公舉兵淮北威震天下不能專
任智勇委付子姪敗之由實在於此然事之始末備皆叅
豫人生歸於一死實無面求活勔壯其意送還京師太宗
欲加原宥靈越辭對如一終不回改乃殺之
隋書曰張季珣大業末爲鷹擊郎將其府據箕山爲固與
洛口連接及李宻翟讓攻䧟倉城遣人呼之李珣罵宻極
口宻怒遣兵攻之三年粮用盡士卒羸病不能拒戰遂爲
所䧟季珣曰吾雖爲敗軍之將猶是天子爪牙之臣何容
拜賊也宻壯而釋之翟讓從之求金不得遂殺之時年二
十八
又曰許善心母范氐梁太子中舎人孝才之女也少寡養
學有髙節髙祖知之勑尚食每獻時新常遣分賜嘗
詔范入内侍皇后詣讀封永樂郡君及善心遇禍范年九
十有二臨喪不哭撫柩曰能死國難我有兒矣因卧不食
後十餘日亦終
唐書曰屈突通聞京師平家屬盡没乃留顯和鎮潼𨵿率
兵東下將如洛陽通適進路而顯和降於劉文静遣副將
竇琮叚志玄等率精𮪍與顯和追之及於稠桑通結陣以
自固竇琮縱通子壽令徃諭之通大呼曰昔與汝爲父子
今與汝爲仇讎命左右射之顯和呼其衆曰京師䧟矣汝
並命𨵿西人欲何所去衆皆釋仗通知不免乃下馬東南
向再拜號哭曰臣力屈兵敗不陛下天地神祇實所鑒
察遂擒通送干長安髙祖謂曰何相見晚耶通泣對曰通
不能盡人臣之節力屈而至爲夲朝之辱髙祖曰隋室忠
臣也命釋之授兵部尚書封蔣國公
又曰劉世讓字元欽雍州醴泉人也爲定安道行軍惣管
率兵以拒薛舉戰敗世讓及弟寳俱爲舉軍所獲舉將至
城下令紿城中曰大將軍五道巳趣長安冝開門早降
世讓僞許之因告城中曰賊兵多少極於此矣冝益自固
以圖安全舉重其執節終不之害
又曰新興王良孫𣈆先天中爲殿中兼雍州長史甚有
威名始封新興王㝷附㑹太平公主伏誅𥘉晉之就誅寮
吏皆奔散唯司功李撝徒歩不失在官之禮仍哭其屍姚
崇聞之曰欒布之儔也擢爲尚書郎
又曰徐晦由進士第登直言科爲櫟陽尉皆自楊慿所薦
及慿得罪貶官臨賀縣尉親交無敢祖送獨晦至藍田與慿
言别時故相權德輿與慿交分㝡深知晦之行因謂晦曰
今日送臨賀誠爲厚矣無乃反爲累乎晦曰晦自布衣沐
楊公之知今日不一送他日相公爲姧邪所讃烏可不送
相公乎德輿大慙因稱之於人不數日御史中丞李夷簡
請爲察晦至之日白夷簡曰晦不由公門公何所取信
而見奬拔於千萬人中哉荅曰君送楊臨賀寧肯國乎
由是名益振
吕氐春秋曰要離旣殺王子慶忌呉王大恱請分國要離
曰不可殺妻子焚而其灰爲不仁爲故主殺新主爲不
義不可以生伏劔而死
韓詩外傳曰楚昭王有士曰石奢公正而好直王使爲理
於是有殺人者石奢追之則其父也還反於庭曰殺人者
父也以父成政非孝也不行君法不忠也遂伏鈇鑕曰命
在君君曰追而不及庸有罪乎子其治事石奢曰不然死
罪而生不㢘也君赦之上之惠臣不失法下之義遂不去
鈇鑕而死乎庭中
㑹稽典録曰魏朗字少英㑹稽人靈帝即位竇武陳蕃等
欲誅官官謀泄反爲所害朗以黨徴乃慷曰丈夫與
陳仲舉李元禮俱死得非乗龍上天乎於丹陽牛渚自殺
海内列名八俊
張鄢文士傳曰陸機爲大都督請孫承爲司馬成都王旣
害機兄弟𭣣承付刺姧獄考掠千餘兩踝骨見終不自誣
獄吏知承烈士諌承曰二陸之痛誰不知枉君何不惜身
乎承乃仰而歎曰吾亡不能濟死而相誣非吾徒也獄吏
作承服辭謀反狀成都乃下令夷承三族
劉丗叔異𫟍曰潯陽周虓字孟威寜康中鎭于巴西爲符
堅所獲守節不屈堅使使清道虓躬治逹陌謂使者云煩
君語氐賊符堅何至取國士如此堅聞之曰貉子正欲覔
死殺之適足成其名耳及苦加栲楚不食而卒堅怒猶未
歇剖棺臨視虓欻運眸斷〈何斤反〉齒𩯭張列精暗明亮廻
盼矋堅乃厚加賵贈
劉向新序曰崔杼弑莊公申蒯漁於海而後至將入死其
御止之曰君之無道聞於天下不可死也申蒯曰告我晚
子不早告我吾食亂吾之食而死治君之事乎子勉之子
無死其御曰子有亂主猶死之我有治長奈何勿死至於
門曰申蒯聞君死請入守門者以告崔子曰勿内申蒯曰
汝疑我乎吾與汝臂乃斷其臂以予其門者門者以示崔
子崔子陳八列曰令入申蒯拔劔呼天三踊乃闘殺七列
未及崔子一列而死其御亦死之門外吾子聞之曰蒯可
謂守節死義矣
又曰白公勝欲殺楚惠王出云令尹司馬皆死勝拔劔而
屬之矜屈盧曰子與我舎子不與我將殺子屈盧曰詩有
之曰莫莫藟肄于條枚愷悌君子求福不回今子殺子
父而求福於盧也可乎且吾聞之知命之士見利不動臨
死不恐爲人臣者時生則生時死則死是謂人臣之禮故
上知臣道其有可刼乎胡不推之白公勝乃入其劔
又曰白公勝旣殺令尹司馬欲立王子閭以爲王王子閭
不肯刼以刄王子閭曰王孫輔相楚國扶正王室后自庇
焉閭之願也今子假威以𭧂王室殺伐以亂國家吾雖死
不子從也白公強之不可遂殺之
常璩華陽國志曰張飛攻破巴郡獲將軍嚴顔謂曰大軍
至何以不降敢逆戰乎顔對曰卿等無狀侵奪我州但有
斷頭將軍無降將軍也飛怒曰牽去斫頭顔正色曰斫頭
便斫何爲怒也飛義之引爲賔客
又曰章明字公儒繁人王皓字子離江夏人也明爲太中
大夫莽篡位歎曰不以一身事二主遂自殺皓爲美陽令
去莽歸蜀公孫述僣號髙之使聘之皓乃自刎以頭付使
者述慙怒誅其妻子
又曰李業字巨遊梓潼人少執志清白太守到咸慕其名
辟爲功曹十命不詣咸怒欲殺之業徑詣獄咸釋之公孫
述累徴聘不應述怒遣鴻臚尹融持藥酒逼業業𥬇曰名
可成不可毀身可殺不可辱遂飲藥死述耻殺善士贈錢
百萬子舋逃匿不受建武中察孝廉
太平御覽卷第四百三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