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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史部十五
學史 史評類
提要
〈臣〉等謹案學史十二卷明邵寶撰寳字國賢無錫人成化二十年進士官至南京禮部尚書諡文莊事蹟具明史儒林𫝊寳所著有左觿容春堂集諸書俱别著録此書乃其為江西提學副使時所作為卷十有二以象月又餘其一以象閏每卷或三十條或二十九條以象月之有大小盡取程子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之義名之曰日格子巡撫吳廷舉甞以上之於朝書中取自周迄元史事分條論列詞簡意該筆力頗為遒健其間如記後漢書譙𤣥用弟服去官戴封用伯父䘮去官事以為辟世與人不知後漢人情淳朴其以期功䘮解官持喪者見於史冊不一而足盖風俗使然寳疑為托故而逃未免失之不考又論荀彧以為志似管仲心似召忽非雄之比其評隲亦為過當然寳平生湛深經術持論平正究非胡寅之刻深尹起萃之膚淺者所可相擬固不失為儒者之言也乾隆四十二年十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昀〈臣〉陸錫熊〈臣〉孫士毅
總 校 官〈臣〉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學史卷一
明 邵寶 撰
寅〈凡三十章〉
重黎為帝嚳髙辛居火正甚有功能光融天下帝嚳命曰祝融共工氏作亂帝嚳使重黎誅之而不盡帝乃以庚寅日誅重黎而以其弟吳回為重黎後復居火正為祝融〈史記楚世家〉
日格子曰古有火正之官火之為政也何如哉論語曰鑚燧改火此政之大者也所謂光融天下者於是乎在而周禮司烜氏所掌及春秋宋衛陳鄭所紀者政皆在焉今治水之官猶夫古也而火獨缺焉飲知擇水而亨不擇火以祭以養謂之備物可乎或曰庭燎則有司矣雖然此火之末也
周公在豐病將沒曰必葬我成周以明吾不敢離成王周公旣卒成王亦讓葬周公於畢從文王以明予小子不敢臣周公也〈史記魯世家〉
日格子曰葬人之終事也周公然且謹之而況其生哉于成周臣道也成王不敢當則何以易之于畢子道也舍臣道而就子道周公其慰矣夫
為之歌豳曰美哉蕩乎樂而不淫其周公之東乎為之歌秦曰此之謂夏聲夫能夏則大大之至也其周之舊乎〈左傳襄公二十九年〉
日格子曰風十五國二南邶鄘衛王鄭齊豳秦魏唐陳鄶曹盖周太師樂歌之序如此今詩小異焉殿豳於曹而退秦於魏將無意乎秦將大矣秦西夷之國猶未離其類焉秦茍大則中國之患也聖人於是有憂焉故退之若夫豳之殿則王通氏已論之矣
杜洩將以路葬且盡卿禮南遺謂季孫曰叔孫未乗路葬焉用之且冢卿無路介卿以葬不亦左乎季孫曰然使杜洩舍路不可曰夫子受命於朝而聘于王王思舊勲而賜之路復命而致之君君復賜之今死而弗以是棄君命也若命服生弗敢服死又不以將焉用之乃使以葬〈左傳昭公四年〉
日格子曰禮樂自天子出路車乗馬皆天子所得予也受之其可違乎是故公冶之冕服可以母斂諸侯之賜也曽子之簀不可以不易大夫之賜也天子之賜則不然叔孫旣受矣生以服死以葬禮也
孔子至陳主於司城貞子家嵗餘有隼集于陳廷而死楛矢貫之石砮矢長尺有咫陳湣公使使問仲尼仲尼曰隼来逺矣此肅慎之矢也孔子居陳三嵗〈史記孔子世家〉日格子曰吾以是知孔子之未嘗為陳侯周臣也使誠為臣者隼之問曷為不于廷而使使即其所主乎又曷為其不召乎大史公不曰仕陳而曰居陳三嵗其不為陳臣也明矣然則孟子何以言之孟子之言盖著貞子之為臣也善擇其君而非侍人與癰疽者比也而孔子之所王正矣司城宋官名貞其諡也盖賢大夫春秋時大夫出而仕鄰國者多有之
趙穿攻靈公於桃園宣子未出山而復太史書曰趙盾弑其君以示於朝宣子曰不然對曰子為正卿亡不越竟反不討賊非子而誰宣子曰嗚呼我之懷矣自貽伊慼其我之謂矣孔子曰董狐古之良史也書法不隱趙宣子古之良大夫也為法受惡惜也越竟乃免宣子使趙穿逆公子黒臀于周而立之〈左傳宣公二年〉
日格子曰穿知有盾而不知有君雖無令甚於有令也盖盾之專久矣靈公之立非盾意也鞅鞅非少主臣盾宜有之穿從其意焉而行大事以為盾必不我討也不然則穿也烏乎敢
昔髙祖定天下功臣非同姓疆土而王者八國〈史記惠景間侯者表〉
日格子曰以王爵封臣非古也漢制也非劉不王非功不侯漢約也雖然創業之君報功之典戚而疏踰焉尊而卑踰焉若固其所未足為帝病也王以親而權力可奪焉故漢約壞於孝惠侯以功而恩寵可圖焉故漢約再壞於孝武烏乎帝其衰矣
宋公使邾文公用鄫子于次睢之社欲以屬東夷〈左傳僖公十九年〉秦伯任好卒以子車氏之三子奄息仲行鍼虎為殉皆秦之良也國人哀之為之賦黄鳥〈左傳文公六年〉
日格子曰伯以用夏尊王為事秦穆宋襄志於伯而以非道行之宜其不終也穆也殉人襄也用人
上以愛欲易太子呂澤彊要張良曰為我畫計留侯曰此難以口舌爭也顧上有不能致者天下有四人四人者年老矣皆以為上慢侮人故逃匿山中義不為漢臣然上髙此四人今公誠能無愛金玉璧帛令太子為書卑辭安車因使辯士固請宜来来以為客時時從入朝令上見之上知此四人賢則一助也於是呂后令呂澤使人奉太子書迎此四人四人至客建成侯所〈史記留侯世家〉日格子曰四老人之避秦猶伯夷太公之避紂也乃若其人品則有間矣而其從惠帝遊也亦與二老之從文王異何則彼以其志此以其謀惟事成而卒去無累斯可稱耳當是時髙帝病且崩矣不然為太子賓客而不先見天子於義何居帝不崩四老其能遂歸乎
始伍員與申包胥為交員之亡也謂包胥曰我必覆楚包胥曰我必存之及吳兵入郢伍子胥求昭王旣不得乃掘楚平王墓出其尸鞭之三百然後己申包胥亡於山中使人謂子胥曰子之報讎其以甚乎吾聞之人衆者勝天天定亦能勝人今子故平王之臣親北面而事之今至於僇死人此豈其無天道之極乎伍子胥曰為我謝申包胥曰吾日暮塗逺吾故倒行而逆施之 吳王使子胥於齊子胥臨行謂其子曰吾數諫王王不用吾今見吳之亡矣汝與吳俱亡無益也乃屬其子於齊鮑牧而還報吳〈史記伍子胥傳〉
日格子曰世稱子胥有忠孝大節忠能忘身而不能忘家雖起讒以死未足深累孝知有親而不知有國卒之毒流宗社不亦甚哉然則讎不必復乎殺無極足矣
衞侯来獻其乗馬曰啟服塹而死公將為之櫝子家子曰從者病矣請以食之乃以幃裹之〈左傳昭公二十九年〉
日格子曰敝帷不棄為埋馬也盖古之禮云昭公欲櫝啟服而子家子乃使從者食之何其言與古異也當是時昭公之從者病矣此之不恤而死馬是櫝何哉廐焚子退朝曰傷人乎不問馬而況處昭公之時乎路馬死埋以惟禮也子家子之食從者權也
太初元年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天厯始改建於明堂諸神受紀〈史記太史公自序〉
日格子曰有天厯有人厯天厯始十一月甲子朔夜半冬至如環無窮終則復始太史公所謂天厯此之謂也人厯合是而已故曰夏數得天不得天不足謂之厯王者三正迭建改正不改厯
帝一日語神宗曰國家舊制士大夫之子有尚帝女皆升行以避舅姑之尊義甚無謂以富貴之故屈人倫長幼之序可詔有司革之會疾不果神宗述其事〈宋史英宗本紀〉日格子曰升行是廢父子之倫也易曰有父子而后有君臣有君臣而無父子何居雖然子不子父不父則臣不臣君不君雖有國吾得而享諸是故君子謹㣲
先主於永安病篤召亮於成都屬以後事謂亮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國終定大事嗣子可輔輔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亮涕泣曰臣敢竭股肱之力効忠貞之節繼之以死先主又為詔勅後主曰汝與丞相從事事之如父〈蜀書諸葛亮傳〉
日格子曰昭烈知臣固不如知子之深也觀其臨終謂嗣子不才知子深矣而謂孔明君可自取是何言歟是何言歟孔明伊尹之儔也昭烈非湯則其知之未盡無足怪者矧惟知子之深而望孔明之切故言激而涉於疑不然以昭烈孔明君臣之契此言奚宜有哉且昭烈之起將復漢祚也今其言若是如漢祚何竭股肱之力効忠貞之節繼之以死盖孔明之心如此然則昭烈之復漢祚固亦不若孔明之篤也哉
立敬歸之娣齊歸之子公子裯穆叔不欲曰太子死有母弟則立之無則立長年鈞擇賢義鈞則卜古之道也非適嗣何必娣之子〈左傳襄公三十一年〉
日格子曰娣之子長則長非娣之子長亦長凡非適皆庶也凡適庶異長立子之道尚矣為邪説以亂之者亦多有之娣之子其一也君子惡似是而非者辨其能已諸
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太公曰五侯九伯若實征之以夾輔周室賜我先君履東至海西至河南至穆陵北至無棣〈史記齊世家〉
日格子曰齊魯皆大國侯伯之命曷為不于魯而于齊乎當是時周公未之魯太公在齊伯禽何可當也雖然周公之化固已行於周南矣
鈎弋夫人得幸武帝生子一人昭帝是也武帝年七十昭帝立時年五嵗耳帝譴責鈎弋夫人夫人脱簪珥叩頭帝曰引持去送掖庭獄夫人還顧帝曰趣行女不得活夫人死雲陽宫〈史記外戚世家〉
日格子曰立其子殺其母孟子所謂一不辜者也武帝為國家為之此武帝所以為武帝也或曰周幽之寵褒姒晉獻之安驪姬皆以奪嫡生亂由不能辨之於早之故武帝於此盖亦有不得已焉者爾褒也戲烽驪也毒胙則有罪矣鈎弋有是哉雖然舍諸長而五齡是立計亦左矣諸王之服不服固不係於鈎弋之死不死也史稱武帝昭然逺見曷不移此心以燭巫蠱之奸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固於是乎在
景帝居禁中召條侯賜食獨置大胾無切肉又不置櫡條侯心不平顧謂尚席取櫡景帝視而笑曰此非不足君所乎條侯免冠謝〈史記絳侯世家〉
日格子曰君所雖不足非人臣所敢言也而條侯何為言之當是時怏怏之疑帝蓄之心久矣大胾而不置箸盖將若楚太子享江芉者察焉而條侯一言適逢其機疑其不益乎
王餘昧二年楚公子棄疾弑其君靈王代立焉〈史記吳太伯世家〉
日格子曰春秋書公子比弑楚靈王而史記直謂棄疾弑之何其異也觀從召比於晉比之志久矣棄疾取國於比非取之於圍也謂棄疾弑則謂比何
季武子取卞使公冶問璽書追而與之曰聞守卞者將叛臣帥徒以討之旣得之矣敢告公冶致使而退及舍而後聞取卞公與公冶冕服固辭强之而後受公至自楚公冶致其邑於季氏而終不入焉曰欺其君何必使余季孫見之則言季氏如他日不見則終不言季氏及疾聚其臣曰我死必無以冕服斂非德賞也且無使季氏葬我〈左傳襄公二十九年〉
日格子曰使之道於是變矣公冶其如季孫何哉言同而心介聊以卒嵗而已此亦不得已之道也
鄭游眅將如晉未出竟遭逆妻者奪之以館于邑丁巳其夫攻子明殺之以其妻行子展廢良而立大叔曰國卿君之貳也民之主也不可以茍請舍子明之類求亡妻者使復其所使游氏勿怨曰無昭惡也〈左傳襄公二十二年〉日格子曰子展處奪妻者善矣殺人者徒復其所可乎使鄭而有政也施生戮死必有如晉叔向之為論者
公召之而後入公卜使王黑以靈姑銔率吉請斷三尺焉而用之〈左傳昭公十年〉
日格子曰杜氏以為不敢與君同也推是心也則凡倉卒之際懼僭而别嫌能無圖諸
杞孝公卒晉悼夫人喪之平公不徹樂非禮也禮為鄰國闕〈左傳襄公二十三年〉
日格子曰諸侯禮絶期喪不曰母有憂戚而已不可以樂乎君子譏不徹樂是也而曰禮為鄰國闕何居母戚不樂禮也為鄰國闕亦禮也
淮南小中正王式繼母前夫終更適式父式父終喪服訖議還前夫家亦有繼子奉養至終遂合葬於前夫式自云父臨終母求去父許諾於是制出母齊衰期〈晉書卞壼傳〉
日格子曰婦更二夫葬從後不從前前義絶矣而從之葬可乎式之情吾不得而知之矣母出而聽其服喪母非出而不養不葬於禮何有然則前夫之子奈何非無所依不可以養非無所歸不可以葬養不可以迎葬不可以祔
留侯曰願棄人間事欲從赤松子游耳乃學辟穀道引輕身會髙帝崩呂后德留侯乃强食之留侯不得已强聽而食後八年卒〈史記留侯世家〉
日格子曰辟穀於髙祖之世而强食於呂后之時留侯其衰矣乎留侯志於退以辟禍而已矣辟穀其術耳未退則辟穀為重旣退則辟穀為輕不食可食亦可雖然今之食猶昔之不食也盖術勝而道㣲矣此其所以為留侯歟
仁宗遺賜直百餘萬光率同列三上章謂國有大憂中外窘清不可專用乾興故事若遺賜不可辭宜許侍從進金錢佐山陵不許光乃以所得珠為諌院公使錢金以遺舅氏義不藏于家〈宋史司馬光傳〉
日格子曰君賜臣受禮也賜而有為則辭之〈如唐髙宗載金繒賜長孫無忌〉賜而無名則辭之〈如漢光武以金帛賜郭況至有金穴之稱〉臣之義也可以辭可以無辭辭得無傷禮乎念國用之乏而上佐山陵不獲命焉則亦藏之而已矣義不藏于家而他用何義之有〈如謂乾興故事不可為繼建議而改行之著為令焉其亦可也〉
會稽剡縣人黄初妻趙打殺息載妻王遇赦王有父母及男稱女葉依法徒趙二千里外隆議曰禮律之興本之自然求之情理非從他出父母至親分形同氣稱之於載即載之於趙雖言三世為體猶一稱雖創鉅痛深固無讎祖之義向使石厚之子日磾之孫砥鋒挺鍔不與二祖同戴天日則石碏秺侯何得流名百代舊令凡流徒者同籍親近欲相隨者聽之趙旣流移載為人子何得不從載從而稱不行豈名教所許孫祖之義自不得以永絶事理然也從之〈南史傅隆傳〉
日格子曰殺人者死減死則流此常法也不曰姑殺婦非可以常法論乎今舍親而議法又舍法而論情何也石碏日磾以國而殺子非私忿故比而同之吾亦未見其可也
三王之圍臨淄也齊王使路中大夫告于天子天子復令還報齊王堅守漢兵今破吳楚矣路中大夫至三國兵圍臨淄數重三國將與盟曰若反言漢已破矣齊趣下三國不且見屠路中大夫旣許至城下望見齊王曰漢已發兵百萬擊破吳楚方引兵救齊齊必堅守無下三國將誅路中大夫〈史記齊悼惠王世家〉
日格子曰路中大夫之致命係於天下之故大矣史失其名朱子綱目無大書焉且分注亦遺三國將誅路中大夫一語君子有憾焉雖然名不可得追書可得而補也若曰齊中大夫路某以上命致于齊以是闡幽不亦可乎
晉荀吳帥師伐鮮虞圍鼓鼓人或請以城叛穆子弗許左右曰師徒不勤而可以獲城何故不為穆子曰或以吾城叛吾所甚惡也人以城来吾獨何好焉使鼓人殺叛人而繕守備圍鼓三月鼓人或請降使其民見曰猶有食色姑修而城鼓人告食竭力盡而後取之克鼓而反不戮一人以鼓子䳒鞮歸〈左傳昭公十五年〉
日格子曰降有二道有叛而降者有服而降者文王之伐崇因壘而降所謂服也鼔人請以城叛則異於是是故服而降可受叛而降不可受
男秉義程妻為逃嫁子不得母〈史記秦始皇本紀〉
日格子曰母云者母之也不得母者猶言父不得而子也妻無夫子獨有母乎
學史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學史卷二
明 邵寶 撰
卯〈凡二十九章〉
宋元王二年江使神龜於河至泉陽漁者豫且得之夜見夢於元王王悟召博士衞平問之平曰龜於是使馳問豫且出之籠載行入端門見於東廂身如流水潤澤有光望見元王延頸而前三步而止縮頸而卻復其故處元王見而怪之問衛平衛平對曰龜在患中而終昔囚王有德義使人活之今延頸而前以當謝也縮頸而卻欲亟去也元王曰善哉神至如此乎不可久留趣駕送龜勿令失期平曰龜者天下之寶先得者為天子且十言十當王能寶之諸侯盡服王勿遣也王三不可平三對勸勿遣王大悦再拜而受擇日齋戒乃刑白雉及驪羊以血灌龜以刀剥之〈史記龜筴傳〉
日格子曰宋元王不忍於龜猶齊宣王不忍於牛也此皆所謂是心足以王矣者龜之為寶庸愈哉是故與其寶龜寧寶是心然九江大龜固有納錫之典矣得而弗取宜與夫古若不相似然納錫之龜猶庖人之牛見聞所不及者也其與夫延頸前卻於前者異矣納錫義也不殺仁也
曹公孫會自鄸出奔宋奔未有言自者此其言自何畔也畔則曷為不言其畔為公子喜時之後諱也春秋為賢者諱何賢乎公子喜時讓國也其讓國奈何曹伯廬卒于師公子喜時見公子負芻之當主也逡巡而退賢公子喜時則曷為為會諱君子之善善也長惡惡也短惡惡止其身善善及子孫賢者子孫故君子為之諱也〈公羊傳昭公二十年〉
日格子曰古有三為諱尊親賢尊親禮也賢吾惑焉賢者不諱過賢者而有惡尚得為賢者乎而諱之也其諸不幸而陷焉者歟不然則賢者之子孫也公羊子之説其必有所受矣
會于戚討曹成公也執而歸諸京師諸侯將見子臧于王而立之子臧辭遂逃奔宋〈左傳成公十五年〉曹人請于晉曰自我先君宣公即世國人曰若之何憂猶未弭而又討我寡君以亡曹國社稷之鎮公子是大泯曹也敢私布之復請晉侯謂子臧反吾歸而君子臧反曹伯歸子臧盡致其邑與卿而不出〈左傳成公十六年〉
日格子曰曹人重失鎮公子其意可識矣晉侯欲反子臧豈必謂子臧哉請於王致罪曹伯而以國命子臧此霸之得行於王而王之得行於諸侯者也子臧雖欲不反焉得而不反雖欲不立焉得而不立不然而徒反子臧豈曹人之志哉是故謂成子臧之節可謂定曹國之亂不可
良嘗間從容步游下邳圯上有一老父衣褐至良所直墮其履圯下顧謂良曰孺子下取履良愕然欲毆之為其老彊忍下取履父曰履我良業為取履因長跪履之父以足受笑而去良殊大驚隨目之父去里所復還曰孺子可教矣後五日平明與我會此良因怪之跪曰諾五日平明良徃父已先在怒曰與老人期後何也去曰後五日早會五日雞鳴良徃父又先在復怒曰後何也去曰後五日復早来五日良夜未半徃有頃父亦来喜曰當如是出一編書曰讀此則為王者師矣後十年興十三年孺子見我濟北穀城山下黄石即我矣遂去無他言不復見旦日視其書乃太公兵法也良因異之常習誦讀之〈史記留侯世家〉
日格子曰秦銷兵器先秦兵書豈獨存乎萬或有一而圯上老人得以授良真非人間物矣老人髙良之義而怪其狙擊之勇於是乎教教在意不在言而況書哉是故為帝師而不自為用智而不用力守柔持謙而豫以待事凡旬日數見意之所示者至矣良平生有一出此乎然則所謂穀城黄石者何老人以是隱良以是神固亦授受之餘意也
仁傑巡撫江南毁吳楚淫祠千七百所所存惟大禹太伯季札伍員四祠〈唐書狄仁傑傳〉
日格子曰祠以功德存禹太伯尚矣季札次之員何人斯而亦與此其或有感於復讎之義也乎梁公之讎武曌猶員之讎楚平也曠世相感九原如可作也將員之與歸過其祠而忍毁之乎然則員祠卒不可毁邪在吳者宜存在楚則否
昭憲太后不豫召趙普入受遺命謂太祖曰汝知所以得天下乎太祖曰祖考及太后之積慶也后曰不然正由周世宗使幼兒主天下故汝得至此汝萬嵗後當傳位光義光美以傳德昭國有長君社稷之福也太祖泣曰敢不如教〈宋史太祖本紀〉
日格子曰太后何為有長君之命哉知子莫若母太宗之不能為周公太后見之明矣信如是太祖宜據兄亡弟及之禮傳位太宗詔告天下則名未嘗不正而言未嘗不順也何必展轉相授以致於子哉宋穆公立宣公而其子饗之君子曰義使太宗有宣公之心雖不子之屬子猶得立也不然身後之事其如人之不從何且周太王之欲傳位季厯為文王也吳子諸樊之欲傳位餘祭夷末為季子也今皆不然而亦為兄弟相傳之舉祗自生亂耳
成王即位周公之屬傅相焉廼營成周洛邑以此為天下中諸侯四方納貢職道里均矣有德則易以王無德則易以亡凡居此者欲令周務以德致人不欲依阻險令後世驕奢以虐民也〈史記劉敬傳〉
日格子曰周公之卜洛以中不以險亦不以不險孟子曰固國不以山谿之險以險者非也易曰王公設險以守其國以不險者非也
朔初入長安至公車上書凡用三千奏牘公車令兩人共持舉其書僅然能勝之人主從上方讀之止輒乙其處讀之二月乃盡〈史記東方朔傳〉
日格子曰朔何言哉而武帝讀之若是其勤也董生之對何獨不然魏文侯端冕聽古樂則唯恐臥聽鄭衛之音則不知倦帝之情盖如是雖然朔之言亦每有風諫之意惜帝不能擇而用之耳
陳勝之王也咎徃從之勝使魏人周市徇魏地立市為王市不受迎咎於陳五反陳王廼遣立咎為魏王章邯已破陳王進兵擊魏圍臨濟咎為其民約降約定咎自燒殺〈史記魏豹傳〉
日格子曰魏咎於身與民可謂兩全之矣全民以生全身以死雖然非正也不可以訓
子孔當國為載書以位序聽政辟大夫諸司門子弗順將誅之子産止之請為之焚書子孔不可曰為書以定國衆怒而焚之是衆為政也國不亦難乎子産曰衆怒難犯專欲難成合二難以安國危之道也不如焚書以安衆子得所欲衆亦得安不亦可乎專欲無成犯衆興禍子必從之乃焚書於倉門之外衆而後定〈左傳襄公十年〉日格子曰子孔以焚書為衆為政是也不曰出入自爾師虞乎是亦衆為政也雖然有師虞之公則書何至於焚不然縱焚之媿其能已乎
公送晉侯晉侯以公宴于河上問公年季武子對曰會于沙隨之嵗寡君以生晉侯曰十二年矣是謂一終一星終也國君十五而生子冠而生子禮也君可以冠矣大夫盍為冠具武子對曰君冠必以祼享之禮行之以金石之樂節之以先君之祧處之今寡君在行未可具也請及兄弟之國而假備焉晉侯曰諾公還及衛冠于成公之廟假鐘磬焉禮也〈左傳襄公九年〉
日格子曰聞之君子禮變於不得已季武子以魯君冠於衞之廟何不得已之有晉侯宴魯公於河上也年焉而命之冠驕則甚矣武子之對盍亦曰歸將冠矣小國之事大國其共固如此乃曲狥其意假鐘磬焉於衛謂之何哉禮茍變而可烏乎而不可
王餘祭七年楚公子圍弑其王郟敖而代立餘昧二年楚公子棄疾弑其君靈王代立焉〈史記吳世家〉齊釐公十九年魯桓公弑其兄隱公而自立為君〈齊世家〉靈侯九年陳司徒招弑其君哀公曹成公五年晉欒書中行偃使程滑弑其君厲公〈管蔡世家〉陳哀公三十八年楚公子圍弑其君郟敖而自立為靈王〈陳世家〉衛成公二十六年齊邴歜弑其君懿公〈衛世家〉
日格子曰太史公諸國世家於鄰國弑奪事皆書之若本國事然者何其不憚煩也齊陳恒弑其君孔子沐浴而朝告於哀公請討之孰謂鄰國之弑逆非本國事哉
屠岸賈者始有寵於靈公及至於景公而賈為司寇將作難乃治靈公之賊以致趙盾徧告諸將曰盾雖不知猶為賊首以臣弑君子孫在朝何以懲辠請誅之韓厥曰靈公遇賊趙盾在外吾先君以為無罪故不誅今諸君將誅其後是非先君之意而今妄誅妄誅謂之亂臣有大事而君不聞是無君也屠岸賈不聽〈史記趙世家〉日格子曰名之弑賊則人得而討之晉之亂雖有為興而其詞則然亦可畏也春秋成而亂賊懼者以此夫君子甞斷斯獄矣子弑父凡在宮者殺無赦臣弑君凡在官者殺無赦未聞追族其子孫者董狐之書一國之斧鉞也當其時失賊不誅至於再世乃致之
族謂之何哉
張良曰昔者湯伐桀而封其後於𣏌者度能制桀之死命也今陛下能制項籍之死命乎曰未能也其不可一也武王伐紂封其後於宋者度能得紂之頭也今陛下能得項籍之頭乎曰未能也其不可二也〈史記留侯世家〉日格子曰湯伐桀而封𣏌禮也武王伐紂而封宋禮也良為帝籌而不欲其為湯為武何邪
叔孫不食卒牛立昭子而相之昭子即位朝其家衆曰豎牛禍叔孫氏使亂大從殺適立庶又披其邑將以赦罪罪莫大焉必速殺之豎牛懼奔齊孟仲之子殺諸塞關之外投其首於寧風之棘上仲尼曰叔孫昭子之不勞不可能也〈左傳昭公五年〉甫瑕雖以劫殺鄭子内厲公厲公終背而殺之此與晉之里克何異〈史記鄭世家〉
日格子曰叔孫昭子之不勞仲尼稱之鄭厲公之於傅瑕晉惠公之於里克其亦可與於此乎無瑕者可以戮人突圉之心非昭子之心也已致人於罪而欲戮人人雖死吾知其未服也
莊公病將死以病召季子季子至而授之以國政曰寡人即不起此病吾將焉致乎魯國季子曰般也存君何憂焉公曰庸得若是乎牙謂我曰魯一生一及君已知之矣慶父也存季子曰夫何敢是將為亂乎夫何敢〈公羊傳莊公三十二年〉子干歸韓宣子問於叔向曰子干其濟乎對曰難宣子曰何難對曰芉姓有亂必季實立楚之常也〈左傳昭公十三年〉
日格子曰此適然之變而以邪心成之者也不可為典也繼缺焉而后可以議及繼正也及權也長幼亦然長正而幼權
杞微甚不足數楚惠王滅杞其後越王句踐興〈史記杞世家〉自太伯作吳五世而武王克殷封其後為二其一虞在中國其一吳在夷蠻十二世而晉滅中國之虞中國之虞滅二世而夷蠻之吳興〈史記吳世家〉楚滅陳而田常得政於齊卒為建國百世不絶〈陳世家〉
日格子曰天道之不爽如是哉聖人之有功於天下未有若舜禹稷者也報之以天下猶有遺澤焉
季武子伐莒取鄆莒人吿於會楚吿於晉曰尋盟未退而魯伐莒瀆齊盟請戮其使樂桓子相趙文子欲求貨於叔孫而為之請使請帶焉弗與梁其踁曰貨以藩身子何愛焉叔孫曰諸侯之會衛社稷也我以貨免魯必受師是禍之也何衛之為〈左傳昭公元年〉
日格子曰此使之變也叔孫不以貨免其賢矣哉忘身而不忘國
張審素為嶲州都督有陳纂仁誣其冐戰級私庸兵𤣥宗疑之詔監察御史楊汪即按纂仁復告審素與總管董堂禮謀反堂禮不勝忿殺纂仁以兵七百圍汪脅使露章雪審素罪旣而吏共斬堂禮汪遂當審素實反斬之沒其家琇與兄瑝尚幼徙嶺南久之逃還汪更名萬頃瑝琇夜狙萬頃於魏王池瑝斫其馬萬頃驚不及鬭為琇所殺吏捕以聞中書令張九齡等皆稱其孝烈宜貸死侍中裴耀卿等陳不可帝卒用耀卿議議者以為寃帝下詔申諭乃殺之〈唐書張琇傳〉
日格子曰琇知父之寃而不知詔使之不可殺有親無君不可謂孝則何可貸之有雖然汪承詔即按乃復聽纂仁再告之辭不請而輒繫審素董堂禮不勝忿而殺之圍汪且脅焉審素與謀若否罪必有歸又不請命根究而輒加以斬固亦取殺之道也然則琇與瑝盍原其一乎而皆殺之則亦過矣
齊太倉令淳于公有罪當刑其少女緹縈上書曰妾父為吏齊中皆稱其亷平今坐法當刑妾傷夫死者不可復生刑者不可復屬雖欲改過自新其道無由妾願沒入為官婢贖父刑罪天子憐悲其意下詔除肉刑〈史記文帝紀〉吉翂請代父死赦之丹陽尹王志欲於嵗首舉充純孝翂曰異哉王尹何量翂之薄乎父辱子死道固當然若翂當此舉乃是因父取名何辱如之固拒而止〈梁書吉翂傳〉
日格子曰知漢文者其除肉刑乎議漢文者其除肉刑乎綱目不書縈事不繫於縈也縈也訟翂也服
孟孫獵而得麑使秦西巴持歸烹之麑母隨之而嗁秦西巴弗忍縱而予之孟孫歸求麑安在秦西巴對曰其母隨而嗁臣誠弗忍竊縱而予之孟孫怒逐秦西巴居一年取以為子傅左右曰秦西巴有罪於君今以為子傅何也孟孫曰夫一麑而不忍又何況於人乎〈淮南子人間訓〉日格子曰不忍之心人皆有之而不能推之於政者利害惑焉故也秦西巴之舍麑也可與言不忍之政矣夫豈不知孟孫之必怒哉然而不為懼也不忍非難不懼為難不忍仁也不懼義也故君子非義不能成仁
㣲子開者殷帝乙之首子而紂之庶兄也〈史記宋世家○按尚書亦以為殷王元子呂氏春秋云㣲子生時母猶妾及為妃而生紂故㣲子為紂同母庶兄 宋世家注〉
日格子曰二女同降而或妻或妾皇英是也尊卑以年一母同出而或嫡或庶啟紂是也貴賤以分年以率常分以制變君子别嫌明㣲於是為至
先時弓髙守備甚嚴有中使夜至守將不内旦乃得入中使大詬怒賊諜知之他日偽遣人為中使夜至守將遽内之賊衆隨入〈通鑑唐穆宗二年〉
日格子曰於是乎知漢文之不馳亞夫之營之非迂也
詔議遷穆宗以下出太廟吏部尚書李景讓上言穆宗乃陛下兄敬宗文宗武宗乃兄之子陛下拜兄尚可拜姪可乎宜遷四主出太廟還代宗以下入廟詔百官議不決而止時人以是薄景讓〈通鑑唐宣宗十年〉
日格子曰君臣之分為重則兄弟叔姪之分為輕故仲尼以躋僖為逆祀
或問馮唐面文帝得廉頗李牧不能用也諒乎曰彼將有激也親屈帝尊以信亞夫之軍至頗牧曷不用哉〈子法言重黎篇〉
日格子曰文帝能用頗牧乎唐以尚知其不能雄以亞夫知其能也尚以恩亞夫以法文帝恭儉之主也儉故不能容尚恭故能容亞夫頗牧尚倫也非亞夫倫也
長安廐吏乗駟馬車来迎買臣遂乗傳入吳界見其故妻妻夫治道買臣駐車呼令後車載其夫妻到太守舍置園中給食之居一月妻自經死買臣乞其夫錢令葬〈漢書朱買臣傳〉
日格子曰使買臣之妻去而未嫁義可絶也亦可復也貴而来歸待之如初可也今旣嫁有夫矣遇諸途而乞憐焉賙而遣之足矣並載其夫歸置園中何為哉無乃買臣忿其夙昔而有驕之之意乎不然何為其自經死也死而葬之夫豈不能而乞其夫錢以葬出婦死後夫葬之禮也前夫葬之非禮也
武年老子前坐事死上閔之問左右武在匈奴久豈有子乎武因平思侯自白前發匈奴時胡婦適産一子通國有聲問來願因使者致金帛贖之上許焉後通國隨使者至上以為郎〈漢書蘇建傳〉
日格子曰節義如子卿不可使之無後也君子謂宣帝明於大體有王者之風焉
宋以柴周之後為二恪又録孔子之後亦先王崇徳象賢之意也故皆為賓禮〈宋史賓禮志〉
日格子曰㣲子之命有之稽古崇徳象賢崇之象之而不稽諸古非禮也易代之道二有伐有禪伐而封之為厚禪而封之薄矣封其子孫以奉其祀可也然則如周恭帝者何以處之其名號則固存也以天下養而終其身無以嫌隙間焉此亦稽古之義也若夫孔子為萬世宗師厯代褒崇則有禮矣以備三恪不亦逺乎
帝思中興功臣乃圖於南宫雲臺馬援以椒房之親獨不與焉〈漢書馬武論〉
日格子曰雲臺之功為靖莽亂也莽外戚也帝於此有深懲焉故馬援不與援莽之不可同語明矣君子知拔本塞源之義者不能不致謹於援於援且然而況功不如援者乎此帝詔後嗣之意也
學史卷二
欽定四庫全書
學史卷三
明 邵寶 撰
辰〈凡三十章〉
鄭人立子良辭曰以賢則去疾不足以順則公子堅長乃立襄公襄公將去穆氏而舍子良子良不可曰穆氏宜存則固願也若將亡之則亦皆亡去疾何為乃舍之皆為大夫〈左傳宣公四年〉
日格子曰己留而族亡子良何以為心故欲與族偕亡而卒存其族亦豈子良有心於要之哉讓國禮也偕亡禮也偕存亦禮也雖然子良於穆之族有義不同天者焉知權者當有以處之矣而區區於存亡之偕何居
昔者彌子瑕見愛於衛君衛國之法竊駕君車者罪至刖旣而彌子之母病人聞徃夜告之彌子矯駕君車而出君聞之曰孝哉為母之故而犯刖〈史記韓非傳〉
日格子曰此其事在彌子瑕無足論者若夫人人則母病雖聞君車不可矯而駕也聞母病而失視非孝子也矯君車罪則毁傷其肢體得為孝子乎抑事君於是為不忠是可為也孰不可為也
楚子西子期伐吳及桐汭陳侯使公孫貞子弔焉及良而卒將以尸入吳子使大宰嚭勞且辭上介芋尹蓋對曰臣聞之事死如事生禮也於是乎有朝聘而終以尸將事之禮又有朝聘而遭喪之禮若不以尸將命是遭喪而還也無乃不可乎其何以為諸侯主吳人内之〈左傳哀公十五年〉
日格子曰斯禮也吳人未之知也陳人亦未之知也禮賓終有于入竟者有于未將命者于入竟者主人為之殯介攝其命于未將命者以尸將事
諸侯宋魯於是觀禮魯有禘樂賓祭用之宋以桑林享君不亦可乎〈左傳襄公十年〉
日格子曰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禘樂而用之賓非禮之中又非禮焉衰不亦甚乎
孝公旣見衛鞅語事良久孝公時時睡弗聽罷景監以讓鞅鞅曰吾説公以帝道其志不開悟矣後五日復見未中㫖罷景監亦讓鞅鞅曰吾説公以王道而未入也鞅復見孝公善之而未用謂景監曰汝客善可與語矣鞅曰吾説公以霸道其意欲用之矣鞅復見與語不自知䣛之前於席也語數日不厭〈史記商君傳〉
日格子曰商君豈真知帝王道者哉知帝道者不屑於王知王道者不屑於伯而況於富强乎古之遺人物者必有所先商君之言帝王也其亦若將以為先者耳不然則將固孝公之心而以是嘗焉再嘗之而知其心之必在於富强也故一語而輙合盖商君於富强之術深矣
初共王無冢適有寵子五人無適立焉乃大有事于羣望而祈曰請神擇於五人者使主社稷乃徧以璧見於羣望曰當璧而拜者神所立也誰敢違之旣乃與巴姬宻埋璧於太室之庭使五人齊而長入拜康王跨之靈王肘加焉子干子晳皆逺之平王弱抱而入再拜皆厭紐〈左傳昭公十三年〉
日格子曰古人立子之道尚矣假於神以服人固不若稽古人之德也雖幸而中君子不取焉楚夷也其為是固宜
公薨之月子産相鄭伯以如晉晉侯以我喪故未之見也〈左傳襄公三十一年〉
日格子曰晉侯重於見客為魯喪也推此心以及鄭則何至使鄭伯奔走於道路如是哉恤喪禮也睦親非禮乎
陳侯扶其太子偃師奔墓遇司馬桓子曰載余曰將巡城遇賈獲載其母妻下之而授公車公曰舍而母辭曰不祥與其妻扶其母以奔墓亦免〈左傳襄公二十五年〉
日格子曰舍而母將不可兩全乎全其身而虧於禮君子不謂全也臣而狎君女而瀆男非禮也雖顛沛其敢違之獲之對不曰非禮而曰不祥何居禮者履也舍履而言祥急遽而欲人之易信也如是哉
趙王遷七年秦使王翦攻趙趙使李牧司馬尚禦之秦多與趙王寵臣郭開金為反間言李牧司馬尚欲反趙王乃使趙葱及齊將顔聚代李牧李牧不受命趙使人徵捕得李牧斬之廢司馬尚〈史記李牧傳〉
日格子曰岳武穆被班師之詔或謂可以無受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古之道也惟明主在上可以行之庸主則否武穆之還豈得已哉吾觀李牧之事於是益悲之
治吳故國以軍功賜天子旌旗元光五年匈奴大入非上書願撃匈奴上不許〈史記江都王世家〉
日格子曰魯之郊禘非禮也天子旌旗奚宜至於江都哉非之驕奢則漢有以啓之也當是時請擊匈奴而上或許之有功何以加賞有罪何以加罰雖然不許誠是也曷若謹之始乎
太后於帝為從嫂朝議疑其服太學博士徐藻議曰資父事君而敬同又禮云其夫屬父道者妻皆母道也則夫屬君道妻亦后道矣服后以齊母之義也魯譏逆祀以明尊卑今上躬奉康穆哀皇及靖后之祀致敬同於所天豈可敬之以君道而服廢於本親謂應齊衰期從之〈晉書康獻褚皇后傳〉
日格子曰有君道則有父道有父道則有母道生以事之死為之服禮也是故知祀之逆則君道定矣知敬之同則父道存矣若夫母道則屬之固然有不必論者雖然朝議疑之不有君子則服惡乎定乎
代宗睿真皇后沈氏開元末入東宫賜廣平王生德宗天寶亂賊囚東都掖庭王入洛復留宮中時方北討未及歸長安而河南為史思明所沒遂失后所在代宗立以德宗為皇太子詔訪不能得德宗即位乃具册前上皇太后尊號中書舍人髙參上議宜用漢故事分遣諸沈行州縣物色審知行在然後奉迎帝乃使使者分行天下故中官髙力士女頗能言禁中事而年狀差似后又后嘗削脯哺帝傷左指髙亦嘗剖瓜傷指是旹宫中無識后者於是迎還上陽宮馳以聞帝喜羣臣皆賀力士子知非是具言其情詔貸之憲宗即位有司言皇太后沈氏厭代二十七年參訪理絶請因啓殯詔羣臣為皇太后發哀肅章内殿中人奉廞衣置幄坐宫中朝夕上食吿天地宗廟上太皇太后諡册作神主祔代宗廟備法駕奉褘衣納于元陵詔曰可〈唐書代宗睿真皇后傳〉
日格子曰此人子之至痛也訪道盡而不得舍有司者之言則何以哉似者至矣希富貴也而真者何乃不至此吾所謂訪道之盡者也而未之盡者何哉
王方慶為鳳閣侍郎神功初武攸宜破契丹凱還且獻俘内史王及善以孝明帝忌月請備鼓吹而不作方慶曰晉穆帝納后當康帝忌月旹以為疑荀訥謂禮有忌日無忌月自月而推則忌旹忌年愈無理據世用其言臣謂軍方大凱作樂無嫌詔可〈唐書王方慶傳〉
日格子曰禮有忌日無忌月忌月之論何從而起哉忌繁而諱多亂世之道也
楚有士申鳴者養其父孝王欲授之相辭不受旣而承父命為楚相居三年白公為亂申鳴辭父徃敵因以兵圍之白公徃取其父持之以兵告申鳴曰子不與吾子父則死申鳴流涕而應之曰吾不得為父之孝子乃君之忠臣也援桴鼓之遂殺白公其父亦死王賞之金百斤申鳴自殺〈説苑〉
日格子曰申鳴之於父猶趙苞之於母也然苞於鮮卑猶若有可為者抑亦難矣白公何人不為忠臣而奚為哉吾於是益悲二子之不幸也
圉公陽穴宫負王以如昭夫人之宮葉公亦至及北門或遇之曰君胡不胄國人望君如望慈父母焉盜賊之矢若傷君是絶民望也乃胄而進又遇一人曰君胡胄國人望君如望嵗焉日月以幾若見君面是得艾也民知不死其亦夫有奮心猶將旌君以狥於國而又掩面以絶民望不亦甚乎乃免胄而進〈左傳哀公十六年〉
日格子曰或謂胄或謂不胄二者則奚從均之繫民望也不胄之繫民也近虚胄之繫民也近實必不得已其從胄乎不然入門之際能言以諭乎衆衆不信而后免胄其可乎
光少與光武同游學及光武即位光乃隱不見帝思其賢訪之聘之三反而後至即日幸其館光臥不起帝歎息而去復引光入論道舊故因共偃臥光以足加帝腹上明日太史奏客星犯御座甚急帝笑曰朕故人嚴子陵共臥爾除為諌議大夫不屈乃耕於富春山〈漢書嚴光傳〉日格子曰或問陵何如人曰陵之告侯霸曰懷仁輔義天下説觀斯言也可以知陵矣且陵亦處莽之旹矣而名無聞焉至是始以節終孔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無道危行言孫其陵謂邪
潛侃之曾孫也少有髙趣博學不羣以親老家貧為州祭酒少日自解歸召主簿不就躬耕自資遂抱羸疾後復為彭澤令不以家自隨送一力給其子書曰此亦人子也可善遇之在官八十餘日郡遣督郵至縣吏請曰應束帶見之潛歎曰我豈能為五斗米折腰向鄉里小兒即日解印綬去賦歸去来辭著五柳先生傳以自見徵著作郎不就〈晉書陶潛傳〉
日格子曰淵明在晉嘗為州祭酒為彭澤令及徵著作郎不就朱子書其卒不以官稱何前為貧而就辟非朝命也著作之徵則出朝命矣辭焉豈無意哉且事以後定也於是乎書
君子以齊人殺哀姜也為已甚矣女子從人者也〈左傳僖公元年〉
日格子曰女子從人常禮也不曰預弑二君乃稔惡乎況齊桓以伯討之曷謂已甚此説行天討不加於武曌女禍滋矣
宋大災宋伯姬卒待姆也君子謂宋共姬女而不婦女待人婦義事也〈左傳襄公三十年〉
日格子曰女婦異道乎易曰恒其德貞婦人吉貞也者女婦一也而謂婦異於女未之前聞也公羊曰伯姬之婦道盡矣君子哉君子哉
莒展輿立而奪羣公子秩公子召去疾于齊秋齊公子鉏納去疾展輿奔吳君子曰莒展之不立弃人也夫人可弃乎詩曰無競維人善矣〈左傳昭公元年〉
日格子曰展輿與弑父者也其不立者以是爾今畧之而歸咎於弃人茍如是將謂不弃人焉雖弑父無傷也豈君子之論哉
舍人朱异議禮年雖未及成人已有爵命者則不為殤封陽侯年雖中殤已有拜封不應殤服帝可之於是諸王服封陽侯依成人之服〈隋書禮儀志〉
日格子曰童汪踦以戰死魯人問於孔子喪而勿殤是故有有功而勿殤有有德而勿殤有封拜而勿殤其亦可也
閏月葬齊景公閏不書此何以書喪以閏數也喪曷為以閏數喪數畧也〈公羊傳哀公五年〉
日格子曰春秋閏月不書嘗以朝廟書矣為告月也此葬齊景公書則明喪之數閏也喪以月數者數閏以年數者雖有閏無與於數也然則襄二十八年楚子昭卒曷為不書始死之月未與於喪數也
吳之入楚也使召陳懷公懷公朝國人而問焉曰欲與楚者右欲與吳者左陳人從田無田從黨逢滑當公而進〈左傳哀公元年〉
日格子曰周勃左右袒之計其出於此乎當是旹使其人左之右之亦若此也其如大事何哉君子之於衆也以理觀情斯得之矣
㑹慶節上壽在郊禮散齋内議權作樂燾言漢唐祀天地散齋四日致齋三日建隆初郊亦然自崇寧大觀法周禮祭天地故前十日受誓戒今旣合祭宜復漢唐及建隆舊制庶幾兩得〈宋史李燾傳〉
日格子曰上壽禮非古也日妨郊齋不可以已乎宋之郊沿漢唐而崇寧大觀始法周禮誓戒十日前此古禮之幸存者也旣不能已乃欲變郊禮而從之此之謂舞禮安在其為兩得也
宋人懼使華元夜入楚師登子反之牀起之曰寡君使元以病告曰敝邑易子而食析骸以爨雖然城下之盟有以國斃不能從也去我三十里唯命是聽子反懼與之盟而告王退三十里宋及楚平〈左傳宣公十五年〉
日格子曰華元夜入楚軍登牀而起子反吿之以病説者譏其輕見情實蹈不測之險抑不知元於此盖有術焉固將以牀上之盟而易城下之盟哉言情而埶遽詞遜而意刼不然子反何其懼也何其懼也盖戰國之策已兆於斯矣
彌逺拜右丞相陳晦草制用昆命元龜語思歎曰董賢為大司馬册文有允執厥中一言蕭咸以為堯禪舜之文今制詞所引此舜禹揖遜也有如咸者讀之得不大駭乎乃上省牘請貼改麻制詔下分析〈宋史倪思傳〉
日格子曰嫌之别於禮大矣故雖小物必謹曽謂制詞而可援引非倫乎器數之不可不辯也人皆知之至於言語書策率謂虚文而天下之典禮實於是乎在不有君子誰其辯諸
太史言十一月朔日當食心八分燾條上古今日食是月者三十四事因奏之曰心天王位其分為宋十一月於卦為復方潛陽旹隂氣乗之故比他食為重〈宋史李燾傳〉日格子曰日食之説詩書春秋詳矣而以十一月朔重者則未之聞也陽復於子其氣尚㣲君子之欲養之也盖無所不至焉而隂乃乗之災孰有大於此者乎心春秋所謂大辰也日食於星孛其戾尤甚宋有天下矣故國之分野雖不論焉亦可也
髙祖十年七月太上皇崩使人召豨豨稱病甚〈史記陳豨傳〉日格子曰漢太上皇何旹崩哉史記於帝紀不書獨豨傳偶及之且月而不日恩禮可見矣為天子父而不以天下葬可謂禮乎
文帝詔曰已下服大紅十五日小紅十四日纎七日釋服〈史記孝文本紀〉
日格子曰漢文三十六日服於已下之後盖旣葬未忍即除也東漢以後易月二十七日則以所聞先後薄益甚矣前以三等服後以再期日義雖各有所取如天下之通義何烏乎甚矣世變日降而禮不可復也
賈生以為漢興至孝文二十餘年天下和洽而固當改正朔易服色立制度定官名興禮樂乃悉草具其事儀法色尚黄數用五為官名悉更秦之法孝文帝初即位謙讓未遑也〈史記賈誼傳〉
日格子曰此復古之㑹也文帝安於簡陋不知自彊遂使先王禮樂後世無聞焉雖然豈特文帝之咎哉絳灌諸臣則有責矣論者謂漢制不能復古歸尤於叔孫通通之旹非誼之旹也通狥而卑誼引而髙誼不能彊文帝通能彊髙祖乎是故漢制不能復古任其咎者文帝與絳灌諸臣其能辭諸
學史卷三
欽定四庫全書
學史卷四
明 邵寶 撰
已〈凡二十九章〉
齊晏桓子卒晏嬰屨縗斬苴絰帶杖菅屨食鬻居倚廬寢苫枕草其老曰非大夫之禮也曰唯卿為大夫〈左傳襄公十七年〉
日格子曰父母之喪無貴賤一也齊䟽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達今曰禮卿大夫士異何居斯禮也周其衰矣衞幕布魯幕綃魯衞之所謂禮也非三代之通禮也晏子之老所謂大夫之禮者亦然故晏子不居其曰唯卿為大夫者所謂巽以出之也
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也父欲立叔齊及父卒叔齊讓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齊亦不肯立而逃之國人立其中子〈史記伯夷列傳〉
日格子曰此萬古之髙義也使無中子則國絶矣為夷齊者宜如何哉或曰二子之去以有中子故也
燕昭王怨齊未嘗一日而忘報齊也燕國小辟逺力不能制於是屈身下士先禮郭隗以招賢者〈史記樂毅列傳〉日格子曰隗賢歟禮之誠是也使其未賢能母累於明哉且後隗而至者禮之能如隗乎不能如隗是廣其途而自塞之也聲之動物尚矣以虚鼓焉者未有能得實應者也其固然哉
〈闕〉
祀而知其必亡故自罪以存焉宗祀為重則身為輕矣不然豈其不能死而如是邪孔子稱殷三仁㣲子是先觀於斯知之矣
楚師為陳叛故猶在繁陽韓獻子患之言於朝曰文王帥殷之叛國以事紂唯知時也今我易之難哉〈左傳襄公四年〉日格子曰文王率叛國以事紂臣道也楚非晉君也謂爭陳為易之何居韓厥於是乎失言矣雖然爭地以戰是自為紂也何叛之能率而援文王以為言哉
龍廷權安南留後遣弟明㫤掌書記黄成雅来貢㑹含光殿大宴上以成雅坐遠欲稍升位著訪於宰相王旦旦曰昔子産朝周周王饗以上卿之禮子産固辭受下卿之禮而還國家惠綏逺方優待客使固無嫌也乃升成雅于尚書省五品之次〈宋史交阯傳〉
日格子曰周饗子産以上卿之禮謂物數也非位也王旦引之以升成雅于尚書省五品之次可乎宋之於龍廷固非周於鄭之比也以成雅儗子産何居
虢公晉侯朝王王饗醴命之宥皆賜玉五㲄馬三匹非禮也〈左傳莊公十八年〉男䞇大者玉帛小者禽鳥以章物也女贄不過榛栗棗修以吿䖍也今男女同贄是無别也〈莊公二十四年〉
日格子曰異數而同其失也顯異贄而同其失也㣲君子表㣲故大夫宗婦覿用幣書
梁孝王使人殺故吳相袁盎景帝召田叔案梁具得其事還報景帝曰梁有之乎叔對曰死罪有之上曰其事安在田叔曰上毋以梁事為也上曰何也曰今梁王不伏誅是漢法不行也如其伏法而太后食不甘味臥不安席此憂在陛下也景帝大賢之〈史記田叔傳〉
日格子曰此即所謂經術吏之所處也
田叔為魯相初到民自言相訟王取其財物百餘人田叔取其渠率二十人各笞五十餘各搏二十怒之曰王非若主邪何自敢言若主魯王聞之大慙發中府錢使相償之相曰王自奪之使相償之是王為惡而相為善也相母與償之於是王乃盡償之〈史記田叔傳〉
日格子曰田叔之感魯王善矣當是時使王聞之自若也叔則奈何曰諫諫不聽去叔盖能之
桓公實怒少姬南襲蔡管仲因而伐楚責包茅不入貢於周室桓公實北征山戎而管仲因而令燕修召公之政於柯之㑹桓公欲背曹沬之約管仲因而信之諸侯由是歸齊故曰知與之為取政之寶也〈史記管夷吾傳〉
日格子曰桓公管仲之為霸也者斯數言者盡之矣
方晏子伏莊公尸哭之成禮然後去豈所謂見義不為無勇者邪〈史記管晏列傳〉
日格子曰嬰之言曰人有君而人弑之吾安得而死之吾安得而亡之雖然死與亡義之所不得也抑亦不得而討之乎禮曰臣弑君凡在官者殺無赦子弑父凡在宮者殺無赦嬰惟不明此義是以至此非獨無勇也
無忌讒太子於平王王怒囚伍奢而使城父司馬奮徃殺太子行未至奮揚使人先告太子太子亡奔宋無忌言於平王曰伍奢有二子皆賢不誅且為楚憂可以其父質而召之王使使謂伍奢曰能致汝二子則生不能則死伍奢曰尚必来員必不来王使人召二子曰来吾生汝父不来今殺奢也伍尚欲徃員曰楚非欲以生我父也恐有脱者後生患不如奔他國借力以雪父之耻俱滅無為也伍尚曰我知徃終不能全父命然恨父召我以求生而不徃後不能雪耻終為天下笑耳謂員可去矣汝能報殺父之讎我將歸死尚既就執伍胥遂亡聞太子建在宋徃從之〈史記伍子胥傳〉
日格子曰伍尚之就死正也胥之逃生權也雖然胥豈真知權哉胥而知權則必假力彊國問罪于楚逐不當立者取讒臣無忌戮之于市乃退而耕焉可也不知出此而引吳入郢其為辱有不忍言者仇一人而戕一國此申包胥之所謂以甚也胥豈真知權哉雖然為尚也易為胥也難
宋襄夫人襄王之姊也昭公不禮焉夫人因戴氏之族以殺襄公之孫孔叔公孫鍾離及大司馬公子卬皆昭公之黨也司馬握節以死故書以官司城蕩意諸来奔效節於府人而出公以其官逆之皆復之亦書以官皆貴之也〈左傳文公八年〉
日格子曰前志有之大夫死命又曰有官守者不得其職則去故司馬握節死司城效節出春秋皆以官書死去異乎死道一去道二有去於幾者有去於遽者去於幾者與死道同去於遽者與死道異
莒紀公生太子僕又生季佗愛季佗而黜僕且多行無禮於國僕因國人以弑紀公以其寳玉來奔納諸宣公公命與之邑曰今日必授季文子使司寇出諸竟曰今日必逹〈左傳文公十八年〉
日格子曰季文子三思而行其出莒僕曰今日必達何其不再且三也私意之起實與於己巳無與焉何惑之有莒僕是也若使齊納賂事與僕殊故三思而私起焉爾不然則文子之决不勝其疑疑之時恒多而决之時恒少乎未可執是而疑仲尼之論也
仲以君命召惠伯其宰公冉務人止之曰入必死叔仲曰死君命可也公冉務人曰若君命可死非君命何聽弗聽乃入殺而埋之馬矢之中〈左傳文公十八年〉
日格子曰伍尚召於楚平惠伯召於宣公皆君命也皆死尚徃以父質也惠伯何居宣公與聞乎殺惡之謀其召惠伯盖欲成其謀爾而惠伯以君命故竟蹈其難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惠伯之謂矣是故伍尚死以成孝惠伯之死愚哉
子文之孫箴尹克黄使於齊還及宋聞亂其人曰不可以入矣箴尹曰棄君之命獨誰受之君天也天可逃乎遂歸復命而自拘於司敗〈在傳宣公四年〉
日格子曰箴尹知無所逃之義申生之流也雖然申生必死箴尹不必死其無逃同其所以無逃異
舜知任不專則功不成業不世則知不周鯀雖治水無功而禹為其子九年之間足知利害不使易業故首命禹為司空平水土誅父用子而舜無疑心戮力勤王而禹無仇色〈通志帝舜紀〉
日格子曰鯀治水九年禹從之乎不從也賛之乎不賛也今皆不可知矣書稱鯀方命圯族楚詞稱鯀婞直其何有於禹之言哉不然禹受命治水時方娶塗山前此盖弱矣或未之能從且賛也雖然禹聖人也舜之用之豈專為世業哉任大事而求人於世抑舜不可謂無意焉耳且舜以天下而用禹何疑之有禹以天下而用於舜何仇之有而後儒云爾哉甚矣其以常人之心窺聖人也
周公之代成王治南面倍依以朝諸侯及七年後還政成王北面就臣位匔匔如畏然初成王少時病周公乃自揃其蚤沈之河以祝於神曰王少未有識奸神命者乃旦也亦藏其䇿於府成王病有瘳及成王用事人或譖周公周公奔楚成王發府見周公禱書乃泣反周公〈史記魯周公世家〉
日格子曰公辟流言盖嘗居東矣鴟鴞之詩可以觀情九罭之詩可以觀度魯公封也不之魯而楚之之乎他日公病將没曰必葬我成周明不敢離王也而曰避譖之楚何居楚夷狄之國也公且膺之而忍一朝居邪且公前事武王後事成王病也禱也藏冊而祕也讒且譖而居東與奔楚也天動威王發書以泣而反之也何其同也史氏之附㑹一至於是夫何足辯而亦必辯焉者盖不欲使誣詞之加於公也
君子曰宋宣公可謂知人矣立穆公其子饗之命以義夫〈左傳隱公三年〉
日格子曰宋穆公可謂知禮矣從禮而不從君不從君乃所以深從之也不賢而能之乎故曰宣公可謂知人矣此之謂也雖然穆公於馮夷二子擇賢而立以靖社稷立馮則權立夷則正皆賢者之亊宣公之知人固不繫于其子之饗不饗也今以其子之饗而蔽宣公之知人命以義者固若是哉公羊氏曰君子大居正此則君子之論也
君子以二公子之立黔牟為不度矣夫能固位者必度於本末而後立衷焉不知其本不謀知本之不枝弗强詩云本枝百世〈左傳莊公六年〉
日格子曰宣公烝於夷姜而生汲子又娶汲子之妻而生壽及朔三子者皆非所當立也况朔搆汲子并及於壽無故以死則朔也烏得為君黔牟之立謂之不度見成敗而忘義理君子之論豈其然哉
鬻拳强諫楚子楚子弗從臨之以兵懼而從之鬻拳曰吾懼君以兵罪莫大焉遂自刖君子謂鬻拳可謂愛君矣諫以自納於刑刑猶不忘納君於善〈左傳莊公十九年〉日格子曰用兵脅君幸而從焉則刖以志罪鬻拳之志行矣當是時也使君不從將加兵否乎以是為愛愛其所愛非人臣之所謂愛也
鄭靈公食大夫黿召子公而弗與也子公怒染指於鼎嘗之而出公怒欲殺子公子公與子家謀先子家曰畜老猶憚殺之而况君乎反譖子家子家懼而從之君子曰仁而不武無能達也〈左傳宣公四年〉
日格子曰易稱神武不殺傳曰我戰則克故人有不仁仁者必武歸生與聞乎弑止弑君者以畜老憚殺乂懼而與乎弑君子謂其仁而不武豈知仁者乎吾於歸生謂之不仁不謂之不武
君子謂子然於是不忠茍有可以加於國家者棄其邪可也故用其道不棄其人詩云蔽芾甘棠勿剪勿伐召伯所苃思其人猶愛其樹况用其道而不恤其人乎子然無以勸能矣〈左傳定公九年〉
日格子曰春秋繁刑子産鑄書於鼎以救弊也叔向尚謂終其世必敗况析之竹刑又改刑鼎之舊乎亂獄滋豐如叔向所云無足怪者析著書列刑名家有曰君父於臣子無厚固不仁者駟歂殺之乃其自取而謂之不忠乎
彧病留壽春操饋之食發視乃空器也於是飲藥而卒時年五十〈漢書茍彧傳〉蘇氏曰荀文若聖人之徒也其才似張子房道似伯夷〈蘇文〉
日格子曰彧盖有志於天下者然不能擇所輔於始及其不可輔也亦末如之何也已矣朱子自殺之書殆亦哀之也乎彧也病於知者也何敢望仁蘇子曰文若才似子房子房能用髙祖而彧不能用操子房固如是乎又曰道似伯夷伯夷避紂居北海之濱彧當操之時亦可避矣而且事焉伯夷固如是乎予嘗為之説曰文若志似管仲而才不逮心似召忽而道未聞然非揚雄比也
屈到嗜芰有疾召其宗老而屬之曰祭我必以芰及祥宗老將薦芰屈建命去之君子曰違而道〈國語楚屈到〉日格子曰臨終之命曷為為治乎曷為為亂乎非以時知之以理知之順理為治逆理為亂是故短喪之從為非而嫁妾之從為是薦芰之違為是而易簀之違為非
君子曰盡心力以事君舍藥物可也〈左傳昭公十九年〉
日格子曰人子之於君父當無所不盡其心力若以藥物有毒故舍焉以幸免弑君之罪豈所謂盡心力者邪故曰事親者不可以不知醫知而弗專斯得之矣
晉平公使范昭觀齊國之政景公錫之宴晏子在前范昭趨曰願君之倅樽以為壽景公顧左右曰酌寡人樽獻之客晏子撤去樽范昭不説起舞顧太師曰子為我奏成周之樂願舞太師對曰盲臣不習范昭起出門景公謂晏子曰晉使范昭觀國政今子怒使者將奈何晏子曰范昭非不知禮也是欲試吾君嬰故不從召太師而問之對如晏子於是范昭歸報平公曰齊未可并也吾試其君晏子知之吾犯其樂太師知之孔子聞之曰善乎晏子不出爼豆之間折衝千里〈韓詩外傳范昭〉
日格子曰春秋之時知禮樂者稱起札二子嬰也師也亦可與於此乎起札考文嬰師守器考文存乎學守器存乎節
學史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學史卷五
明 邵寶 撰
午〈凡三十章〉
獨隂不生獨陽不生獨天不生三合然後生故曰母之子也可天之子也可尊者取尊稱焉卑者取卑稱焉〈穀梁傳莊公三年〉
日格子曰父天母地孰非天之子而亶聰明作元后有宗子之道焉故曰天子尊之也尊之也者異之也如穀梁子所稱則夫人爾而人徒取尊稱焉何異之有吾故謂穀梁子善論生理者也非知天子之義者也
禮庶子為君為其母築宮使公子主其祭也於子祭於孫止〈穀梁傳隱公五年〉
日格子曰此庶子為君者也庶子不為君則其於母也奈何即其宮而祭焉已主之於孫止乎孫繼禰矣
雖欲勿止焉得而勿止
山戎伐燕燕告急於齊齊桓公救燕遂伐山戎至於孤竹而還燕莊公遂送桓公入齊境桓公曰非天子諸侯相送不出境吾不可以無禮於燕於是分溝割燕君所至與燕命燕君復修召公之政納貢于周如成康之旹諸侯聞之皆從齊〈史記齊太公世家〉
日格子曰燕君所至之地齊之故疆歟抑侵小而得之歟故疆天子之所分也不可以與人也若侵小而得之取此與彼其義安在雖使納貢于周是以彊令不以義令也孟子曰非禮之禮殆齊桓之謂矣
王使宰孔賜齊侯胙齊侯將下拜孔曰天子使孔曰以伯舅耊老加勞賜一級無下拜對曰天威不違顔咫尺小白余敢貪天子之命無下拜恐隕越于下以遺天子羞下拜登受〈左傳僖公九年〉
日格子曰拜下禮也齊侯其知此乎推是心也可以進於伯矣
髙后崩禄産欲為亂朱虚侯章知其謀乃告其兄齊王發兵西以誅諸呂齊王悉發國中兵使祝午柬詐琅邪王之臨菑計事琅邪王劉澤説齊王曰悼惠王髙皇帝長子大王適長孫也當立今諸大臣狐疑未有所定而澤於劉氏最為長大臣固待澤決計齊王乃送琅邪王禄産作亂朱虚侯與勃平等誅之大臣議欲立齊王而琅邪王及大臣以齊王母家駟鈞惡戾是欲復為吕氏也代王母家薄氏君子長者代王親髙帝子於今見在最為長乃迎立代王而告齊王令罷兵〈史記齊悼惠王世家〉日格子曰澤之西也脱齊之留而已乃得吐天下之至計焉其志大其義正然其所言則非天下之極論也代王親髙帝子於今見在最為長天下之極論固於是乎在而以駟鈞薄氏量較孰為惡戾長者何居雖然澤目擊呂氏之變者也茍有慮焉能不是及乎君子論代来之功當以澤為首
季子至曰茍先君無廢祀民人無廢主社稷有奉乃吾君也吾敢誰怨乎哀死事生以待天命非我生亂立者從之先人之道也復命哭僚墓復位而待〈史記吳太伯世家〉日格子曰説者謂季札辭國而生亂當是旹受而不辭則何以入太伯之廟雖然季子可受也而難為授也或曰季厯傳文王矣有文王則可無文王而傳亦何異於僚哉
交阯貢異獸謂之麟光言真偽不可知使其真非自至不足為瑞願還其獻又奏賦以風〈宋史司馬光傳〉
日格子曰果麟歟貢於交阯亦足為異然非明王所寶也况偽者乎雖然麟有形有性紀載詳矣取而驗之何真偽不可知之有抑非光不能為是言也
田況乞歸葬陽翟旣葬託邊事求見泣請終制仁宗惻然許之帥臣得終喪自況始〈宋史田況傳〉
日格子曰父母之喪無貴賤一也而謂文武異道乎不得已而從金革古之人固有行之者矣若夫無事之旹不失於用而以存禮烏乎而不可
聘契丹見其主混同江設宴垂釣每得魚必酌拱辰酒親鼓琵琶以侑飲謂其相曰此南朝少年狀元也入翰林十五年故吾厚待之使還御史趙抃論其輒當非正之禮異旹北使援此以請將何辭拒之〈宋史王拱辰𫝊〉
日格子曰衛𡩋武子聘魯文公燕之賦湛露及彤弓武子不拜又不答賦使行人私焉旣託婉辭卒以不敢干禮取戾對為拱辰之道當如此然契丹主非魯君比也其辭之也無亦取武子之意而更其詞乎
襄公旣敗於而君子或以為多傷中國闕禮義褒之也宋襄之有禮讓也〈宋㣲子世家〉
日格子曰公羊謂君子大宋襄之不鼓不成列盖聖學不明失其權度故其所稱如此史遷謂傷中國闕禮義褒之也其然豈其然乎
詔封太祖諸孫行尊者為主奉太祖後攽言禮諸侯不得祖天子當自奉其國之祖宜崇德昭德芳之後世世勿降爵宗廟祭祀使之在位則所以褒藝祖者著矣後二王紹封如攽議〈宋史劉攽傳〉
日格子曰太宗太祖之弟也於禮為及再傳而後孰非太祖之孫而欲封其諸孫行尊者為主以奉焉何居為王者祖而可使諸侯主之乎攽之議得矣而未能昌言及此吾於是猶少之
同知太常禮院天子且親祠執事者習禮壇下必言周官大宗伯凡王之禱祠肄儀為位古禮如此今即祠所習之為不敬乃徙於尚書省〈宋史邵必傳〉
日格子曰儀可肄也壇不可褻也議禮至此可謂㣲矣謂其㣲也而莫之辯焉君子其將能乎
太常將夫夫博士議郎郎官及諸生諸儒㑹白虎觀講議五經同異帝親稱制臨決如孝宣甘露石渠故事作白虎議奏〈後漢書章帝紀〉
日格子曰此右文之舉也三代以下彬彬乎盛哉衆言淆亂折諸聖吾聞之矣未聞折諸天子也然則議禮考文曷為必出於天子天子制命天子而制道必有聖德不然則所謂雖有其位不敢作禮樂焉者也石渠白虎謂之何哉
旹世祖皇帝多求才南官王積翁言南人無如天祥者遂遣積翁諭㫖天祥曰國亡吾分一死矣儻縁寛假得以黄冠歸故鄉他日以方外備顧問可也若遽官之非直亡國之大夫不可與圖存舉其平生而盡棄之將焉用我積翁欲合宋官謝昌元等十人請釋天祥為道士留夢炎不可曰天祥出復號召江南置吾十人於何地事遂已〈宋史文天祥傳〉
日格子曰黄冠備顧問在天祥可乎曰國亡臣死之正也不臣焉而釋之亦可以無死矣何為乎以備顧問也昔者箕子陳洪範於武王為傳道也不然則武王雖有問箕子其答諸天祥之備顧問也殆權詞哉故南臣十人者之不卒請釋也為身計也其於天祥不能成生抑能成死
晉獻公娶于賈無子烝於齊姜生秦穆夫人及太子申生〈左傳莊公二十八年〉
日格子曰申生可以為世子乎申生獻公烝於齊姜而生者也不可以齒庶而況嫡哉然則春秋曷為世子之有王命矣春秋尊王而作王旣世子之春秋烏得不世子之晉世子當烏乎定立子以嫡無嫡立庶以長不以貴不此之據而唯諸侯之意是聽子孰不可以為世子楚太子建亦然
惠公元妃孟子孟子卒繼室以聲子生隱公宋武公生仲子仲子生而有文在其手曰為魯夫人故仲子歸于我生桓公而惠公薨是以隱公立而奉之〈左傳隱公元年〉日格子曰禮有之國君雖七十無無主婦者為承祭也攝夫人以承祭盖不敢踐夫人之位也不敢踐夫人之位而子可謂嫡乎是故聲子稱繼室仲子稱仲子妾辭也觀乎此而隱桓之名分定矣聲子娣也故疑於妾而不知禮之有攝也仲子娶也故疑於嫡而不知禮之無再娶也此説者所以紛紛也
太尉自涇州以司農徵戒其族過岐朱泚幸致貨幣慎勿納及過泚固致大綾三百匹太尉壻韋晤堅拒不得命至都太尉怒曰終不以在吾第以如司農治事堂棲之梁木上泚反太尉終吏以告泚泚取視其故封識具存〈段太尉逸事狀〉
日格子曰此不得已而逺汚之道哉雖太尉之賢亦不能無此
自開元制禮大臣避諱去國恤章而山陵之禮遂無所執世之不學者乃妄取豫凶事之説而大典闕焉由是累聖山陵皆摭拾殘缺附比倫類已乃斥去其後莫能徵〈柳子厚裴瑾崇豐二陵集禮後序〉
日格子曰季文子使晉而求遭喪之禮以行其言曰求而無之實難過求何害由此觀之國恤之章奚宜去哉
一日㑹朝準先退帝目送之欽若因進曰陛下敬寇準
為其有社稷功邪帝曰然欽若曰城下之盟春秋恥之澶淵之舉是城下之盟也其何恥如之帝愀然不悦欽若曰陛下聞博乎博者輸錢欲盡乃罄所有出之謂之孤注陛下寇準之孤注也斯亦危矣由是帝顧準寖衰〈宋史寇準傳〉
日格子曰當是時策有出準之為者乎有之而準不從準之罪也不然則將從寇乎何以罪準雖然三人謀從一人則二人者皆其讎也招讒起謗尚何異哉
西伯歸而獻洛西之地赤壤之田方千里請除炮烙之刑紂許之仍賜弓矢斧鉞得專征典治南國江漢汝潁之諸侯率循西伯之令於是陽為王門築靈臺列侍女撞鐘鼓為樂紂聞之曰西伯改行吾無憂矣〈通志殷紂本紀〉日格子曰孔子稱文王至德今是説者不亦異乎靈臺靈沼戒民勿亟七十里之囿芻蕘雉兎與民同之皆文王事也事於斯則德於斯文王何心哉以是為隂孰謂之陽以是為陽孰謂之隂戰國謀士以私意窺聖人一至於是而史家信之烏乎陋矣
兖國公主下降將行册禮宿諫曰陛下昔封兩長公主未嘗册命今施之愛女殆非漢明帝所謂我子豈得與先帝子等之義也〈宋史胡宿傳〉
日格子曰漢明盛德之言然非先王仁率親義率祖之道也若公主下降其當行册禮與否國有舊章循之而已失於前者如不可追則宿之言其亦義也夫
被命接伴金國賀生辰使金厯九月晦與統天厯不合崈接使者以恩意乃徐告以南北厯法異同合從㑹慶節正日隨班上壽金使初難之卒屈服孝宗喜謂崈曰使人聽命成禮而還卿之力也〈宋史丘崈傳〉
日格子曰正日上壽禮之大節也或以厯之不同聽其自行則於國體所損多矣崈乎崈乎可謂能接伴乎
𡩋武子来聘公與之宴為賦湛露及彤弓不辭又不答賦使行人私焉對曰臣以為肄業及之也昔諸侯朝正於王王宴樂之於是乎賦湛露則天子當陽諸侯用命也諸侯敵王所愾而獻其功王於是乎賜之彤弓一彤矢百玈弓矢千以覺報宴今陪臣来繼舊好君辱貺之其敢干大禮以自取戾〈左傳文公四年〉
日格子曰𡩋武子之不拜湛露彤弓禮也二詩何詩也而歌於魯侯之堂乎其言曰肄業及之忠告而婉
子墨衰絰梁𢎞御戎莱駒為右敗秦師亍殽遂墨以葬文公晉於是始墨〈左傳僖公三十三年〉
日格子曰墨衰絰而從戎禮之變也禮變於不得已寇不于門庭而興戎以襲人非不得已也不得已而墨可也非不得已而墨謂之何哉遂墨以葬可乎可墨也亦可復也
茂州夷剽境上懼討乞降乃縛奴將殺之取血以受盟抃使易用牲皆讙呼聽命〈宋史趙抃傳〉
日格子曰古者六畜不相為用故用人于社春秋重之彼茂州夷之於我可乎雖然廢盟則何以繫其心易人以牲抃得之矣
太史公曰鼂錯為國逺慮禍反近身袁盎權説初寵後辱故古者諸侯地不過百里山海不以封毋親夷狄以疏其屬盖謂吳邪母為權首反受其咎豈盎錯邪〈史記吳王濞傳〉
日格子曰王制言名山大澤不以封不可為井田以業民也太史公懲吳之富彊逆亂謂先王山澤不封者以是故豈其然哉昔者齊之封實負東海魯之封實環泰山山澤之名且大者孰加於是而齊魯卒為望國抑何異也婁敬論周都洛陽謂諸侯四方貢職道里均矣者是也其曰不欲依險阻令後世驕奢以虐民者無乃太過乎
右將軍建前將軍信并軍三千餘騎獨逢單于兵與戰一日餘建盡亡其軍獨以身得亡去自歸大將軍大將軍問其罪議郎周霸曰建棄軍可斬以明將軍之威正閎長史安曰兵法小敵之堅大敵之禽也今建以數千當單亍數萬力戰士盡不敢有二心自歸不當斬大將軍曰青職雖當斬將以臣之尊寵而不敢自擅專誅於境外而具歸天子天子自裁之於是以見為人臣不敢專權不亦可乎遂囚建詣行在所〈史記衛青傳〉
日格子曰周亞夫不聽天子詔文帝以為眞將軍衞青以蘇建歸天子自裁抑何異也令出不可貳罪疑不敢專夫固各有當也
宋祖帝乙鄭祖厲王猶上祖也〈左傳文公三年〉
日格子曰宋王者之後其祖帝乙禮也鄭諸侯而祖天子謂有功也有功而廢禮可乎魯之郊禘非禮也鄭祖亦云
建炎南渡之初車駕已幸錢塘而留張忠獻公於平江以為後鎮時故兵部侍郎湯公實為守將一日聞有赦令當至心獨疑之亟走以白張公公曰姑遣吏屬知書解事者馳徃發視有故則緩驛騎而先取以歸湯公遣官徃視乃明受偽詔也則又以告曰是則其可宣乎張公曰不然事已至此胡可匿且卒徒解於望賜吾屬先受禍矣又何忠之能輸哉湯公曰然則宜奈何張公曰今便發庫錢以示行賞之意乃屏偽赦而隂取故府所藏登極赦書置輿中迎登譙門讀而張之即損其階禁無敢輙登者而散給金帛如常時郊賚故事則可矣湯公行之於是人情畧定乃決大計〈朱子書偽詔後〉
日格子曰此史所謂秘不宣者也其機權曲折乃如此哉不然仗義連謀討賊復辟亦固當如史之所稱者然人心一譁為力難矣甚矣湯東野之先見有功於魏公也甚矣湯東野之先見有功於魏公也
初王拱辰議𣙜河北鹽方平見曰河北再𣙜鹽何也帝曰始立洪耳方平曰昔周世宗以鹽課均之税中今兩税鹽鐵是也豈非再𣙜乎帝驚悟方平請直降手詔罷之〈宋史張方平傳〉
日格子曰法有異代民無異代茍不參焉而輙有所舉能無如河北再𣙜鹽者乎抑豈惟異代執政者不求諸故雖一代亦有之
學史卷五
<史部,史評類,學史>
欽定四庫全書
學史卷六
明 邵寶 撰
未〈凡三十章〉
石奢為楚相其父殺人奢縱之而還繫請罪卒不受赦令自刎死〈史記循吏列傳〉
日格子曰君子之論奢嘗謂竊負而逃舜為天子然且可為而奢獨不可乎雖然下舜一等則奢其庶幾矣其言曰不私其父非孝子也不奉主法非忠臣也王赦其罪上惠也伏誅而死臣職也數言者亦豈茍云哉
范文正公方貴顯時置負郭常稔之田千畝號曰義田以養濟羣族之人日有食嵗有衣嫁娶凶葬皆有贍擇族之長而賢者主其計而時其出納焉日食人一升嵗衣人一縑嫁女者五十千再嫁者三十千娶婦者三十千再娶者十五千葬者如再嫁之數葬幼者十千族之聚者九十口嵗入給稻八百斛以其所入給其所聚沛然有餘而無窮仕而家居候代者與焉仕而居官者罷其給〈錢公輔義田記〉
日格子曰程子論孀婦謂餓死事極小失節事極大何范氏義田有再嫁之給也程子扶世教而立言范公處世變而立法其皆有所見乎然則再嫁之給倍再娶者何不能再娶者貧不能不再嫁者尤貧此事勢之固然也
梁主素善鍾律欲釐正雅樂乃自制四器名之為通每通施三黄鍾用二百七十絲長九尺應鍾用一百四十二絲長四尺七寸四分差彊中間十律以是為差因以通聲轉推月氣悉無差違而還相得中又制十二笛黄鍾笛長三尺八寸應鍾笛長二尺三寸中間十律以是為差以寫通聲飲古鍾玉律並皆不差於是被以八音施以七聲莫不和韻〈隋書音樂志〉五季周顯德中詔王朴考正雅樂朴以為十二律管互吹難得其真乃依京房為律准以九尺之十三依管長短分寸設柱用七聲為均樂成而和〈五代史王朴傳〉
日格子曰律和聲和以天也蕭梁之通王朴之凖和以人也律之制起於竹而通與凖皆成於絲古語有之絲不如竹其達於天人乎雖然後世又有用簫笛和聲者簫笛亦竹也然始之刋鑿終之抑按非人而孰為之簫笛異於律固然哉固然哉
劉子𤣥中宗時遷太子左庶子兼崇文館學士皇太子將釋奠國學有司具儀從臣著衣冠乗馬子𤣥議古大夫以上皆乗車今陵廟巡謁王公冊命士庶親迎則盛服冠屨乗輅車他事無車故貴賤通乗馬韈而鐙跣而鞍非唯不師於古亦自取笑流俗太子從之因著為定令〈唐書劉子𤣥傳〉
日格子曰曲禮之目衆矣未有不便於人者朝服乗馬且執笏焉於曲禮何當哉於是知子𤣥之議之為當也
考錢氏之始終非有德澤施其一方百年之際虐用其人甚矣其動於氣象者豈非其孽歟〈五代史吳越世家〉
日格子曰此歐陽子之論也蘇子之記表忠觀也其論則又有異於是者盖庇民之惠虐民之令固不相掩其服而歸于宋免民於兵革之苦者亦不可誣也君子盍參觀之
贈其父故滄州刺史兵部尚書母夫人鄭氏梁國太夫人得立廟祭三代曾祖都水使者府君祭初室祖安東司馬贈襄州刺史府君祭二室兵部府君祭東室〈韓文田氏先廟碑〉
日格子曰初室其西上乎二室次之東室又次之今之祠堂近是盖左昭右穆異廟之制也西上東下同堂之位也古者祫祭太祖東向户在東也今之户非古之户矣是以雖存西上之尊而穆位無所於列且對越者難於西向故以次而東盖禮之變也自唐則然矣且昌黎深於禮者其叙此也安然而無異詞則唐以上盖已行之論者不考堂之異同與户之南東而輙欲以左右昭穆施于堂中豈其未之考歟
宋殺其大夫何以不名宋三世無大夫三世内娶也〈公羊傳僖公二十五年〉
日格子曰諸侯不内娶説者以為不臣妻之父也如其禮也可行於諸侯而不可行於天子乎天下莫非王臣天子則何娶而可天子娶於諸侯古之人皆然不以親故廢尊亦不以尊故廢親親有時乎伸尊有時乎屈且以諸父則周公臣成王以諸兄則㣲子臣紂妻之父獨胡為其不可臣也斯禮也可行於天子而不可行於諸侯乎
從璟從莊宗戰數有功為金槍指揮使明宗軍變于魏莊宗謂從璟曰爾父於國有大功今為亂軍所逼爾宜自徃宣朕意從璟馳至衛州為元行欽所執將殺之從璟呼曰願歸衛天子行欽釋之莊宗憐其言賜名從璟從莊宗如汴州將士多亡於道獨從璟不去左右或勸其逃禍從璟不聽莊宗聞明宗已渡黎陽復欲遣從璟通問行欽以為不可遂殺之歐陽子曰君父人倫之大本忠孝臣子之大節豈其不相為用而又相害者乎抑私與義而已耳盖以其私則兩害以其義則兩得其父以兵攻其君為其子者從父乎從君乎曰身從其居志從其義可也身居君所則從君居父所則從父其從於君者必辭其君曰子不可以射父願無與兵焉則又號泣而呼其父曰盍捨兵而歸我君乎君敗則死之父敗則終喪而事君其從於父者必告之曰君不可以射也盍捨兵而歸吾君乎君敗則死之父敗待罪於君君赦已則終喪而事之從璟之於莊宗知所從而得其死矣〈五代史唐明宗家人傳〉
日格子曰昔者鄭子蘭從晉侯伐鄭而請無與圍鄭君子以為知義況君父之際哉身從其居志從其義孰謂從璟者處亂且遽而能善其所處如此哉歐陽公此論其得於禮矣
太史公曰淮南衡山親為骨肉疆土千里列為諸侯不務遵藩臣職以承輔天子而專挾邪僻之計謀為畔逆仍父子再亡國亦其俗薄臣下漸靡使然也夫荆楚僄勇輕悍好作亂乃自古記之矣〈史記淮南衡山列傳〉
日格子曰孔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太史公叙淮南衡山列傳在東越朝鮮西南夷之後豈亦孔子之意邪淮南衡山故荆地也春秋於楚以州舉或人焉者不惟其地惟其道耳用夷禮則夷之盖春秋則然吾於淮南衡山抑何異哉
太子燕㑹衆賓客數十人太子建議曰君父各有篤疾有藥一丸可救一人當救君邪父邪衆人紛紜或父或君時原在坐不與比論太子諮之原勃然對曰父也太子亦不復難之〈魏邴原傳〉
日格子曰天下事之難處莫甚於此忠臣孝子亦各自盡而已他人無與焉而問之何居得非欲假其言以濟已私邪家國之事固非一丸藥之可喻也一彼一此並行而相悖無足怪者抑亦豈不可求兩全之道乎不然為棄疾〈楚令尹子南子〉則有君臣而無父子為子胥則有父子而無君臣皆非君子所以處忠孝者也或曰原為曹丕謀故曰父也云丕獨無君乎丕之無君久矣原之言是𦔳之也使管寧當是問也則如之何易曰君子之道或出或處或黙或語寧旣隱矣其將黙乎
含兄畿咸寧中得疾就醫自療遂死於醫家家人迎喪旐每繞樹而不可解引喪者顛仆稱畿言曰我壽命未死但服藥太多傷我五臟耳今當復活慎無葬也其父祝之曰若爾有命復生豈非骨肉所願不爾葬也旐乃解及還其婦夢之其母及家人又夢之含乃曰非常之事古則有之乃發棺果有生驗然氣息甚㣲飲哺將護累月猶不能語飲食所須託之以夢含乃絶棄人事躬親侍養足不出户者十有三年〈晉書顔含傳〉
日格子曰人死而復蘇者有之畿蘇矣能夢而不能言久之復死何也魂魄合而為人離散則死若畿者殆隂復而陽不復歟不然則其周旋不舍者何物也邪
董晉為宰相時五月朔㑹朝天子在位公卿百執事在廷侍中賛百僚賀中書侍郎平章事竇參攝中書令當傳詔疾作不能事凡將大朝㑹當事者旣受命皆先日習儀于時未有詔公卿相顧晉逡巡進北面言曰攝中書令臣某病不能事臣請代某事於是南面宣致詔詞事已復位進退甚詳〈韓文董晉行狀〉
日格子曰董晉代竇參宣致詔詞於習儀所而先曰云云時公卿相顧而晉進退甚詳可為倉卒應事之法
釐侯卒太子共伯餘立共伯弟和有寵於釐侯多予之賂和以其賂賂士以襲攻共伯於墓上共伯入釐侯羨自殺衛人因立和為衛侯是為武公〈史記衛康叔世家〉
日格子曰予觀淇澳之風抑之雅盖嘗歎武公之德粹矣季札觀樂又盛稱其德其没也謂之睿聖武公而史記乃有殺兄代立之説何其不類也昔者吾友李天瑞嘗問武公孟子人品於予予以聖人之徒答之行不義殺不辜武公豈為之哉武公豈為之哉不然則史遷所聞誤矣
且朕旣不德無以佐百姓今崩又使人重服久臨以離寒暑之數以重吾不德也謂天下何〈史記漢文帝本紀〉
日格子曰短喪之令出於漢文而行於景天下後世言不韙不歸之景而歸之文何也文賢者也以賢者為父且為君景烏得而違之是故責文而舍景亦春秋之意也
居喪用喪禮除喪用吉禮因事而行乃常道也今若為開樂張宴則是特為一喜慶之事失禮意害人情無大於此雖曰故事祖宗亦不盡行〈伊川文集論開樂御宴〉
日格子曰除喪用吉禮因事而行允乎禮哉
鄒志完第進士調揚州潁昌府教授呂公著范純仁為守皆禮遇之純仁屬撰樂語浩辭純仁曰翰林學士亦為之浩曰翰林學士則可祭酒司業則不可純仁敬謝〈宋史鄒浩傳〉
日格子曰成化初章編修懋黄編修仲昭莊檢討㫤以史官辭撰煙火致詞盖聞志完之風而興起者歟時無敬謝之人卒使三子上疏論列得罪以去能不媿純仁乎
昔三代之君皆在河洛之間故嵩髙為中嶽而四嶽各如其方四瀆咸在山東至秦稱帝都咸陽則五嶽四瀆皆并在東方自五帝以至秦軼興軼衰名山大川或在諸侯或在天子〈史記封禪書〉
日格子曰名山大川曷為表也為天下表也三代命祀位則奠矣故君有易都祀無易望偏安者望可以通乎未能治其人而欲有事於神是誣神也其誰饗之然則在諸侯者何如諸侯之地固天子之地也
客有見髠於梁惠王惠王屏左右獨坐而再見之終無言也惠王怪之以讓客客以謂髠髠曰固也吾前見王王志在驅逐後復見王王志在音聲吾是以黙然客具以報王王大駭曰嗟乎淳于先生誠聖人也前淳于先生之来人有獻善馬者寡人未及視㑹先生至後先生之来人有獻謳者未及試亦㑹先生来寡人雖屏人然私心在彼有之後淳于髠見一語連三日三夜無倦惠王欲以卿相位待之髠因謝去於是送以安車駕駟束帛加璧黄金百鎰終身不仕〈史記孟子荀卿列傳〉
日格子曰孟子三見齊王而不言事髠之無言其迹似之使其後所言者能出王道則髠亦何可訾哉雖然髠受賜而辭位終身不仕游士之中盖亦莫之能逮也
趙孝成王德公子之矯奪晉鄙兵存趙乃與平原君計以五城封公子公子聞之意驕矜而有自功之色客有説公子曰物有不可忘或有不可不忘夫人有德於公子公子不可忘也公子有德於人願公子忘之也且矯魏王令奪晉鄙兵以救趙於趙則有功矣於魏則未為忠臣也公子乃自驕而功之竊為公子不取也於是公子立自責似若無所容者〈史記信陵君列傳〉
日格子曰不可忘者以德報德也不可不忘者庶幾乎無施勞矣在戰國時其言之近理者乎
虞卿欲以信陵君之存邯鄲為平原君請封公孫龍聞之夜駕見平原君曰王舉君而相趙割東武城而封君者非以君有功也為親戚故也今信陵君存邯鄲而請封是親戚受城而國人計功也此甚不可平原君遂不聽虞卿〈史記平原君列傳〉
日格子曰親戚不可計功乎無功而以親戚封封而有罪可議也有功不可計也雖親戚也而封以功功有小大猶罪有小大也罪有至於不可赦則功有至於不可不計以是權之斯得之矣
平原君家樓臨民家民家有躄者槃散行汲平原君美人居樓上臨見大笑之明日躄者至平原君門請願得笑者頭平原君笑應曰諾終不殺居嵗餘賓客門下舍人稍稍引去者過半平原君怪之門下一人前對曰以君之不殺笑躄者以君為愛色而賤士士即去耳於是平原君乃斬笑躄者美人頭自造門進躄者因謝焉其後門下乃復稍稍来〈史記平原君列傳〉
日格子曰笑躄之必戮以成好士名此戰國之習也設有賢君當此事也奈何賢君之後宫不使見躄而笑也然意向之輕重在心甚㣲而士之去就異焉可不慎哉可不慎哉
遼西太守趙苞到官遣使迎母道經柳城值鮮卑萬餘人入塞寇鈔刼質苞母載以擊郡苞出戰對陳賊出母示苞苞悲號謂母曰為子無狀欲以㣲禄奉養朝夕不圖為母作禍昔為母子今為王臣唯當萬死無以塞罪母遥謂曰人各有命何得相顧以虧忠義苞即時進戰賊悉摧破其母為賊所害苞歸葬訖嘔血而死程子曰以君城降賊而求生其母固不可矣然亦當求所以生母之方奈何不顧而遽戰乎必不得已身徃降之可也徐庶於此盖得之矣〈後漢書趙苞傳〉
日格子曰身可降城不可降然必有所託而圖為不可破者而後可以言不降也茍身降而城隨之其與幾何為苞計者守而不遽戰母庶其全乎或曰徐庶何如曰庶無專城其為去也異於苞矣
夫人姜氏歸于齊惡宣公也姪娣者不孤子之意也一人有子三人緩帶一日就賢也〈穀梁傳文公十八年〉
日格子曰此以情言也禮在其中矣雖然禮無二嫡故子有非嫡而母無非子奚必娣姪哉
宋人請猛獲于衛衛人欲勿與石祁子曰不可天下之惡一也惡於宋而保於我保之何補得一夫而失一國與惡而棄好非謀也衛人歸之〈左傳莊公十二年〉
日格子曰天下之惡一也此天下之名言也石祁子盖碏之族執喪而不肯冠冕佩玉以聽卜者其為賢久矣其能為是言也不亦宜乎
閩人欲報仇或先食野葛而後趨仇家求鬭即死其處以誣仇人臻辯察格鬬狀被誣者徃徃釋去俗為之少變〈宋史王臻傳〉
日格子曰予按察兩浙時聞三衢人亦有為此者盖衢地與建寧地邇固宜有之又聞有藥可即治為政者不可不知也
徐鹿卿守建昌督府横取米五千斛鹿卿爭之曰守可去米不可得民恐失鹿卿請輸之以共命鹿卿曰民為守計則善矣守獨不為民計乎卒爭以免〈宋史徐鹿卿傳〉日格子曰建昌之民心即左内史之民心也然兒寛之逋乃所當輸者鹿卿之所見取與寛異矣爭之不亦宜乎
公孫敖如京師不至而復丙戌奔莒〈左傳文公八年〉歸父如晉還自晉至笙遂奔齊〈宣公十八年〉楚箴尹克黄使於齊還及宋聞若敖氏旣滅其人曰不可以入矣箴尹曰棄君之命獨誰受之君天也天可逃乎遂歸復命而自拘於司敗〈宣公四年〉
日格子曰箴尹守經歸父達權公孫敖違禮壞法者也同使而異道如此夫
石駘仲卒無適子有庶子六人卜所以為後者曰沐浴佩玉則兆五人者皆沐浴佩玉石祁子曰孰有執親之喪而沐浴佩玉者乎不沐浴佩玉石祁子兆衛人以龜為有知也〈禮記檀弓篇〉
日格子曰凡卜欲其敬也故卜人言然非為執喪者發也然則執喪而卜當奈何亦喪服而已禮固有喪服冠者卜獨不可乎石祁子於是乎知禮
王一嵗而有三年之喪二焉於是乎以喪賓宴又求彞器樂憂甚矣且非禮也〈左傳昭公十五年〉
日格子曰妻之喪子未除不可以再娶古之道也故周景王穆后薨太子壽卒叔向謂有三年之喪二
季孫有疾命正常曰無死南孺子之子男也則以告而立之女也則肥也可季孫卒康子即位旣葬康子在朝南氏生男正常載以如朝告曰夫子有遺言命其圉臣曰南氏生男則以告於君與大夫而立之今生矣男也敢告遂奔衛康子請退公使共劉視之則或殺之矣乃討之召正常正常不反〈左傳哀公三年〉
日格子曰正常之告南孺子之子男也可謂不負季桓子矣於是康子即位矣告不亦晚乎娠有期日始卒而告請需焉固愈於旣葬而徒告也雖然康子之立必有君命矣君將奈何因其請退而從之可也遂俾攝焉而約反嗣於他日亦可也
學史卷六
欽定四庫全書
學史卷七
明 邵寶 撰
申〈凡二十九章〉
當是時中尉條侯周亞夫與梁相山都侯王恬開見釋之持議平乃結為親友張廷尉由此天下稱之〈史記張釋之傳〉日格子曰書曰推賢讓能庶官乃和張釋之在漢廷固所謂賢且能者亞夫恬開知之推焉讓焉禮也乃結為親友則謂之何黨邪比邪史遷謂由此天下稱之其見釋之抑亦淺矣
楚子期伐陳吳延州來季子救陳謂子期曰二君不務德而力爭諸侯民何罪焉我請退以為子名務德而安民乃還〈左傳哀公十年〉
日格子曰華元子反情以要盟春秋譏之季子之救陳乃自退於楚得無與之類乎季子以三代之道而息民華元以戰國之術而救國季子道隆而意逺華元術勝而道㣲
衛穆公卒晉三子自役弔焉哭於大門之外衛人逆之婦人哭於門内送亦如之遂常以葬〈左傳成公二年〉
日格子曰此弔禮之變也三子者自役至焉未復命故也衛人以變禮處之可也凡弔者豈皆自役遂常以葬謂之何哉
周人有喪魯人有喪周人弔魯人不弔〈穀梁傳定公元年〉日格子曰魯人之不弔不敢弔也臣之於君喪其禮奔奔必後父之殯殯而後奔不亦緩乎此禮之變也曽子問君未殯而臣有父母之喪則如之何孔子曰歸殯反君所在君所且然而况逺若周與魯者哉是故夫禮則然禮莫大於君臣父子變之道於是乎觀
王生者善為黄老言處士也嘗召居廷中三公九卿盡㑹立王生老人曰吾韈解顧謂張廷尉為我結韈釋之跪而結之旣已人或謂王生曰獨奈何廷辱張廷尉使跪結韈王生曰吾老且賤自度終無益於張廷尉張廷尉方今天下名臣吾故聊辱廷尉使跪結韈欲以重之〈史記張釋之傳〉
日格子曰王生以結韈重張廷尉何哉其所謂重者命之結而結生所謂重也然生亦何以知廷尉必能成生之重哉昔者圯下之進履老人者欲抑良以教之非以進履為重也生何以教廷尉者而使結韈邪汲黯揖大將軍禮也禮不失已亦不失人是故已重人亦重若生之結韈吾見其自輕而輕人耳雖然釋之當景帝初懼以前過誅用王生計卒見謝斯豈其所謂計邪盖黄老之術如此
周公何以稱大廟于魯封魯公以為周公也周公拜乎前魯公拜乎後曰生以養周公死以為周公主〈公羊傳文公十三年〉
日格子曰此封國之變也周公之功大矣周公封魯公嗣禮也周公相魯公封亦禮也周公拜魯公安得不拜魯公拜周公亦安得不拜禮之變盖如此
梁王歸就國而梁王聞其議出於袁盎諸大臣所怨望使人来殺袁盎袁盎顧之曰我所謂袁將軍者也公得母誤乎刺者曰是矣刺之置其劒劒著身視其劒新治問長安中削厲工工曰梁郎某子来治此劒以此知而發覺之發使者捕逐之獨梁王所欲殺大臣十餘人文吏窮本之謀反端頗見太后不食日夜泣不止景帝甚憂之問公卿大臣大臣以為遣經術吏徃治之乃可解於是遣田叔呂季主徃治之此二人皆通經術知大禮来還至霸昌廏取火悉燒梁之反辭但空手来對景帝曰何如對曰言梁王不知也造為之者獨其幸臣羊勝公孫詭之屬為之耳謹以伏誅死梁王無恙也景帝喜説曰急趨謁太后太后聞之立起坐飱氣平復故曰不通經術知古今之大禮不可以為三公及左右近臣少見之人如從管中闚天也〈史記梁世家〉
日格子曰經術與文吏異乎權輕重於骨肉之間唯知道者能之程子論薄昭之死可以決斯議矣
始大臣誅諸呂時朱虚侯功尤大許盡以趙地王朱虚侯盡以梁地王東牟侯及孝文皇帝立聞朱虚東牟之初欲立齊王故絀其功〈史記齊悼惠王世家〉
日格子曰朱虚侯章吕氏壻也獨能深惟大義毅然倡之當是時㣲章劉之安否未可知也其欲立齊王亦豈大失哉及事定之後顧坐是以絀其功疑生於嫌雖文帝不免焉良可惜矣程子謂人臣之義王陵為正愚於章亦云
竇太后曰皇后兄王信可侯也景帝曰請得與丞相議之丞相亞夫曰髙皇帝約非劉氏不得王非有功不得侯不如約天下共擊之今信雖皇后兄無功侯之非約也景帝黙然而止其後匈奴王徐盧等五人降景帝欲侯之以勸後丞相亞夫曰彼背其主降陛下陛下侯之則何以責人臣不守節者乎景帝曰丞相議不可用乃悉封徐盧等為列侯亞夫因謝病景帝中三年以病免相〈史記絳侯世家〉
日格子曰營門不得入亞夫於是為真將軍爭廢栗太子封王信徐盧等亞夫於是為真宰相
王太后在民間時所生子女者父為金王孫王孫已死景帝崩武帝立王太后獨在而韓王孫嫣承間言太后有女在長陵武帝使使徃先視之在其家武帝乃自徃迎取之詔副車載馳還直入長樂宫行詔門著引籍通到謁太后曰女某邪曰是也為下泣女亦伏地泣武帝奉酒前為壽奉錢千萬奴婢三百人公田百頃甲第以賜姊〈史記外戚世家〉
日格子曰事至武帝無善處者矣為景帝為王太后者當若之何君子作事謀始立后天下之大事也而可不謀乎納之非所納也立之非所立也始之不謹如此而欲善其後乎
竇長君少君上書自陳竇皇后乃厚賜田宅金錢封公昆弟家於長安絳侯灌將軍等曰吾屬不死命乃且縣此兩人兩人所出㣲不可不為擇師傅賓客又復效呂氏大事也於是乃選長者士之有節行者與居竇長君少君由此為退讓君子不敢以尊貴驕人〈史記外戚世家〉日格子曰此可為保全外戚之法
趙簡子死未葬中牟入齊已葬五日襄子起兵攻圍之未合而城自壞者十丈襄子擊金而退之軍吏諌曰君誅中牟之罪而城自壊是天助我何故去之襄子曰吾聞之叔向曰君子不乗人於利不迫人於險使人治城城治而後攻之中牟聞其義乃請降〈淮南子道應篇〉
日格子曰襄子不阨人於險仁哉叔向之言乎然仁之施自親始葬五日而起兵抑何不類也盖晉之習於墨久矣襄子之信襄公猶其信叔向也〈左傳僖公三十三年子墨衰絰敗秦師于殽獲孟明西乞 白乙以歸遂墨以葬文公晉於是始墨〉烏乎文王之因壘尚矣一言之仁成則襄子敗則宋襄公然則君子之觀人豈可以成敗哉仁有同功仁有同過
趙王遣相如奉璧西入秦〈史記藺相如傳〉
日格子曰趙王知相如之必能完璧乎曰不知也相如能知秦之必歸璧乎曰不知也然則何以使相如以死殉璧趙王以意氣任相如璧完而相如歸趙重矣璧不返相如死之趙亦重矣國埶之重輕於是繫焉是行也良亦幸哉雖然璧之重不重於相如為一璧而失相如是以士予敵也士亡則國隨之何璧之守哉古人有言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予亦曰國無釁得璧其釁趙王知是庶幾免夫
秋七月辛丑盟吳晉爭先吳人曰於周室我為長晉人曰於姬姓我為伯乃先晉人〈左傳哀公十三年〉
日格子曰滕諸姬也薛異姓也諸侯相朝長滕侯禮也吳四夷也晉中國也兩伯並㑹先晉侯禮也
王之在隨也子西為王輿服以保路國于脾洩聞王所在而後從王〈左傳定公五年〉
日格子曰子西負其讓節故欲濟難以權可謂心乎社稷者矣雖然禮固有重於亡國者不可斯須去也是故子西非純臣也王孫由于嘗告之曰脾洩之事余亦弗能也其所以譏切之者至矣仲尼曰彼哉將不以是哉
曹操幼子倉舒卒操傷惜之甚掾邴原有女早亡操欲求與倉舒合葬原辭曰嫁殤非禮也原之所以自容於明公公之所以待原者以能守訓典而不易也若聽明公之命則是凡庸也明公焉以為哉操乃止〈通志魏邴原傳〉日格子曰狥葬非禮也魏顆能違亂命於其父嫁殤非禮也曹操不能克私愛於其子此亦可以觀人矣原能辭殉而不能捨掾以去其視管寧能無媿乎
初鄭公子蘭出奔晉從於晉侯伐鄭請無與圍鄭許之使待命于東鄭石甲父侯宣多逆以為太子以求成于晉晉人許之〈左傳僖公三十年〉
日格子曰身從其奔而心從其宗從晉伐鄭而無與圍蘭之處兹變也其可也
公如齊齊侯請饗之子家子曰朝夕立於其朝又何饗焉其飲酒也乃飲酒使宰獻而請安子仲之子曰重為齊侯夫人曰請使重見子家子乃以君出〈左傳昭公二十七年〉日格子曰饗名而燕非禮也燕而宰獻且終之以媟非禮甚矣子家其明於君臣之分乎其明於男女之别乎不然旣謝饗而復以君出何其果也
㑹公主薨悰久不謝文宗怪之户部侍郎李珏曰比駙馬都尉皆為公主服斬衰三年故悰不得謝帝矍然始詔杖而朞著于令〈唐書杜悰傳〉
日格子曰斬衰三年子為父也妻為夫亦然以駙馬都尉而為公主服之則何謂也唐太宗禮遣其女正千載之謬胡為而有此制哉不然則髙宗以後或有變焉者至是猶未之復爾
公衍公為之生也其母偕出公衍先生公為之母曰相與偕出請相與偕告三日公為生其母先以告公為為兄〈左傳昭公二十九年〉
日格子曰有一乳二子疑所長者或曰長先或曰長後夫生也者生也生先矣而曰長後可乎
宣子有環其一在鄭商宣子謁諸鄭伯子産弗與曰非官府之守器也寡君不知子太叔子羽謂子産盍求而與之子産曰出一玉以起二罪吾又失位韓子成貪將焉用之韓子買諸賈人旣成賈矣請諸子産子産對曰昔我先君桓公與商人皆出自周世有盟誓以相信也今吾子以好来辱而謂敝邑彊奪商人母乃不可乎韓子辭玉〈左傳昭公十六年〉
日格子曰韓起求玉子産弗與旣而買諸商又辭弗敢聞其辭可能也其貞信以忠不可能也抑於是而得處商人之道焉而商人之事上亦可謂有禮也已
梁天監初齊臨川王獻所生妾謝墓被發不至埏門蕭子晉傅重諮禮官何佟之佟之議以為改葬服緦見柩不可無服故也此止侵墳土不及于椁可依新宫火處三日哭假而已帝以為得禮二年何佟之議追服三年無禫尚書議並以佟之言為得〈隋書禮儀志〉
日格子曰衛司徒文子改葬其叔父問服於子思子思曰禮父母改葬緦旣葬而除之不忍無服送至親也非父母無服無服則弔服而加麻韓子謂自啟至于旣葬而三月則除之未三月則服以終三月又謂今之弔服猶古之弔服也臨川王之於妾母無亦酌此而為之乎何佟之議何其過也
度支奏誤漬為清樞宻承㫖孫隱中足成之上怒推按謫罰之〈唐鑑宣宗九年〉
日格子曰漢石建誤書馬字懼獲譴死不失為醇謹之臣唐宣宗按罰孫隱中足成度支奏清字為漬不免為苛察之君君臣之道固不同也雖然石建之過藉用白茅之意也充孫隱中之心則將無所不欺矣書曰刑故無小豈謂是邪
帝以朝長樂宫數蹕煩民乃築複道武庫南叔孫通諫曰此髙帝月出遊衣冠之道也子孫奈何乗宗廟道上行哉帝懼曰急壞之通曰願陛下為原廟於渭北衣冠月出遊之益廣宗廟大孝之本乃詔有司立原廟〈漢書惠帝紀〉
日格子曰洛周公為天下營也文武廟於斯禮也漢立原廟于京師于所幸郡國斯異於洛之廟矣書曰黷于祭祀時謂弗欽其原廟之謂乎
故事凡欲立皇后皇子必先以金鑄其象而占之以鑄成者為吉〈魏書后妃傳〉
日格子曰大事稽疑龜筮至矣鑄金人敞俗也敝俗行之君子無論焉雖然龜筮無心故能决大疑金人之鑄事出乎工工人之中寧無為奸利如毛延壽者乎要之事不師古未見其可也
臧氏之母養公者也君幼則宜有養者大夫之妾士之妻養公者必以其子入養臧氏之母聞有賊以其子易公抱公以逃〈公羊傳昭公三十一年〉
日格子曰養公者公與其子孰重以國則公重以子則公與其子等爾然則為臧氏母者奈何臣固有以身狥國者矣況於子哉
太史公曰國之將興君子用而小人退國之將亡賢人隱亂臣貴使楚王戊母刑申公遵其言趙任防與先生豈有簒殺之謀為天下僇哉賢人乎賢人乎非質有其内惡能用之哉〈史記楚元王世家〉
日格子曰有其内而能用賢古之人則然也史遷及此亦有見哉
古者臣有大喪則君三年不呼其門已練可以弁冕服金革之亊君使之非也臣行之禮也閔子要絰而服事旣而曰若此乎古之道不即人心退而致仕孔子盖善之也〈公羊傳宣公元年〉
日格子曰臣有大喪已練可以弁冕服金革之事公羊曰君使之非也臣行之禮也予曰臣辭之禮也禮即人心者也
晉師之救鄭者至曰請戰莊王許諾將軍子重諫曰晉大國也王師淹病矣君請勿許也莊王曰弱者吾威之彊者吾辟之是以使寡人無以立乎天下令之還師而逆晉寇莊王鼓之晉師大敗晉衆之走者舟中之指可掬矣莊王曰嘻吾兩君不相好百姓何罪令之還師而佚晉寇〈公羊傳宣公十二年〉
日格子曰詩曰柔亦不茹剛亦不吐楚莊之於晉鄭也有之而伐陳之從義大矣雖然其猶在秦穆之下乎秦穆之悔過聖賢之地也
學史卷七
欽定四庫全書
學史卷八
明 邵寳 撰
酉〈凡三十章〉
母在長安病篤太宗命馳驛召還承問憂悸不能食道病卒贈禮部尚書謚曰孝王珪駮曰無逸入蜀不能與母俱留卒京師子道未足稱不可謂孝乃更謚良〈唐書皇甫無逸傳〉
日格子曰蜀道遠且難矣母能行與俱可也不然則辭官以養可也不然則就卑官以便養亦可也無逸有三失而獨以一焉蔽其不孝得無遺情乎
唐時陳藏器著本草拾遺謂人肉治羸疾自是民間以父母疾多刲股肉而進〈唐書孝友傳〉
日格子曰刲股之非孝也君子之為論乆矣予獨恨夫術者之不達聖賢之㫖也秦穆狥人春秋夷之充其類至斥作俑者為無後人肉療羸其為俑也大矣人子為之雖虧體猶可言也世有暴而謀身者能不為跖乎
帝嘗命璟與蘇頲制皇子名與公主號遂差次所封且詔别擇一美稱及佳邑封上璟奏言七子均養詩人所稱今若同等别封或母寵子愛恐傷鳲鳩之平昔袁盎引卻慎夫人席文帝納之夫人亦不為嫌以其得長乆計也臣不敢别封帝歎重其賢〈唐書宋璟傳〉
日格子曰名以制義不可不慎也尚矣古之人有命太子曰仇而諸子曰成師者皆因事而名初無意焉者也而皆足以兆亂况擇焉而為之乎宋璟見遠於近知著於微其稱持正固亦識之所到也夫
開元末夀王𤦛以母寵欲立為太子𬓲陳申生戻園禍以諫𤣥宗改容謝之詔授給事中𬓲曰陛下絕招諫之路為日滋乆今臣一言而荷殊寵則言者將衆何以錫之帝善其讓止不拜〈唐書裴𬓲傳〉
日格子曰明皇絕諌路乆矣稹一言而獲賞其受之禮也其辭焉以讓能者亦禮也顧為君虞賞不繼而卒不拜無乃為逄乎
后感悟即日遣徐彦伯迎廬陵王於房州王至后匿王帳中召見仁傑語廬陵事仁傑敷請切至涕下不能止后乃使王出曰還爾太子仁傑降拜頓首曰太子歸未有知者人言紛紛何所信后然之更令太子舍龍門具禮迎還中外大悦〈唐書狄仁傑傳〉
日格子曰廬陵還矣仁傑諷諌之力大矣密於帳中安知不再黜乎仁傑於是有顯迎之請焉還而無迎猶未成乎還也然亦有聞於昔乎書有之太保以仲桓南宫毛俾爰齊侯吕伋以二干戈虎賁百人逆子釗於南門之外
衡山公主既公除將下嫁長孫氏志寧以為禮女二十而嫁有故二十三而嫁固知遇喪須終三年春秋魯莊公如齊納幣母喪未再朞而圖婚二家不譏以其失禮明也今議者云公除從吉此漢文創制為天下百姓耳公主身服斬衰服可以例除情不可以例改心喪成婚非人情所忍於是詔公主待服除乃婚〈唐書于志寧傳〉
日格子曰志寧之言其知漢文之所以為詔者矣漢文之詔其大指葢為吏民而諒闇之制初未之及簡禮者樂於便已踵而行之遂使漢文負大罪於名教誰歟議禮能為志寧言者自婚而推之凡不係於吏民者皆可以已此志寧所謂心喪也則於孝乎何損之有晉武魏文宋孝宗獨不聞漢詔乎
興平縣民上官興以醉殺人而逃聞械其父乃自歸京兆尹杜悰御史中丞宇文鼎以其就刑免父請減死詔兩省議以為殺人者死百王所守若許以生是誘之殺人也諫官亦以為言文宗以興免父囚近於義杖流靈州君子以為失刑〈唐書刑法志〉
日格子曰唐文宗於是乎失刑哉未失也上官興歸獄之期於必死不若縱囚來歸者之期於幸免也是故殺一人固足以守天下之法釋一人尤足以惇天下之倫唐文宗於是乎失刑哉未失也抑文宗之失刑在陳𢎞志不在上官興舍彼議此何哉
呉人之入楚楚昭王奔鄖鄖公之弟懐將殺王鄖公辛止之懐曰平王殺吾父在國則君在外則讎也見讎弗殺非人也鄖公曰君而討臣何讎之為若皆讎君則何上下之有乎吾先人以善事君成名於諸侯自鬭伯比以來未之失也今爾以是殃之不可懐弗聼曰吾思吾父不能顧矣鄖公以王奔隨王歸而賞及鄖懐子西諫曰君有二臣或可賞也或可戮也君王均之羣臣懼矣王曰夫子期之二子邪吾知之矣或禮於君或禮於父均之不亦可乎〈國語楚昭王十一年〉
日格子曰以直報怨以德報德此聖人處恩讎者至矣楚昭王之賞與叔孫昭子之不怨抑何異也賞以勸孝固所以勸忠也君之政也無與於政者其將然乎雖然楚昭非能直也為德以寛身也其何足以語此
范獻子聘於魯問具山敖山魯人以其鄉對獻子曰不為具敖乎對曰先君獻武之諱也獻子歸徧戒其所知曰人不可以不學吾適魯而名其二諱為笑焉唯不學也人之有學也猶木之有枝葉也木有枝葉猶庇䕃人而况君子之學乎〈國語魯昭公二十二年〉
日格子曰范獻子耻不學與孟僖子病不能相禮者何如學之道博矣禮入國而問禁此學之大端也學則能問能問則何諱之不知哉是故學莫大於禮范獻子以枝葉言之何居抑吾於此可以觀國矣魯秉周禮故僖子之言然晉之於魯逺矣獻子之云不亦宜乎
秦伯之弟鍼如晉修成叔向命召行人子員行人子朱曰朱也當御三云叔向不應子朱怒撫劒從之叔向曰秦晉不和乆矣今日之事幸而集晉國賴之不集三軍暴骨子員道二國之言無私子常易之姦以事君者吾所能御也拂衣從之人救之〈左傳襄公二十六年〉
日格子曰使之於國大矣矧交彊國而可不選擇其人乎子員賢固不可以子朱當御廢告之遜而三云不應至肆撫劒之勇叔向於此舍拂衣其無處乎孟子曰薄乎云爾烏得無罪其叔向於子朱之謂矣
吐蕃金城公主請文籍四種𤣥宗詔秘書冩賜休烈上䟽曰吐蕃國之敵經籍國之典也且吐蕃之性慓悍果决善學不囘若逹於書則知戰深於詩則知武夫有師干之試深於禮則知月令有廢興之兵深於春秋則知用師詭詐之計請去春秋夫春秋當周德既衰諸侯盛彊征伐競興情偽於是乎生變詐於是乎起誠與之國之患也䟽入詔中書門下議侍中裴光庭曰吐蕃不識禮經今求哀稽顙許其降附漸以詩書斯可致也休烈但見情偽變詐於是乎生不知忠信節義亦於是乎在帝曰善遂與之〈唐書于休烈傳〉
日格子曰王言為令聖言為經覆載之内孰不是訓令可遐畧不可遐遺惟經亦然夷而請書其情雖不可知可億逆而拒之乎春秋名分之書也名分莫大乎華夷尊攘之道於是焉吐蕃有人心則是一經足以為感化之地矣謂頒經而舍春秋獨何見歟
秋七月禘於太廟用致夫人非禮也夫人何以不稱姜氏貶曷為貶譏以妾為妻也其言以妾為妻奈何葢脅于齊媵女之先至者也〈公羊傳僖公八年〉
日格子曰致夫人之説三傳不同今就公羊氏論之媵之先至則奈之何齊大而邇世為婚姻其不安於媵也固矣有鄭忽之志辭之可也婚可辭而媵不可辭乎失此不圖至於至焉亦曰惟禮可以已之禮莫大於分嫡妾之分定於初矣先後至不與焉此所謂已之以禮者也可以已之而不已齊之罪乎魯之罪乎
輔公祏反宼夀陽詔孝恭為行軍元帥討之引兵趨九江李靖李勣黄君漢張鎮周盧祖尚皆禀節度將發大饗士桮水變為血坐皆失色孝恭自如徐曰禍福無基唯所召爾顧我不負於物無重諸君憂公祏禍惡貫盈今仗威靈以問罪桮中血乃賊臣授首之祥乎盡飲罷衆心為安〈唐書元王孝恭傳〉
日格子曰討叛之必克孝恭以義知之非以祥知之其託祥以云葢安衆之道然也衆心安而后士氣壯克之道或在是乎然則雖謂知之以祥亦可也
逄丑父者頃公之車右也面目與頃公相似衣服與頃公相似代頃公當左使頃公取飲頃公操飲而至曰革取清者頃公用是佚而不反逄丑父曰吾賴社稷之神靈吾君已免矣卻克曰欺三軍者其法奈何曰法斮於是斮逄丑父〈公羊傳成公二年〉
日格子曰逄丑父斮而免君何如曰可也曰免君之死而不能成君之死如之何其可也曰國君死社稷禮也社稷未至於亡雖免焉不亦可乎雖然佚而弗反其為楚車也大矣欲免失位之譏於君子可得哉可得哉
彘之亂宣王在召公之宫國人圍之召公曰昔吾驟諫王王不從以及此難今殺王子王其以我為懟而怒乎夫事君者險而不懟怨而不怒况事王乎乃以其子代宣王宣王長而立之〈國語共和十四年〉
日格子曰彘之亂國人圍召公之宫何至於以子代王太子而予之衆怒如水焉不與之不止也此召公之權也我以吾子彼以王太子名毁而實存公為社稷謀至矣於道則未盡也然則奈何匿而勿予茍迫焉則以身狥之國人方德召公必無并殺之理使伊尹周公處之則當何如有伊尹周公則無彘之亂或有之亦如是而已矣是故以身狥者正也以子代者權也雖然道隆則隆道汚則汚伊尹周公之事召公其將能乎
𤣥少子十歲獨㳺門次卒有三人持杖刼執之入舍登樓就𤣥求貨𤣥不與有頃司𨽻校尉陽球率河南尹洛陽令圍守𤣥家球等恐并殺其子未欲迫之𤣥瞋目呼曰姦人無狀𤣥豈以一子之命而縱國賊乎促令兵進於是攻之𤣥子亦死
日格子曰刼質而并殺之可乎執而治之可也貨以免焉而徐圖執之亦可也茍疾之甚而快於一去彼被質者何不辜如之如之何其可也且殺人于貨其視夫弑父與君者異矣謂之國賊不亦過乎
破吐蕃靈州而朝恩使人發其父墓盗未得子儀自涇陽來朝中外懼有變及入見帝唁之即號泣曰臣乆主兵不能禁士殘人之墓人今發先臣墓此天譴非人患也〈唐書郭子儀傳〉
日格子曰汾陽之父之墓發於魚朝恩汾陽之智豈不及知哉君子之於小人固當容之耳抑汾陽乆主兵柄其對君亦當如此易曰包荒書曰惟干戈省厥躬汾陽於是乎兼有之矣
順宗病不得語王叔文與牛美人用事權震中外憚廣陵王雄睿欲危之帝召絪草立太子詔絪不請輙書曰立嫡以長跪白之帝頷乃定〈唐書鄭絪傳〉
日格子曰為天子草詔請而後書禮也書而後白權也惟執經以處變可以行權不然則否變莫大於病不能語經莫大於立嫡以長
河東節度使王鍔賂權近求兼宰相密詔中書門下曰鍔可兼宰相藩遽取筆滅宰相字署其左曰不可還奏之宰相權德輿失色曰有不可應别為奏可以筆塗詔邪藩曰勢迫矣出今日便不可止既而事得寢〈唐書李藩傳〉一夕遣使持手詔欲以劉氏為貴妃沆對使者引燭焚詔附奏曰但道臣沆以為不可其議遂寢〈宋史李沆傳〉日格子曰此君所謂可而臣以為否者也三代君臣面相可否故為吁為咈後世不然則承密命而急不及奏者小否則塗大否則焚亦固不能已也雖然臣一也在謀議之地者可其他不可
宣子驟諫公患之使鉏麑賊之晨往寢門闢矣盛服將朝尚早坐而假寐麑退歎而言曰不忘恭敬民之主也賊民之主不忠棄君之命不信有一於此不如死也觸槐而死〈左傳宣公二年〉
日格子曰麑既吿盾可以不死乎靈公欲死盾盾不死麑惡得不死麑不死必有死麑者矣然則萇從簡之卒何以不死靈公之死盾也以忌從簡之死富人也以需忌以去為快需以得為遂從簡之死富人固不若靈公之死盾之切也麑必死卒不必死麑也義卒也智其感之也皆以恭敬君子可不務乎〈五代史萇從簡傳許州富人有玉帶欲之而不可得遣二卒夜入其家殺而取之卒夜踰垣隠木間見其夫婦相待如賔二卒歎曰吾公欲奪其寳而害斯人吾必不免因躍出而告之使其速以帶獻遂踰垣而去不知其所之〉
宰相韋貽範母喪詔還位偓當草制上言貽範處喪未數月遽使視事傷孝子心今中書事一相可辦陛下誠惜貽範才俟變縗而召可也學士使馬從皓逼偓求草偓曰腕可斷麻不可草從皓曰君求死邪偓曰吾職内署可黙黙乎明日百官至而麻不出宦侍合譟茂貞入見帝曰命宰相而學士不草麻非反邪艴然出帝畏茂貞卒詔貽範還相洎代草麻〈唐書韓偓傳〉
日格子曰韓偓不為貽範草制正矣其曰俟變衰而召可乎有門庭之㓂則從金革之事可也不然而從利亦晉之墨耳三年之内無日可者禮曰既葬各以其服除此變衰之候也衰可變哀不可變此時而可召安往不可哉禮䟽曰三年之喪小祥後衰與大功同故曰功衰此所謂變衰也
敬宗將幸東都裴度在興元憂之自表求覲與章偕來〈唐書崔咸傳〉
日格子曰裴度欲止敬宗東都之行非面覲不可覲必表求禮也待報恐不及故與章偕來葢禮之變如此有度之志可也不然將不涉於彊乎
晉士匄帥師侵齊至穀聞齊侯卒乃還還者何善辭也何善爾大其不伐喪也此受命乎君而伐齊則何大乎其不伐喪大夫以君命出進退在大夫也〈公羊傳襄公十九年〉日格子曰閫外專制尚矣然專以趨利者有之未有專以從禮者也知禮非難知權為難故士匄見善於春秋
重榮雖武夫而曉吏事其下不能欺有夫婦訟其子不孝者重榮抜劍授其父使自殺之其父泣曰不忍也其母從傍詬罵奪其劍而逐之問之乃繼母也重榮叱其母出從後射殺之〈五代史安重榮傳〉
日格子曰劍而后知為繼母聽斯獄者亦踈矣當是時也使其父忍必劍之子死不足惜得無遺情乎凡非繼母者凖是以聽何如恩在家法在國恩絕而法用用法以義康誥曰速由文王作罰刑兹無赦
商子寄字況與吕禄善及髙后崩大臣欲誅諸呂呂禄為將軍軍於北軍太尉勃不得入北軍於是乃使人刼酈商令其子況紿呂禄呂禄信之故與出㳺而太尉勃乃得入據北軍遂誅諸呂天下稱酈況賣交也〈史記酈商傳〉日格子曰國為重則朋友為輕是故寄不紿禄産北軍不可入也酈生之節當以賣友為盛賣而取敗猶將褒之况一舉以定漢社稷哉
陳涉之王也而魯諸儒持孔氏之禮器往歸陳王於是孔甲為陳涉博士卒與涉俱死〈史記儒林傳〉
日格子曰諸儒從陳涉者使其不死其從叔孫氏乎涉且從之矣况有髙祖之召如之何其不從也執先聖之禮器以往而用舍不敢必焉葢愚於從涉則必不能巧於事髙叔孫之巧可及也諸儒之愚不可及也當是時兩生獨安在哉前不從甲後不從通非有定見其何以與於此
晉趙鞅取晉陽之甲以逐荀寅與士吉射荀寅與士吉射者曷為者也君側之惡人也此逐君側之惡人曷為以叛言之無君命也〈公羊傳定公十三年〉
日格子曰鞅以衛貢殺午圍邯鄲荀范之亂鞅始之也故懼而奔公羊氏欲恕鞅而以取甲逐君側之惡歸之是加之大惡也鞅何辭於千古哉鞅不足惜而使天壤間有此稱號後世效尤者往往藉口焉則公羊氏之説啟之也
魯祭周公何以為盛周公盛魯公燾羣公廪〈公羊傳文公十三年〉日格子曰新穀盈器故曰盛燾者覆也廪者連也物亦太辨矣葢禮之謹如此魯廟八佾而遂及於羣公何莫非禮而僭乃至此哉
張駿疆理西域張植為前鋒進屯鐡門未至十餘里熈又率衆先要之於遮留谷植將至或曰漢祖畏於柏人岑彭死於彭亡今谷名遮留殆將有伏植單騎嘗之果有伏發植馳撃敗之進據尉犂熈率其羣下四萬人肉袒降于宣〈晉書四夷焉耆傳〉
日格子曰君子之行師也或以是告焉則如之何仲尼懼師而慎戰不聞亦然而况有所聞哉前茅之制尚矣聞而申儆焉視柏如迫以圖不迫視亡如亡以圖不亡視留如留以圖不留是所以濟吾師也易曰其亡其亡繋於苞桑否則惑以荒否則肆以怠
交阯太守張恢坐𧷢千金徵還伏法以資物簿入大司農詔班賜羣臣意得珠璣悉以委地而不拜賜帝怪而問其故對曰臣聞孔子忍渴於盗泉之水曾參囘車於勝母之閭惡其名也此𧷢罰之寳誠不敢拜帝嗟歎曰清乎尚書之言乃更以庫錢三十萬賜意〈漢書鍾離意傳〉日格子曰𧷢入於君君之府庫也賜而不受禮歟非禮也孟子曰其交也以道其接也以禮斯孔子受之矣所謂禮者如此雖然賜出無名雖君命固所當辭也抑有警焉命下則拜教之屑拜已乃辭辭不獲則再拜以受朝夕顧諟唯共盗泉勝母亦安用是語為哉
學史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學史卷九
明 邵寳 撰
戌〈凡二十九章〉
孝昭皇帝時北軍監御史為姦穿北門垣以為賈區胡建守北軍尉欲誅監御史乃約其走卒曰我欲與公有所誅吾言取之則取之斬之則斬之於是當選士馬日䕶軍諸校列坐堂皇上監御史亦坐建從走卒趨至堂下拜謁因上堂走卒皆上建跪指監御史曰取彼走卒前拽下堂建曰斬之遂斬監御史建亦已有成奏在其懐遂上奏以聞制曰司馬法曰國容不入軍軍容不入國也建有何疑焉〈説苑〉
日格子曰監御史自為奸利其罪大矣建以衆斬之可乎軍法惟將軍可以斬人御史天子命監非將軍所得斬也而况尉哉是故請命而斬之則建也可若擅也是鼓亂也建也不容於三王之世
文宗與宰相議政適見朗執筆螭頭下謂曰向所論事亦記之乎朕將觀之朗曰臣執筆所書者史也故事天子不觀史昔太宗欲觀之朱子奢曰史不隠善不諱惡自中主而下或飾非䕶失見之則史官無以自免且不敢直筆禇遂良亦稱史記天子言動雖非法必書庶幾自飭帝恱謂宰相曰朗援故事不畀朕見起居注可謂善守職者然人君之為善惡必記朕恐平日言之不恊治體為將來羞庶一見得以自改朗遂上之〈唐書鄭朗傳〉日格子曰人主觀起居注以自鑒得失是啟隠惡之端也史非董狐乆矣而直筆猶存於後世者以人主無觀道耳觀道一開顧慮生焉直能無損乎如欲知得失者則凡前史所載孰非殷鑒何必起居注哉
衛女嫁齊太子中道太子死問傅母曰且往當喪喪畢女不肯歸終之以死〈揚雄記雉朝飛操〉
日格子曰禮取女有吉日而女死壻齊衰而弔既葬而除之夫死亦如之衛女之所處當出於此今也不然其於禮過矣然則弔而未葬女則何居女未廟見而死歸葬于女氏之黨示未成婦死不可即墓而生可即其室乎弔而返服以待葬而除焉可也
時帝刻日納后而尚書左僕射王彬卒議者以為欲卻期坦曰婚禮之重重於救日蝕救日蝕有后之喪太子墮井則止納后盛禮豈可以臣喪而廢從之〈晉書孔坦傳〉日格子曰大臣之喪君與有變焉不卻期而納后是以喪婚也而可乎日食而失期不可追救矣然且以后與太子之變而廢之婚之期可以卻也有大臣之喪而不卻則烏乎可坦之辯斯可以已矣
西門豹為鄴令召長老問民之所疾苦長老曰苦為河伯娶婦至其時西門豹往㑹之河上西門豹曰呼河伯婦來視顧謂三老巫祝父老曰是女不好煩大巫嫗為入報河伯得更求好女後日送之即使吏卒共抱大巫嫗投之河中有頃曰巫嫗何乆也復以弟子一人投河中有頃曰弟子何乆也復投一弟子河中凡投三弟子西門豹曰巫嫗弟子是女子也不能白事煩三老為入白之復投三老河中西門豹立待良乆欲復使廷掾與豪長者一人入趣之皆叩頭破額血流地豹曰河伯留客之乆若皆罷去鄴吏民大驚恐從是以後不敢復言為河伯娶婦〈史記滑稽列傳〉
日格子曰先是數年秦以君甥妻河盖秦俗之陋甚矣此政父老所苦者巫不殺則妖不止然曷不先之以教乎孟子論殺有所謂生道者豹葢近之吾獨怪其術之勝耳不然則何媿於陳子亢之止狥葬哉子亢仁術也豹術而未仁〈秦初以君甥妻河解題曰用諸河以求福也無禮之甚也魏文侯使西門豹為鄴令鄴民苦歲為河伯娶婦豹始禁之時魏與秦鄰意者染秦俗與○大事記〉
晉定公薨子出公錯立趙鞅降三年之喪為期〈大事記〉日格子曰三年之不遂服其非人心所安哉故降而朞又降而三十六日又降而二十七日
襄子姊前為代王夫人簡子既葬未除服北登夏屋請代王使厨人操銅枓以食代王及從者行斟隂令宰人各以枓撃殺代王及從官遂興兵平代地其姊聞之泣而呼天摩笄自殺代人憐之〈史記趙世家○程子曰趙襄子姊為代國夫人既殺代王將奪其國夫人距戰是也身為代國夫人社稷無主獨當其任義不可棄社稷以與弟則戰而段之非姊殺弟也代國夫人殺賊也〉
日格子曰代國夫人為國拒賊不知有弟也弟而伐姊之國弟道亡矣所恨者夫人不能為孫翊之妻之為耳故摩笄以死代人憐之而程子獨論其距戰為是死節著矣戰或疑乎兄弟故闡之耳
祜與陸抗相對使命交通抗嘗病祜饋之藥抗服之無疑心人多諫抗抗曰羊祜豈酖人者〈晉書羊祜傳〉
日格子曰抗之飲祜藥也其識度明且𢎞矣雖然此豈人之情與理也哉康子饋藥子拜而受之曰丘未逹不敢嘗葢凡藥之饋也皆當如此而况敵國之將乎
馮道根以疾卒於官是日輿駕春祠二廟及出宫有司以聞帝問中書舍人朱异曰吉凶同日今可行乎异對曰昔栁莊寢疾衛獻公當祭請於尸曰有臣桞莊非寡人之臣社稷之臣也聞其死請往不釋祭服而往遂以禭之道根雖未為社稷之臣亦有勞於王室臨之禮也駕即幸其宅哭之甚慟〈梁書馮道根傳〉
日格子曰子於是日哭則不歌君聞臣之喪哀心生矣而可臨祭乎朱异之論禮也何必援衛獻公事哉獻公以祭服禭其臣非禮也
遺詔無起寢廟藏主於光烈皇后更衣别室掃地而祭杅水脯糒而已過百日唯四時設奠置吏卒數人供給洒掃勿開脩道敢有所興作者以擅議宗廟法從事〈後漢書明帝紀〉
日格子曰三年之喪禮也七世之廟禮也漢之文明三代以下號稱賢君何為為萬世廢禮之倡乎葢文也老明也佛
時宣祖為馬軍副都指揮使引兵夜至傳呼開門太祖曰父子雖至親城門王事也不敢奉命明旦乃得入〈五代史周世宗本紀〉
日格子曰當是時滁已克矣父夜至須旦而入禮也使大敵在外則如之何審而入之其亦可也
真宗不豫大漸之夕公與宰執以祈禳宿内殿時仁宗㓜冲八大王元儼者有威名以問疾留禁中累日不肯出執政患之無以為計偶翰林司以金盂貯熟水曰王所須也公取案上墨筆攪水中盡黑令持去王見之大驚意其有毒也即上馬去〈宋言行録李迪〉
日格子曰墨水之出元儼偶然哉予讀元儼傳彼固賢王也以其問疾乆留不出得無防他奸乎不然水墨矣何為懼毒而出邪古人謂長於料事而不長於料人豈迪謂邪若夫抑邪扶正剪羽翼𢷬腹心以定倉卒之變則如鎻繼恩大矣
真宗東封泰山車駕發京師上及從官皆蔬食封禪禮畢上勞王旦等曰卿等乆食蔬不易旦等皆再拜知節獨進言蔬食者惟陛下一人耳旦等在道與臣同次舍無不私食肉旦等再拜曰誠如知節之言〈宋言行録馬知節〉日格子曰君蔬臣肉問焉以對禮乎曰事君勿欺禮也雖然無亦以封禪非禮故然歟封禪之非禮乆矣君舉臣諌禮也既從矣君蔬而臣肉雖勿欺欺也國有常刑若郊廟齋則何如曰君絕葷臣亦絕葷禮也蔬食何為
公嘗奏事而帶寛誤墜文書于地不顧而行仁宗呼内侍拾以與之議者謂仁宗有人君體宋公得大臣體〈宋言行録宋庠〉
日格子曰帶寛而文書墜庠葢未之知也知則將請罪不暇而安行自若顧乃以是得大體乎禮將適公所先習容觀玉聲乃出庠也知此則何有帶之寛之有
公守蜀兵火之餘人懐反側一日合軍大閲始出衆遂嵩呼者三公亦下馬東望而三呼復攬轡行衆不敢讙或以告魏公公曰當是時琦亦不敢措置〈宋言行録張詠〉日格子曰倉卒應變聖人吾不得而知矣自大賢以下當不出此魏公云琦不敢措置予亦云
文彦博富弼入相詔百官郊迎鎮曰隆之以虚禮不若推之以至誠近制兩制不得詣宰相居第百官不得間見是不推之以誠也願罷郊迎除謁禁〈宋史范鎮傳〉
日格子曰相之道莫難於集衆思謁禁不除雖欲集其將能乎若夫郊迎是導諛也范公可謂知相道矣
會將祀南郊彗星見宰相趙普召鎬問之鎬曰當祭而日食猶廢况謫見如此乎普言于上即罷其禮〈宋史杜鎬傳〉日格子曰當祭而廢禮者有之皆日事也彗非時事即月與旬事郊烏得而廢諸如以災而懼也則修德以弭之禮也徒廢禮焉何居
公得謝蘇軾往賀之曰公雖退而名益重矣公愀然曰君子言聽計從消患於未萌使天下隂受其賜無智名勇功吾獨不得為此命也夫使天下受其害而吾享其名吾何心哉軾慙而退〈宋言行録范鎮〉
日格子曰難進易退君子之盛節也然豈欲以是為名哉是故知者有唁無賀
神宗問政府地震之變曾公曰隂盛上曰誰為隂曾公曰臣者君之隂婦者夫之隂夷狄者中國之隂皆宜戒之上問公公曰但為小人黨盛耳上不懌〈宋言行録呉奎〉日格子曰夫二子之言何如曰皆未也夫乾天德也坤地德也天不乾故裂地不坤故震政府典章存焉震于是其諸臣下有將變祖宗之法者乎雖然地之不坤盍於乾焉求之
公屢薦歐陽公而仁宗不用他日復薦之曰韓愈唐之名士天下望以為相而竟不用使愈為之未必有補於唐而談者至今以為謗歐陽脩今之韓愈也而陛下不用臣恐後之談者謗必及國不特臣也陛下何惜不一試之以曉天下後世也上從之〈宋言行録韓琦〉
日格子曰相為天下置也故惟其人則心誠取之非其人則心誠舍之姑用焉以求免國謗於後世得無與古迪知忱恂告教厥后者異乎不然則待仁宗淺矣
彗出寅艮間耿南仲軰皆謂應在外夷不足憂光奏孔子作春秋不書祥瑞者葢欲使人君恐懼修省未聞以災異歸之外夷也〈宋史李光傳〉
日格子曰災以分野此列國之占也一統之世則不然大君天下之主有分野無分氣
帝欲相王欽若旦曰臣見祖宗朝未嘗有南人當國者真宗遂止旦没後欽若始大用語人曰為王公遲我十年作宰相〈宋史王旦傳〉
日格子曰論人以地不若以人孟子曰舜東夷之人也文王西夷之人也君不以地而臣獨以地乎人之忠邪南北固皆有之或曰叅任何如曰否惟其人
初文帝崩祜謂𫝊𤣥曰三年之喪雖貴遂服自天子逹而漢文除之今主上天縱至孝雖奪服實行喪禮若因此革漢魏之薄而興先王之法不亦善乎𤣥曰漢文以末世淺薄不能行國君之喪故因而除之除之數百年一旦復古難行也祜曰不能使天下如禮且使主遂服不猶善乎𤣥曰此為有父子無君臣三綱之道虧矣祜乃止〈晉書羊祜傳〉
日格子曰舜典曰帝乃殂落百姓如喪考妣四海遏密八音此堯之民尚矣為之中制焉則有周禮在孰謂有父子無君臣哉其視夫以日易月為愈逺矣
從母依之奉養甚厚從母子求為將晞距之曰吾不以王法貸人將無後悔邪固欲之晞乃以為督䕶後犯法睎杖節斬之從母叩頭請救不聽既而素服哭之流涕曰殺卿者兖州刺史哭弟者茍道將其杖法如此〈晉書茍晞傳〉
日格子曰此蘇章張鎮周之用心也彼於故人君子猶有議焉而况從昆弟乎法不可貸固也向不貸之以官則何至於法之議也公義私情於是乎在茍不能然而法所必加盍亦自劾其私而聽命於上焉夫猶愈乎爾矣
有欲復肉刑者議取死囚試劓刖公著曰試之不死則肉刑遂行矣乃止〈宋史呂公著傳〉
日格子曰肉刑之不可復無先王之敎以為之先也有教先焉即刑而殺人乃所謂生道不怨者不然雖不殺人吾未見其可也試之何為仲尼惡作俑者試云試云其為俑也大矣公著其知義乎
髙帝悉去秦苛儀法為簡易羣臣飲酒争功醉或妄呼抜劍撃柱髙帝患之叔孫通知上益厭之也説上曰夫儒者難與進取可與守成臣願徵魯諸生與臣弟子共起朝儀上曰可試為之令易知度吾所能行為之於是叔孫通使徵魯諸生三十餘人魯有兩生不肯行曰天下初定死者未葬傷者未起又欲起禮樂禮樂所由起積德百年而後可興也吾不忍為公所為叔孫通笑曰若真鄙儒也不知時變遂與所徵三十人西及上左右為學者與其弟子百餘人為綿蕞野外習之〈史記叔孫通傳〉日格子曰兩生尚矣叔孫通以隨為通者也然則禮與其興也寧廢歟禮廢於繁難而興於簡易周之文漢髙不能行矣殷之質夏之忠何往不可哉茍簡且易漢髙未必不從也通也不以簡易量主而以尊重逄君故秦儀是采秦苛既除而驕復蹈之此通之罪也不然原廟及果獻誰歟欲者而以文過為逄通之心於是乎可識矣雖然德禮一物也禮茍廢矣百年之内君臣如之何父子如之何而曰吾積德以俟乎故曰兩生尚矣易蠱之上九曰髙尚其事
州郡災旱望行部道見飢者裸行草食五百餘人愍然哀之因以便宜出所在布粟給其廪糧為作褐衣事畢上言帝以望不先表請章示百官詳議其罪時公卿皆以為望之專命法有常條鍾離意獨曰昔華元子反楚宋之良臣不禀君命擅平二國春秋之義以為美談今望懐義忘罪若繩之以法將乖聖朝愛育之㫖帝嘉意議赦而不罪〈後漢書王望傳〉
日格子曰汲黯之稱矯韓韶之稱擅王望之稱專亦有辨乎黯非所命故謂之矯韶非所虞故謂之擅望則所部也民飢至此何見之晚而請之不豫也舍專而坐慢望何辭之有茍以急民病而赦之一言足矣亦何必稱華元子反云哉華元子反專二國之平與望事殊比而同之非春秋之㫖也
憲有功還為大將軍威震天下復出屯武威㑹帝西祠園陵詔憲與車駕㑹長安及憲至尚書以下議欲拜之伏稱萬歲棱正色曰夫上交不謟下交不黷禮無人臣稱萬歲之制議者皆慙而止〈後漢書韓稜傳〉
日格子曰古者祝君以萬夀萬年詩書所稱有之自嵩呼聞於漢而萬歲云者遂為祝君之辭一人之外其誰敢干之哉韓稜之處人與張詠之處已何其嚴也然折謟於豫者難在不懼定讙於遽者難在不疑故豫可能也遽不可能也
秦興師求九鼎齊使陳臣思帥師來救而秦兵罷〈解題日按戰國䇿秦興師臨周而求九鼎周君使顔率説齊王曰秦為無道欲興兵臨周而求九鼎周之君臣内自計與秦不若歸之大國齊王大悦發師五萬人使陳臣思將以救周而秦兵罷齊將求九鼎以顔率解之而止○大事記〉
日格子曰九鼎曷為鑄於禹哉〈墨子以為啟鑄〉紀治水之功以告萬世也是故君天下者當世守而不必代遷遷自商始周克商乃再遷義士之非之也葢有説焉今不可得而聞矣然不歸之周而歸之土中猶有禹之意焉而説者以為傳國之重器也楚之問秦齊之求無足怪者王孫滿曰在徳不在鼎斯言也足以破千古之惑矣
學史卷九
<史部,史評類,學史>
欽定四庫全書
學史卷十
明 邵寳 撰
亥〈凡三十章〉
曲周民父病以牛禱縣結正棄市矯曰此孝子也表赦之〈魏志陳矯傳〉
日格子曰法聞殺人者死未聞殺牛者死抑為其禱歟則僭之至也曾是可以為孝乎免死而置之法可也魏法何如魏之法非先王之法也舍魏而從先王君子之議固如此
大毁佛寺復僧尼為民〈唐書武宗本紀〉
日格子曰去異端之道韓子所謂人其人火其書廬其居明先王之道以道之者至矣以為除惡務本而皆殺之者非也〈北魏大武紀詔自王公以下至於庶人私養沙門師巫在其家者皆遣詣官曹限今年二月二十五日過期不出巫沙門死主人門誅〉以為矯枉過直而姑置之者亦非也〈金史張暐傳上問暐曰僧道三年一試八十而取一不亦少乎對日此軰浮食無益有損不宜滋益上日周武帝唐武宗後周世宗皆賢君其夀不永雖曰偶然似亦有因也對曰三君矯枉太過今不毁除不崇奉是為得中矣〉雖然金魏君臣固無足深論者武宗其庶幾乎
嘗於鄴宫出入於東掖門内與臨菑侯植相遇宣閡潦不得去乃以扇自障住於道邊植嫌宣不為禮乃駐車使其常從問宣何官宣云丞相軍謀掾也植曰應得唐突列侯否宣曰春秋之義王人雖微列於諸侯之上未聞宰士而為下士諸侯禮也植乃釋去〈魏書韓暨傳韓宣渤海人〉日格子曰王人位諸侯上有王命也無王命而遇諸塗亦必有禮焉况諸侯有王室懿親者乎扇障住道傍此何為者宣辨不已臨菑置不問勢邪分邪
君蒨辯於辭令湘東王嘗出軍有人將婦從者王曰才愧李陵未能先誅女子將非孫武遂欲驅戰婦人君蒨應聲曰項籍壯士猶有虞兮之愛紀信成功亦資姬人之力〈梁書徐君蒨傳〉
日格子曰兵法貴肅故軍中有將婦之戒項籍縱以取敗無足論者陳平有計而出竒孫武無心而示威皆一時之事亦不可以常法律也如以法則李陵之行誅且晚矣而况不舉者乎湘東美辭君蒨強辨吾皆無取焉雖然得是説而反覆之則行師之節制益可以無惑矣
時天下草創多逋逃故重士亡法罪及妻子亡士妻白等始適夫家數日未與夫相見大理奏棄市毓駮之曰夫女子之情以接見而恩生成婦而義重禮未廟見之婦而死歸葬女氏之黨以未成婦也今白等生有未見之悲死有非婦之痛而吏議欲肆之大辟則若同牢合巹之後罪何所加〈魏志盧毓傳〉
日格子曰婦未成者不從夫坐允矣哉論乎出婦如何利焉而與聞其事者固不可免也若先出後犯則義絕矣而復從坐可乎葢孔光議淳于長小妻廼始等事詳矣雖然士亡而妻棄市非法也何足論哉何足論哉〈定陵侯淳于長坐大逆誅長小妻廼始等六人皆以長事未發覺時棄去或更嫁及長事發丞相方進大司空武議以為令犯法者各以法時律令論之長犯大逆時廼始等見為長妻已有當坐之罪與身犯法無異後乃棄去於決無以解請論光議夫婦之道有義則合無義則離長未知當坐大逆之法而棄去廼始等或更嫁義已絕而欲以為長妻論殺之名不正不當坐有詔光議是○漢書孔光傳〉
初太子瑛廢武惠妃方嬖李林甫等皆屬夀王帝以肅宗長意未决居忽忽不食力士曰大家不食亦膳羞不具邪帝曰爾我家老奴揣我何為而然力士曰嗣君未定邪推長而立孰敢争帝曰爾言是也儲位遂定〈唐書髙力士傳〉日格子曰力士之定儲可謂婉且密矣終唐之世廢立皆出若人之手豈非迹此而為之乎晉文公得原守於披君子以為大失廢立之於守原其小大輕重逺矣不擇賢相謀焉乃惟左右是决其流禍無窮無足怪者吾獨於力士言而重嘆之
太祖議復肉刑令曰安得通理君子逹於古今者使平斯事乎昔陳鴻臚以為死刑有可加於仁恩者正謂此也御史中丞能申其父之論乎羣對曰臣父紀以為漢除肉刑而增加笞本興仁惻而死者更衆所謂名輕而實重者也書曰惟敬五刑以成三德易著劓刖滅趾之法所以輔政助教懲惡息殺也若用古刑使淫者下蠶室盗者刖其足則永無淫放穿窬之姦矣今以笞死之法易不殺之刑是重人支體而輕人軀命也時鍾繇與羣議同王朗及議者多以為未可行〈魏志陳羣傳〉
日格子曰肉刑古之法也復之何不可也古之法有大且宜先者而未之復也乃獨是焉急語曰不教而殺此之謂乎然則笞杖有殺傷人者庸愈於是笞其笞杖其杖為之制焉則何殺傷之有
矯本劉氏子出嗣舅氏而婚于本族徐宣每非之廷議其闕太祖惜矯才量欲擁全之乃下令曰衰亂已來風教彫薄謗議之言難用襃貶〈魏志陳矯傳〉
日格子曰嗣舅婚族皆禮之所禁也二者孰為重父子之親大矣夫婦之别至矣
㑹伯升為更始所害光武自父城馳詣宛謝司徒官屬迎弔光武光武難交私語深引過而已未嘗自伐昆陽之功又不敢為伯升服喪飲食言笑如平常更始以是慙〈後漢書光武本紀〉
日格子曰光武之不喪其兄論者以為能忍以就大業使聖賢而處此則如之何易明夷之傳曰内文明而外柔順以䝉大難文王以之利艱貞晦其明也内難而能正其志箕子以之聖賢之所處亦如此雖然視以察安光武之於聖賢逺矣
太醫侯濟張子英治皇孫疾用藥瞑皇孫不能任遂不療罪當死上曰濟等所犯誠宜死然在諸叔及弟兄之子便應准法行之以朕孫故殺人所不忍也命杖七十除名〈金史宣宗本紀〉
日格子曰醫誤而獲罪尊且貴者加焉法也以溺愛而故重不可也避嫌而輕之可乎傳曰親親之殺禮所生也皇孫之親固非諸從比也而以為嫌焉何居藥對病而瞑非誤也不當其任而投之此固所謂誤者
上問良弼每旦暮日色皆赤何也良弼曰旦而赤色應在東髙麗當之暮而色赤應在西夏國當之願陛下修德以應天則災變自弭矣既而夏國有任德敬之亂髙麗有趙位寵之難其言皆驗云〈金史赫舍哩良弼傳〉
日格子曰日者衆陽之宗也聞大明無私照矣未聞變焉而慝有偏應者也詩曰維此二國其政弗獲維彼四國爰究爰度此獲矣而彼乃究度之弗知禍之至也不亦宜乎論者遂謂方位之符甚矣其昧於天人之際而啟人君之怠心也
貞元初為太常博士昭德皇后崩中外服除皇太子諸王將服三年詔太常議太子服當與博士張薦桞冕李吉甫曰子為母齊衰三年葢通喪也太子為皇后服古無文晉元皇后崩亦疑太子服杜預議古天子三年喪既葬除服魏亦以既葬為節皇太子與國為體若不變除則東宫臣僕亦以衰麻出入殿省太子遂以卒哭除服〈唐書暢當傳〉
日格子曰皇太子為皇后服古無文信乎曰三年之喪逹乎天子父母之喪無貴賤一也古之文葢如此天子有萬幾既葬而除猶之可也太子不然何為不可行哉父之尊母不得並也見則何服喪無暫釋之禮太子見父於内敢不以禮若外事則固不敢與也又何見為
愈以元濟之平繇度能固天子意得不赦故它將不敢首䑕卒為擒之多歸度功而愬特以入蔡功居第一愬妻唐安公主女也出入禁中訴愈文不實帝亦重牾武臣心詔斵其文更命翰林學士段文昌為之〈唐書呉少陽傳〉日格子曰碑之斵也史謂帝重牾武臣心故其然也則前日之决非度孰贊之度之功固非愬敢先也退之之文未嘗没愬將相内外之體其立言則有當然者度之初入蔡也愬執禮甚恭君子謂之知體文何為獨不然世之論者顧舍此而紛紛於韓段之優劣不亦末乎
陜西行臺御史孔思迪言人倫之中夫婦為重比見内外大臣得罪就刑者其妻妾即斷付他人似與國朝旌表貞節之㫖不侔夫亡終制之令相反况以失節之婦配有功之人又與前賢所謂娶失節者以配身是已失節之意不同今後凡負國之臣籍没奴婢財産不必罪其妻子斷付他人庶使婦人均得守節請著為令〈元史文宗本紀〉
日格子曰罪人不孥文王之政也孰謂文宗而能行之乎孔子歎諸夏其所感者大矣夫婦人倫之本雖欲無感吾能已諸
己丑命梅國賔襲其父應春瀘州安撫使職瀘州嘗叛應春為前重慶制置使張珏所殺國賔詣闕訴寃詔以珏畀國賔使復其父讐珏時在京兆聞之自經死國賔請贖還瀘州軍民之為俘者從之〈元史世祖本紀〉
日格子曰父讐必復子道也復必告於君臣道也有時與地乎不及告則議法焉今既告矣乃使自行之可乎當是時使珏不自經死國賔如之何請命諸司寇焉可也
古者異姓世爵公侯與天子為昬姻他姓不得叅焉女為皇后已尚王姬而自貴其貴富厚不加焉寵榮不與焉使漢唐行此道則無吕氏王氏武氏之難公主下嫁各安其分各得其所矣金之圖克坦納喇唐古富察費摩赫舍哩布薩皆貴族也天子娶后必於是公主下嫁必于是與周之齊紀無異此昬禮之最得宜者盛於漢唐矣〈金史世戚贊〉
日格子曰古者世國天子之於諸侯甥舅固世有之後世以郡縣易封建故娶后尚主出於簡拜其為禍福於國係乎其人不係乎其家茍非其人家無新故其弊一也吕王武氏之事固不在是論者偶見金俗而遂以槩於漢唐何其昧於時也雖然由今之道亦必有所以處之者富之厚之寵之榮之而無過焉斯得之矣
衛紹王大安元年徐沛界黄河清五百餘里幾二年以其事詔中外臨洮人楊珪上書曰河性本濁而今反清是水失其性也正猶天動地静使當動者静當静者動則如之何其為災異明矣且傳曰黄河清聖人生假使聖人生恐不在今日〈金史五行志〉
日格子曰河之水黄也自崑崙來數千里而後至於中國源逺而受委多土汩而濁故其色非他水比清則得其性焉然希矣故以為瑞聖人生天下平乃自古記之楊珪發此論於金衰之時有規戒焉葢得春秋有年大有年之遺意其謂水濁而反清為性之失至援天地動静為比不亦逺乎〈元史河源附録按河源在土蕃朶甘思西鄙有泉百餘沮洳散渙弗可逼視方可七八十里履髙山下瞰燦若列星以故名鄂端諾爾鄂端譯言星宿也羣流奔輳近五七里滙二巨澤名鄂楞諾爾自西而東連屬吞噬行一日迤邐東騖成土名齊必勒河又二三日水西南來名伊拉齊與呼蘭河合又三四日水南來名呼蘭又水東南來名伊爾齊合流入呼蘭其流浸大始名黄河然水猶小人可涉朱子楚辭九歌注河出崑崙虚色白所渠并千七百一川色黄百里一小曲千里一曲一直〉
宣和五年秋應鄉試同試者八百人承亮真定人為第一明年登第調易州户曹未赴㑹金兵南下天㑹六年斡里雅布既破真定拘籍境内進士試安國寺承亮名亦在籍中匿而不出軍中知其才嚴令押赴與諸生對䇿䇿問上皇無道少帝失信舉人承風㫖極口詆毁承亮詣主文劉侍中曰君父之罪豈臣子所得言邪長揖而出劉為之動容〈金史禇承亮傳〉
日格子曰君有罪臣不敢言禮也父有罪子不敢言禮也承亮於此可謂威武不能屈矣彼以富貴之圖忍忘故國而輕於事人者獨何心哉
時沛郡相縣唐賜往北村彭家飲酒還因得病吐蠱二十餘物語妻張氏以死後刳腹出病張如其言自剖視五臟悉糜碎郡縣以張忍行刳剖賜子副又不禁止時事起赦前法不能决律傷死人四歲刑妻傷夫五歲刑子不孝父母棄市並非科例三公郎劉勰議賜妻痛往遵言兒識謝及理考事原心非存忍害謂宜哀矜覬之議曰法移路尸猶為不宜况在妻子而行忍酷不宜曲通小情當以大理為斷謂副為不孝張同不道詔如覬之議〈南宋書顧覬之傳〉
日格子曰親終有命從治而不從亂禮也賜之命其妻子治邪亂邪以其時非亂之時也以其言則亂甚矣彼妻與子曷為從之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烏乎乆矣世之衰也甚矣
先是保州屯兵閉城叛命田况李昭亮等討之不克卒招降之既開城况等推究反者殺二千餘人投於八井又其次二千餘人不殺者分𨽻河北州軍富相出為宣撫使懼其復為患謀欲悉誅之㑹公於内黄夜半屏人以其事告公公大以為不可曰禍莫大於殺已降因曰今無朝㫖而公以便宜處置若諸郡有不逹事機者以公擅殺不肯從命事既叅差則必生事是欲除患於未萌而反趣其為亂也且某至鎮州必不從命富公不得已遂止〈朱子歐陽公事蹟〉
日格子曰富公之不為白起歐陽公一言之力也是言也於國為忠於卒為仁於僚友為義於職事為正
温之將還賜猛車馬拜髙官督䕶請與俱南猛還山諮師師曰卿與桓温豈並世哉在此自可富貴何為逺乎猛乃止苻堅將有大志聞猛名遣吕婆樓招之一見便若平生語及廢興大事異符同契若𤣥德之遇孔明也〈晉書王猛傳〉
日格子曰王猛有管仲之才而時地皆異晉之東其德澤非周之東也氐堅且據中原矣如匡合何然則猛從温而東與從堅而北孰愈伸中國之義莫如東救中原之民莫如北東不能奪温之權北不能移堅之志
靖康之難欽宗𦍒敵營敵人欲得某文欽宗不得已為詔從臣孫覿為之隂冀覿不奉詔得以為解而覿不復辭一揮立就過為貶損以媚敵人而詞甚精麗如宿成者敵人大喜〈朱子記孫覿事〉
日格子曰覿可為此文乎曰身可殺筆不可執也如恐妨國議者謝安之遲疑李紳之畏懼為之猶賢乎爾然則詔可不奉乎曰君父之命有治有亂治可從亂不可從也詔命也
楚子疾告大夫曰不穀不德少主社稷生十年而喪先君未及習師保之教訓而膺受多福是以不德而亡師于鄢以辱社稷為大夫憂其𢎞多矣若以大夫之靈獲保首領以殁於地唯是春秋窀穸之事所以從先君於禰廟者請為靈若厲大夫擇焉莫對及五命乃許秋王卒子嚢謀謚大夫曰君有命矣子嚢曰君命以共若之何毁之赫赫楚國而君臨之撫有蠻夷奄征南海以屬諸夏而知其過可不謂共乎請謚之共大夫從之〈左傳襄公十三年〉
日格子曰子囊之謚其君君子謂之忠諸侯謚於天子禮也茍子囊有蔡季之心必為之請焉不請而私議何居共則共靈則靈厲則厲公論所在孝子慈孫百世不能易也而子囊輙億其意而謂之命不亦誣乎
蔡州妖尼于惠普託佛言人禍福朝中士大夫多往問之公獨以為妖嘗有一名公於廣坐中稱尼靈異云嘗有牽二牛過尼前者指示人曰二牛前世皆人也前者是一官人後者是一醫人官人嘗失入人死罪醫人藥悞殺人故皆罰為牛因各呼其前世姓名二牛皆應一座聞之皆嘆其異公獨折之曰萬物人最靈其尤者為聰明聖知皆不能自知其前世而有罪被罰之牛乃能自知乎於是座人皆屈服〈朱子歐陽公事蹟〉
日格子曰歐陽之辨妖尼精矣使辨不至此則將信之乎牛能應人言物妖也尼言能使牛應人妖也妖以害正直去之耳辨可也不辨可也
公攝帥成都程子將告歸既見曰先生何以告我子曰公嘗言為將帥當使士卒視已如父母然後可用舊帥新亡而公張樂大享將校於府門是教之視帥如父母乎曰亦疑其不可故使屬官攝主之子曰是尤不可公與舊帥同寮也失同寮之義其過小屬官於主帥其義重曰廢享而頒之酒食如何曰無頒也武夫視酒食為重事弗頒則必思其所以而知事帥之義乃因事而教也〈宋言行録范純仁〉
日格子曰程子之告范公是也當是時使舊帥之政令有不便於士卒者則如之何小事漸更大事即革然則何以異於享燕享燕私恩也政令公義也私恩行則無寮友公義廢則無朝廷
時叛將范瓊擁彊兵據上流召之不來來又不肯釋兵中外洶洶知樞密院事張忠獻公與公密謀誅之一日為遣張俊以千人渡江捕它盗者使皆甲而來因召瓊俊及劉光世詣都堂計事為設飲食食已諸公相顧未發公坐廡下恐瓊覺事變遽取黄紙執之趨前舉以麾瓊曰下有勑將軍可詣大理置對瓊愕不知所為公顧左右擁置輿中衛以俊兵送獄使光世出撫其衆數瓊在圍城中附金人迫脅二聖出狩狀且曰所誅止瓊耳汝等固天子自將之兵也衆皆投刃曰諾因悉麾𨽻它軍頃刻而定瓊竟伏誅〈宋史劉子羽傳〉
日格子曰劉子羽當機定亂於境外人臣之義固有之獨非矯歟或曰執黄紙而無所書非矯也曰口既宣矣微紙猶矯而况有所執哉雖然矯之罪可請也事定而自表焉人臣之義斯為安乎
補朗陵侯相蒞事明理稱為神君頃之棄官歸年六十七卒李膺時為尚書自表師喪二縣皆為立祠〈後漢書荀淑傳〉日格子曰表師喪自李膺為荀淑始制舉主服自荀爽為袁逄始皆厚之道也禮惟其稱隆汚在人觀過知仁不有君子者乎
黨禁解五府並辟司空袁逄舉有道不應及逄卒爽制服三年當世往往化以為俗時人多私謚其君父及諸名士爽皆引據大義正之經典雖不悉變亦頗有改〈後漢書荀爽傳〉
日格子曰謚之有分乆矣無謚而以為有謚甚矣夫禮之失也不有君子誰其正之爽制舉主服君子曰厚矣雖然猶私謚也師喪以心而舉主服三年乎
呉有龍丘萇者隠居太末志不降辱王莽時四輔三公連辟不到掾吏白請召之延曰龍丘先生躬德履義有原憲伯夷之節都尉掃灑其門猶懼辱焉召之不可遣功曹奉謁修書記致醫藥吏使相望於道積一歲萇乃乘輦詣府門願得先死備録延辭讓再三遂署議曹祭酒萇尋病卒延自臨殯不朝三日是以郡中賢士大夫爭往宦焉〈後漢書任延傳〉
日格子曰進退君子之大節道之所在以身狥之豈可重於平生而輕於將死乎龍丘其衰矣不然則感延之勤固將從之也恐死而不白於是乎言
繆公享國三十九年天子致霸葬雍繆公學著人〈史記秦本紀〉
日格子曰書載秦誓大繆公之悔過也葢悔用𣏌子之言云史稱學著人著人㣲矣蹇叔邪抑𣏌子邪由𣏌子則危由蹇叔則安徒曰著人而不指其人則是非将安執哉雖然老成典刑何國蔑有乃舍焉而著人是學截截諞言其亦有以來之矣史遷之書褒邪貶邪
學史卷十
欽定四庫全書
學史卷十一
明 邵寳 撰
子〈凡二十九章〉
敵使來賀會慶節上夀在郊禮散齋之内不當用樂公請令館伴以禮諭之而議者慮其生事多請權用樂者公又請必不得已則上夀日設樂而宣旨罷之及宴使客然後復用上可公奏且曰宴殿雖進御酒亦母用樂惟於使人乃用之諸公顧以為紫宸上夀乃使客之禮固執前議公奏曰彼初未嘗必欲用樂我乃望風希意而自欲用之彼必笑我以敵國之臣而虧事天之禮上嘉納焉〈朱子撰陳俊卿狀〉
日格子曰郊齋而受夀賀非禮也雖不飲酒可以為禮乎飲酒矣樂作於使人而止於進御其與㡬何雖然夀燕不可移乎君以尊天而移夀燕敵使獨不知天乎飲酒作樂又何議之有
任城王澄遭太妃憂臣寮為立碑頌題碑欲云康王元妃澄訪於普惠普惠曰朝典有王妃而無元字魯夫人孟子稱元妃者欲下與繼室聲子相對今烈懿太妃作配先王更無聲子仲子之嫌不假元字以别名位古者婦人從夫諡今烈懿太妃德冠一世故特䝉褒錫豈容於定名之重而不稱烈懿乎澄從之〈後魏書張普惠傳〉
日格子曰無繼室妃不稱元固也其有繼室而稱元亦叙事之詞然耳若夫碑題則無繼室不稱有繼室亦不稱夫夫婦婦禮也
哀帝即位欲臨軒拜授母周貴人為皇太妃虨議曰斯則子爵母也雖欲加崇而實卑之無乃不順乎謂應告顯宗之廟稱貴人仁淑宜加殊禮事不在已可也又妃后雖配君之名然自后以下有夫人九嬪無稱妃今宜稱皇太夫人於名禮順帝不從特下詔拜為皇太妃〈晉書江虨傳〉
日格子曰稱天以誄天子之禮也下此則如之何稱先命以誅庶免於子爵母乎妃夫人之稱當時則有制矣引古以言何為哉
忽一日宣曹彬潘美曰命汝收江南又顧曹曰更不得似往時西川亂殺人曹徐奏曰臣若不奏恐陛下未知曩日西川殺降之事臣曽商量固執不下臣見收得當日文案元不著字太祖令取覽之謂曰如此則當時何故堅執服罪曰臣初與全斌等同被委任若全斌等獲罪臣獨清雪不為穩便所以一向服罪太祖曰卿既欲自當罪又安用留此文字曰臣初謂陛下必行誅戮故留此文書令老母進呈乞全老母之命太祖尤器遇之〈宋言行録曹彬〉
日格子曰小杖則受大杖則走此古人事親之道也彬留文字而不辯其亦此意也夫重辟則辯不重則服服以全寮友之情辨以成君臣之義臣受非辜君殺無罪皆非義也
齊侯使管夷吾平戎于王以上卿之禮饗管仲管仲辭曰臣賤有司也有天子之二守國髙在若節春秋來承王命何以禮焉陪臣敢辭王曰舅氏余嘉乃勲應乃懿德謂督不忘往踐乃職無逆朕命管仲受下卿之禮而還〈左傳僖公十二年〉
日格子曰管仲辭上卿之饗禮也然仲非知禮者挾齊以致王饗而又以禮辭之虚禮安庸哉蓋假仁者之情如此他日齊侯以天威咫尺下拜受胙亦仲之教也夫
自衞如晉將宿於戚聞鐘聲焉曰異哉吾聞之也辨而不德必加於戮夫子獲罪於君以在此懼猶不足而又何樂夫子之在此也猶燕之巢于幕上君又在殯而可以樂乎遂去之文子聞之終身不聽琴瑟〈左傳襄公二十九年〉日格子曰季札當餘祭之䘮未踰年而請觀周樂於魯乃以在殯不樂責孫文子乎札於是有考古之心焉非以為樂也札不義其國託使而亡其於禮也變矣是故春秋責之樂之觀無與責焉可也
嘗給兩川軍士緍錢詔至西川而東川獨不及軍士謀為變震白主者曰朝廷豈㤀東川邪殆詔書稽留爾即開州帑給錢如西川衆乃定〈宋史黄震傳〉
日格子曰詔之出豈虞其至此哉兩川同鎭而異使何居經事失宜而使之變必有任其咎者
李繼遷擾西鄙保安軍奏獲其母太宗欲誅之以寇準居樞密副使獨召與謀準退過相幕端曰必若此非謀之得也願少緩之端入奏曰昔項羽得太公欲烹之髙祖曰願分我一杯羮夫舉大事不顧其親况繼遷悖逆之人乎陛下今日殺之明日繼遷可擒乎不然徒結怨讐愈堅其叛心爾太宗曰然則何如端曰宜置延州使善養視之以招來繼遷雖不能即降終可以繫其心而母死生之命在我矣太宗撫髀稱善〈宋史呂端傳〉
日格子曰繼遷之母之獲也何處為善莫善於養莫不善於殺歸之何如此王者事也以疆埸之近事議之則與其歸也寧養
曹公南征表會表卒子琮代立遣使請降先主屯樊不知曹公卒至至宛乃聞之遂將其衆去過襄陽諸葛亮說先主攻琮荆州可有先主曰吾不忍也〈蜀書先主紀〉日格子曰劉琮可取乎曰可表嘗託孤矣何為其可也曰取之琮不可琮降而國歸操取之操非取之琮也取其地而存其宗何為其不可也先主之不忍仁矣曰小不忍非仁也不忍於琮而忍於璋仁者固如是乎
亮上言於後主曰皇帝邁仁樹德覆燾無疆昊天不弔寢疾彌留奄忽升遐乃顧遺詔事惟太宗動容損益百寮發哀滿三日除服到葬期復如禮其郡國太守相都尉縣令長三日便除服臣亮親受勑戒震畏神靈不敢有違臣請宣下奉行〈蜀志先主傳〉
日格子曰人主之不遂服乆矣雖孔明之賢不能贊禪以行况下此者乎或謂孔明於是乎媿伊尹矣總已之禮三代之常行也尹無庸力焉孔明身聞自取之屬而能不以總已為嫌哉雖然太甲習不義桐宫之放尹實為之孔明有尹之志雖總已以聽亦無不可
先主穆皇后陳留人也兄吳壹少孤壹父素與劉焉有舊是以舉家隨焉入蜀焉有異志而聞善相者相后當大貴焉時將子瑁自隨遂為瑁納后瑁死后寡居先主既定益州而孫夫人還吳羣下勸先主聘后先主疑與瑁同族法正進曰論其親踈何與晉文之於子圉乎於是納后為夫人〈蜀志先主穆皇后傳〉
日格子曰匡衡論妃匹謂后夫人行不侔乎天地則無以奉神靈之統况娶孀婦乎吳后之立當授璽綬孔明與聞焉何為其莫之止也其諸相者大貴之言先入於心孔明雖諫不能囘也不然君子謂孔明庶㡬禮樂而事君顧如是哉法孝直晉文子圉之勸固無足論矣
遷大理正有盗官絹置都厠上者史疑女工收以付獄芝曰夫刑罪之失失在苛𭧂今贓物先得而後訊其辭若不勝掠或至誣服誣服之情不可以折獄且簡而易從大人之化也不失有罪庸世之治耳今宥所疑以隆易從之義不亦可乎太祖從其議〈魏書司馬芝傳〉
日格子曰先贓後訊何為而易誣服也有承而無追故也獄之情至此㣲矣於此而能用其情烏乎不能用其情哉
歸夫人以下至少使〈漢書文帝紀〉
日格子曰人主臨終而命出宫人盛德事也然夫人以下皆貴妾有名號者方之古昔宜在九嬪之列而俾與宫人同出將孰歸哉敦天下之女教固不如是雖然此漢文短䘮之詔之末詞也吾於是無庸議焉爾矣
江陵既平軍還諸將多因虜掠大獲財物瑾一無所取唯得書兩車載之以歸或白文帝曰唐瑾大有輜重悉是梁朝珍玩文帝初不信之然欲明其虚實密遣使檢閱之唯見墳籍而已文帝乃歎曰孤知此人不以利干義向若不令檢視恐常人有投杼之疑孤所以益明之耳〈後周書唐瑾傳〉
日格子曰唐瑾之墳籍猶伏波之薏苡也光武蓄疑致援譽不終周文之檢閱豈不朗豁哉雖然人君所以待將相大臣之體於是為衰矣
成公將會厲公會不當期將執公季孫行父曰臣有罪執其君子有罪執其父此聽失之大者也今此臣之罪也舍臣之身而執臣之君吾恐聽失之為宗廟羞也於是執季孫行父〈公羊傳成公十六年〉
日格子曰諸侯之執於伯主有罪禮也無罪勢也非禮也為臣道者有罪代無罪亦代主辱臣死死且甘之而况於執乎此季孫行父之所能為者也不然有罪歸執於天王無罪距不受執此夾谷之相所能為也非行父之所能為也
西門豹治鄴會人數言其過文侯身行其縣果若人言文侯曰翟璜任子治鄴而大亂子能道則可不能將加誅於子西門豹曰王欲為霸王者也臣故蓄積於民君以為不然臣請升城鼓之一皷甲兵粟米可立具也於是乃升城而鼓之一鼓民被甲括矢操兵弩而出再鼓負輦粟而至文侯曰罷之西門豹曰與民約信一舉而欺之後不可復用也燕常侵魏八城臣請北擊之遂舉兵擊燕復地而後反〈淮南子人間訓〉
日格子曰當其時使無擊燕之舉豹將何以全信於民乎古之信於民者以心心之所存民不可欺也一再皷而民至則顯告以君言之故使旅見於君而遣之民寜以為欺邪乃若驪山之召則異於是縱涇以敗信故不能以信終豹之區區於全信無乃懲於是乎不然則豹欲假君之重而立功耳
永寜令李公孝䘮母外繼其後父後妻亡河間劉炫以為無撫育恩議不觧任子翊駮之曰傳云繼母同母齊杖之制皆如親母又為人後者為其父母朞於子之情猶湏隆其本重是以令云為人後者為其父母並解官申其心䘮父卒母嫁為父後者雖不服亦申心䘮其繼母嫁不觧官此專據嫁者生文耳將知繼母在父室則制同親母若謂非恩同之行路乎服既有之心䘮焉可獨異今言令許不解甚謬〈隋書劉字翊傳〉
日格子曰繼母以父重嫁母以父輕出母以父絶以義制恩而服之隆殺從之禮也
昔長沙人王毖漢末為上計詣京師既而吳魏隔絶毖在内國更娶生子昌毖死後昌為東平相始知吳之母亡便情繫居重不攝職事于時議者不以為非〈隋書劉子翊傳〉日格子曰毖有妻在吳則魏娶者為妾吳母死而魏母之子居重解官庶子為嫡母服也子翊以此證子外繼後繼母之䘮無乃非義類乎
晉鎭南將軍羊祜無子取弟子伊為子祜薨伊不服重祜妻表聞伊辭曰伯生存養已伊不敢違然無父命故還本生尚書彭權議子之出養必由父命無命而出是為叛子於是下詔從之〈隋書劉子翊傳〉
日格子曰人之子而子於人遂為之子尊父命也父没則母命之父母没矣伯叔雖絶嗣將不得子之乎請於君君命之猶父命之也民之㣲曷以請於君請於令長猶請於君也
信之入匈奴與太子俱及至穨當城生子因名曰穨當韓太子亦生子嬰至孝文時穨當及嬰率其衆降漢封穨當為弓髙侯嬰為襄城侯〈漢書韓王信傳〉
日格子曰二侯何功而封二侯之封文帝為乆逺之計至矣二侯者固中國之世族也父叛子歸祖叛孫歸吾忍棄之乎夫為祖父者雖叛漢不容誅而為之子若孫者終不忘漢而率衆以来降是知君臣之義者矣
黄巾賊帥張角等執左道稱大賢以誑燿百姓天下繦負歸之賜時在司徒召掾劉陶告曰張角等遭赦不悔而稍益滋蔓今若下州郡捕討恐更騷擾速成其患且欲切勑刺史二千石簡别流人各䕶歸本郡以孤弱其黨然後誅其渠帥可不勞而定何如陶對曰此孫子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廟勝之術也賜遂上書言之會去位事留中後帝徒南宫閱錄故事得賜所上張角奏乃感悟下詔封賜臨晉侯邑千五百户〈後漢書楊賜傳〉
日格子曰楊賜之去妖賊以智不以力其在周易渙之訟羣既渙矣渠魁將焉往哉且治亂賊先黨與春秋法也蓋楊氏經術之傳乆矣彼所謂不戰而屈人兵者豈足以知此
嗚呼余書封子重貴為鄭王又書追封皇伯敬儒為宋王者豈無意哉禮兄弟之子猶子也重貴書子可矣敬儒出帝父也書曰皇伯者何哉出帝立不以正而絶其所生也蓋出帝於髙祖得為子而不得為後者髙祖自有子也方髙祖疾病抱其子重睿置於馮道懷中而託之出帝豈得立邪〈五代史晉本紀論〉
日格子曰為人後者為之子為無子也有子而復子之者固不得為後也出帝於髙祖以為子也可以為為後也不可乃若皇伯之封號禮固有在矣亂世竊攘何足與議此哉
晉景公十七年病卜大業之不遂者為祟韓厥稱趙成季之功今後無祀以感景公景公問曰尚有世乎厥於是言趙武而復與故趙氏田邑續趙氏祀〈史記韓世家〉日格子曰厥知武乆矣曷不特言景公而必待病且卜邪深哉乎機非智者不足以及此吾嘗謂嬰也杵也蟄九地厥也雷九天蟄非雷不起雷非蟄不鳴深哉乎機非智者不足以及此
靈公游於郊令子郢僕郢靈公少子也字子南靈公怨太子出奔謂郢曰我將立若為後郢對曰郢不足以辱社稷君更圖之夏靈公卒夫人命子郢為太子曰此靈公命也郢曰亡人太子蒯瞶之子輙在也不敢當於是衞乃以輙為君是為出公〈史記衞世家〉
日格子曰郢有命於靈公何為不立也君薨於寢而嗣定焉禮也遊非其時也郊非其地也雖有命猶無命也郢其敢從諸如其時且地郢亦從之矣是故郢之辭禮也然則無媿季札矣而不見稱於君子何哉札之賢非郢之所敢望也雖然仲尼論衞政而先正名君子以為必立郢也其何稱如之
吳楚七國反吳使者至淮南淮南王欲發兵應之其相曰大王必欲發兵應吳臣願為將王乃屬相兵淮南相已將兵因城守不聽王而為漢漢亦使曲城侯將兵救淮南淮南以故得完〈史記淮南王傳〉
日格子曰相者相也相也者詔之以言者也不可詔則扶持之故曰危而不持顚而不扶皆相之道也然言詔之則從違在人扶之持之則進退在我相而請將扶持之善者也是故淮南以完
共王游於涇上宻康公從有三女犇之其母曰必致之王夫獸三為羣人三為衆女三為粲王田不取羣公行不下衆 御不叄一族夫粲美之物也衆以美物歸女kao而何德以堪之王猶不堪况爾之小醜乎小醜備物終必亡康公不獻一年共王滅宻〈史記周本紀〉
日格子曰宻母之言然乎然矣而猶有未然者知王御不叄一族而欲以三犇歸之是愛子而貽禍於王也然則如之何告於王而還其族治犇故而各置之所王與已皆無利焉此事君之道也賢母教子舍此而尚有他道哉
厲王蚤失母常附呂后以故得幸無患害而常心怨辟陽侯弗敢發及文帝初即位三年入朝乃往請辟陽侯辟陽侯出見之即自袖鐵椎椎辟陽侯乃馳走闕下肉袒謝曰臣謹為天下誅賊臣報母之仇謹伏闕下請罪孝文傷其志為親故弗治赦厲王〈史記淮南王傳〉
日格子曰君在上而擅殺一侯是可為也孰不可為也要君無上文帝不議於羣臣不告於髙廟不請於太后而亟赦之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厲王之不終誰之過歟且寛於厲王而獨嚴薄昭蓋帝之懲於呂后者深矣
遷太常丞以弟服去職〈後漢書譙𤣥傳〉舉孝廉光祿主事遭伯父䘮去官〈戴封傳〉
日格子曰朞之䘮有官守者不遂服乆矣而𤣥也封也以弟伯父䘮去豈時之制固䟽歟抑賢者之過歟無亦將辟世與人故託焉而不顧也史書而不詳蓋二子之意㣲矣
慶出後第四叔及遭父憂議者不許為服重慶泣曰禮緣人情若於出後之家更有苴斬之服可奪此以從彼乎四叔薨背已乆情事不追豈容奪禮乖違天性時論不能抑遂以苫凷終䘮〈後周書抑慶傳〉
日格子曰此猶以情言也夫禮則不然禮為人後者為之子也以不能追服而隆服於所生不亦二乎蓋降服而心䘮焉可也
學史卷十一
<史部,史評類,學史>
欽定四庫全書
學史卷十二
明 邵寳 撰
丑〈凡三十章〉
淮南太守楊綝嘗與十餘人同謁帝問乾威曰首立者為誰乾威下殿就視而答曰淮南太守楊綝帝謂乾威曰卿為謁者大夫而不識㕘人何也乾威對曰臣非不識但慮不審所以不敢輕對石建數馬足蓋愼之至帝甚嘉之〈隋書張乾威傳〉
日格子曰乾威之謂數馬足也其指則慶其稱則建其率畧如此不識㕘人無足怪者㕘人謁者之所司也君問其首而不能夙記以對笏安在乎馬不虞問而問慶數而對焉得易藉茅之義夫人安得比而同之君子謂乾威佞而不誠
孝文以李彪為散騎常侍祚入見帝謂曰朕昨誤授一人官祚對曰豈容聖詔一行而有差異帝沉吟曰此自應有讓朕欲别授一官須臾彪有啓云伯石辭卿子産所惡臣欲之已乆不敢辭讓帝嘆謂祚曰卿之忠諫李彪正辭使朕遲回不能復决遂不換李彪官〈後魏書郭祚傳〉日格子曰文帝以誤授李彪官語郭祚其然否邪帝知而不决祚聞而不諫彪聞而不辭皆非也决而不直非决也諫而不忠非諫也辭而不誠非辭也上下相率而為偽世道可知矣
雲至從平江南以為偏將軍領桂陽太守代趙範範寡嫂樊氏有國色範欲以配雲雲辭曰相與同姓卿兄猶我兄固辭不許〈蜀志趙雲傳〉
日格子曰娶絶同姓禮也推此意也同姓之婦其可納乎雲武人乃深於禮如此先主於是乎有媿矣
内昭德寺火延禁中野狐落野狐落者宫人所居也死者數百人是日宰相兩省官京兆尹中尉樞宻皆集日華門督神䇿兵救火所及獨御史府不至造自劾曰臺繫賊恐人緣以構姦申警備乃得入臣請入三十直崔蠡姚合二十直自贖宰相劾造不待罪於朝而自許輕比不可聽有詔皆奪一月俸〈唐書温造傳〉
日格子曰造有故不救火雖不自劾可也既劾矣則罪簡自上不待焉而輙擬贖可乎不救火罪小不待罪罪大
糧乏不忍遽斂軍中讙謗突將王振乘衆怨紿曰具畚鍤待役衆燒牙門左右奔告國貞逃獄中振引衆刼取之國貞曰與爾等方討賊何事役為衆且引去振曰都統不死吾曹殆矣遂害之并殺其二子及三大將有詔以郭子儀代之國貞清白善用法世稱辨吏然峻於操下故其衆思得子儀而振因肆其惡及子儀至振自謂且見德子儀怒曰汝臨賊境而害主將賊若乘虚是無絳矣又欲為功乎即斬以徇〈唐書宗室國貞傳〉
日格子曰仲尼曰叔孫昭子之不勞不可能也千載而下乃於子儀見之子儀有國無身者也當是時使振殺國貞誠合衆心子儀固無嫌焉而何斬且徇之有凡子儀之為非為身也為國也
殽之役晉人既歸秦帥秦大夫及左右皆言於秦伯曰是敗也孟明之罪也必殺之秦伯曰是孤之罪也猶用孟明孟明增修國政秦伯伐晉濟河焚舟取王官及郊晉人不出遂霸西戎用孟明也〈左傳成公元年〉
日格子曰秦穆公論用人如秦誓所稱王者之言也迹其所用如其所謂有容者誰歟君子曰秦穆公之為君也舉人之周也與人之壹也周而不求其至徒壹何為秦穆敗而悔齊桓勝而驕易地何如桓量不足穆識有餘敗而有悔也易勝而無驕也難
宋公與楚子期以乘車之會公子目夷諫曰楚夷國也彊而無義請君以兵車之會往宋公曰不可吾與之約以乘車之會自我為之自我墮之曰不可終以乘車之會往楚人果伏兵車執宋公以伐宋宋公謂公子目夷曰子歸守國矣國子之國也吾不從子之言以至乎此公子目夷復曰君雖不言國國固臣之國也於是歸設守械而守國楚人謂宋人曰子不與我國吾將殺子君矣宋人應之曰吾賴社稷之神靈吾國已有君矣楚人知雖殺宋公猶不得宋國於是釋宋公宋公釋乎執走之衞公子目夷復曰國為君守之君曷為不入然後逆襄公歸〈公羊僖公二十一年〉
日格子曰目夷志於復君故權以攝國君茍不反國其如之何君一日乎覊則已一日乎攝已一日乎攝則一日乎圖君之復君覊而死則立君之子請命天子而復仇焉君反則復其所然則何以曰國固吾之國也此固所謂權也
邕素輕張說與相惡會仇人告邕贓貸枉法下獄當死許昌男子孔璋上書曰邕剛毅忠烈難不茍免往者折二張之角挫韋氏之鋒雖身受謫屈而姦謀沮解即邕有功於國且邕家無私聚今聞坐贓下吏死在旦夕臣願代邕死臣與邕生平不欵曲臣知有邕邕不知有臣夫知賢而舉仁也任人之患義也獲二善以死臣又何求䟽奏邕得減死貶遵化尉流璋嶺南〈唐書李邕傳〉
日格子曰正學先生曰𤣥宗之治不足觀賴有孔璋耳烏乎璋感慨士也而正學以蔽一時言則激矣然當其時聽璋言而赦邕且用之復重璋賞進賢勸忠一舉而獲二善治道有不新乎有璋而不用猶無璋
也亦何賴之有
臣伏讀麟趾新制至母殺其父子不得告告者死三反覆之未得其門案律子孫告父母祖父母者死蓋謂小者攘羊甚者殺害之類未必指母殺父止子不言也今母殺父而子不告知母而不知父且母之於父作合移天既殺已之天復殺子之天二天俱毁豈容頓黙此母之罪義不在赦如或有之可臨時議罪何用豫制斯條以臣管見實所不取〈後魏書竇瑗傳〉
日格子曰殺父非母也父死子安得不死之告母而死死固吾所也然則豫制之於臨議其與㡬何以豫制之法而父或遺寃是有母而無父也故必臨議焉則罪各有所歸矣母為夫死子為母死
禮不著嫁母之服而律令有之余正父之欲使夫人養是母也將使如何而養之邪予聞之母嫁而子從者繼父為之築廟於家門之外使其子祀之而妻不敢與焉說者以為恩雖至親族已絶矣夫不可二故也嫁母不可養於家矣為之子者率其婦子就母之家或舍其側而養之則於禮也其節矣乎或曰此為母之有家者言之則可不幸而無以為家則如之何築室于外可也〈朱子不養出母議〉
日格子曰父死母嫁子從焉而不父之祭非子也子不從而不母之養亦非子也朱子之議可謂曲盡禮之變矣雖然事固有不能直遂者父之祭茍有奉者春秋墓焉其可也母之養茍有任者旬月饋焉其亦可也此又禮之變也
隆慮公主子昭平君尚帝女夷安公主隆慮主病困以金千斤錢千萬為昭平君豫贖死罪上許之隆慮主卒昭平君日驕醉殺主傅獄繫内官以公主子廷尉上請請論左右人人為言前又入贖陛下許之上曰吾弟老有是一子死以屬我於是為之埀涕歎息良乆曰法令者先帝所造也用弟故而誣先帝之法吾何面目入髙廟乎又下負萬民廼可其奏哀不能自止左右盡悲朔前上夀曰臣聞聖王為政賞不避仇讐誅不擇骨肉陛下行之四海元元各得其所天下幸甚臣朔奉觴昧死載拜上萬歲夀〈漢書東方朔傳〉
日格子曰豫贖死罪是自為犯法地也愛之能勿距乎今也愛而不距則既許之矣至於獄繫乃始稱法以執何見之晩也何見之晩也
𤣥成兄𢎞為太常丞職奉宗廟典諸陵邑煩劇多罪過父賢以𢎞當為嗣故勑令自免𢎞懷嫌不去官及賢病篤𢎞竟坐宗廟事繫獄罪未决室家問賢當為後者賢恚恨不肯言於是門下生與宗家議共矯賢令使家丞上書言大行以𤣥成為後賢薨𤣥成即陽病狂卧便利妄笑語昬亂徴至長安既葬當襲爵以病狂不應召大鴻臚奏狀章下丞相御史案驗𤣥成素有名聲士大夫多疑其欲讓爵辟兄者〈漢書韋𤣥成傳〉
日格子曰𤣥成讓矣佯狂可乎仲雍文身讓有太伯傳有季歴責不在已焉爾也𤣥成知兄之爵不可奪獨不知父之爵不可失乎兄廢以罪弟廢以病此失爵之道也三讓而起斯可矣
郅支單于慘毒行於民大惡通於天臣延夀臣湯將義兵行天誅斬郅支首及名王以下宜縣頭槀街蠻夷邸間事下有司丞相匡衡御史大夫繁延夀以為郅支及名王首更歴諸國蠻夷莫不聞知月令春掩骼埋胔之時宜勿縣車騎將軍許嘉右將軍王商以為春秋夾谷之會優施笑君孔子誅之方盛夏首足異門而出宜縣十日乃埋之有詔將軍議是〈漢書陳湯傳〉
日格子曰陳湯矯詔殺單于以境外之義不罪焉可也懸首示威何居王者以道為威殺不以道威於何有而可傳於四夷乎掩骼埋胔先王之令也事非不得已而輕廢之何也乃若夾谷之舉論語左氏無聞焉而議者援之此固漢儒之說也
尊朝王王復延請登堂尊謂王曰尊來為相人皆弔尊也以尊不容朝廷故見使相王耳天下皆言王勇顧但負貴安能勇如尊乃勇耳王變色視尊意欲格殺之即好謂尊曰願觀相君佩刀尊舉掖顧謂傍侍郎前引佩刀視王王欲誣相拔刀向王邪王情得又雅聞尊髙名大為尊屈酌酒具食相對極驩〈漢書王尊傳〉
日格子曰尊之疑東平思王至矣故舉而億中進戈者前其鐏後其刃進矛㦸者前其鐓禮也不自進而使人引之禮之變也蓋世之衰乆矣况負貴若思王者哉
宣帝初欲立五后以問儒者辛彦之對曰后與天子匹體齊尊不宜有五妥駁曰帝嚳四妃舜又二妃亦何常數由是封襄城縣伯〈隋書何妥傳〉
日格子曰古者天子一娶九女嫡一而妾八未聞有五后者也嚳四妃簡狄稱元舜二嬪娥皇稱君
千秋無他材能術學又無伐閱功勞特以一言寤意旬月取宰相封侯世未嘗有也後漢使者至匈奴單于問曰聞漢新拜丞相何用得之使者曰以上書言事故單于曰茍如是漢置丞相非用賢也妄一男子上書即得之矣使者還道單于語武帝以為辱命欲下之吏良乆廼貰之〈漢書車千秋傳〉
日格子曰一言寤意古有之矣傅說是也上書而拜相何不可之有漢之時上書者賈山賈誼董仲舒莫非其人以是為相而號於四夷曰上書得之不亦光乎茍不論其人而徒以上書為陋何言之偏也
身既富貴而後母尚在方進内行脩飭供養甚篤及後母終既葬三十六日除服起視事以為身備漢相不敢踰國家之制〈漢書翟方進傳〉
日格子曰漢文之短䘮為已詔天下也非敢使天下之人皆薄其親也詔之後漢之臣居親之䘮者如之何而方進如此哉從亂命者其罪小附亂命者其罪大
甲申使司空告祠髙廟曰髙皇帝與羣臣約非劉氏不王呂太后賊害三趙專王呂氏賴社稷之靈祿産伏誅天命㡬墜危朝更安呂太后不宜配食髙廟同祧至尊薄太后母德慈仁孝文皇帝賢明臨國子孫賴福延祚至今其上薄太后尊號曰髙皇后配食地祇遷呂太后廟主于園四時上祭〈後漢書光武帝紀〉
日格子曰祖無世祧配不獨毁禮也呂薄之分定矣文帝出於薄其初立詔稱曰側室之子其崩也不敢合葬長陵廟之配其敢干諸髙帝百戰定天下呂后從焉即有可出之罪亦有不可去之義生不可去而没可黜乎黜呂進薄光武行之何汲汲如不得已也無乃為隂郭地邪以妾配廟則誣其祖以妾配社則誣其神非禮之禮雖明詔多方不可以為訓也
皇太后率大臣命婦謁宗廟〈後漢書孝安帝紀〉
日格子曰宗廟何祠乎祠先帝也先后從之大臣命婦禮可以見后不可以見帝男女同贄春秋譏之厚别之義可以死生異乎
自撰顯宗起居注削去兄防參醫藥事帝請曰黄門舅旦夕供養且一年既無褒異又不錄勤勞無乃過乎太后曰吾不欲令後世聞先帝數親後宫之家故不著也〈後漢書皇后紀〉
日格子曰起居注史以傳信後世者也君相觀焉且不可而后可撰乎后不與外事而乃與後世事乎后稱賢於漢乆矣畏後世聞先帝數親後宫之家而不畏後世聞宫中與史官之事而可以為賢乎
成帝久亡繼嗣福以為宜建三統封孔子之世以為殷後〈漢書梅福傳〉
日格子曰崇德象賢古之道也人君稽古從事禮固宜之福以繼嗣而逄焉若有祈然者其所由誤矣孔子萬世道德之師封爵其後禮也而曰為殷後何居殷之後周封之矣孔子殷人也封以殷者一代之典封以孔者萬世之澤
光武即南馳至下曲陽傳聞王郎兵在後從者皆恐及至滹沱河候吏還白河水流澌無船不可濟官屬大懼光武令霸往視之霸恐驚衆欲且前阻水還即詭曰氷堅可度官屬皆喜光武笑曰候吏果妄語也遂前比至河河氷亦合乃令霸䕶度未畢數騎而氷解〈後漢書王霸傳〉日格子曰霸之視河其澌將合時邪言合决進也不言合則何言言澌流將退矣退何之哉退何之哉澌合澌流臨河而决未晩也敵追者至反戈必死或因以為功乎霸非知天也知人也
車駕臨辟雍召宫拜博士遷左中郎將數納忠言陳政論議切慤朝臣憚其節名播匈奴時北單于遣使求得見宫顯宗勑自整飾宫對曰夷狄名非識實者也臣狀醜不可以示逺宜選有威容者帝乃以大鴻臚魏應代之〈後漢書承宮傳〉
日格子曰色莊為知人之累乆矣北單于之求見宫慕其節也非慕其狀也狀醜而節盛何損於人而以他人代之中國之用人果如是乎不然則偽矣非所以示大體也
會前將軍鄧禹西征關中軍糧乏丹率宗族上麥二千斛禹表丹領左馮翊稱疾不視事免歸〈後漢書王丹傳〉
日格子曰王丹之濟軍乏猶卜式之助邉也丹固無他式之情深矣丹農而士式商而商丹也狷式也譎
聰后呼延氏死將納其太保劉殷女其弟乂固諫聰更訪之於太宰劉延年太傅劉景景等皆曰臣常聞太保自云周劉康公之後與聖氏本源既殊納之為允聰大恱〈晉書載紀劉聰傳〉
日格子曰延年等諂以承旨無足論者姓同而源異婚姻可以通乎禮不娶同姓姓既同矣其源之異則又何論之有
漢末張掖人吳詠為䕶羌校尉馬賢所辟後為太尉龐叅掾叅賢相誣罪應死各引詠為證詠計理無兩直遂自刎而死叅賢慚悔自相和釋軓祭其墓而旌其後〈晉書前涼張軌傳〉
日格子曰以直報怨孔子之論至矣以直報德可乎居兩德之間雖欲不直不可得也死生亦大矣直不猶愈於死歟生不能相直而死能相和非死之為力也感乎吾之誠也茍有其誠豈能感於死而不能感於生乎雖然人至死無所為矣誠於是為至前乎死或未之能也
駿境内嘗大饑榖價踊貴市長譚詳請出倉榖與百姓秋收三倍徵之從事隂據諫曰昔西門豹宰鄴積之於人解扁莅東封之邑計入三倍文侯以豹有罪而可賞扁有功而可罰今詳欲因人之饑以要三倍反裘傷皮未足諭之駿納之〈晉書前涼張駿傳〉
日格子曰文侯之論豹扁允矣其言之也然豹之道古之道也扁之取民者悉矣今為此言得無情法異致乎若曰豹功可賞扁罪可罰此則政人之論也雖然世則衰矣藏民之道廢矣有出有入無利焉其可也一之為甚而可三乎
沈約撰宋書約疑立袁粲傳以審武帝武帝曰袁粲自是宋家忠臣〈南齊書王智深傳〉
日格子曰粲之節於宋大矣傳在必立何必審武帝哉幸而帝稱粲忠不然將廢乎否也古之直也直今之直也婉婉而不直斯為下矣五代史不為韓通立傳君子少之約也吾知免夫
莊公死已葬祭仲將往省於留塗出於宋宋人執之謂之曰為我出忽而立突祭仲不從其言則君必死國必亡從其言則君可以生易死國可以存易亡少遼緩之則突可故出而忽可故反是不可得則病然後有鄭國古人之有權者祭仲之權是也〈公羊傳桓公十一年〉
日格子曰仲之見執也其設心自謀蓋如公羊氏所云者唯其不知權故也權然後知輕重身之重孰與於國生之重孰與於死仲如知權如之何而勿死也仲生鄭相也宋視之重仲死鄭一匹夫耳宋視之輕矣重故將死之輕吾知其不卒死也仲亦權至此乎仲忽焉執茍焉以逃死者也焉知權孟子曰嫂溺援之以手推是道也如仲尼之渝蒲盟亦可也
帝將幸東都以璟為刑部尚書西京留守遣内侍將軍楊思朂迎之璟在塗竟不與思朂交言思朂素貴幸歸訴於帝帝嗟歎良乆益重璟〈唐鑑𤣥宗四年〉
日格子曰璟之於思朂猶孟子之於王驩也明皇知益重璟可謂明矣曷若重之於初乎旌招虞人虞人不至推是志也璟烏得與存朂言不與存朂言而與存朂行何居有君命矣蘧伯玉使人於孔子孔子與之坐而問焉然則非歟敬其主以及其使禮也以言狎之於敬乎何有
學史卷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學史卷十三
明 邵寳 撰
閏〈凡二十九章〉
齊宣王謂田過曰吾聞儒者䘮親三年君與父孰重過對曰殆不如父重王忿然曰曷為士去親而事君對曰非君之土地無以處吾親受之於君致之於親凡事君以為親也宣王悒然無以應之〈韓詩外傳田過〉
日格子曰父子之親君臣之義並立天地間未聞有所偏重也然尊無二上而親有一本故曰以王事辭家事不以家事辭王事又曰君子不奪人之親亦不可奪親也此天下之逹道也君子之仕也行其義也而謂事君以為親可乎或曰對君而言父重能不諛矣曰不有禮乎君問則曰敬同而君尊禮也父問則曰敬同而父親亦禮也
太平興國中朝士祖吉典郡奸贓事覺下獄時郊禮將近太宗怒其貪墨諭百執政特俾郊赦不宥普奏曰敗官抵罪宜正刑辟然國家卜郊肆類所以對越天地告休神明吉本何人安足以隳改陛下赦令哉上善其對而止〈宋言行錄趙普〉
日格子曰郊赦非古也普為宗臣與聞立政不能用義裁定以止奸心遂成一代之著令他日秦再思者引諸葛佐蜀事上書普且昌言排之又安肯以一人而隳改哉君子謂普失於前不失於後〈宋史刑法志太宗嘗因郊禮議赦有秦再思者上書願勿赦引諸葛亮佐劉備數十年不赦事帝頗疑之趙普對曰凡郊祀肆𤯝聖朝彞典其仁如天若劉備區區一方臣所不取上善之遂定赦〉
浚次秀州嘗夜坐警備甚嚴忽有客至前出一紙懷中曰此苗劉募賊公賞格也浚問欲何如客曰僕粗讀書知逆順豈以身為賊用特見為備不嚴恐有後來者耳浚下執其手問姓名不告而去浚翌日斬死囚狥于衆曰此苗劉刺客也〈宋史張浚傳〉
日格子曰浚之待客可能也其斬囚狥衆以絶刺途則為畧大矣
或請先啓相王𤣥宗曰請而從是王與危事不從則吾計失矣乃夜率幽求等入苑中會兩儀殿梓宫宿衞兵皆起應之遂誅韋氏黎明馳謁相王謝不先啓相王泣曰賴汝以免不然吾且及難〈唐書𤣥宗本紀〉
日格子曰𤣥宗之討韋后㡬且宻矣其不告相王不特從違之慮而已左右漏言尤有不可不虞者故父必禀命禮也事在宗社有大於禀命者雖不告可也古之人有之乎曰有舜不告而娶
徐州張建封辟節度府未嘗察苛細建封卒濠州刺史杜兼疾驅至隂有覬望藩泣謂曰公今䘮君宜謹守土何棄而來宜速還否則以法劾君兼錯忤去恨之因誣奏建封死藩撼其軍有非望德宗怒宻詔徐泗節度使杜佑殺之佑雅器藩得詔十日不發召見藩曰世謂生死報應驗乎藩曰殆然曰審若此君宜遇事無恐因出詔示藩藩色不變曰信乎杜兼之報也佑曰愼毋畏吾以闔門保君矣帝未之信亟追藩既入帝望其狀貎曰是豈作亂人邪釋之拜祕書郎〈唐書李藩傳〉
日格子曰詔殺不殺知不可殺也然則何以示之詔蓋欲觀其處死生之際焉者以深吾之知也抑將使益堅其所操執乎佑之於藩詳矣
時制吏遭大䘮者百日後皆給役有司徒吏解𢎞遭父䘮後有軍事受勑當行以疾病為辭詔怒曰汝非曾閔何言毁邪促收考竟柔見𢎞信甚羸劣奏陳其事宜加寛貸帝乃詔曰孝哉𢎞也其原之〈魏書髙柔傳〉
日格子曰父母之䘮無貴賤一也吏遭大䘮百日而給役何居人皆可以為曾閔而逆其不毁乎魏之制非古之道也𢎞非羸劣亦不見原矣或謂庶人終䘮三年而後給役教天下以孝夫豈不可孔子曰博施濟衆堯舜其猶病諸而况後世也哉
先生在從班時朝士迎天竺觀音於郊外先生與往有問何以迎觀音也先生曰衆人皆迎某安敢違衆又問然則拜乎曰固將拜也問者曰不得已而拜之與抑誠拜也曰彼亦賢者也見賢斯誠敬而拜之矣〈朱子記和靖事〉日格子曰魯人獵較孔子亦獵較義也迎觀音非獵較比也可以不違衆為義乎誠拜不得已拜皆不可
永行縣到霸陵路經更始墓引車入陌從事諫止之永曰親北面事人寜有過墓不拜雖獲罪司𨽻無所避也遂下車拜哭盡哀而去西至扶風椎牛上茍諫塜帝聞之意不平問公卿曰奉使如此何如太中大夫張湛對曰仁者行之宗忠者義之主也仁不遺舊忠不忘君〈後漢書鮑永傳〉
日格子曰奉使而謁人之墓可乎使有輕重有緩急有吉凶有専泛重不敢謁急不暇謁吉不當謁專不可謁行縣到霸陵亦異於是數者矣君子之行事發乎情而止乎禮義禮義所得為而不能自遂尚可謂之善使乎
耳敗走曰漢王與我有故而項王彊立我我欲之楚甘公曰漢王之入關五星聚東井東井者秦分也先至必王楚雖彊後必屬漢〈漢書張耳傳〉
日格子曰五星之聚東井也其王者入關之兆乎漢髙度寛而法約固所謂王者也天之示人彰矣而占者乃曰先入關者當之使羽先入亦將當之乎或曰天下之分裂兵争乆矣此殆將定于一而息戈興文之兆也不可以分野而專歸之一人也宋之聚奎亦然
初操壯侯之為人而察其心神無乆留之意使張遼以其情問之侯嘆曰吾極知曹公待我厚然吾受劉將軍厚恩誓以共死不可背也吾終不留要當立効以報曹公乃去耳遼以侯言報操操義之及侯殺良操知其必去重加賞賜侯盡封其所賜拜書告辭而犇昭烈於袁軍左右欲追之操曰彼各為其主勿追也〈蜀漢本末關侯〉日格子曰關侯信義以行勇故見信義而不見勇勇以行信義故有去留而無生死
大司農張晉為刑部時民有與父異居而富者父夜穿垣將入取貲其子以為盗也瞷其入撲殺之及燭視尸則其父也吏議欲誅其子則子不以其為父欲釋無誅則有子殺父名久不能决晉奮筆曰殺賊可恕不孝當誅子有餘財而使父貧為盗不孝明矣卒殺之燕都市中〈遜志齋集〉
日格子曰居厚貲而不顧養不孝之罪大矣使非殺父于盗則當誅否乎此因殺而議焉者也若常刑則有國典在雖然夜不能辨形而能辨聲若聞父之聲以為不聞也者而殺之又執言以逃罪則罪不容於誅矣是在聴者耳當時吏議久不能决幾同癡詅即晉奮筆具獄亦不免辭費夫父而見戕于其子尚暇問其以貧累父為不孝之罪哉春秋于許世子止書弑而三傳必以為不嘗藥一若於許世子猶有可解者宜貽後世以口實也
鴈門人有害母者八坐奏轘之而瀦其室宥其二子虯駁奏云君親無將將而必誅誅逆者戮及期親害親者令不及子既逆甚梟獍禽獸不若而使禋祀不絶遺育承傳非所以勸忠孝之道存三綱之義若聖教含容不加孥戮宜投之四裔勑所在不聽配匹奏入宣武從之〈後魏書邢虯傳〉
日格子曰弑父與君其惡一也弑君者誅其身至瀦其宫殲其類弑父者不然古人有言曰除惡務本故為國立法如此乃若逆子之子固父之孫也逆子之孫固父之曾孫也以一逆而遂俾無遺育父如有知其欲之乎且夫尊無二上國之主非家之主之可比也此法所以異也
契丹犯邉從幸澶州雍王元份留守東京遇暴疾命旦馳還權留守事旦曰願宣寇準臣有所陳準至旦奏曰十日之間未有㨗報時當如何帝黙然良乆曰立皇太子〈宋史王旦傳〉
日格子曰寇準澶淵之策謂之知權可乎曰有王旦為留守則可何善乎旦之守也曰請宣準
丹陽有莫氏妻生男眼在頂上大如兩嵗兒墜地而言曰兒是旱疫鬼不得住母曰汝當令我得過疫鬼曰上有官何得自由母可急作絳帽故當無憂母不暇作帽以絳繫髪自是旱疫者二年揚徐兖豫尤甚莫氏鄉鄰多以絳免他土效之旡驗〈隋書五行志〉
日格子曰魃旱神也物於莫者其魃之變歟神固有攘之道焉物則不神戮焉而投諸水其可也莫既失矣而今之出孕婦以水之者又泛而非其物欲以攘災不亦難乎抑於俗尤有害者合衆鼓亂邇女宣淫
召平東陵侯〈蕭何傳〉召平齊相〈齊悼惠王傳〉張禹字子文軹人安昌侯〈張禹傳〉張禹字伯逹襄國人太尉〈張禹傳〉陳咸字子康相人御史中丞〈陳萬年傳〉陳咸洨人成哀間尚書〈曾孫陳寵傳〉王莽右將軍〈燕刺王旦傳〉王莽篡漢國號新〈王莽傳〉
日格子曰漢有兩召平有兩張禹有兩陳咸有兩王莽名同而實異平禹咸之異猶可言也莽之異不可言也名何貴於同哉而昔之人有慕藺而易焉者亦惑之甚矣
向見尚書洪範箕子為武王陳五行隂陽休咎之應向乃集合上古以來歴春秋六國至秦漢符瑞災異之記推迹行事連傳禍福著其占驗比類相從各有條目凡十一篇號曰洪範五行傳論奏之天子心知向忠精故為鳯兄弟起此論也然終不能奪王氏權〈漢書劉向傳〉日格子曰天人之應感不可以易言也劉向之為五行傳也何乃易易如此其究也子歆易名以應讖蓋無足怪者矣雖然天下後世言災祥者動則曰五行傳云豈皆其子哉甚矣天人之應感不可以易言也
衞襄公夫人姜氏無子嬖人婤姶生孟縶孔成子夢康叔謂已立元余使羈之孫圉與史茍相之史朝見成子告之夢夢協晉韓宣子為政聘于諸侯之歲婤姶生子名之曰元孟縶之足不良弱行孔成子以周易筮之曰元尚享衞國主其社稷遇屯又曰余尚立縶尚克嘉之遇屯之比以示史朝史朝曰元亨又何疑焉成子曰非長之謂乎對曰康叔名之可謂長矣孟非人也將不列於宗不可謂長且其繇曰利建侯嗣吉何建建非嗣也〈左傳昭公七年〉
日格子曰以夢長則誣以繇建則鑿惟曰孟非人也不可謂長其得之矣以是定嗣何他徴之有
周官曰凡殺人而義者令勿讐讐之則死公羊傳曰父不受誅子復讐可也又周官曰凡報仇讐者書於士殺之無罪〈韓公復讐狀〉
日格子曰子復父讐請誅於法正也不請而自行之令不可許不可不議也非司寇不得殺人民無相殺而義者殺人而義者其吏乎吏有公私故其殺人有不義不義故不受誅原孝子之心故曰復讐可也可者僅辭義而勿復已亂之道哉
契丹遣使賀乾元節未至仁宗崩議者謂宜郤或欲候其及國門而諭使之還邵亢請命奉書至柩前使見嗣君從之〈宋史邵亢傳〉
日格子曰禮曰吉凶異道不得相干書至柩前以賀而弔猶之可也使見嗣君以弔而賀豈禮也哉然則奈何先訃而却繼之可也
時上禁行惡錢有二人在市以惡錢易好者武候執以聞上令悉斬之綽進諫曰此人坐當杖殺之非法上曰不闗卿事綽曰陛下不以臣愚暗置在法司欲妄殺人豈得不闗臣事上曰撼大木不動者當退對曰臣望感天心何論動木綽拜而益前訶之不肯退治書侍御史栁彧上表切諫上乃止〈隋書趙綽傳〉
日格子曰趙綽之諫隋帝無乃賢於張釋之乎釋之外法於主綽内主於法内主於法者一言之得外法於主者一言之失
趙抃為武安軍節度推官人有赦前偽造印更赦而用者法吏當以死抃曰赦前不用赦後不造不當死讞而生之〈宋史趙抃傳〉
日格子曰人偽造者何印歟偽而不物唐律謂之寫寫即用用已復寫而清獻以赦前後别造用察矣厚矣其於法無乃近舞乎雖然定輕重者存乎律律者律也造重而用輕毫釐失當未見其能律也以是心而聽獄則何遺情之有
裴嘉有婚會薛方士預焉酒中而樂作方士非之而出子聞之曰薛方士知禮矣然猶在君子之後乎〈文中子魏相篇〉日格子曰不獨為君子斯為君子矣知將用樂曷不先止之必待作焉非之而出也
文公逐衞侯而立叔武叔武辭立而他人立則恐衞侯之不得反也故於是已立然後為踐土之會治反衞侯衞侯得反曰叔武篡我元咺爭之曰叔武無罪終殺叔武元咺走而出〈公羊傳僖公二十八年〉
日格子曰叔武以衞侯命攝盟晉文聽之人遂以為立也故以愬見殺然則晉文於叔武也不聽焉其可也聽則何以待之待之以衞侯之弟不以衞子子位莒子上弟不位莒子上然則如衞侯之從楚何從楚而不敢逃盟其從楚也可罪其不敢逃盟也可赦簡在天王之法而已無與焉則何至於衞侯重獲罪哉
上曰吾聞黄帝不死今有冡何也或對曰黄帝已僊上天羣臣葬其衣冠〈史記漢武帝本紀〉
日格子曰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不封不樹然而不能已者有體魄焉爾也黄帝旣僊無體魄矣衣冠而葬何為哉易曰納約自牖武帝有牖如此羣臣不能自納焉而乃為逢以成方士之妄帝之暫明而倐晦羣臣亦與有罪焉
周太祖入京師漢將相大臣未推戴也乃共奏太后遣太師馮道召徐州節度使贇贇漢髙祖弟崇之子嘗立為子者也初贇自徐州入也以都押牙鞏庭美教練使楊温守徐州庭美等聞贇不得立乃閉城拒命太祖拜王彦超徐州節度使下詔諭庭美等許以刺史并詔贇赦庭美等廣順元年三月彦超克徐州庭美等皆見殺歐陽子曰贇於漢非嫡長特以周氏移國畏天下起而難之故假贇以伺間爾當是之時天下皆知贇之必不立也然庭美温之區區為贇守孤城以死其始終之迹何媿於死節之士哉然予考於實錄二人之死狀不明夫二人之事固知其無所成其所重者死爾然史氏不著不知其何以死也當王彦超之攻徐州也周嘗遣人招庭美等予得其詔書四皆言庭美等嘗已送款於周後懼罪而復叛然庭美等款狀亦不見是皆不可知也〈五代史漢家人傳〉
日格子曰庭美等為贇守堅矣茍送款其待詔之四邪不款而曰款其意有三一安其衆二擕其下三以為加罪之地蓋周之為諼如此五代時如梁主弑於友珪而移罪友文何所不至而况坐款於庭美等哉
西域平賀魯謂嗣業曰我亡虜也先帝厚我我則背之天降怒罰尚何道且聞漢法殺人必都市我願就死昭陵謝罪於先帝也帝曰先帝賜賀魯二千帳主之今罪人既得獻昭陵其可乎許敬宗曰古者軍凱還則飲至于廟若諸侯獻馘天子未聞獻于陵然陛下奉園寢與宗廟等可行不疑於是執而獻昭陵赦不誅〈唐書賀魯傳〉日格子曰獻俘於廟禮也于陵非禮也賀魯之請有祈赦之情焉故順而從之雖然此固待逺人之道也不然其可哉
後母死服䘮三年〈史記公孫𢎞傳〉
日格子曰當是時服者鮮矣故於𢎞稱之
右學史凡十三卷我
文荘先公精思獨斷之書海内學者宗尚其說乆矣原版為公門人虞山陳都憲擕搨浙藩遂燬於火勲圖重梓而力未贍也公之館甥秦齊南汶乃取舊藏初本復訂舛訛刻庋容春精舍以永厥傳君子多其尊信之誼云嘉靖甲辰秋七月朔男勲頓首百拜謹書
學史卷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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