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靖難記
 

  三十四年辛巳

  正月辛酉朔,大軍回至威縣,遇真定賊帥以馬步二萬來邀。上以精騎數千沿途按伏,率十餘騎逼其陣誘之,謂曰:「我常獲爾眾即釋之,我數騎暫容過,無相阨也。」賊曰:「放爾是縱蝎。」眾即來追。上且鬥且卻,引入伏內,圍而盡殪之。

  乙丑,至深州,復遇真定賊帥以馬步三萬來邀。以騎兵千餘遙阨其歸路,上率精騎百餘先薄賊陣,賊勢動,大軍乘之,遂奔潰。皆望真定走,我騎兵要之,生擒監軍內侍長壽,并指揮、千百戶數十人,斬首萬餘級,獲馬三千餘匹,眾悉盡降,遣之。

  戊辰,大軍駐蠡縣,百姓苦賊虜掠,逃散出境。遣人招之復業,百姓聞上至,皆悅,趨就耕桑。

  丙子,師回北平。

  丁丑,諸將以東昌無功,免冠頓首請罪。上曰:「爾等皆冠,其失在予,非爾等所致。予以爾等皆心膂之士,驍勇善戰,愛惜才難,每有小過,略而不問,馴至違律,廢棄前功。譬父母養子驕愛之過,縱其所為,久則不聽父母之命,此豈子之罪哉?然勝負兵家常事,今勝負相當,未為大失。爾等但勉圖後功,若復踵前轍,雖欲私宥,公法難原,天地神明亦所不容矣。」諸將咸惶恐流涕。

  壬午,陞燕山左護衛指揮使王真、燕山中護衛指揮使費瓛、指揮同知劉江、燕山右護衛指揮使白義為北平都司都指揮僉事。

  二月庚寅朔。

  戊戌,命僧修佛會,薦陣亡將士,上親為文祭之。祭畢,泣而言曰:「姦惡集兵,橫加戕害,圖危宗社。予不得已,起兵救禍,爾等皆攄忠秉義,誓同死生,以報我皇考之恩。今爾等奮力戰鬥,為我而死,吾恨不與偕,然豈愛此生?所以猶存視息者。以姦惡未除,大讐未報故也。不忍使宗社陵夷,令爾等憤悒於地下,興言痛悼,迫切予心。」乃脫所御袍於前焚之,[1]諸將亟止之,上曰:「將士於予情義深厚,予豈能忘?吾焚此,亦示同死生,死者有知,鑒予此意。」焚訖,號痛不已,將士皆悲哭不止,觀者無不感動。諸陣亡家父兄子弟見者皆收淚曰:「人生百年,終必有死,而得主人哭祭如此,夫復何憾?我等當努力,上報國家,下為死者雪冤。」遂相率請從征自効。

  壬寅,上諭諸將曰:「賊勢鴟張,漸來見逼,今因其未出,先進師禦之,不可坐受其制。」乙巳,上率師南出禦賊,諭將士曰:「爾等懷忠奮勇,協力同心,臨陣斬敵,百戰百勝。比者東昌,纔戰即退,棄前累勝之功,可為深惜。夫懼死者必死,捐生者必生,若白溝河之戰,南軍怯懦,見戰即走,故得而殺之,所謂懼死者必死也。爾等刀鋸在前而不懼,鼎鑊在後而不慴,臨陣舍死,奮不顧身,故能出百死全一生,所謂捐生者必生也。舉此近事為喻,不必遠鑑于古,此實爾等所知也。有懼死退後者,是自求死。爾等毋恃累勝之功,漫不加警。有違紀律者,必殺無赦。恪遵予言,始終無怠,則事可以建功,可以成矣,其懋之哉!」

  己酉,駐兵保定,上會諸將議所向,咸曰:「定州軍民未集,城池未固,攻之可拔。」上曰:「野戰則易以成功,攻城則難於收効,况盛庸聚眾德州,吳傑、平安頡頑真定,相為掎角,攻城未拔,頓師城下,必合勢來援,堅城在前,強敵在後,勝負未可决也。今真定相拒德州二百餘里,我軍出其中,賊必迎戰,西來則先擊其西,東來則先擊其東。敗賊一軍,餘自破膽。」諸將曰:「二百里不為遠,我軍分兩賊間,彼合勢齊進,我腹背受敵。」上曰:「百里之外,勢不相及,兩陣相對,勝負在於呼吸之間,雖百步之內,不能相救,矧二百里邪?爾等無憚,試觀吾破之。」明日,移軍於紫圍八方,上所御素紅絨袍忽見白花如?雪狀,凝為龍紋,鱗鬣皆具,美如刺繡。諸將見者駭異,咸稽首曰:「龍為君象,天命攸歸,故有此嘉兆,必獲大捷。」上曰:「我與若等禦難求生,誠非得已。且帝王之興隆,曆數有在,豈可必得?但冀幼冲悔禍,姦惡伏誅,宗社再安,吾得仍守藩封,爾等亦各安其所。今兇焰方盛,社稷幾危,吾日夜深憂,乃不思自奮,而以此為異,是亡警懼之心而動安逸之萌也,吾恐蹈淪胥之患矣。」

  三月庚申朔,進軍緣滹沱河列營,當賊往來之衝。遣遊騎哨定州、真定,多為疑兵以誤之。辛未,聞盛庸軍至單家橋,上率師由陳家渡過河逆之,不見庸軍,恐其潛與真定軍合,往還渡河者數四,遇一虎,咆哮河側,遂殺之。上曰:「虎猛獸,格死之者,有勝賊之兆。」 己卯,偵知盛庸軍於夾河,進以迫之。庚辰,去賊營四十里駐兵。上語諸將曰:「賊每列陣,精銳在前,罷弱在後,明日與戰,以勁師當其前,摧其精銳,餘自震慴。中事常去賊五六里,列陣嚴整待之,我以精騎先薄其陣,繞其背而擊之,如掩扉之勢,推之使前,賊急行五六里,氣喘力乏,中軍俟其奔過,隨而擊之,我躡其後,乘勢逐北,賊眾必敗。慎勿逆擊之,賊必致死以期生也。」上飭諭諸將再三,猶恐其未解,復抽箭畫地,指授諸將。復恐審識未精,令中使列為隊,逐一教之,申令約束,至為詳備。 辛巳,令諸將列陣前進,午至夾河,盛庸亦列陣以待。上先以三騎覘賊陣,見其火車、火器,強弩、戰楯悉列陣前,遂掠賊軍而過。賊見三騎,即出千餘騎來追,上勒馬控矢以待,追騎將近,引弓射殪一人,賊懼而止,已而復來,又殪一人,如是再三,連殪其數人,賊不敢逼,乃以騎兵一萬連步卒五千薄賊陣。將交鋒,[2]步卒下馬,攻其左掖,賊擁盾層疊自蔽,我軍攻之不能入。上預作木矛?贊,長六七尺許,橫貫鐵釘於其端,釘末逆鈎,令勇士直前擲之,連貫其盾,亟不得出,動則相牽聯,不可以蔽,遂乘其空隙以攻之。賊被箭,遂棄盾走,倉卒發火器,俱不能着人,反燒其陣,賊眾亂。騎兵乘之而入,直擣其腹心,賊皆前奔。中軍將譚淵見塵起,遽出兵逆賊,敗師勢不可遏,淵鏖戰而死。朱能、張武等率大軍並進,上以勁騎掩殺賊背,衝貫陣中,與能等軍合,斬刈甚眾,殺其都指揮莊得、驍將楚智、皂旗張等。時昏黑,各斂軍還營。上以數十騎逼賊營而宿,天明視之,四面皆賊,左右曰:「亟出,勿為所圖。」上曰:「且休,無恐,吾正欲示輕賊,以沮其氣。」日高餘丈。上引馬鳴角,穿賊營從容而出,賊眾顧視驚愕,略不敢近。

  壬午,上諭諸將曰:「昨日譚淵見賊走,逆擊太早,不能成功,兵法所謂窮寇無遏,我先戒淵,令其整兵以待,俟賊奔過,順其勢而擊之,為是故也。然賊雖少挫,其鋒尚銳,必致死來鬥。大抵臨敵貴於審機變,識進退,須以計破之。今日賊來,爾等與戰,我以精騎往來陣間,賊有可乘之處,即突入擊之,兩陣相當,將勇者勝,此光武所以破王尋也。」遂整兵俟賊。至時我軍于東北,賊軍于西南,進與交戰,自辰達未,上臨陣督戰,將士人人踊躍爭進。乃張奇兵往來以衝之,賊軍退而復合者數四,兩軍兵刃相接,彼此戰疲,各坐而息。已而復起戰,相持不退,飛矢交下。忽東北風大起,塵埃漲天,沙礫擊面,賊軍眯目,咫尺不見。我軍乘風大呼,縱左右翼橫擊之,鉦鼓之聲震地,賊軍大敗,棄兵而走,斬首十餘萬級。追至滹沱河,溺水及踐蹋死者不可勝計。餘皆潰散,降者悉放遣之,盡獲其器械輜重,盛庸單騎走德州。上戰罷回營,埃塵滿面,將士不能識,及聞上聲,乃趨前來見。上每臨陣,出入陣間,決機應變,一見軍受敵,即馳赴之,諸將士遙見上旗幟,歡聲震動,莫不奮戈爭先,一以當百,故無不勝也。

  初,賊氣驕盈,謂此舉必見摧滅,各將金銀器皿及錦繡衣服,俟破北平城之日,[3]大為宴會。至是大敗,所將器物盡為我軍所得。癸未,以戰捷遣使回北平,至單家橋,見賊軍萬餘營於南岸,至晚來報。甲申,上率兵往擊其營,[4]斬首數千級,溺死者甚眾。是日大軍移住樓子營。先是,吳傑等引軍來與盛庸合,未至八十里,聞盛庸敗,乃退回真定。上語諸將曰:「吳傑等若嬰城固守,則為上策,若軍出即歸,避我不戰,則為中策,若來求戰,則為下策也。今其必出下策,破之必矣。」諸將曰:「彼聞盛庸已敗,必不敢出。」上曰:「不然,吳傑、平安擁眾十萬,不得與盛庸合者,以我軍居中隔離其勢,今逗遛不出,有曠期失律,老師費財之責,然彼雖外示與盛庸合,其實忌盛庸先成功耳。盛庸戰敗,彼之所幸,蓋欲獨專其美,以圖僥倖之功,此其有必出者。我且散軍,托言取糧,[5]示以空虛。賊聞我軍散,必乘虛而來,我軍既出即回,嚴師以待之,必落我彀中矣。」是日散軍四出取糧,又發校尉荷擔抱嬰兒,佯作避兵者,散入真定城,報云大軍各散取糧,營無備。賊聞以為信然,乃出師欲掩我不備。

  閏三月庚寅朔。

  乙未,命都指揮鄭亨、李遠等將騎兵五千哨真定。

  丙申,鄭來報:吳傑軍滹沱河北,去我軍七十里。上曰:「賊不量力揣智,妄欲求戰,譬猶乳犬之犯虎,伏雌之搏狸,雖有鬥心,死隨之矣。且盛庸既敗,今彼復來,此天意欲兩敗之也。」遂飭諸軍渡河。時向暮,諸將請明旦渡,都指揮陸榮進言曰:「今日十惡大敗,兵家所忌,不可濟師。」上曰:「吾千里求戰,憂賊不出,百計以誘之,今其出在外,是賊送死之秋。夫時不再得,幾惟易失,今時幾如此,豈可緩也?借使緩之,賊退真定,城堅糧足,攻之不克,欲戰不應,欲退不能,是坐受其斃。若拘小忌,終誤大謀。」 [6]上遂策馬先渡,劉才執轡而言曰:「水深,騎從而渡,步軍輜重有渰沒之患。」上令騎由上流渡,步軍輜重從下渡,騎障遏上流,下流水淺,輜重畢渡。上先率騎兵三千循河西進,行二十里,果遇賊軍,遂退營于藁城。

  戊戌,與賊鋒略交,值晚,各收兵還營,上慮賊潛退,躬率數十騎逼賊營而宿,以綴賊軍。

  己亥,賊列方陣於西南,上見而笑謂諸將曰:「方陣四面受敵,豈能取勝?我以精兵攻其一隅,一隅敗,則其餘自潰。」乃以軍縻其三面,悉精銳攻其東北隅,與賊大戰。上以驍騎數百,循滹沱河繞出賊後,突入賊陣,大呼奮擊,矢下如雨,箭集上旗,有若蝟毛。平安陣間縛樓數丈,升高以望,上麾精騎衝其前,平安墜而下走,幾被獲。忽大風起,飛屋拔樹,賊眾力不能支,我軍四面蹙之,土崩瓦解,斬首六萬餘級,追奔直抵真定城下,殺死無算,俘降者悉釋之,盡獲其軍資器械,生擒都指揮鄧戩、陳鵬等,吳傑、平安僅得入城。翊日,遣人送旗回北平,諭太子曰:「謹藏之,以示後世子孫,使知今日禦禍艱難也。」都督顧成見旗而泣,謂太子曰:「臣自幼從軍,多歷戰陣,今老矣,未嘗見此戰也。」

  庚子,師渡滹沱河。

  己酉,至順德。

  辛亥,至廣平,各郡縣官民望風來迎,曰:「不圖今日復見殿下。」乃受而遣之。

  癸丑,至大名,官吏父老率眾來迎。時獲賊諜者,詢以姦惡,言齊泰、黃子澄等皆竄逐。上語左右曰:「若爾,則必有悔禍之心,其兵必解,而吾亦得以少釋其憾。」乃上書曰:竊惟二帝三生之治天下,無他術也,建用皇極而已。皇極者,大中至正之道也,以大中至正之道治天下,天下豈有不治者乎?大中至正之道,非人為之,蓋天理之所固有,為人君者持守而行之,則佞臣必遠,賢人不近而自近,九族不睦而自睦,百姓不均而自均,無所往而不當矣。洪範曰「無偏無黨,王道平平」,豈非大中至正之道也歟?若為其君者,蔽其聰明,不親政事,近佞臣,遠賢人,離九族,擾百姓,彰過失於天下。為臣者,逞姦邪,圖不軌,以危社稷。孰能舉二帝三王治天下之大經大法以陳於前哉!嘗觀漢唐以來,大有為之君,亦不出於二帝三王之道,故能長久者也。[7]

  今昧帝王大中至正之道,且以誅滅親王為心,父皇太祖高皇帝賓天未及一月,聽流言而罪周王,破其家,滅其國。不旋踵而罪代王。湘王無罪,令其闔宮焚死。齊王無罪,降為庶人,拘囚京師。岷王削爵,流於漳州。至於二十五弟病不與藥,死即焚之,棄骸於江。嗚呼!彼姦臣者,其毒甚於虎狼。我父皇子孫幾何,能消幾日而盡害之至此,痛切于心。

  豈意禍幾日興日盛,我守國奉藩,遵禮畏義,本無一毫之犯,又結搆惡少,復來屠我,動天下之兵,騷四方之眾,直欲必滅而後已。夫兵不祥之器,[8]聖人不得已而用之。本為保生民,[9]誅討姦惡,以報大讐。上荷天地祖宗神明冥加祐護,凡戰必勝,實非善用兵也。獨念兵甲不息,天下生靈塗炭,何日而已,為民父母,能不惕然而卹之哉?我之將士,日望寬恩,以遂其生,已嘗具奏,[10]冀回其好生之心[11],以免無罪而死於白刃之下者,上不能允。豈期姦臣進兵不已,屢戰屢敗,生靈何辜,遭此荼毒,肝腦塗地,我雖戰勝,哀感之心,寧有已乎?邇者側聞諸姦惡已見竄逐,雖未伏鈇鉞之誅,然亦可以少謝天人之怒,於此可見審之明而斷之果,可以復太祖之讐,可以全骨肉之恩,可以保天下於幾危,可以措社稷於悠久,故聞之不勝踊躍。誠如是,則非特我之幸,實社稷之幸,天下之幸也。惟日夜冀休兵之旨而竟無所聞。且四方之兵,調弄不止,是蓋不能無疑焉。且以姦臣之竄逐,其罪惡蓋以瞭然明白,曲直之情,雖三尺之童,不待言而知之,是兵可解,寃可刷,而恩可推也。何故執持不改,外示竄逐姦惡之名,而中實主屠害宗藩之志。

  往者自念無罪,而茅土見削,子孫不保,受屈萬世,寧俛首蒙耻,甘受芟夷,不顧宗廟子孫乎?見兵四集,心震膽掉,不知所為,左右彷徨,求貰死於旦夕,遂以兵自救。誠知以區區一隅之人,當天下之眾,鮮有不摧滅者,徒以須臾喘息,延緩歲月,冀或有回旋之日也。身親行陣,于今三年,賴天地眷佑,父皇母后聖靈保佑予躬,戰勝攻克。每見鋒鏑之下,死亡者眾,痛傷于心,故恒戒將士曰:「天下軍民,皆父皇赤子,驅迫戰鬥,彼何罪焉?甚毋殺之。吾畏死所以救死,彼之畏死,其情蓋同。」由是降者悉釋之,全活者不知幾千萬人矣。往者耿炳文以兵三十萬欲加戕滅,敗之于真定。既而李景隆兩動天下之兵,號百萬之眾,直來見殺。李景隆蓋趙括之流也,手握重兵,驕肆無謀,視我如囊中物,可採而有,曾無毫髮警懼之意。夫戰,孔子所慎,而李景隆易之,白面小兒,豈足以當大事?惟解飲酒挾妓,酣呼歌舞而已。故首敗之于鄭村壩,繼敗之于白溝河,追奔至于濟南,百萬之眾,兩戰淪沒,可謂極矣!按:天下無必勝之兵,有不可敗之將,將非其人,兵雖眾,不足恃也。蓋方、黃惟務集兵,不知選將,故耿文炳以三十萬而敗於真定,李景隆以數十萬而敗于北平,繼而鄭村壩、白溝河兩戰而百萬淪沒,是誠小兒輩將兵,兵無紀律,安足以禦大敵耶?胡輕視為探囊取物而易之也,卒之一敗塗地。眾不足恃,信矣!

  於此之時,冀或有開悟之萌,下責己之詔,引領南望,重增欷歔。未幾,盛庸以三十萬之眾復來見逼,庸本鄙夫,何足算也。夾河纔戰,一敗?釋。吳傑、平安以十萬繼進,略戰藁城,遂爾奔北,前後小大之戰,莫知其幾,然無一不敗之者,何也?蓋臣眾有必死之心,而無求生之望故也。

  臣每戰勝,愈加憂畏,恐鷸蚌相持,漁人收利。竊惟姦惡已逐,左右必皆忠良之臣,識勝負之機,或慮及此,必開心見誠,懲難悔禍,以解兵釁,休軍息民,保全骨肉。因循至今,而德州之兵日集,是必欲加屠害而後已。臣忝居叔父,肺腑至親,何苦見困如此?今天下之兵,數戰已盡,復聞召募民間子弟為兵,驅此白徒,以冒死地。又况饋運供需,百費勞弊,倘此一戰不勝,則勢危矣。誠不忍至此,伏望回心易慮,啟春育之仁,隆親親之義,復諸王之爵,休息兵馬,銷鋒鏑為農器,以安天下之軍民,使各遂其生,其恩莫大也。我父皇在天之靈,亦安寧慰悅矣。如不允所言,一旦社稷落奸臣之手,則貽笑萬世矣。夫大廈之傾,豈一木所能獨支,鵾鵬扶搖,非一翼所能獨運,自古帝王建萬世之基者,莫不以惇睦九族,崇重藩屏之所致也。且棄履道傍,尚或收之,而至親哀窮,寧無憐惻之者乎?故猶不敢自絕,披露腹心,獻書闕下,恭望下哀痛之詔,布曠蕩之恩,使得老守藩屏,効報朝廷,則基業有萬年之安,子孫亦享萬年之福矣。二帝三王大中至正之道,豈有加於此哉!冒凟威嚴,幸垂矜察。

  書至,允炆以示方孝孺,孝孺觀畢曰:「我欲弛其備而無由,是來正合機會。各處兵馬漸集,但雲南路遠未至。其軍久駐大名,暑雨為沴,不戰自困。因調遼東軍馬以攻永平,德州軍馬以擾北平,根本受敵,彼必速歸援,[12]我軍追躡,其破之在此一舉,事已垂成,機不可失。今遣人報之,往反之間,師已畢會。」允炆善其策,乃以大理少卿薛巖等齎詔至軍,陽言休兵。時方孝孺當草詔,[13]辭多不遜,允炆曰:「且婉其辭。」孝孺不從,曰:「不可以示弱。」見者謂孝孺曰:「若欲解兵釁,請更其辭。」孝孺咈然作色曰:「此豈淺丈夫所能知?」人遂無敢言者。又用小黃紙印間諜數千張付薛巖,令其至軍中散投于地,以搖惑我軍心。薛巖至半途,匿之不敢出。上讀詔,見辭語肆慢,笑語薛巖曰:「帝王之道,自有弘度,發號施令,[14]昭大信於天下,豈可挾詐以祖宗基業為戲耶?」巖等俯伏惶恐。久之,上曰:「詔語如是,爾承命之言何如?」巖曰:「但欲殿下釋兵,來謝孝陵,則兵可息。」上曰:「宗藩阽危,禍難不已,社稷深憂,必執姦醜,獻俘太廟,以謝孝陵,我之願也。所典之兵,受之皇考,以為護衛,用備不虞,制度已定,難以更改,今欲釋兵,是以徒手待縛,此姦臣謬計,欲以欺人,雖三尺童子,不為所罔矣。」乃宴賞薛巖等,令其休息。上謂諸將曰:「吾觀薛巖等,言媚而視遠,此來覘我虛實,非求和,宜耀武以示之。」時各軍連營百餘里,戈甲旌旗,照耀原野,步騎參錯,隊伍整肅,或馳馬逐獵,或相與角力,人人意思安閑,鼓勇欲鬥。巖等見之懼,私相語曰:「前人來言,北軍疲敝且少,不足畏,今何若是之多!且人皆勇武,甚矣,人言不可信也。」巖等留數日,上遣其歸,謂之曰:「我皇考創業之基,誠為艱難,子孫承籍基業,當善保守。今羣小造禍,以危社稷,樂為詭誕,誠為可憂。若果有意息兵,當推誠見報,罷各處軍馬,吾即斂眾歸國,永為藩輔,毋用虛辭,以見悔也。」薛巖等還,方孝孺等問之,巖等備述上所言,且言上高明遠見,雅量豁達,坦懷接物,軍容整肅,上下一心,非用計所能間也。方孝孺等不然其言。

  五月己丑朔。癸卯,賊軍竊發,以擾我餉道。上遣指揮武勝等上書:

  閏三月二十四日,為息兵事,遣人上書闕下。蒙遣大理少卿薛巖等至軍見報,不敢稽留,即送其回,謹聽指麾。未能十日,而彰德、衛輝各處并德州軍馬邀我運糧官軍,殺死數百人,執指揮張彬等,此皆小人逞兇,不欲息兵,固欲結釁,以失信於天下。已嘗調兵追捕,後得總兵官四月二十日驛書一紙,促吳傑、平安領兵會合德州見逼。計使臣四月十六日離京,至二十日纔五日,又有會合軍馬之旨,遣使息兵,誠耶偽耶,豈行人之失辭耶,如此豈可憑信?張設機阱,以相掩陷,令人豈能相安,且欲令釋兵可乎,不可乎?德州、真定之兵朝散,我夕即斂師歸國。今兵勢四集,網羅方張,不能無畏,是兵决不可離,離則為人所禍,此不待明者而後知也。况欽奉父皇明訓,命節制北平、遼東、大寧、宣府軍馬,夫有所受,[15]豈可委捐?若果以社稷為重,宗藩為心,宣大信於天下,何暇計此芥然之兵哉?以此觀之,誠知以計見縻,決無息兵之理,必欲屠滅而後已。

  思惟父皇創業艱難,子孫不保,於此之際,寧不寒心。今兵連禍結,天下頻年旱蝗,民不聊生。強凌弱,眾暴寡,餓民蠭聚,號嘯山林,相扇為盜,官府不能禁制,其勢滋蔓,勢有可畏。祖宗基業,將見危殆,所謂寒心者此也。抑未知慮至此否乎?夫天下神器也,得之甚難,而失之甚易。伏望戒謹於所易失,而持守於所難得,體上帝好生之德,全骨肉親親之義。我弟周王,久羈絕徼瘴癘之地,恐一旦憂鬱成疾,脫有不諱,則上拂父皇母后鍾愛之心,下負殘殺叔父之名,貽笑於萬萬載矣。昔漢文帝稱為賢君,尺布斗粟之謠,有損盛德,至今人得而議焉。誠願採擇所言,矜其懇切,早得息兵安民,以保宗祧,恩莫大焉。

  允炆見書,頗有感動,方孝孺在傍力爭曰:「今軍馬四集,不數日必有捷報,毋聽其言。」遂執武勝繫獄。

  六月戊子朔。

  辛酉,獲其諜者,言武膀等繫獄,上謂諸將曰:「我軍居此已三月,淹留顧望,以俟息兵之旨,今武膀既執,則其志不可轉,自古敵國往來,理無執使,但執使即為挑釁,其所為若此,是必欲見滅我矣。豈能匏繫於此,坐為人所制乎?彼軍萃德州,資糧所給,皆道徐、沛,謂輕騎數千燒其糧船,則德州饋餉不給,眾必瓦解。縱有求戰之心,我嚴師待之,以逸擊勞,以飽擊饑,必勝之道,勝之而後求和,或冀能從。」諸將皆曰:「善。」遂遣都指揮李遠等率騎兵六千,擾其餉道。上令遠軍皆易彼甲冑,[16]使賊遙見不疑。又恐臨陣與賊相雜莫辨,令戰時各插柳枝一握于背以別之。遠等行,上戒之曰:「志在除姦安民,毋苦百姓。」

  壬申,李遠等如上旨,至濟寧、谷亭、沙河、沛縣,賊見殊不覺為我軍,乃燒賊糧船數萬餘艘、糧數百萬石、軍資器械不可勝計,河水盡熱,魚鼈皆浮死,賊運糧軍士盡散,京師大震,德州糧餉遂難,賊勢稍不震。

  乙亥,遠等回軍。

  壬午,賊裨將袁宇領步軍三萬來邀襲我軍,遠等伏于林間,以數十騎誘之,賊眾來追,伏兵突出擊之,賊軍大敗,斬首萬餘級,獲馬三千匹,袁宇僅以身免。

  七月戊子朔。

  乙丑,擒殺彰德守兵千餘人。先是,賊將都督趙清守彰德,上遣數騎日往來城下,擾其樵採,賊來追則引而去,城中苦乏薪,拆屋為炊。上曰:「賊窘迫,遙見人少,必來追,吾必擒賊,使其閉門,賊不敢出。」乃伏兵於城傍山麓,仍遣數騎至城下以誘之,賊見果出眾來追,我騎誘入伏內,伏起,遂擒殺其眾,賊奔入城,由是不敢復出。

  癸巳,破尾尖寨。初,賊軍與民雜守是寨,諸將恐梗我餉道,請攻之,上曰:「尾尖寨路險窄,惟一人可上,元末亂離,鄉民嘯聚其間,雖數百人,而數萬兵不能破,今攻之未易拔,徒傷士卒,且姑緩之,以弛其心,用計破之,不勞力矣。」至是,用得一人知蹊徑者為鄉道,命都指揮張禮引兵千餘。乘月黑之夕往攻之。是夜微雨,禮以兵屯寨下,選勇士十餘人潛登繞出寨後,執其守關者殺之,留一人引導,直抵寨門,舉砲,賊眾驚亂。禮大呼語寨中曰:「我先鋒也,大軍已駐寨下。爾等速降則生,不降大軍且至,即破關,欲降無及矣。」遂皆下寨來降。引見上,飭軍散歸原伍,民遣復業。

  丙申,林縣守將率眾舉城來降。

  丁酉,上曰:「姦惡陽欲息兵,以延緩我師,德州消息無聞,賊必出兵擾我耕牧。」[17]乃遣都指揮劉江率騎兵千餘回北平,上戒江曰:「汝引兵渡滹沱河,由間道而行,廣張軍聲,多設間諜。若遇賊少,可擊則擊之,賊眾我寡,晝為疑兵,多引旌旗,相屬不絕,夜多火炬,使鉦鼓相應。賊必謂大軍回,懼而不進,汝急趨入北平。若賊來侵境,會守城軍共擊之。」江至北平,平安果以萬餘人至平村,離城五十里,剽掠人民。江出兵擊之,賊軍大敗,斬首數千級,俘獲千餘人,獲馬六百餘匹,平安以數騎走。

  戊戌,方孝孺曰:「今河北之兵未解,德州餉道已絕,三軍乏食,有星散之勢,甚可憂也。前者佯言息兵,用牽制之,諸將發機太早,致使乖迕,蓋用計術不能成功。今為間書,潛遣人齎與世子,使內生嫌疑,必移師北歸,則德州餉道不阻,徐為進取,可以成功。」允炆善其言,命方孝孺為書,遣錦衣衛千戶張安等為間書齎至北平。太子見書怒曰:「治天下以孝為先,孝者天地之常經,人心之所不冺。今幼君滅天理,[18]喪彛倫,變更祖法,信任奸邪,戕害骨肉,敗壞基業,躬為不孝,而導人為之可乎?天地神明在上,豈可欺也。」遂囚張安,命儀副袁煥馳報軍前,上曰:「大公至正之道不為,而行此奸邪悖逆之謀,豈能久乎?悔禍解兵,在移轉之間,何用勞心至此極耶!」

  壬寅,諜報大同賊將房昭,引兵入紫荊關,侵掠保定屬縣,悉驅人民上山結寨,民之強有力者,皆假以指揮千百戶之名,以威脅從,不從者被其戮。房昭據易州西水寨,在山中,四面極嶮峻,惟一徑攀緣而上,房昭欲守此為持久計,以窺伺我北平,上曰:「保定,北平股肱郡,豈可不討?」遂回師。

  八月丁巳朔,師渡滹沱河。

  丁卯,駐師于完縣,諸山寨之民悉來歸,撫安復業。命都指揮孟善鎮守保定。

  丙子,諜報真定賊將遣都指揮韋亮領兵萬餘,運糧接應房昭,上語諸將曰:「賊倚西水寨為固,其中薪水不乏,所缺者糧耳,使其饋餉得濟,賊未可破。」遂率馬步精兵三萬邀之。次日,至寨口,韋諒督運已入寨,乃令軍圍之。命都指揮朱榮等將兵五千圍真定。

  九月丁亥朔。

  壬寅,上語諸將曰:「今圍寨急,真定聞之,必來援,賊喪敗之餘,其進不銳,我且以輕騎往定州,彼探知我去,必來,爾等候其至,即據險以待之,我回兵合勢擊之,無不敗者。敗賊援兵,寨兵勢孤,不攻自下,一舉而兩得。」時圍寨久,賊軍多南士,天漸寒,衣鞋不給。霜月之夜,上令軍士四面皆為吳歌,賊軍有潛下寨來降者,言曰:「眾聞歌慘悽,皆墮淚,有懷鄉之思,已無固守之志,咸欲來降,但為房昭等所制耳。」

  甲辰,上赴定州。

  十月丙辰朔,賊援軍至,上率精騎五千宵行。明日,巳時,與圍寨兵合。賊將都指揮華英、鄭琦以馬步三萬餘列陣于蛾眉山下。上縱兵擊之,令勇士卷斾登山,潛出賊後,大張旗幟。賊見驚駭,遂四散奔潰,我軍逐之,斬首萬餘級,墜崖而死者尤眾,獲馬千餘匹,擒都指揮華英、鄭琦、王恭,指揮詹忠等,惟房昭、韋諒遁去,後追殺千餘人,乃破其寨。

  丙寅,班師回北平。

  丙子,至涿州,大享將士。

  己卯,師回至北平。

  十一月乙酉朔,北平都司都指揮張信、布政司右布政郭資、按察司副使墨麟等上表曰:

 「臣聞天生非常之君,必賦以非常之德,必受以非常之任,所以能平禍亂定天下于一,而安生民納之於仁壽之域也。昔者夏商之季,桀滔淫而成湯放之,紂沉湎而武王伐之,故易曰:「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夫征伐豈湯武所得已哉?所遇之時然耳。然湯武俱不失為聖人者,以其撥亂興治,措天下於袵席之安也。比者,幼主昏弱,狎昵小人,荒迷酒色。即位未幾,悉更太祖高皇帝成憲,拆壞後宮,燒毀太祖高皇帝、孝慈高皇后聖容,喪服未逾一月,即遣閹宦四出選擇美女。其所為不道,遂致姦惡擅權,扇殃逞禍,戕害宗親,圖危社稷,汨亂天下。殿下謹守藩封,小心寅畏,而幼主聽讒,興難搆兵,四起圍逼。殿下不得已起兵,以救須臾之禍,祇奉祖訓,誅討姦宄,清君側之惡,保全親親,奠安宗社,冀其改悔,惇骨肉之義。豈期幼冲心志蠱惑,牢不可回,必欲加害於殿下然後已。殿下應之以仁義之師,不嗜殺人,堂堂之陣,正正之旗,節制明而號令肅,故百戰百勝,此雖殿下神謀睿筭之所致,實以天命人心之所歸也。况殿下為太祖高皇帝、孝慈高皇后嫡子,太祖高皇帝常欲建立為儲貳,以承宗社之重。又况生而神明,靈應圖讖,文武仁孝,德冠百王,天之所生以為社稷生靈主,正在於今日。臣聞之,聖人動惟厥時,不違天命,使湯武有其時而不為,則桀紂之暴益甚,而蒼生之禍曷已?是終違乎天命也。湯武豈忍視斯民之塗炭而不解其倒懸哉?臣等伏望殿下遵太祖之心,循湯武之義,履登宸極之尊,慰悅萬方之望,則社稷幸甚,天下幸甚,臣等不勝惓惓之至。」

  上覽表諭羣臣曰:「我之舉兵,所以誅姦惡,保社稷,救患難,全骨肉,豈有他哉?夫天位惟艱,焉可必得,此事焉敢以聞。[19]待奸惡伏辜,吾行周公之事,以輔孺子,此吾之志。爾等自今其勿復言。」

  丁亥,都督顧成與五軍總兵官丘福等復申前請,上不允。

  己丑,寧王上表懇請,上以書堅卻之。

  壬辰,陞都指揮丘福、張信、劉才、鄭亨、李遠、張武、火真、陳圭為中軍都督府都督僉事。李彬、王忠、陳賢為右軍都督府都督僉事。徐忠、陳文為前軍都督府都督僉事。房寬為後軍都督府都督僉事。以後軍都督陳亨之子恭襲其父職。陞紀善金忠為右長史,其餘將校陞秩有差。癸巳,大享將士。

  己巳,上親為文祭陣亡將士及天下將士為姦惡驅之死于戰陣者。

  庚戌,釋擒獲遼東指揮王雄等七十一人還本衛。先是,遼東賊將楊文等領軍來圍永平,以遊兵萬餘鈔掠薊州、遵化諸郡縣,所得人民無老少皆烹食之。民有年百一十歲,亦被其殺。又竪樁于地,銳其末,坐乳兒其上,入其穀道以為戲,其淫刑酷虐無比,百姓苦之。守將郭亮來報,命都指揮劉江領軍往援。劉江行,上戒之曰:「賊聞我軍至,必遁回山海,慎勿追之。爾至永平,留月餘,卻大張旗幟,整飭隊伍,聲言回北平,緩行一二程,復卷旗幟,按兵甲,夜趨入永平。賊諜知爾歸,必復來為寇,驕肆不戒,爾師擊之,賊眾必敗。」江至永平,賊果遁,如上所言。出而復按甲入城中,賊果來侵,掠昌黎縣。江出兵掩擊之,大敗賊兵,斬首數千級,獲馬六百餘匹,生擒王雄等。至是,釋其歸,上諭雄等曰:「姦臣濁亂朝綱,廢成法,屠我諸王昆弟,以危社稷,苦軍虐民,肆毒于我,我之舉兵,為誅賊臣,救禍難,保全骨肉,以安天下。每戰擒獲將士,思其皆我皇考舊人,為姦臣驅迫戰鬥,蓋出於不得已,實非其本心,念其皆有父母妻子,朝夕盼望,悉放遣之。故今亦釋爾等。歸語楊文,所敵者在予一人,百姓男女老弱嬰兒何罪,淫刑慘酷,使人痛心,不忍聞也。夫善惡報應,捷於影響,楊文不有人禍,將必有天殃。」於是雄等叩頭流涕曰:「楊文誠得罪於天,無所逃其責,臣等愚昧,為其所誘,罪宜萬死。今蒙殿下再生之恩,當隕首為報。」乃賜以資糧而遣之。

  辛亥,韃靼可汗遣使來輸款。

  十二月乙卯朔,陞後軍都督府都督顧成為右都督。

  丙寅,上率師南征,諭將士曰:「靖禍難者,必在於安生民,誅亂賊者,必先於行仁義,生民有弗安,仁義有弗舉,惡在其能靖禍難哉?今予眾之出,為誅姦惡,扶社稷,安生民而已。予每觀賊軍初至,輒肆殺掠,噍類無遺,心甚憫之。思天下之人,皆我皇考赤子,姦惡驅迫,使夫不得耕,婦不得織,日夜不息,而又恣其兇暴,韭惟致毒於予,且復招怨於天下。今我有眾,明聽予言,當念百姓無罪,甚無擾之。苟有弗遵,一毫侵害良民者,殺無赦,其慎之。」

  壬午,大軍營於蠡縣,是日移營汊河。上召都督李遠語之曰:「今駐營於此,真定、德州必出遊兵偵我動靜,爾可領騎八百往哨,待其至擊之。」

校勘記 编辑

  1. 「乃脫所御袍於前焚之」,「乃」原作「及」,據明天一閣抄本改。
  2. 「將交鋒」原作「鋒將交」,據明天一閣抄本改。
  3. 「俟破北平城之日」,「北」原作「敗」,據明天一閣抄本改。
  4. 「上率兵往擊其營」,「擊」原作「回」,據明天一閣抄本改。
  5. 「托言取糧」,「托」原作「記」,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6. 「終誤大謀」,「終」原作「欲」,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7. 「故能長久者也」,「故」原作「不」,據明天一閣抄本改。
  8. 「夫兵不祥之器」,原無「兵」字,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
  9. 「本為保生民」,原無「民」字,據明天一閣抄本補。
  10. 「已嘗具奏」,原無「奏」字,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
  11. 「冀回其好生之心」,原無「其」字,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
  12. 「彼必速歸援」,「必」原作「此」,據明天一閣抄本改。
  13. 「時方孝孺當草昭」,「草」原作「筆」,據明天一閣抄本改。
  14. 「發號施令」,「令」原作「行」,據明天一閣抄本改。
  15. 「夫有所受」,原無「夫」字,據明天一閣抄本補。
  16. 「上令遠軍皆易彼甲冑」,「彼」原作「被」,據明天一閣抄本改。
  17. 「賊必出兵擾我耕牧」,「牧」原作「收」,據明天一閣抄本改。
  18. 「今幼君滅天理」,「滅」原作「城」,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19. 「此事焉敢以聞」,「此」原作「必」,并缺下五字,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