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 宋史演義
◀上一回 第八十三回 趙汝愚定策立新皇 韓侂冑弄權逐良相 下一回▶

  卻說韓侂冑入重華宮,見了壽皇,請過了安。壽皇問及宰臣出都事,侂冑奏對道:「昨日皇上傳旨,命宰執出殿門,並非令他出都。臣不妨奉命傳召,宣押入城。」壽皇稱善。侂冑遂往浙江亭,召回留正等人。次日,光宗召羅點入對,點奏請道:「前日迫切獻忠,舉措失禮,陛下赦而不誅,臣等深感鴻恩。惟引裾也是故事,並非臣等創行。」光宗道:「引裾不妨,但何得屢入宮禁?」點引魏辛毗故事以謝,且言壽皇止有一子,既付神器,寧有不思見之理?光宗為之默然。嗣由彭龜年、黃裳、沈有聞等,奏乞令嘉王詣重華宮問疾,總算得光宗允許。嘉王入省一次,後亦不往。至六月中,壽皇竟崩逝重華宮。宮中內侍,先奔訃宰執私第,除留正外,即至趙汝愚處。汝愚時已知樞密府,得了此訃,恐光宗為后所阻,不出視朝,特持訃不上。翌晨入朝,見光宗御殿,乃將哀訃奏聞,且請速詣重華宮成服。光宗不能再辭,只好允諾,隨即返身入內。誰知等到日昃,尚未見出來。〔父死之謂何?乃尚坐視耶?〕留正、趙汝愚等,只得自往重華宮,整備治喪。惟光宗不到,主喪無人,當由留正、趙汝愚,議請壽聖吳太后,暫主喪事。吳太后不許。正等申奏道:「臣等連日至南內,請對不獲;屢次上疏,又不得報。今當率百官再行恭請,若皇上仍然不出,百官或慟哭宮門,恐人情騷動,為社稷憂。乞太后降旨,以皇帝為有疾,暫就宮中成服。惟臨喪不可無主,況文稱孝子嗣皇帝,宰臣何敢代行?太后係壽皇母,不妨攝行祭禮。」太后乃勉從所請,〔有子而令母代,亦曠古所未有。〕發喪太極殿。計自孝宗受禪,三次改元,共歷二十七年,至光宗五年乃終,享壽六十有八。孝宗為南宋賢主,但也未免優柔寡斷,用舍失宜,不過外藩入繼,奉養壽皇,總算全始全終,毫不少忤。廟號曰孝,尚是名實相副呢。

  治喪期內,由光宗頒詔,尊壽聖皇太后為太皇太后,壽成皇后為皇太后,惟車駕仍稱疾不出。郎官葉適,語丞相留正道:「皇上因疾,不執親喪,將來何辭以謝天下?今嘉王年長,若亟正儲位,參決大事,庶可免目前疑謗,相公何不亟圖?」留正道:「我正有此意,當上疏力請。」於是會同輔臣,聯名入奏道:「皇子嘉王仁孝夙成,應早正儲位,借安人心。」疏入不報。越宿復請,方有御批下來,乃是「甚好」二字。又越日,再擬旨進呈,乞加御批,付學士院降詔。是夕,傳出御札,較前批多了數字,乃是「歷事歲久,念欲退閒。」正得此八個大字,不覺驚惶起來,急與趙汝愚密商。汝愚意見,謂不如請命太皇太后,竟令光宗內禪嘉王。正以為未妥,只可請太子監國。兩下各執一詞,正遂想了一法,索性辭去相位,免得身入漩渦。次日入朝,佯為仆地,裝出一般老邁龍鍾的狀態,及衛士扶回私第,他即草草寫了辭表,命衛士帶回呈入。表中除告老乞休外,有「願陛下速回淵鑒,追悟前非,漸收人心,庶保國祚」等語。至光宗下劄慰留,他已潛出國門,竟一溜煙似的走了。〔留正意議,較汝愚為正,但因所見未合,即潛身遁去,毋乃趨避太工。〕

  正既出都,人心益震,會光宗臨朝,也暈仆地上,〔莫非也學留正麼?〕虧得內侍掖住,才免受傷。趙汝愚情急勢孤,倉皇萬狀。左司郎中徐誼,入諷汝愚道:「古來人臣,不外忠奸兩途,為忠即忠,為奸即奸,從沒有半忠半奸,可以濟事。公內雖惶急,外欲坐觀,這不是半忠半奸嗎?須知國家安危,關係今日,奈何不早定大計?」汝愚道:「首相已去,幹濟乏人,我雖欲定策安國,怎奈孤掌難鳴,無可有為。」徐誼接口道:「知閤門事韓侂冑,係壽聖太后女弟的兒子。何勿托他稟命太后,即行內禪呢?」汝愚道:「我不便逕托。」誼又道:「同里蔡必勝,與侂冑同在閤門,待誼去告知必勝,要他轉邀侂冑,何如?」汝愚道:「事關機密,請小心為是!」誼應命而別。是夕,侂冑果來訪汝愚,汝愚即與談及內禪事,面托代達太后。侂冑許諾。太后近侍,有一個張宗尹,素與侂冑友善,侂冑既辭別汝愚,即轉至張宗尹處,囑令代奏。宗尹入奏二次,不獲見允。適侂冑待命宮門,見了內侍關禮,問明原委。關禮道:「宗尹已兩次稟命,尚不得請。公係太后姻戚,何妨入內面陳,待禮為公先容便了。」侂冑大喜。

  禮即入見太后,面有淚痕。〔小人慣作此態。〕太后問他何故?禮對道:「太皇太后讀書萬卷,亦嘗見有時事若此,能保無亂麼?」太后道:「這…這非汝等所知。」禮又道:「事已人人知曉,怎可諱言?今丞相已去,只恃趙知院一人,恐他亦要動身了。」言已,聲淚俱下。太后愕然道「知院同姓,與他人不同,乃亦欲他往麼?」禮復道:「知院因誼屬宗親,不敢遽去。特遣知閤門事韓侂冑,輸誠上達。侂冑令宗尹代奏二次,未邀俯允,趙知院亦只好走了。」太后道:「侂冑何在?」禮答道:「小臣已留他待命。」太后道:「事果順理,就命他酌辦。」

  禮得了此旨,忙趨出門外,往報侂冑,且云:「明晨當請太皇太后在壽皇梓宮前,垂簾引見執政,煩公轉告趙知院,不得有誤。」侂冑聞命,亟轉身出宮,往報汝愚。天色已將晚了,汝愚得侂冑報聞,也即轉告參政事陳騤,及同知院事余端禮,一面命殿帥郭杲等,夤夜調集兵士,保衛南北大內。關禮又遣閤門舍人傅昌朝,密製黃袍。是夕,嘉王遣使謁告,不再入臨。汝愚道:「明日禫祭,王不可不至。」來使應命而去。

  翌日為甲子日,群臣俱至太極殿,嘉王擴亦素服到來。汝愚率百官至梓宮前,隱隱見太后升坐簾內,便再拜跪奏道:「皇上有疾,未能執喪,臣等曾乞立皇子嘉王為太子,蒙皇上批出『甚好』二字,嗣復有『念欲退閒』的御札,特請太皇太后處分。」太后道:「既有御筆,相公便可奉行。」汝愚道:「這事關係重大,播諸天下,書諸史策,不能無所指揮,還乞太皇太后作主。」太后允諾。汝愚遂袖出所擬太后指揮以進,內云:「皇帝抱恙,至今未能執喪,曾有御筆,欲自退閒。皇子嘉王擴可即皇帝位,尊皇帝為太上皇帝,皇后為太上皇后。」太后覽畢,便道:「就照此行罷!」汝愚復奏道:「自今以後,臣等奏事,當取嗣皇處分。但恐兩宮父子,或有嫌隙等情,全仗太皇太后主張,從中調停。且上皇聖體未安,驟聞此事,也未免驚疑。乞令都知楊舜卿提舉本宮,擔負責任。」太后乃召楊舜卿至簾前,當面囑訖,然後命汝愚傳旨,令皇子嘉王擴嗣位。嘉王固辭道:「恐負不孝名。」汝愚勸諫道:「天子當以安社稷定國家為孝,今中外人人憂亂,萬一變生,將置太上皇於何地?」遂指揮侍臣,扶嘉王入素幄,被服黃袍,擁令即位。

  嘉王尚卻立未坐,汝愚已率百官再拜。拜畢,由嗣皇詣几筵前,哭奠盡哀,百官排班侍立殿中。嗣皇衰服出就東廡,內侍扶掖乃坐。百官謹問起居,一一如儀。嗣皇乃起行禫祭禮,禮畢退班,命以光宗寢殿為泰安宮,奉養上皇。民心悅服,中外安然,這總算是趙知院的功勞了。〔計下有未足意。〕

  越日,由太皇太后特旨,立崇國夫人韓氏為皇后。后係故忠獻王韓琦六世孫,初與姊俱被選入宮,事兩宮太后,獨后能曲承意旨,因此歸嘉王邸,封新安郡夫人,晉封崇國夫人。后父名同卿,侂冑係同卿季父,自后既正位,侂冑兼得兩重后戚,且自居定策功,遂漸漸的專橫起來。〔為後文寫照。〕汝愚請召還留正,命為大行攢宮總護使,留正入辭,嗣復出城。太皇太后命速追回,汝愚亦入請帝前,乃特下御札,召留正還,仍命為左丞相,改令郭師禹為攢宮總護使。一面由嗣皇帶領群臣,拜表泰安宮。光宗方才聞知,召嗣皇入見。韓侂冑隨嗣皇進謁,光宗瞪目視道:「是吾兒麼?」〔光宗已死了半個。〕復顧侂冑道:「汝等不先報我,乃作此事。但既是吾兒受禪,也無庸說了。」嗣皇及侂冑均拜謝而退,自是禪位遂定,歷史上稱作寧宗皇帝,改元慶元。

  韓侂冑欲推定策功,請加封賞,汝愚道:「我是宗臣,汝是外戚,不應論功求賞。惟爪牙人士,推賞一二,便算了事。」侂冑怏怏失望,大為不悅。汝愚但奏白寧宗,加郭杲為武康節度使。還有工部尚書趙彥逾,定策時亦曾預議,因命為端明殿學士,出任四川制置使,兼知成都府。侂冑覬覦節鉞,偏止加遷一官,兼任汝州防禦使。徐誼往見汝愚道:「侂冑異時必為國患,宜俾他飽欲,調居外任,方免後憂。」汝愚不從,〔錯了。〕別欲加封葉適。適辭謝道:「國危效忠,乃人臣本務,適何敢徼功?惟侂冑心懷觖望,現若任為節度,便可如願以償,否則怨恨日深,非國家福。」汝愚仍然不允。適退後自歎道:「禍從此始了,我不可在此遭累呢!」遂力求外補,出領淮東兵賦。〔見機而作,不俟終日。〕寧宗拜汝愚為右丞相,汝愚不受,乃命為樞密使。既而韓侂冑陰謀預政,屢詣都堂,左丞相留正,遣省吏與語道:「此間公事,與知閤無與,知閤不必僕僕往來。」侂冑懷怒而退。

  會留正與汝愚,議及孝宗山陵事,與汝愚未合。侂冑遂乘間進讒,竟由寧宗手詔,罷正為觀文殿大學士,判建康府,授汝愚為右丞相。汝愚聞留正罷官,事出侂冑,不禁憤憤道:「我並非與留相有嫌,不過公事公議,總有未合的時候。為甚麼侂冑進讒,竟請出內旨,將留相罷去?若事事統照此辦法,恐讒間日多,大臣尚得措手足麼?」〔你何不從徐、葉之言,將他調往外任?〕簽書樞密院事羅點在側,正要接入論議,忽報韓侂冑來謁相公。汝愚道:「不必進來!」吏役即傳命出去,羅點忙語汝愚道:「公誤了!」汝愚不待說畢,卻也省悟,再命吏役宣侂冑入見。侂冑聞汝愚拒絕,正擬轉身出門,嗣又聞吏役傳回,乃入見汝愚。兩下會面,各沒情沒緒的談了數語,侂冑即辭去,自此怨恨越結越深了。

  侍御史章穎,劾論內侍陳源、楊舜卿、林億年等十人,離間兩宮的罪狀,乃將諸人貶官斥外。復因趙汝愚奏薦,召朱熹為煥章閣待制,兼官侍講。熹奉命就道,途次即上陳奏牘,請斥近幸,用正士。及入對時,復又勸寧宗隨時定省,勿失天倫。寧宗也不置可否,由他說了一通。熹見寧宗無意聽從,復面辭新命,寧宗不許。汝愚又奏請增置講讀諸官,有詔令給事中黃裳,及中書舍人陳傅良、彭龜年充選,更有祭酒李祥,博士楊簡,府丞呂祖儉等,均由汝愚薦引。在汝愚的意思,方以為正士盈朝,可以無恐,哪知挾嫌銜忿的韓侂冑,已日結奧援,千方百計的謀去汝愚。寧宗復嚮用侂冑。看官試想這趙丞相,還能長久在位麼?已而羅點病逝,黃裳又歿,汝愚入朝,泣語寧宗道:「黃裳、羅點相繼淪謝,這非官的不幸,乃是天下的不幸呢!」寧宗也沒甚悲悼。但聽了韓侂冑說話,用京鏜代羅點後任。鏜本任刑部尚書,寧宗欲命他鎮蜀,汝愚道:「鏜望輕資淺,怎能當方面重任?」寧宗乃留詔不發。鏜聞汝愚言,當然懷恨。侂冑遂聯為知交,薦鏜入樞密院,日夜伺汝愚隙,以快私圖。

  知閤門事劉㢸,〔即古弼字。〕自以不得預定策功,心懷不平,因語侂冑道:「趙相欲專大功,君非但不得節鉞,恐且要遠行嶺海了。」侂冑愕然道:「這且奈何?」㢸答道:「只有引用臺諫,作為幫手。」侂冑又道:「倘他又出來阻撓,將奈何?」㢸笑道:「從前留丞相去時,君如何下手?」侂冑亦自哂道:「聰明一世,懞懂一時,我已受教了。」過了一天,即有內批發出,拜給事中謝深甫為中丞,嗣復進劉德秀監察御史,也由內批授命。繼而劉三傑、李沐等,統入為諫官,彈冠相慶。朱熹見小人幸進,密約彭龜年同劾侂冑。偏龜年奉命出伴金使,遂不果行。熹乃轉白汝愚,謂:「侂冑怨望已甚,應以厚賞酬勞,出就大藩,勿使在朝預政。」汝愚道:「他嘗自言不受封賞,有甚麼後患呢?」〔至此猶且不悟,汝愚真愚。〕熹遂自去進諫,面陳侂冑奸邪,寧宗不答。右正言黃度,將上疏論侂冑罪,偏被侂冑聞知,先請御筆批出,除度知平江府。度憤然道:「從前蔡京擅權,天下遂亂。今侂冑假用御筆,斥逐諫臣,恐亂端也將發作了。我豈尚可供職麼?」遂奏乞歸養,飄然逕去。

  熹見黃度告歸,因上疏極諫,略言:「陛下即位未久,乃進退宰臣,改易臺諫,均自陛下獨斷。中外人士,統疑由左右把持,臣恐主威下移,求治反亂」云云。這疏呈入,侂冑大怒,會值寧宗召優入戲,侂冑暗囑優人峨冠闊袖,扮大儒像,演戲上前。故意把性理諸說,變作詼諧,引人解頤。侂冑因乘此進言,謂:「朱熹迂闊,不可再用。」寧宗點首,俟看戲畢,即書手詔付熹道:「憫卿耆艾,恐難立講,當除卿宮觀,用示體恤耆儒之至意。」這詔頒出,應先經過都堂,趙汝愚見是御筆,即攜藏袖中,入內請見。且拜且諫,並將御批取出繳還。寧宗不省,汝愚因求罷政。寧宗搖首不許。越二日,侂冑乞得原詔,用函封固,令私黨送交朱熹。熹即上章稱謝,出都自去。中書舍人陳傅良、起居郎劉光祖、起居舍人鄧驛、御史吳獵、吏部侍郎孫逢吉、登聞鼓院游仲鴻,交章留熹,均不見報,反將傅良、光祖落職,特進侂冑兼樞密院都承旨。

  侂冑勢燄益張,彭龜年以劾奸致罷。陳騤謂龜年不應罷職,也坐罪免官。用余端禮知樞密院事,京鏜參知政事,鄭僑同知樞密院事。京鏜兩次遷升,統由侂冑一力保舉,他心中非常感激,每日至侂冑私第,商量私計。侂冑欲逐趙汝愚,苦無罪名,鏜即獻策道:「他係楚王元佐七世孫,本是太宗嫡派,若誣他覬覦神器,謀危社稷,豈不是一擊即中麼?」〔奸人之計,煞是凶狡。〕侂冑欣然道:「君也可謂智多星了。」鏜復道:「汝愚嘗自謂夢見孝宗,授以湯鼎,背負白龍昇天,是輔翼今皇的預兆。我等何妨指他自欲乘龍,假夢惑人。」〔汝愚履歷,及自言夢事,均借京鏜口中敘告,省筆墨。〕侂冑鼓掌道:「甚善。我便囑李沐照奏一本,不怕此人不去。」李沐嘗向汝愚求節鉞,汝愚不許,侂冑遂薦引李沐,入為右正言。至此召沐與商,教他劾奏汝愚。李沐極口應允,即日具疏入奏,略稱:「汝愚以同姓為相,本非祖宗常制。方上皇聖體未康時,汝愚欲行周公故事,倚虛聲,植私黨,定策自居,專功自恣。似此不法,亟宜罷斥,以安天位而塞姦萌」云云。汝愚聞得此疏,亟出至浙江亭待罪。有旨罷免右相,授觀文殿學士,出知福州。中丞謝深甫等又上言:「汝愚冒居相位,今既罷免,不應再加書殿隆名。帥藩重寄,乞收回出守成命。」於是又將汝愚降職,只命提舉洞霄宮。祭酒李祥、博士楊簡、府丞呂祖儉等,連章請留汝愚,俱遭內批駁斥。祖儉疏中,有侵及侂冑語,侂冑更入訴寧宗,加誣祖儉罪狀,說他朋比罔上,竄往韶州。太學生楊宏中、周端朝、張衙、林仲麟、蔣傳、徐范六人,不由的動了公憤,伏闕上書道:

    近者諫官李沐,論罷趙汝愚,中外咨憤。而李沐以為父老歡呼,蒙蔽天聽,一至於此。陛下獨不念去歲之事乎?人心驚疑,變在旦夕,是時非汝愚出死力,定大議,雖百李沐,罔知攸濟?當國家多難,汝愚位樞府,據兵柄,指揮操縱,何向不可?不以此時為利,今天下安恬,乃獨有異志乎?章穎、李祥、楊簡發於中激,力辯前非,即遭斥逐。李沐自知邪正不兩立,思欲盡覆正人以便其私,必托朋黨以罔陛下之聽。臣恐君子小人之機,於此一判,則靖康已然之驗,何堪再見於今日耶?伏願陛下念汝愚之忠勤,察祥、簡之非黨,竄沐以謝天下;還祥等以收士心,則國家幸甚!天下幸甚!特錄此疏,以示學風。

  看官!你看這書中所言,也算明白徹底。偏此時的寧宗,已被侂冑蠱惑成癖,把所有七竅靈氣,盡行蔽住,辨不出甚麼是奸,甚麼是忠。看了此疏,反惹懊惱,即援筆批斥道:「楊宏中等罔亂上書,煽搖國是,甚屬可恨,悉送至五百里外編管。」這批發出,楊宏中等六人,呼冤無路,只好屈體受押,隨吏遠徙去了。

  侂冑尚未快意,必欲害死汝愚,再令中丞何澹,監察御史胡紘,申行奏劾,只說:「汝愚倡引偽徒,謀為不軌,乘龍授鼎,假夢為符,暗與徐誼造謀,欲衛送上皇過越,為紹興皇帝等事。」寧宗也不辨真假,竟謫汝愚為寧遠軍節度副使,安置永州;徐誼為惠州團練副使,安置南安軍。汝愚聞命,從容就道,瀕行語諸子道:「侂冑必欲殺我,我死後,汝輩尚可免禍哩!」〔至此才知為侂冑所害,毋乃已遲。〕果然行至衡州,衡守錢鍪受侂冑密諭,窘辱百端,氣得汝愚飲食不進,竟至成疾,未幾暴卒。是時正慶元二年正月中了。當有敖陶孫題詩闕門,隱寓感慨,小子止記得二句云:

    一死固知公所欠,孤忠賴有史長存。

  汝愚已死,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再敘。

  〔光、寧授受,事出非常,留正以疑懼而去,獨賴趙汝愚定策宮中,始得安然禪位。汝愚之功,固不可謂不大矣。然汝愚固非能成此舉也。創議賴徐誼,成議賴韓侂冑,事定以後,自當按功論賞,豈可因己不言功,遂謂人之欲善,誰不如我乎?侂冑所望,不過一節鉞耳,苟請命寧宗,立除外任,則彼已饜望,應不致遽起邪心。小人未嘗無才智,亦未必不可用,在馭之有道而已。乃靳其節使,反使居內,徐誼、葉適、朱熹等屢諫不從,反自言乘龍授鼎諸夢兆,使奸人得援為口實,忠有餘而智不足,古人之論汝愚也,亶其然乎?若第以功成不退,為汝愚咎,汝愚固貴戚之卿,非異姓之卿也,異姓可去,貴戚不可去,子輿氏有明訓矣。然則汝愚之不早退,猶可自解,誤在刓印不封,無以塞小人之望耳。故觀於汝愚之行誼,殆不能無歎惜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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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演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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