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齋集 (朴允默)/卷二十四

卷二十三 存齋集
卷之二十四
作者:朴允默 哲宗年間
卷二十五

鑄字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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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閣之鑄字所有板堂。卽鑄字藏庤之所也。字凡四本。衛夫人字,韓構字,生生字,整理字是已。余與聞於印書之役有年矣。遂爲之贊。

以千万瓊球之子母。運天地造化之權變。大有功於斯文而不言所利。若有待於今日而不見其衒。斂之乎一室之內。其守也約。放之乎四海之間。其施也博。部分而類別則經緯縱橫之皆有紀度。軆嚴而字正則詰牙盤屈之不可狀摸。與日月星辰爭其光輝。與河圖洛書論其禎祥。苟百世之下。觀乎此板堂之秘藏。不問可知其我國家奎運之休明熾昌。

道谷黃公運祚筆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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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正筆正。筆家之第一義諦。觀於其筆。有足以知其人者。則公之筆其庶乎。公熟工於筆。蘭亭之臨寫至於万遍。其志良亦苦矣。適於舊篋中。得公之斷簡遺墨。其解衣磅礴。揮毫淋漓之狀。歷歷如昨日事。而其童顔白髮。今不可復見矣。再三摩挲。不覺悵然者久。遂繼之以贊曰。

推範圍之弘達。可以彌宇宙。盡結搆之精微。可以辨毫絲。無偏無陂。其指路之眞訣。曰中曰正。其見道之大基。神竗乎其心手之相應。謹嚴乎其䂓矩之適宜。燦燦煌煌乎其銀鉤鐵索之交錯。蜿蜿蜒蜒乎其春蚓秋蛇之逶迤。退而處蘊櫝則待千金之賈。出而爲摸範則期百世之師。然而其遇與不遇亦命也。尙有以知此一脉淵源之得之於羲也歟。

四檜贊在楸廬南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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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根始達。一握積厚。挺于千仞。蔭玆十畒。凜乎不可犯。屹乎不可及。莊嚴乎如冠珮之相拱。羅列乎如伯仲之幷立。華表固當讓其前先。砥柱不足議其髣髴。由前而曾王考植之培之。由後而王考先考愛之養之。顧今之日。惟小子輩幸勿剪之伐之。又敬仰之。歷四世而越六甲。鎭壽嶽之洞門。風韵與我家惟淸。枝葉與我姓式繁。豈可曰無知之一物。將同保其百千歲寒。

金人銘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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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名默也。口則多言。負名也。言則多妄。汚名也。如欲稱名而美名。其惟口乎。偶讀金人銘。其一篇旨意。戒在愼口。實有孚感于中者。遂作贊自警。庶寓顧名之義云爾。

愼口不足。鏤背以箴。一緘不足。至再至三。閉興戎之門。戒多敗之轍。彼吉人之寡辭。而君子之欲訥。默然不動則其重也嶽。撓之不屈則其剛也鐵。惟詖與淫。政事所害。不言之言。與天同大。故稷廟而左右。在尼聖而興喟。嗟生苦晩。曷不監玆爲鏡。猗歟二百有五字。銘肺貼身。奉行如律令。

白松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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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松在於雲風軒之南庭。存齋居士爲之贊曰。

若夫竹之翠桂之紅。桃李之華且實。固其草木之常。至如白松之白。超群品而擅嘉名。其榦皜皜如雪。其葉蒼蒼如烟。其蔭翳翳然。其風泠泠然。余每於校書之暇。至其下。仰之撫之。盤桓而不忍去。嗟乎此果謂仙家之異種也。則何不在於蓬萊方丈之間。而托根於塵埃之府。又何不與羡門安期之徒。而閱歷凡俗之士。雖夷狄之地。聖人亦居。雖鄙穢之土。異木不恥。然則以其品不可論其地。夫孰知白松之美之爲尤美。

木獅贊幷小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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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酉春。余過德山縣伽倻山。道傍有一古槎。甚殊異詭恠。駐馬取來見之。有口有鼻有背有蹄。形狀酷肖獅焉。余喟然歎曰異哉。此物胡爲乎委棄於荒遠之濱。而人莫有知之也。有識之君子未甞有至者。樵童牧竪雖過此而亦無有異之。此所以幾多年埋沒於草莾叢翳之間。而能免斤斧之厄。幸也。此天造也。非人智思之所及。則天或相之。以至於今日也歟。遂載之俱歸。水以拭之。臺以承之。置諸床席之間。實是天下稀奇之物。愛玩不已。仍爲之贊曰。

不走匪獅。不蹲匪獅。不囓匪獅。不吼匪獅。求獅匪獅。此胡謂獅。天成所肖。是之謂獅。匪獅類獅。所貴此獅。幾年空山。如生之獅。昔我不取。道傍之獅。今我載來。華堂之獅。形奇狀恠。所以愛獅。鶴軒鸚籠。不足與獅。日夕摩挲。詠獅贊獅。獅乎獅乎。吁嗟乎獅。

畵像自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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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如枯木。此豈富貴之人耶。弱不勝衣。此豈傑豪之人耶。踈眉皓髮。介然如守。凝然若思。或庶乎可謂幽雅之墨客。冷淡之詩人耶。庚子仲夏存齋老夫自贊

紙祭器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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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墓祭用紙器。此曾王考躬造者也。有孫允默謹銘之曰。

禀形旣古。運用亦便。有醴有羞。于盛以薦。惟其不易。久焉如昨。人紙我金。傳之無斁。

斗室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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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垣之東。有室如斗。闢土處坎。四隅塵垢。納日過辰。擧火先酉。立則如罄。有垂其綬。卧則如弓。難容並首。隨地安分。於斯何有。乃安汝止。可以左右。終夜面壁。如庚申守。心死灰冷。形癯木朽。思不越域。言亦含口。闇然而章。惟德是富。莫曰狹隘。居之何陋。

文房四友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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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房四友。余所朝夕者也。多年相與。善知之詳。於紙取其潔。於硯取其壽。筆以取其正。墨以取其色。推之於己。亦足有警發勅勵者。作四友銘。以左右焉。

輕淸者禀一氣之精。皎潔者保正色之眞。有其性而自明於己。運其用而順受於人。彼繪之汩且亂焉。吁亦不仁也夫。

右紙

剛而充塞。彰厥德之有常。確而溫潤。與外物而無爭。俱兩美而並稱。吾以是占年壽之長。

右硯

子之心實兮正其德。子之鋒銳兮運其力。外有運故壽以日。內有正故一以畫。畜銳而懋實。斯可以兩得。

右筆

其性也黑。不黑非性。變質而渝。惟物之病。所貴乎純然一色。猶勝於綠紫之輝暎者哉。

右墨

破盂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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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之飯盂。有婢誤墜見破。室人欲易之。余命以鐵補之則亦堪朝夕焉。余甞聞于家庭。昔我曾王考家貧。當祀享無以爲需。仍賣其鍮鉢。遂以沙鉢進焉。嗚呼。鍮鉢先祖之所未甞御者。則不肖之以鍮爲器。亦云汰矣。敢望其全盂之有哉。遂作破盂銘以自警焉。

昔之沙而今之鍮兮。前何儉而後何豊歟。賢而鍮宜兮。又何加之以屢空歟。不肖而沙宜兮。况何爲乎珍食歟。留厥先之不盡兮。生於后者有得歟。當沙而鍮侈兮。鐵其補之何嫌歟。當饑而飽亦足兮。敢望其佐味之梅塩歟。吝於己而有餘兮。施於人而可霑歟。惟金珠之糞土兮。曰宰藏之貪饕歟。念顚連之無告兮。豈非吾之同胞歟。寧愧周急之薄兮。何傷破盂之譏歟。顧述先而愛物兮。雖一飯之頃。庶或無違歟。

龜臺銘幷小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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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酒堂西有巨石偃卧者。松月軒主人林子道名之以龜臺。仍自書以刻之。其友人朴允默爲之銘曰。

其形如龜。可坐如臺。無高無低。不騫不頹。名以書之。猗歟松月。後人來憇。先拜其筆。

金鐸銘幷小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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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中有金鐸例也。余以經書刊役。寓直於雲風軒。每夜聞金鐸聲。聲甚警切淸越。如瑤臺之曳珮。如泗濱之擊磬。殆將使我祛晝思之昬昬。發夜氣之惺惺。此無異於同安之聽鍾。豈可但以禁夜戢盜言乎哉。遂擁衾起坐。爲之銘。銘曰。

武事以金。文事以木。振之敎令。警以布告。惟玆營鐸。將備不虞。舌掉若語。口祛似呼。圓圭之首。編鍾之形。不能自鳴。惟人是聽。司馬執之。道人徇之。厥用克美。粤自昔時。援古施今。一日忽諸。有嚴戟門。有崇儲胥。亭榭重複。廂廡列張。金穀攸貯。兵甲攸藏。警動姦宄。糾察隱伏。蕩而搖之。無遅無速。廣庭無人。月滿風淸。鏗鏗泠泠。瑽瑽琤琤。如怒如訴。如唱如和。聽之在右。忽焉在左。繞垣巡路。必往而復。里犬不吠。山鬼瑟縮。有客坐夜。五更之轉。響振牎欞。聲徹几案。禁我怠惰。發我淸明。何以謝之。寫此新銘。

杖銘幷小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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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我曾王考所御之杖。在於伯從氏宅。伯從氏亡。伯嫂氏謂我曰此三世舊物。叔可以藏之。余奉而歸之。軆折者補之。色渝者潤之。煥若復新。庶可爲愛其所愛而壽其悠久也哉。遂拜手謹銘曰。

述舊補弊。手澤維新。愛之重之。我祖遺巾。

龍乕營射亭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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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武之營。射以從事。勸其肄習。拔其超異。有亭翼然。風雨攸備。其樑則一。其柱則四。雕檻交䟽。飛檐似翅。地逈龍蟠。臺高乕視。登者英豪。試者材智。容儀有觀。進止有法。决則在指。拾則在臂。發之必中。箭箭如意。鼕鼕伐皷。拂拂擧幟。三五其耦。休憇有地。掛弓亭名幷美。觀德亭名餘義。瞻彼突兀。旣幽且邃。接春苑路。挹華嶽翠。我獨至止。吟弄文字。材官非任。腐儒可媿。中尉誰歟。經紀積費。猗彼武功。文德一致。銘此軒楣。聊以興喟。

華城井銘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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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城我國之南京也。猗我先王移藏我莊獻世子劒履。升州爲府。以重拱護之軆貌。又置行宮。以寓瞻依之孝思。其創設䂓模。皆斷自聖裁。且地控三路。緩急爲必爭。故背八達之山。跨龍淵之水。万雉崇墉。千閭饒櫛。屹然爲南維重鎭。小臣常讀茅坤武備誌城闉議曁酈道元水經及全蜀說。始知是華之不得不作。而大聖人所作爲。出尋常万万。城闉議曰置城者。必先爲水。飢猶可戰。渴不自持。是以築城必富井。富井必瀦淤。又恐藉是而有浸灌之患。故在中則富井。在外則無障橫衝射之憂。然後乃所謂金城湯池也。又以水經及全蜀說參互之。成都跨錦江而城之。家引以爲井洫。以濯錦而錦鮮。名之曰錦江。下流勢甚殺。亦無浸灌之憂。一何與華相侔也。華之爲城。挽龍淵而溝之。大水橫亘其中。細流小泉皆奔趨湊集。故平地小瀦淤。掘地尺餘。無非水也。是故家家築井甃。朝夕取諸以自給。道無提甕之婦。天旱不憂。緩急可恃。深得周管藏付之法。暗合川蜀膠固之勢。猗歟盛哉。允默本以蝨蟻之賤。偏蒙鳶魚之化。昵侍仗儀之下。躬睹經之營之之日。聖心憂勤。得一成筭。付之任事之臣。事事就緖。若合符契。八域子來之民。庶不煩不擾。而役巨工速。擧欣欣然相賀。皆不知其何以能致此也。嗚呼。賤臣白首尙無死。循闍周審。城形如柳葉。廛里成川字。以象柳川。而全城之一草一木。無非先王餘澤也。顧今城闕依舊。蹕警已邈。感激於邑。涕淚無從。直欲挈家來接城中。汲此之井。登彼之墟。日瞻喬山。而亦未易得也。到此不得不爲華人羡。而重爲之自吊焉。繼之以銘。銘曰。

維南維華。維華維城。維城維井。升芒河精。万婦晨運。不踰牎楹。堯水不嚙。湯旱猶盈。聖謀協龜。玉振金聲。㪺恩沐澤。壤謠孔明。嘉彼千永。至德難名。

草堂泉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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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堂泉在森吉山万松中。存齋老夫來遊泉傍。抔取痛飮。遂爲之銘。銘曰。

睠彼仙邱。有泉無堂。作堂者誰。世代蒼茫。泉味如昨。爲誰其香。流之爲澗。𣿬之爲塘。涵之凝淸。發之虗光。蹙之紋錦。觸之鏗鏘。引之通之。或旋或張。地秘天慳。万古鴻荒。人跡不及。大木千章。今我來思。回巘疊岡。解衣盤礴。曳杖徜徉。遵溪之涯。先試其甞。一酌二酌。滌我塵膓。八万毛孔。一一生凉。赤熱何處。如漱氷漿。巖鼯爭飮。洞鹿相忘。神仙攸宅。感古冞長。惠山冷亭。寧或頡頏。載之鎭誌。猶恐不揚。銘諸石上。以詔千霜。

梅村井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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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村先生。棲遁有志之士也。其所居屋後。芟草劚岸。有泉汩汩然湧出者。遂下以汰之。中以洩之蓄之。作一小井。其味甚淸冽。隨手可㪺。庶無綆汲之勞。於是茶飯羹葅之所需。盥頮浣濯之所資。莫不取給於此焉。余適及門。先生指而視之曰此我家新泉也。泉得其地。我得玆泉。物之顯晦。固有其時。莫知其然而然耶。何其昔慳而今現也。吾幸有遇。君其爲我記之。余迺退而歎曰异哉。此泉也。吾知之矣。雲根石𩪷。山靈之賜也。金精玉液。仙人之餉也。法而制之。應用之不竭也。鑿而飮之。皥煕之餘風也。綠杞種旁。待其及源也。丹砂沉底。擬其延壽也。淸瀅之輝。虗白之氣。泠然藹然於几席之間。且豈無垂惠乎後昆。分甘於四隣也。過之者莫不指點咨嗟。况我多年受知。亦豈不有契於聞見之外者乎。噫。數尺之欄而百事備焉。方寸之泓而衆美萃焉。豈可與一時之風井氷井。同日而語也哉。遂拜手而銘曰。

吁彼地靈。破此天荒。滴滴涓涓。有泉其香。醍醐之味。琅玕之光。發於槲籬。暎諸茅堂。山盤增淸。苔甃迎凉。蠲煩拆醒。悅喉潤膓。以簸以弄。物我相忘。蟇培惠山。不足頡頏。初源新脉。豈非吉祥。澤及來后。悠久無疆。

知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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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天之道。常行不息。至公無私。五氣順布。四時行焉。春生而雨露之不自以爲功。秋殺而霜雪之不自以爲威。無有毫髮之用意。而日運其自然之理焉。人亦禀天地之中以生者。曷敢不象天以代之乎哉。故天命之有德。五服以五章。天討之有罪。五刑以五用。已無與焉。而無所容心於喜怒之間。此程子所云一人之心。卽天地之心者也。使夫爲人者。與天一理。至誠無間。眞知天人之理。毋雜一己之私。然後可以樂天而知命。天命之所在。人雖不求而有所自得。天命之所不在。人雖求而得之。其存焉者亦無幾矣。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此聖人之安乎命者也。行法以俟命。此君子之待乎命者也。今夫修之己則薄。責之彼則厚。朝得之而謂之命。暮失之而謂之命。不知其得也有所得之由。其失也有所失之由。擾擾聒聒。靡所底定。一切付之於命。不加踐形之實。其亦可惑也。大抵吉凶之於禍福。不啻如影響。而惟己之所召。不在於天。亦不在於人。己之惠迪也。吉之者天也亦人也。己之從逆也。㐫之者天也亦人也。雖曰吉㐫之在乎天與人。而究其本則己也。豈可不反躬自省。而但以天與人云乎哉。是以樂天而後知命。知命而後不憂。不憂乃所以盡己之性。

讀太極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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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開闢以前。形氣未具曰鴻濛。形氣已具而未離曰混淪。輕淸而上。重濁而下。然後始謂之曰天地。禀天地之精以生者曰人。於是乎三才之道備矣。故人莫不有賦於天地之象焉。頭圓象天。足方象地。四肢以象四時。五臟以象五行。六府以象六極。八節以象八風。十二之經脉三百有六十五之骨節。以至於毛髮齒牙寒熱喜怒涕泣聲音之類。皆莫不有象。則天人之理。固一而已矣。是所謂一人之心。卽天地之心也。余讀周濂溪太極圖說。浩浩乎如望洋之歎。而以其管蠡之見。何足以窺測其万一者哉。大抵一篇之旨。灼見天地之道。闡發不傳之秘。卽不外乎天與人。而上段言動靜之理。下段言立人之道。然則天之於人。無少間焉。槪可知已。凡六合之內。万物之衆。惟理與氣。流行不息。循環相因。有是理則有是氣。理之之外元無物焉。此所云太極也陰陽也五行也。俱是一團理氣而已。夫以陰陽之一動一靜。五行之相生相克。自其著者而分以言之則曰陰陽曰五行。自其微者而統以言之則曰太極。太極云乎者。卽無極也。無極之眞。雖以五行之異質。四時之異位也。而亦未甞不具於其中矣。且以人生乎天地之間。其所以爲人之道者。則亦不出乎仁義中正。非仁義無足以爲軆。非中正無足以爲用。捨此兩者。其何以立焉。盖圖說悉出於易。而本之以陰陽五行。推以明之於人事之末。人事修於下則天地之理不難知之。而惟其人事之不修也。故此理亦無日而有得。吾則曰先之以人事。人天曷甞有異哉。

基直命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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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事。莫不由於以直。而其言直則立。其言不直則屈。其行直則往。其行不直則惴。然則立而往者。仁義之徒也。屈而惴者。濟惡之類也。傳曰言顧行行顧言。此聖人所以必使人致愼乎言行之間。言必踐行。行必踐言。內外交修。本末俱備。爲人子可以孝。爲人弟可以悌。以之事長上。可以無罪。以之交朋友。可以遠辱。人固不可不直其言行也甚明矣。余之亡兄之子將成人。余甞愛之如子。遂爲之命名曰基直。字之曰養汝。直者義之之謂也。養者充之之謂也。直義而無充養之工。則其直義也。有時乎欿然而餒矣。孟子豈不云乎。以直養而無害則塞于天地之間。余所以惓惓期望于汝者。旣直而養。又養而無害。言必以直。行必以直。毋往匪直。以至於仰不愧俯不怍則爾可爲成德之人。余亦有歸拜之顔矣。且古之典樂。敎胄子以直爲先。則直之用亦大矣。汝惟直哉。

庭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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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甞觀一庭之內。人踏之則草不生。人不踏之則草生。數畒之地。一般承天之氣。而生於此不生於彼。有若楚越之逈異。以草之生。謂地之性可乎。以草之不生。謂地之性可乎。天地以生物爲心。則以草之不生。不可謂地之性。而其不生者。適由於人迹之所及。反又究之。若然則人心之不可無欲。亦猶地之不可無草。欲固七情之一而根於心者。然若或拂其理而得其偏則是亦惡而已矣。栗谷心圖。欲有自心而直出者。欲有自心而橫出者。所謂直出者。從心正這裏出來。所謂橫出者。從心不正這裏走去。毫厘之差。便成千里。人固知這箇道理。以其禮義制其橫走。使合於道。朝暮以省察。則不必萌動。如草之踏也。不敢發生。雖然人跡差間則這草旋生。橫侵正路。省察稍懈則這欲漸熾。耗害義理。大抵人所以不得爲人者。盖以諸般欲火交蔽方寸。喪其本然之心。墜於万丈之塹。是故孟子所云遏欲。爲七篇之大綱領。若使人人者。存心之工夫。克其私欲。復其天理。則可以爲堯舜。此非余言。卽孟子之言也。

基誠命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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譜吾族。爾爲宗。序諸姪。爾居先。宗於譜先於序。則其處地也責任也。有非支庶之比。且爾年今弱冠。固不待命名之義。而必有犂然于中者。何用名乎哉。雖然古之君子。名其子侄也。必以信義而擇淑令。所以詳其名也。遍告內外。所以昭其名也。然則爾之名之。莫大於取義。如欲取義。莫先於誠。且祔祭將行。緦功咸集。昭以名。今其時也。遂名之曰基誠。竊甞推之。誠之一字。卽中庸之樞紐。而眞實無妄之謂也。盡物之功用。以至於贊天地之化育。生物之不息。以至於極天地之高厚。以聖人之德。配天地之道。其至理極功。非後人之所能測者。而至於誠身之誠。思可以得之。勉可以中之。其不可不思勉也明矣。盖萬物之靈。人得其秀。而生之者父母也。與之以仁義禮智之性者天也。天理本善。曷甞有惡。其所以惡者。氣質渾濁。物欲交蔽。有不能復其初而明其善。以傷父母之遺軆。以墜天與之本性。歷世何限。而君子之爲道則眞知實理。欲實其善。此所以擇善而執。自明而誠者也。如爾者但當擇善固執。先誠其身。乃可爲順親之本。推其順親之心。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三世祭祀之節。亦可得以誠矣。若或不能誠身而順親。則祀享之籩豆。墳墓之松楸。難保其盡誠。若此則非但一身之失。抑亦同姓之憂。名之以誠者。豈非期望之深也歟。爾身之不肖。名必毁焉。爾身之善。名亦不爲無助。顧名而取義。取義而思誠。則雖愚必明。雖柔必強。亦必有得於吾說之外矣。

沸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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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秋夜獨坐。有一隣朋指椀中沸湯而問余曰。其融融藹藹而上升者。可謂水耶。可謂氣耶。曰陰陽相薄。其氣上升。此氣也。曰非氣也水也。曰何謂也。曰椀上覆盖。承其氣焉。則其氣之所凝者。非水歟。且水極沸則其勢發散。其勢發散則其水亦隨以减。以此觀之。其發散者。亦豈非水歟。余於是乎不得其詳。而辭拙言短。不足以口舌反覆之。及數日而有所窮究者。然後遂爲之說焉。盖天地之間。莫非氣也。有江海之氣焉。有山岳之氣焉。有草木之氣焉。有雨露霜雪雲烟之氣焉。其所以升者陽也。其所以降者陰也。坎陽用事則其氣不得不升。离陰用事則其氣不得不降。此陰陽升降之理也。若以椀上所升者。非氣也水也云爾。則余有說焉。古之聖人。論陰陽曰雲出天氣。雨出地氣。雲出地氣。雨出天氣。此雲雖出於地而化則在於天。雨雖出於地而化則在於天。然則此豈非升者爲氣。降者爲水歟。是故獨陽不生。獨陰不成。氣之可見形者。以陰在中也。氣之必爲升者。以陽爲主也。且所升之氣與椀中之水。其形不同。則在於椀內曰水也。出於椀外曰氣也。此氣雖出於水。然旣出於椀外則形旣變也。而氣爲之主。豈可指氣爲水乎。水之沸以成氣。氣以成水理也。至若以紙蘸於朱砂。火以焚之。盖以承之其氣之所凝者爲汞。汞者水之類也。紙與朱砂何甞近似於水也。而所以成水者何也。此氣化成水之妙也。以其成水之故。而紙與朱砂。可謂之水乎。可謂之氣化乎。此不待辨而知也。况出於水而爲氣者。復以爲水理也。豈以爲水之故而以氣謂之水乎。若以水極沸致减則發散者。謂之水云爾。則余又有說焉。發散在外。减縮在內。此氣之去也。水或成氷。其重倍常者何也。此陰之助也。氷解成水。其重有减者何也。此陰散而陽升也。然則水之减。理固然也。而水者陰也。發散者陽也。豈可指陽爲陰乎。吾子之言。恐非不易之論也。顧余學術蔑裂。知識淺短。何足容喙於陰陽理氣之間。而偶以相長之義。敷其未盡之蘊。猥有所論辨。書其僭妄之說如此。吾子以爲何如也。

明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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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曰凡人說心說性之際。不知自家心性在於何地。至哉言乎。未甞不三復而詠歎也。夫明德者。聖愚之所同得。而上一明字。卽聖愚之所辨也。目之所睹。耳之所聽。鼻口之所餐嗅。手足之所搏擊。皆由於一心之爲主。而得於心而見於外者德也。隨所遇而應之不昧者明也。合而名之曰明德。雖下愚亦不可謂必無。眞所謂雖下愚不能無道心者也。然毫髮之差。千里謬之。善惡之幾。其速如郵。其要在於明而明之。苟不明之。不足爲明德。此下愚所以不可謂明德之必有者也。故聖人下一明字。要使學者有所下手着力。指示復初之階梯也。噫。自其始生而觀之。天之所賦。人之所受。莫不純粹正大。光明通達。知覺內迷。物欲外誘。向之純粹者。今焉駁雜。向之光明者。今焉昏翳。若無明之之術日新之工。則鏡塵不磨。安取其光。方塘不擾。孰逃其影。上焉而堯舜禹湯文武之爲君。下焉而周公孔孟顔曾之爲聖。皆由於一明字。而明之於心則爲眞箇明德。明之於世則爲惟新之民。以之泛應曲遂。無所處而不當。故曰上明字。卽聖愚之所辨也。嗟乎。知之不如好之者。好之不如樂之者。樂之不如行之者。然則當以何術而行之哉。曰軆驗而已。誠敬而已。苟不驗之於身。徒泥古訓。對人言。必曰何者爲明德。何者爲誠敬。而如聞自家日用所爲。何處可以見明德。何處可以見誠敬。則蒙然不知所對。若是者雖道聖賢之言。雖讀聖賢之書。亦何益於心身哉。夫欲明之者。出一言行一事。必戰兢自持。明辨審思。克杜人欲之汩婪。務從天理之本然。比如磨刀者務去深累則芒刃自利。耕田者先除稂莠則嘉穀自茁。於是乎向之昏翳者光明。駁雜者純粹。天理之在我者洞然虗靈。泛應万事。各歸其當。如此者。雖不聞明德之說。不害有自家之明德也。若徒拾昔人之陳言。以爲博洽者。烏可與議於聖賢之道哉。學者深寃程子之訓。刻意軆認之工則庶乎其可也。

基福命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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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戌十月十有六日。存齋翁冠子之年若月日也。是日吉朝旣冠。名之曰基福。字之曰善哉。曰汝基福。戒之哉。將責以成人之道。可不懼哉。凡人之生子。姆祝之曰事親則孝。事君則忠。壽焉而必臻其遐。福焉而必享其極。世俗所謂人生樂事。必欲幷萃其一身。是豈一人一家之所獨淫於貪而然也。抑天下万世爲人父母者。同此心也。余衰年得汝。其所戀舐。切有倍於人焉。特拈出一箇福字。懇懇默禱于心者。未甞一日而或忽也。汝頭角稍熊熊。冠之而名之。始乃瞿然曰福豈徒然而得也。愛之至者。莫能相授。惡之暴者。亦莫能相奪。而存乎其人焉。旣不可以智術求。亦不可以威勢致。先積其基。然後庶可不召而自至矣。基何在。在於善而已。翁所以名之字之者。亶然乎哉。今有愚人。必欲求福。遑遑乎步章亥窮八極而不得焉。以爲求之不力。又欲溯太淸接神明而求之。苟如是則非徒不得。反招灾焉。翁將語汝以求之之道。以畢余十三年苦心。汝能追繼述而毋忝。供怡愉而竭力。無違於父母則福自孝來。心常謹於管籥。誠獨切於罘罳。殘葵賤忱。欲拾涓埃則福從忠至。廣衾同洽。庭無間言則友于中自有福焉。言行純粹。作事不雜則誠信中亦有福焉。以至乎一語默一云爲之間。克惟在我之善。旁達而曲遂。充然自得。志意有舒。俯仰無愧。此是至善之域。而實爲福之基焉。噫。至近者莫如身。而翁不能行之於自己之身。區區以言而敎子者。非汰則訟。雖然翁之所望於汝者。夫豈淺淺。而不告之以至善之道乎。自翁中世以來。痛纏家國。或茫茫焉如將遠別而徘徊。愁緖弸中。有時太息掩涕者。汝亦從傍而目睹焉。是以未老而雙鬢無餘黑。眼花如霧。前後牙車。強半搖落。其心豈須臾於斯世之樂也。所以一縷之依以爲命者。汝等數人。汝且長焉。掌上一塊肉如昨日事。而今焉儼然成人。老懷非不融融。復有所隱憂於中者。若或才不特達。學不加進。其所成就。能不有孤於平日之所望也歟。遂臨席申申。汝惟善哉。

好靜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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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而靜性也。人之心至虗至靈。如止水明鏡。若或梏喪而撓汩之則所謂虗靈者。反爲昏濁。莫之收拾。而及其惡念漸長。物欲交蔽。聲色淫其中。財利蠧乎外。以至於博奕樗蒲之具。惟日不足。老死而不知悟焉。究其受病之源則擧皆不好靜之致也。若其好靜則修心可以操存。讀書可以成就。做事可以默運。接物可以鎭安。斯須之間。不可不靜以養之。若或反是。一言語一事爲。莫不僨敗。而罪尤者亦多矣。壬辰春。余在華城幕府。時相公返第。軍吏屛退。營中虛無人。簿牒之煩。不接於目。呼喚之喧。不入乎耳。但聞老槐高柳之間。上下禽聲。噪噪如也啾啾如也。於是乎余憑几而坐。茫然若喪吾。案頭適有法華經及武經若干卷而已。信手抽之。隨意讀之。亦覺有趣。不知日之將夕。竊又思之。㳒華經者靜之本也。武經者動之用也。一動一靜。雖若相矛盾。然提綱而撮要。無適不宜。尙何論旨意文法之同異不侔乎哉。夫知靜而不能動則是釋氏空寂之說也。知動而不能靜則是戰國縱橫之說也。靜而能動。動而能靜。此乃爲互根並行。應用不窮之妙。能審乎動靜之機。得之動靜之宜者。盖寡矣。今余深居獨坐。或恐不靜。何靜之可嫌也。靜則靜矣。而兩篇之神用。何敢議到於万一哉。追思四十年閱歷世故。靜不得養。動輒失宜。今雖悔尤。尙云晩矣。雖然桑楡晩計。收斂寸心。以復其初。攝養餘生。以保其壽。莫先於靜字之工夫。且况閒地優遊。可以養靜。皆相公賜也。爲相公謝之。且自警焉。

易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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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與天地準。豈可易言哉。盖易也者。有先天之易焉。有後天之易焉。且易有變易之義焉。有交易之義焉。自太極而生兩儀。自兩儀而生四象。自四象而生八卦。自八卦而生六十四卦。有陽剛者有陰柔者。有陽變陰者。有陰變陽者。有老陽變爲少陰者。有老陰變爲少陽者。天地之變化。動靜消長往來。人事之禍福吉匈。悔吝得失。莫不備焉。總以合之則理一而已矣。夫子所云同歸而殊塗。一致而百慮者此也。天之大也。地之廣也。而惟人也者。卽一眇然之身。而參爲三才者何也。以其明理之故也。於是乎聖人者出。卦以畫之。象以示之。爻以繫之。神以知來。知以藏往。通天下之志。定天下之業。斷天下之疑。昭垂万世。與天地相終始者也。夫子發揮易之道。先之以乾坤尊卑之位。以至於雷霆風雨一寒一暑之妙。无不具之。而末乃繼之而不言而信。存乎德行。然則有德行然後。雖天地之運用也。万物之化化生生也。亦皆推理以通之。若無德行則非但人之道廢。乾坤或幾乎息矣。夫天地之道。貞觀者也。日月之道。貞明者也。天下之動。貞夫一者也。此所謂一者理也。順其理則中正而爲吉。逆其理則悔吝而爲匈。使後之爲人者。皆欲其順理而避匈趨吉者也。雖以天地之數言之。天數二十有五。地數三十。此盖出於理之自然。非人之知力所能損益。豈不休哉。嗚呼。余今年六十有九。携周易一帙。來讀於潭上楸廬。月已兩圓矣。追惟五十年閱歷世故。悔尤如山。若或因此悔而補其過。軆德行而勤自新之業。遵道理而加不息之工。述先而勉於孝。事上而勉於忠。以至於夫婦之義。兄弟之情。子孫之訓。宗族之睦。莫不致勉。俾各得其所焉。則庶可爲悔无咎貞爲吉。而易之至理。又安知不外乎此几案之上也哉。雖然易之爲書也。无方无軆。上下無常。至賾而不可惡。至動而不可亂。擬議以成變化。變化不測之謂神。此豈後學淺見之所可易言乎哉。易與天地準。

死生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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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死生。猶天之晝夜。有生必有死。有晝必有夜。此生生之無窮。造化之自然也。雖以四時之流行。万物之消長觀之。春者物之生。夏者物之通。秋者物之成。冬者物之藏。生以至於通。成以至於藏。一陰一陽。互相運用。以成其歲功。人之所得以生且死者。與物之理同。氣爲陽精爲陰。魂爲神魄爲鬼。氣神魂聚則所謂生也。精消魄散則所謂死也。能推於未生之前。反觀乎已死之後。則其生也死也。可得以見矣。故易曰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人之死生。不外乎此。於其生則生。於其死則死。不必苟生。亦不必徒死。一切聽於天命而已。夫金丹之訣。欲延其生。輪回之說。欲諱其死。此程子所云老是貪生之徒。佛是畏死之類者是也。貪生者惑也。畏死者亦惑也。此皆不識天理之正。欲濟一己之私。尙何足道哉。且所謂天主學者。孰爲之而孰傳之耶。其書出其徒繁。視死生如鴻毛。赴刀鋸如茶飯。未甞貪其生畏其死。是果老之徒歟。佛之徒歟。其所以處於死生之間者。反不若佛老之惑矣。愛莫愛於生。惡莫惡於死。而彼旣不愛其生。不惡其死。甚矣異端之移人心術也。其害有至於死而尙不知悟。吁且悲夫。大抵養生送死。王政之大者。於是乎有聖人者作。孝悌以敎之。衣食以養之。德以踐形。業以利用。及其死也。棺槨以葬之。時節以祭之。服以報本。哀以盡情。此天理之常經。古今之通誼也。若或生不得盡其養。死不得盡其送。則其不有愧於人之道無幾矣。况人之生也。身軆髮膚。受之父母。父母之所全以生之者。其全以歸之可乎。其毁以傷之可乎。其不必毁傷而全歸者。譬若觀火之明矣。故古昔聖人。皆莫不知其命而順其理。如天之有晝夜。如四時之有消長而已。一或逆其命而拂其理。則非吾之道也哉。

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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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之妙。在於悟在於神。非悟不足以成其功。非神不足以探其奧。此豈易言乎哉。嗟乎。古文熄而篆籀作。篆籀衰而隷草出。自隷草以來。周官六書敎人之義理。已不復講。而世之操管者。皆以軆勢相尙。軆者結搆之軆也。勢者運用之勢也。軆以使勢。勢以輔軆。相與爲一。書法之陰陽。亦類此也。晉之二王。創藝苑之準則。奪造化之精微。䂓矩各得其方。大小不失其宜。此可謂乕卧而龍跳。書家之王道也。唐之顔,柳。始變其軆。嚴密典雅。雖擅一代之美。然與古法相去遠。書家之王降而覇也。宋之蘓,黃,米,蔡之徒。紛紛然起。各售其奇法。書家之戰國也。至松雪趙孟頫出。闡明書道。備形勢而嚴䂓度。外圓美而內遒健。實爲千秋之正法。二王之嫡傳。於是乎天下之士。莫不趨其下風。聽其指授。如我東匪懈及石峯者。亦得其遺妙。各成一家。自古及今。書之法不出乎軆勢之外也。余生苦晩。而素癖於書。孜孜矻矻於軆勢之間。四十年如一日。尙未之能焉。得於軆勢之難。有若是也歟。嗚呼。右軍八畫之法。中郞九勢之論。皆莫不齗齗於勢。百鈞之努。万歲之藤。皆勢之所使也。勢者變幻無端。奇妙迭出。或大或小。或屈或伸。或虗或實。或疾或徐。或離而合。或住而去。千態万狀。不一而足。悟之者能得之。不能悟之者。雖十年臨古書。一日禿千毫。烏可與於書道哉。余故貴其悟。悟則神亦在焉。

墓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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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妣贈淑夫人金氏墓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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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陽淸潭之里負甲之原。卽我高祖考贈工曹參議朴公諱世傑之配全州金氏之藏也。考諱漢弼贈漢城左尹。夫人以孝廟己亥九月二十一日生。卒於英廟甲辰七月二十三日。壽六十六亥。距參議公墓三百步許。男長泰華。次泰星以孝生㫌。是我曾祖考。次泰挺。世系與閨範。具載參議公墓表。在所略。斯役也。適値我曾祖考追服之周甲。若有待者。其尤可感也已。上之元年辛酉三月立。

先考通德郞公墓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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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不肖而識先考之墓。闕之非子職也。溢亦不敢也。但摭其實而泣書曰。公諱弘梓字仲彦。密陽朴氏。高麗密城君諱陟之後也。高祖諱承勳贈軍資監正。曾祖諱世傑贈工曹參議。祖諱泰星贈漢城府左尹。孝行卓異。朝家生㫌其閭。以第二男受文功臣裔同樞。追榮三世。考諱受天贈漢城府左尹。行誼克世。妣㫌善全氏。通德郞時益之女贈貞夫人。以第四男亨梓之貴也。公生於英廟丙辰十月六日。幼好學。妙於筆藝。稍長能自律其身。事親孝。處昆季篤好。居喪哀毁過節。遵遺敎從禮訓。情文備摯。且睦於宗黨。貧無以婚且葬者。極力營辦。如不及也。其自奉則節而儉。家不設絲竹。身不着紬苧。常曰家之傳法。不可違也。性之所安。不可強也。其先山封植。皆誠力所到。而築室其下。名以追遠。將以是終老焉。正廟癸卯三月五日。以疾卒。翌月甲子。窆于高陽淸潭背艮之原。臨終執兩弟手曰將與君訣矣。命酌酒先啐而勸之飮。俄而逝。其隨處從容。盖素性然也。配宜人玄風尹氏。同中樞諱鎭世之女。以英廟丁巳十一月三日生。卒於正廟癸丑五月十五日。祔公墓右。孝順慈惠。克遵閨範。以母貞夫人金氏歿於客舘。未臨視。常懷沒身之慟。生四男。長認默別提。次在默通德郞。次趾默。次鎭默爲從父同樞公亨梓後。認默子基敬。女金重植,趙寬吉。一女幼。側子基鈺。在默子基誠。爲從叔慶默後。基直女趙東燁。趾默系子基孝。二女並幼。鎭默子基中,基孝。餘不及錄。嗚呼。以公之德之美也。困于末僚數十年。未老乞退。志有所存。而壽又不稱其德。以㫌翣從于先人之兆。抑又何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