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御覽 (四部叢刊本)/卷之四百八十三

卷之四百八十二 太平御覽 卷之四百八十三
宋 李昉 等奉勅撰 中華學藝社借照日本帝室圖書寮京都東福寺東京靜嘉堂文庫藏宋刊本
卷之四百八十四

太平御覽卷第四百八十三

  人事部一百二十四

   怒   怨

     怒

說文曰怒恚也

易曰君子懲忿窒慾

尚書曰今商王受弗敬上天降災下民皇天震怒命我文

考肅將天威

毛詩曰君子如怒亂庻遄沮

又曰王赫斯怒爰整其旅

又曰薄言徃愬逢彼之怒

又曰如震如怒闞如虓虎

禮記曰父母怒不恱而撻之流血不敢疾怨起敬起孝

左傳曰公孫閼與頴考叔争車頴考叔挾輈以走輈車轅也

都拔𣗥以逐之子都公孫閼也及大逵弗及子都怒

又曰齊侯遊于姑焚遂田于貝丘姑焚具丘皆齊地也見大豕從者

曰公子彭生也怒曰彭生敢見射之豕人立而啼公懼墜

于車傷足䘮屨

又曰齊侯蔡SKchar乗舟于囿蕩公公懼變色禁之不可公怒

歸之未之絶也蔡人嫁之齊侯以諸侯之師侵蔡蔡潰

又曰先軫朝問𥘿囚公曰夫人請之吾舎之矣先軫怒曰

武夫力而拘諸原婦人暫而免諸國隳軍實而長宼讎亡

無日矣不顧而唾公使陽處父追之及諸河則在舟中矣

又曰楚子使申舟聘于齊曰無假道於宋及宋華元曰過我

而不假道鄙我也鄙我亡也殺其使者必伐我伐我必亡

亡一也乃殺之楚子聞之投𬒮而起屨及於窒皇劒及於

寢門之外車及於蒲胥之市秋九月楚子圍宋

又曰衆怒不可犯

又曰衛獻公戒孫文子寗惠子食皆服而朝日肝不召而

射鴻於囿二子從之不釋皮冠而與之言二子怒而逐獻

又曰邾莊公與夷射姑飲酒私岀閽乞肉焉奪之杖以敲

之公在門臺臨庭閽以缾水沃庭邾子望見之怒閽曰夷

射姑旋焉旋小便也命執之弗得滋怒自𭠘于牀

論語曰哀公問弟子孰爲好學孔子對曰有顔囬者好學

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

國語曰𣈆郄獻子如齊聘齊傾公使婦人觀而𥬇之獻子

怒歸請伐齊范武子退自朝曰郄子之怒甚矣不逞於齊

必發諸𣈆國不得政何以逞怒余將致政焉以成其怒

史記曰孟甞君客于趙平原君趙人聞孟嘗賢出觀皆𥬇

曰始以薛公爲魁梧也今視之乃眇小丈夫耳孟甞聞之

怒客與俱者下斫撃數百人遂滅一縣以去

又曰韓信使人言漢王曰齊反覆之國南邊呉楚不爲假

王鎮之其𫝑不定漢王大怒罵曰吾困於此旦暮望若佐

我張良陳平躡漢王足因附耳曰漢方不利寕能禁信乎

不如因而立之漢王復罵曰大丈夫定諸侯即爲真王何

以假爲

又曰趙使藺相如賚璧西入𥘿𥘿王坐章臺見相如相如

奉璧𥘿王大喜傳璧以示美人及左右左右皆呼萬歳相

如視𥘿王無意償趙城乃前曰璧有瑕請指示王王授璧

相如因持璧却立𠋣柱怒髪衝冠謂𥘿王曰趙王齋戒五

日使臣奉璧拜送於庭何者嚴大國之威以脩好也今臣

至大王見臣列觀禮節甚倨得璧傳之以示美人以戯弄

臣臣觀大王無償城意故臣復取璧大王必撃臣臣頭今

與璧俱碎於柱矣持璧睨柱𥘿王恐其破乃辭謝固請

又曰鄒陽上書於梁王曰蘇𥘿相燕燕人惡之於王王按

劒而怒食以駃騠漢書音義曰駃騠馬也生七日而超其母

漢書曰項羽令壯士出挑戰漢有善𮪍射曰樓煩應劭曰樓煩胡

也今有樓煩縣楚戰三合樓煩輙射殺之羽大怒自𬒳甲持㦸挑

戰樓煩欲射羽羽瞋目叱之樓煩目不能視手不能發走

還璧中不敢復岀

又曰沛公從百餘𮪍見項羽於鴻門沛公起如厠招樊噲

出獨𮪍噲與靳強滕公紀成晉灼曰紀通父歩從間道赴軍使良

留謝羽羽問沛公安在良曰聞將軍有意督過之脫身去

至軍矣故使臣獻璧羽受又獻玉斗於范増范増怒撞其

斗起曰吾属今爲沛公虜矣

又曰黥布反上自征望布軍置陣如項籍軍上惡之與布

相見謂布何苦而反曰欲爲帝耳怒罵之遂戰破布軍

又曰文帝曰吾獨不得廉頗李牧爲將豈憂匈奴哉馮唐

曰陛下雖得廉頗李牧不能用也上怒起入禁中

又曰上獵上林中車駕未行先使韓嫣乗副車從數百𮪍

馳視獸江都王望見以爲天子辟從者伏謁道旁嫣驅而

不見旣過江都王怒爲皇太后泣請得歸國入𪧐衛比韓

嫣太后比銜嫣嫣侍出入永巷不禁以姧聞皇太后怒使

使賜嫣死上爲謝終不得嫣遂死

東觀漢記曰更始韓夫人尤嗜酒毎侍飲見常侍奏事輙

怒曰帝方對我用此時事來𫆀起手抵破書案

又曰龐萌爲平狄將軍與盖延共擊董憲昭詔書獨下延

而不及萌萌以爲延譛巳自疑遂反上聞之大怒乃自將

兵討萌與諸將書曰吾常以龐萌爲社稷臣將軍得無𥬇

其言乎

又曰鄧晨南陽人與上起兵新野吏乃燒晨先祖祠堂汚

池室宅焚其冢墓宗族皆怒曰家自冨足何故隨婦家入

湯鑊中晨終無恨色

又曰有詔㑹議靈臺所上謂桓譚曰天下事吾欲䜟决之

何如譚黙然良乆曰臣不讀䜟上問其故譚復極言䜟之

非經上大怒曰桓譚非聖無法將下斬之譚叩頭流血良

乆得解出爲六安郡丞

又曰戴慿爲侍中數進見門得失上謂慿曰侍中當輔國

政勿有隱情慿曰太尉西曹⿰扌⿱彐𧰨 -- 掾蔣遵清亮忠孝學通古今

陛下納膚受之譛遂禁錮丗以是爲嚴上怒曰子復欲黨

乎慿出自繫廷尉詔出引見慿謝曰臣無謇諤之節而有

狂瞽之言上即勑尚書解遵禁錮

又曰韓歆字翁君南陽人以從征伐有功封扶陽侯好直

言爲司徒甞因朝㑹帝讀隗囂公孫述相與書歆曰亡國

之君皆有才桀紂亦有才上大怒以爲激發免歸田里上

猶不釋復詔就責歆及子嬰皆自殺

又曰竇憲恃宫掖聲𫝑遂以賤直奪沁園公主不敢訴後

肅宗駕出過園指以問憲憲隂嗚不得對發覺帝大怒召

憲切責曰今貴主尚見枉奪何况小臣乎

又曰杜根和熹鄧后臨朝根以安帝年長冝親政事乃上

書直諌太后大怒收根嚢盛撲殺之執法者私語行事人

使不加力旣而載出城外根詐死三日目中生蛆因逃竄

及鄧氏誅根方歸徴拜侍御史

魏志曰太祖討張魯東還時有將軍許遊擁部曲不附太

祖大怒先欲討之羣臣多諌可招懷遊共討強敵太祖橫

刀於𰯌作色不聽繆襲欲諌太祖逆謂之曰吾計巳定卿

勿復言襲曰若殿下計是耶臣方助殿下成之(⿱艹石)殿下計

非𫆀雖成冝敗之殿下逆令臣勿言何待下之不闡乎方

今豺狼當路而狐狸是先人將謂殿下避強攻弱進不爲

勇退不爲仁臣聞千石之弩不爲鼷䑕發機萬鈞之鍾不

以筳橦起音今區區之遊何足以勞神哉太祖曰善遂厚

撫遊遊即歸服

又曰夏侯惇從征吕布爲流矢所中傷左目時夏侯淵與

悙俱爲將軍軍中號悙爲盲夏侯悙惡之每覧照恚怒輙

撲照着地

又曰諸葛亮旣屢遣使交書於司馬宣王又致巾幗婦人

之飾以怒宣王將出戰辛毗仗節勒軍吏以下乃止

呉志曰吕蒙字子明少依姉夫鄧當當爲孫䇿將數討山

越蒙年十五六隨當擊賊顧見呵不能禁歸告其母恚怒

欲罰之蒙曰貧賊難居設有功冨貴可致且不探虎穴安

得虎子母哀而舎之

又曰孫權爲呉王忻宴之未自起酒虞翻伏地佯醉不持

權去翻起坐權大怒手劒欲擊之侍坐者莫不惶遽唯大

農劉基起抱權諌曰大王以三爵後殺善士翻雖有罪天

下孰知之權曰曹孟德殺孔文舉孤於虞翻何有哉

蜀志曰姜維爲鄧艾所摧還隂平㝷𬒳後主勑命乃投甲

詣㑹於涪軍將士咸怒拔刀斫石

𣈆書曰王導妻曹氏妬導憚之乃宻營别館以處衆妾曹

氏知而將徃焉導恐遲之以所執麈尾柄驅牛而進司徒

蔡謨聞之戯導曰朝廷欲加公九錫導弗之覺但謙退而

巳謨曰不聞餘物唯有短轅犢車長柄塵尾導大怒謂人

曰吾徃與群賢共遊洛邑日何曽聞有蔡克死

又曰郗超實黨栢氏以父愔忠於王室不令知之將亡出

一箱書付門生曰夲欲焚之恐公年尊必以傷𢚓爲𡚁我

亡後可呈此箱不尔便燒之愔後果哀悼成疾門生依旨

呈之則悉與温徃反宻計愔於是大怒曰小子死恨晚矣

又曰周訪爲荆州王敦以訪名將勲業隆重有疑色其從

事中郎郭舒說敦曰荆州雖遇宼難荒𡚁實爲用武之國

(⿱艹石)以假人將有尾大之患公冝自領以爲梁州足矣敦從

之訪大怒敦手書譬釋并遺玉環玉椀以申厚意訪投椀

於地曰吾豈賈竪可以寳恱乎

又曰陶侃甞出遊見人持一把未熟稻問用此何爲人云

行道所見聊取之耳侃大怒曰汝旣不佃而戯賊人稻執

而鞭之

齊書曰𡊮彖性剛甞以微言忤丗祖又與王晏不恊丗祖

在便殿用金柄刀子治爪晏在側曰外聞有金刀之言恐

不冝用此物丗祖愕然窮問所以晏曰𡊮彖爲臣說之上

銜怒良乆彖到郡坐逆用禄錢免官

崔鴻後趙録曰冉閔爲慕容恪所擒慕容雋立問閔曰汝

奴僕下才何自妄稱天子閔曰尔曹人靣獸心欲⿱𫂁么 -- 簒逆我

一時英雄何爲不作帝王耶雋怒鞭之三百

後魏書曰李彪之入京也孤微寡援而自立不群以李沖

好士傾心宗附冲亦重其噐學禮而納焉毎言之髙祖公

𥝠共相援益及彪爲中尉兼尚書爲髙祖知待便謂非復

籍冲而更相輕背唯公歛𬒮而巳冲時震怒數責彪前𠎝

瞋目大呼投折几案詈辱肆口冲素温柔而一旦暴急遂

發病荒悸言語亂錯猶扼腕叫詈稱李彪小人然醫藥所

不能療或謂肝藏傷裂旬有餘日而卒

列子曰宋有蘭子能以伎干宋元君𩀱杖屬其腦弄七劒

而躡之元君立賜金帛又有蘭子能䴏戯聞之復以干元

君元君大怒曰昔有異𠆸⿺辶商值寡人有忻心故賜金帛彼

必聞此復望吾賜拘而戮之

莊子曰孔子徃見盗跖下車而前謁者通之盗跖聞之忿

怒目如明星髪上指冠孔子趍而進避席反走再拜盗跖

大怒而展其足按劒嗔目其聲如吼虎

韓子曰孟孫獵得麑使𥘿巴持之其母隨而呼𥘿巴不忍

而與其母孟孫適至求麑不得大怒逐之居三月復召使

爲子𫝊

燕丹子曰田光荅太子曰𥨸觀太子客皆無可用者夏扶

血勇之人怒而面赤宋意脉勇之人怒而色青武陽骨勇

之人怒而色白荆軻神勇之人怒而色不變

呉越春秋曰呉王伐齊請公孫聖告之聖諌願大王勿伐

齊王大怒曰吾天之所生神之所助使力士石畨撃以鐵

槌身絶爲五

呉越春秋曰子胥諌呉王王怒賜以钃鏤之劒盛以鴟夷

之噐投之于江

說𫟍曰𥘿王以五十里封𨻳陵君𨻳陵君辭不受使唐且

謝𥘿王𥘿王怒曰甞見天子之怒乎一怒伏尸百萬流血

千里唐且曰大王甞聞布衣韋帶之士怒乎伏尸二人流

血五歩即按其匕首起視𥘿王曰今將是矣王變色長跪

曰先生就坐寡人諭矣

列士傳曰𥘿召魏公子無忌無忌不行使朱亥奉璧一𩀱

𥘿王大怒將朱亥著虎圏中亥瞋目視虎眥裂血出濺虎

虎不敢動

     怨

尚書曰商王受自絶于天結怨于民崇信姧回放黜師保

又曰怨豈在明不見是圗

毛詩曰亂丗之音怨以怒其政乖

又曰角弓父兄刺幽王也不親九族而好讒佞骨肉相怨

故作是詩

又曰民之無良相怨一方

左傳曰宋華元將與楚戰殺羊食士其御羊斟不與及戰

曰疇昔之羊子爲政今日之事我爲政與入鄭師故敗君

子謂羊斟非人也以其私怨敗國殄民

又曰晉侯賞從亡者介之推不言禄禄亦弗及其母曰盍

亦求之以死誰懟對曰尤而効之罪又甚焉且出怨言不

食其食

又曰季郈之雞𨶜季平子郈昭伯季氏芥其雞郈氏爲之金距平

子怒益室於郈且譲之故郈昭伯怨平子

又曰晉郗至獻楚捷于周與單襄公語驟稱其伐單子語

諸大夫曰温季其亡乎位於七人之下而求掩其上怨之

所聚亂之本也多怨而階亂何以在位

又曰呉公子札來聘請觀於周樂爲歌周南召南曰美哉

始基之矣猶未也然勤而不怨矣爲之歌小雅曰美哉思

而不貳怨而不害其周德之衰乎

又曰子産曰我聞忠恕以積怨不聞作威以防怨

又曰君子之言信而有徴故怨逺於其身小人之言僣而

無徴故怨咎及之

論語曰放於利而行多怨

又曰貧而無怨難冨而無驕易

國語曰夫事君者險而不懟怨而不怒

戰國䇿曰趙襄子怨智伯⿰氵𭝠 -- 𣾰其頭爲飲器

漢書曰汲黯列九卿而公孫洪張湯爲小吏及弘湯稍與

黯同位而尊用過之黯心𥚹不能無怨望見上言曰陛下

用群臣如積薪耳後來者居上

東觀漢記曰長水校尉耿恭坐將兵不憂軍事肆心縱欲

飛鷹走狗遊戲道上虜至不敢出得詔書怨懟徴下獄

續漢𥙊祀志曰建武二十年二月群臣上言即位三十年

冝封禪太山詔書曰即位三十年百姓怨氣满腹吾誰敢

欺欺天乎

𣈆書曰趙王倫謟事賈后裴頠甚惡之倫數求官頠與張

華復固執不許由是深爲倫所怨

玉韶之晉紀曰桓玄問衆曰朕其敗乎曹靖之對曰神怒

民怨臣實憂懼玄曰民怨有之神何爲怒對曰移𣈆宗廟

所以怒也

管子曰凡禍亂之所生各在於非理故曰閑禍在除怨

晏子春秋曰景公籍重而獄多拘者滿圄怨者滿朝

文子曰人有三怨爵髙者人妬之官大者王惡之禄厚者

怨處之夫爵益髙者意益下官益大者心益小禄益厚者

意益薄

淮南子曰和氏之璧夏氏之璜揖譲而進之則忻暮夜以

𭠘人則爲怨時與不時也

楚辭曰怨靈脩之浩兮終察夫民心衆女妬余之娥眉兮

譛䛹謂余善淫譛毁也䛹譛也

琴操曰王昭君者齊國襄王之女也昭君年十七時顔色

皎㓗聞於國中襄王見昭君端正閑麗於孝元帝旣不幸

納備後宫積五六年王昭君心有怨曠不飾其形容元帝

毎歷後宫踈略不過其處後單于遣使者朝賀元帝陳設

倡樂乃令後宫莊出昭君怨恚乆不得侍列乃更脩飾盛

服形容光輝帝令後宫欲至單于者起於是昭君喟然越

席而前曰妾幸得備在後宫麄醜卑陋不合陛下之心誠

願得元帝見昭君便驚悔不得復止遂以與之王昭君雖

去漢至單于心思不樂乃作怨曠思惟歌曰秋木萋萋其

葉萎黄我獨伊何改徃變常翩翩之䴏逺集西羌髙山峨

峨河水泱泱父母妻子道里悠長嗚呼哀哉憂心惻傷



太平御覽卷第四百八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