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紀事本末 (四庫全書本)/卷28

卷二十七 宋史紀事本末 卷二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宋史紀事本末卷二十八
  明 馮 琦 原編
  陳邦瞻 増輯
  元巴延入臨安
  帝㬎徳祐二年春正月遣監察御史劉岊奉表稱臣於元先是元軍既迫朝廷遣栁岳奉書如元軍前稱亷尚書之死乃盜殺之非朝廷意乞班師修好岳見巴延於無錫泣請曰嗣君幼冲在衰絰中自古禮不伐喪凡今日事至此者皆奸臣賈似道失信誤國耳巴延曰汝國執戮我行人故我興師錢氏納土李氏出降皆汝國之法也汝國得天下於小兒亦失於小兒其道如此尚何多言岳還陳宜中復奏遣岳及陸秀夫吕師孟等求稱姪納幣不從則請稱姪孫且敕吕文煥令通好罷兵秀夫等見巴延於平江巴延不許至是太后命用臣禮復往陳宜中難之太后涕泣曰茍存社稷稱臣非所較也遂遣岊奉表稱臣上尊號嵗貢銀絹二十五萬兩匹乞存境土以奉烝嘗且約巴延會長安鎮以輸平 時陳宜中以元不許和計無所出乃率羣臣入宫請遷都太后不許宜中慟哭以請太后命具裝以俟及暮宜中不入太后怒曰吾初不欲遷而數以為請顧欺我耶脫簪珥投之地遂閉閣羣臣請見皆不納盖宜中實以翌日行倉卒失於奏耳 甲申元巴延至長安鎮陳宜中違約不往議事巴延乃進次臯亭山阿勒哈董文炳之師皆會遊騎至臨安府北闕文天祥張世傑請移三宫入海而已率衆背城一戰宜中不許白太后遣監察御史楊應奎上傳國璽降表曰宋國主㬎謹百拜奉表言㬎渺然幼冲遭家多難權奸賈似道背盟誤國至勤興師問罪㬎非不能趨避以求茍全今天命有歸㬎將焉往謹奉太皇太后命削去帝號以兩浙福建江東西湖南二廣四川兩淮見存州郡悉上聖朝為宗社生靈祈哀請死伏望聖慈垂念不忍㬎三百餘年宗社遽至殞絶令趙氏子孫世世有賴不敢弭忘巴延受之遣使召宜中出議降事而使囊嘉特奉璽表赴上都是夜宜中遁歸温州之清澳 戊子命文天祥吴堅謝堂賈餘慶使元軍見巴延於明因寺天祥因說巴延曰北朝若以宋為與國請退兵平江或嘉興然後議歲幣與金幣犒師北朝全兵以還䇿之上也若欲毁其宗社則淮浙閩廣尚多未下利鈍□可知兵連禍結必自此始巴延以北詔為辭顧天祥舉動不常疑有他志留之軍中遣堅等還天祥怒數請歸曰我之此來為兩國大事何故留我巴延曰勿怒君為宋大臣責任非輕今日之事正當與我共之令萬戸䝉古岱宣撫索多羈縻之且以其降表不稱臣仍書宋號遣程鵬飛洪君祥偕來使賈餘慶復往易之 二月丁酉帝率文武百僚詣祥曦殿望元闕上表乞為藩輔 元巴延承制以臨安為兩浙大都督府命䝉固岱范文虎入城治都督府事又令程鵬飛取太皇太后手詔及三省樞密院吴堅賈餘慶等檄諭天下州郡降附執政皆署家鉉翁獨不署鵬飛命縛之鉉翁曰中書省無縛執政之理歸私第以待命可也乃止元巴延進屯湖州復令吕文煥范文虎等慰諭太皇
  太后文煥因使人上表謝而出有曰兹銜北命來抗南師視以犬馬報以仇讐非曰子弟攻其父兄不得已也尚何言哉巴延令張惠阿勒哈董文炳張𢎞範索多等封府庫收史館秘省圖書及百司符印告敕罷官府及侍衞軍 以賈餘慶劉岊吴堅謝堂家鉉翁並充祈請使如元元巴延引文天祥與堅等同坐天祥面斥餘慶賣國且責巴延失信吕文煥從旁慰解之天祥并斥文煥及其姪師孟父子兄弟受國厚恩不能以死報國乃合族為逆尚何言文煥等慙恚巴延遂拘天祥隨祈請使北行是日元兵屯錢塘江沙上臨安人方幸波濤大作一洗而空之潮三日不至 丁未元詔諭臨安新附府州司縣官吏軍民曰間者行中書省右丞相巴延遣使來奏宋母后幼主暨諸大臣百官齎璽綬奉表降附朕惟自古降王必有朝覲之禮已遣使持往迎致爾等各守職業其勿妄生疑畏仍命巴延就遣宋内侍王埜入宫收宋國衮冕圭璧符璽及宫中圗籍寶玩車輅輦乘鹵簿麾仗等物 是月夏貴以淮西叛降元時阿珠屯淮南東道其西道屬之萬户昂吉俾駐和州進攻廬州夏貴以書抵巴延曰願毋廢國力攻奪邊城若行都歸附邊城焉往至是舉所部納欵於元元以貴為淮西安撫使有洪福者貴家僮也從貴積勞知鎮巢軍貴既北降招福不聽使其從子往福斬之元兵攻城久不拔貴至城下好語語福請單騎入城福信之門發而伏兵起突入執福父子屠城中貴泣殺福子大源大淵呼曰法止誅首謀何乃舉家為戮福叱曰以一命報宋朝何至吿人求活耶次及福福大罵貴數不忠請身南向死以明不肯背國聞者流涕 元人索宫女内侍及諸樂官宫女赴水死者以百數 三月丁丑元巴延自湖州市入臨安城建大將旗鼓率左右翼萬户巡城觀潮於浙江又登獅子峰觀臨安形勢部分諸將時福王亦自紹興至巴延深慰之太皇太后及帝欲與相見巴延曰未入朝無相見之禮明日發臨安安塔哈等入宫宣詔免牽羊繫頸之禮趣帝及太后入覲太后全氏泣謂帝曰荷天子聖慈活汝宜拜謝禮畢帝與太后肩輿出宫太皇太后謝氏以疾留内與芮及沂王乃猷度宗母隆國夫人黄氏并楊鎮謝堂髙應松庻僚三學生等皆行太學生徐應鑣與其二子琦崧一女同赴井死 元巴延引兵北還以䝉固岱鎮浙西索多鎮浙東董文炳阿勒哈經畧閩浙未下州郡 閏月帝及太后隨元兵北行至𤓰洲李庭芝姜才涕泣誓將士出兵奪兩宫將士皆感泣乃盡散金帛犒兵以四萬人夜擣𤓰洲戰三時元兵擁帝避去才追戰至浦子市夜猶不退阿珠使人招之才曰吾寧死豈作降將軍耶真州苗再成亦謀奪駕不克 五月丙申元主呼必賚廢帝為瀛國公初吴堅等至燕不得命留館中賈餘慶病卒惟家鉉翁聞國亡旦夕哭泣不食飲者數日元主髙其節欲官之鉉翁義不二君直辭不受帝及太后至燕髙應松亦不食卒堅及鉉翁迎謁伏地流涕稱謝奉使無狀不能保存社稷帝遂赴上都見元主於大安殿元主尋命帝為僧全太后亦為尼於正智寺時太皇太后謝氏以病獨留臨安後元人忽自宫中舁其床以出侍衛七十餘人同赴燕降封夀春郡夫人留燕七年而終福王與芮亦降封為平原郡公 元主嘗召宋降將問曰汝等降何容易對曰賈似道専國毎優禮文士而輕武臣臣等久積不平故望風送欵元主曰似道實輕爾曹特似道一人之過汝主何負焉正如爾言則似道輕爾也固宜 元巴延入朝元主命百官郊迎以勞之既至拜為同知樞密院事以陵州藤州户六千為食邑 秋七月李庭芝姜才赴召至泰州掦州守將朱煥泰州禆將孫貴等皆降於元庭芝才死之淮東盡陷初臨安既陷阿珠以太皇太后手詔諭庭芝使降庭芝登城謂使者曰奉詔守城未聞以詔諭降也及帝次𤓰洲太皇太后復賜庭芝詔曰比詔卿納欵日久未報豈未悉吾意尚欲固圉耶今吾與嗣君既已臣元卿尚為誰守之庭芝不答命發弩射死者斃一人餘皆奔去阿珠乃遣兵守髙郵寶應以絶其餉道博囉歡又攻拔泰州之新城驅夏貴淮西降卒至城下以示庭芝幕客或勸為計庭芝曰吾惟一死而已阿珠復遣使者持元主詔招庭芝庭芝開壁納使者斬之焚其詔於陴上既而淮安盱眙泗州以糧盡降元庭芝猶括民間粟以給兵粟盡又令官人出粟粟又盡令將校出粟雜牛皮麴蘖以給之兵有自食其子者然猶力戰不屈姜才聞髙郵米運將至出歩騎五千戰於丁村自夜達旦元兵多敗董士元戰死阿珠使巴延察救之所將皆阿珠麾下才軍識其旗幟皆潰才脫身走阿珠請元主降詔赦庭芝焚詔殺使之罪令歸欵庭芝不納會福州使至庭芝命制置副使朱煥守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而自與姜才將兵七千趨泰州將東入海庭芝既行煥即以城降阿珠分道追及庭芝殺歩卒千餘人庭芝走入泰州阿珠圍之且驅其妻子至陴下召降會姜才疽發背不能戰泰州禆將孫貴胡惟孝尹端甫李遇春開北門納元軍庭芝赴蓮池中水淺不死遂與姜才俱被執至揚州阿珠責其不降才曰不降我也憤罵不已然猶愛其才勇未忍殺之朱煥請曰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自用兵已來積骸滿野皆庭芝與才所為不殺之何俟阿珠乃皆殺之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民聞者莫不泣下有宋應龍者為泰州諮議官泰守孫良臣之弟舜臣自軍中來說降良臣召應龍與計應龍極陳國家恩澤君臣大義請殺舜臣以戒持二心者良臣不得已殺之及泰州降應龍夫婦自經死未幾真州亦陷苗再成死之先是元兵自元年十月圍潭州湖南安撫兼知州事李芾拒守大小戰數十合至是年正月阿爾哈雅督戰益急與諸將畫地分圍决湟水以樹梯衝城城中大窘力不能支諸將泣請曰事急矣吾屬為國死可也如民何芾罵曰國家平時所以厚養汝者為今日也汝第死守有復言者吾先戮汝元兵登城蟻附而上知衡州尹榖時寓城中知事不可為乃為二子行冠禮或曰此何時行此迂濶事榖曰正欲令兒曹冠帶見先人於地下爾既畢禮與其家人自焚芾命酒酎之因留兵佐會飲夜傳令猶手書盡忠字為號飲達旦諸佐出㕘議楊霆赴園池芾坐熊湘閣召帳下沈忠遺之金曰吾力竭分當死吾家人亦不可辱於俘汝盡殺之而後殺我忠伏地叩頭辭以不能芾固命之忠泣而諾取酒飲其家人盡醉乃徧刄之芾亦引頸受刄忠縱火焚其居還家殺其妻子復至火所大慟哭舉身投地乃自刎幕僚陳億孫顏應焱皆死潭民聞之多舉家自盡城無虛井縊林木者相望守將吴繼明劉孝忠以城降阿爾哈雅傳檄諸郡由是袁連衡永郴全道桂陽武岡皆降寶慶通判曽如驥亦不屈而死
  二王之立
  帝㬎徳祐二年春正月癸未進封吉王昰為益王判福州信王昺為廣王判泉州初召文天祥知臨安府天祥辭不就請以福王秀王判臨安係民望身為少尹以死衞宗廟又乞命吉王信王鎮閩廣以圗興復俱不許至是宗親復請太后從之以駙馬都尉楊鎮及楊淑妃弟亮節俞充容弟如珪提舉二王府事 戊子駙馬都尉楊鎮等奉益王廣王走婺州楊淑妃秀王與檡從行以元軍將入臨安故也 二月元巴延遣范文虎以兵追二王楊鎮得報即還曰我將就死於彼以緩追兵楊亮節等遂負二王及楊淑妃徒歩匿山中七日統制張全以兵數十人至遂同走温州 三月文天祥自鎮江與其客杜滸等十二人夜亡入真州苗再成出迎喜且泣曰兩淮兵足以興復特二閫少隙不能合從耳天祥問計將安出再成曰今先約淮西兵趨建康彼必悉力以捍吾西兵指揮淮東諸將以通泰兵攻灣頭以髙郵寶應淮安兵攻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橋以揚兵攻𤓰歩吾以舟師直擣鎮江同日大舉灣頭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橋皆沿江脆兵且日夜望我師之至攻之即下合攻𤓰洲之三面吾自江中一面薄之雖有智者不能為之謀矣𤓰歩既舉以淮東兵入京口淮西兵入金陵要其歸路其大帥可坐致也天祥大稱善即以書遺李庭芝遣使四出約結初天祥未至真時揚有逸卒言元密遣一丞相入真州說降矣庭芝信之以天祥為元說降也使再成亟殺之再成不忍紿天祥出相城壘以制司文示之閉之門外久之復遣二路分覘天祥果說降者即殺之二路分與天祥語見其忠義亦不忍殺以兵二十人道之如揚四鼓抵城下聞候門者談制置司下令捕文丞相甚急衆相顧吐舌天祥乃變姓名為清江劉洙等入海道遇元兵伏環堵中得免然飢莫能起從樵者乞得餘糝羮行入板橋元兵又出衆走伏叢篠中兵入索之執杜滸金應以去滸應以所懷金與卒得逸二樵者以擔荷天祥至髙郵嵇家莊嵇聳迎天祥至其家遣子徳潤衞送至泰州遂由通州泛海如温州以求二王 閏月陸秀夫蘇劉義等聞二王走温州繼追及於道遣人召陳宜中於清澳宜中來謁復召張世傑於定海世傑亦以所部兵來温之江心寺舊有髙宗南奔時御座衆相率哭座下奉益王為天下兵馬都元帥廣王副之發兵除吏以秀王與檡為福建察訪使先入閩中撫吏民諭同姓檄召諸路忠義同奬王室會太皇太后遣二宦者以兵百人召二王還臨安宜中等沉其兵於江中遂入閩時黄萬石降元以嘗為福建漕使欲取全閩為已功汀建諸州方謀從萬石送欵聞二王至復閉門拒萬石南建守臣林起鰲遣軍逐之萬石敗走其將士多來歸兵勢稍振宜中等遂傳檄嶺海言夏貴已復瀕江州郡元諸戍將以江路既絶不可北歸皆欲托計事還静江獨廣西宣慰使史格曰君等勿為虚聲所懼待貴踰嶺審不可北歸取途雲南未為不可豈敢輒棄戍哉元行省又欲棄廣之肇慶徳慶封州併戍梧州亦為格所沮 五月乙未朔益王即位於福州改元景炎遙上帝尊號為孝㳟懿聖皇帝又上太皇太后尊號冊楊貴妃為皇太妃同聽政升福州為福安府以大都督府為垂拱殿便㕔為延和殿王剛中知福安府是日有大聲出府中衆皆驚仆進封弟昺為衞王 以陳宜中為左丞相兼樞密使都督諸路軍馬陳文龍劉黼㕘知政事張世傑為樞密副使陸秀夫為直學士蘇劉義主管殿前司 詔以趙溍為江西制置使進兵邵武謝枋得為江東制置使進兵饒州李世逵方興等進兵浙東吴浚為江西招諭使鄒㵯副之毛綂由海道至淮約兵㑹合仍詔傅卓翟國秀等分道出師興復帝室 文天祥至行都拜右丞相兼樞密使都督諸路軍馬天祥以國事皆决於陳宜中固辭不拜乃以為樞密使同都督天祥使吕武招豪傑於江淮杜滸募兵於温州 六月丁夘元兵入廣州廣東經略使徐直諒遣其將梁雄飛請降於隆興阿爾哈雅假雄飛招討使使徇廣東既而直諒聞益王即位乃命權通判李信道摧鋒將軍黄俊等拒雄飛於石門性道不戰俊戰敗直諒棄城遁雄飛入廣州諸降將皆授以官俊獨不受被殺 吳浚聚兵於廣昌遂復南豐宜黄寧都三縣翟國秀取秀山傅卓至衢信諸縣民多應之者㑹浚兵遇元兵敗走國秀引還卓兵亦敗詣元兵降 秋七月文天祥開府南劔州經畧江西天祥欲還温州進取陳宜中以已棄温州入閩欲倚張世傑復浙東西以自洗濯遂不從天祥請而命開府南劔 八月秀王與檡圍𭒀州元董文炳拒之與檡乃還時楊亮節居中秉權與檡自以國家親賢多所諫止遂犯忌嫉諸將皆憚之至是詔出兵浙東朝臣言與檡有劉更生之忠曹王臯之孝宜留府以隆國本譛者益急卒遣之 以王積翁為福建招捕使積翁兼知南劔州備禦上三州副使黄恮兼知漳州備禦下三州 張世傑遣都統張文虎與吳浚合兵十萬期必復建昌與元將李恒戰兵敗浚奔寧都九月元軍分道冦閩廣阿勒哈董文炳及䝉固岱索
  多以舟師出明州托爾楚及吕師䕫李恒等以騎出江西東筦民熊飛為元人守潮恵聞趙溍至即以兵應之
  攻梁雄飛於廣州雄飛遁去遂復韶州新會令曽逢龍亦帥兵至廣州李性道出迎謁飛與逢龍執性道殺之溍遂入廣州 時知邕州馬塈將入衞而臨安已陷因留静江總屯戍諸軍會元使阿爾哈雅取廣西塈發所部及諸峒兵守静江而自將三千人守嚴關元兵攻關不克乃以偏師入平樂過臨桂夾攻塈塈退保静江阿爾哈雅使人招降塈發弩射之攻三月塈不解甲前後百餘戰城中死傷相籍訖無降意 冬十月文天祥帥師次於汀州天祥遣趙時賞等將一軍趨贛以取寧都吳浚將一軍取雩都劉洙等皆自江西起兵來㑹 元吕師䕫等將兵度梅嶺趙溍使熊飛及曽逢龍禦元軍於南雄逢龍敗死飛走韶州元軍圍之守將劉自立以城降飛率兵巷戰敗赴水死 十一月元阿勒哈董文炳入處州秀王與檡與弟與慮子孟備及觀察使李世達監軍趙由⿰察訪使林温被執皆不屈而死知處州李珏知瑞安府方洪俱以城降 元兵入建寧府邵武軍 北兵既逼陳宜中張世傑備海舟奉帝及衞王楊太妃登舟時軍十七萬人民兵三十萬人淮兵萬人與北舟相遇值天霧晦冥不辨舟得以進 王積翁叛降元先是積翁棄南劔走行都遣人納欵於元至是元軍侵福安積翁為内應遂與王剛中同降 帝至泉州舟泊於港招撫使蒲夀庚來謁請駐蹕張世傑不可初夀庚提舉市舶擅舶利者三十年或勸世傑留夀庚不遣則凡海舶不令自隨世傑不從縱之歸繼而舟不足乃掠其舟併沒其貲夀庚怒殺諸宗室及士大夫與淮兵之在泉者宜中等乃奉帝趨潮州 十二月蒲夀庚與知泉州田子真以城降元 趙溍棄廣州遁制置副使方興亦遁 元人入福州遂入興化軍陳文龍死之時降將王世强及王剛中導元兵至福復遣使徇興化文龍斬之而縱其副持書責世强剛中負國遂發民兵固守阿勒哈復遣使招之文龍復斬之有風其納欵者文龍曰諸君特畏死耳未知此身能不死乎乃使其部將cq=430林華伺元兵於境上華反導元兵至城下通判曹澄孫開門降執文龍欲降之文龍不屈左右凌挫之文龍指其腹曰此皆節義文章也可相逼耶卒不屈乃械送杭州文龍不食死其母繫福州尼寺中病甚左右視之泣下母曰吾與吾兒同死又何恨哉亦死之衆嘆曰有是母宜有是子為收葬之 元阿爾哈雅破静江馬塈死之先是阿爾哈雅為書許馬塈為廣西大都督塈不聽又請元主親降手詔諭之塈焚詔斬其使静江以水為固阿爾哈雅乃築堰㫁大陽小溶二江以遏上流决東南埭以涸其城湟遂破塈閉内城城守又破之塈率死士巷戰刀傷臂被執㫁其首猶握拳奮起立踰時始仆静江破邕守馬成旺及其子都統應騏以城降獨塈部將婁鈐轄猶以二百五十人守月城不下阿爾哈雅笑曰是何足攻圍之十餘日婁從壁上呼曰吾屬飢不能出降苟賜之食當聽命乃遺之牛數頭米數斛一部將開門取歸復閉壁大軍乘髙視之兵皆分米炊未熟生臠牛啖立盡鳴角伐鼓諸將以為出戰被甲以待婁乃令所部人擁一火砲然之聲如雷霆震城城壞皆崩煙氣漲天外兵多驚死者火息入視之灰燼無遺矣阿爾哈雅盡坑其民分兵取鬱林尋蓉藤梧等州廣西提刑鄧得遇聞静江破朝服南望拜辭投南流江而死 帝駐於恵州之甲子門遣倪宙奉表詣元軍請降索多命其子伯嘉努偕宙赴燕
  端宗景炎二年春正月元兵破汀關文天祥欲據城拒敵汀守黄去疾聞車駕航海擁兵有異志天祥乃移軍漳州時趙孟濚等軍還惟吴浚不至未幾浚與去疾降元 二月元兵入廣州遂陷廣東諸郡 吴浚既降元因至漳州說文天祥降天祥責以大義斬之 元兵引還留潜說友為福州宣慰使王積翁副之時北方有警元主召諸將班師凡諸將及淮兵在福安者命李雄綂之 三月文天祥復梅州 陳瓚起兵復興化軍瓚文龍從子也舉兵誅林華復其城 夏四月廣東制置使張鎮孫復廣州 五月張世傑復潮州文天祥引兵自梅州出江西吉贛兵皆會之遂復會昌縣 淮人張徳興與淮西野人原寨劉源等起兵興復司空山民傅髙舉兵應之遂復黄州夀昌軍用景炎正朔元賈居貞使湖北宣慰使鄭鼎將兵拒之鼎言鄂之大姓皆與髙通請先除之以絶禍本居貞不可鼎將行留其所善部將曰聞吾還軍汝舉烽城樓内外合發當盡殺城中大姓鼎與徳興遇於樊口戰敗溺死 六月辛酉文天祥敗元軍於雩都 秋七月文天祥遣趙時賞等分道復吉贛諸縣遂圍贛州衡山人趙璠撫州人何時皆起兵應之 乙巳張世傑以元軍既退自將淮兵討蒲夀庚時汀漳諸劇盜陳弔眼及許夫人所統諸峒畬賊皆會兵勢稍振夀庚閉城自守世傑遂傳檄諸路陳瓚起家丁民義五百人應世傑世傑遣將髙日新復邵武軍 淮兵在福州者謀殺王積翁以應張世傑事覺皆為積翁所殺 八月元李恒遣兵援贛而自將攻文天祥於興國天祥不意恒猝至遣兵戰鍾歩不利時鄒㵯聚兵數萬於永豐天祥引兵就之㑹㵯兵先潰恒追天祥至萬石嶺及之鞏信以短兵接戰恒駭其以寡敵衆疑有伏斂兵不進信坐巨石餘卒侍左右箭雨集屹不動恒從間道就視之創被體而死不仆天祥至空阬兵潰趙時賞坐肩輿後元軍問為誰時賞曰我姓文衆以為天祥禽之恒遍求俘虜人識認有曰此趙督㕘時賞也天祥由是得與杜滸鄒㵯乗騎逸去至循州散兵頗集天祥妻子及幕僚客將皆被執時賞至隆興奮罵不屈僚屬有係累至者輒麾去云小小僉㕔官耳執之何為得脫者甚衆臨刑劉洙頗自辯時賞叱曰死耳何必然於是被執者皆死恒送天祥妻子家屬於燕二子死於道九月戊申元將伊徳黙色陷邵武軍入福州帝舟次廣之淺灣 元主詔托爾楚與李恒吕師䕫等以歩卒入大庾嶺䝉固岱索多蒲夀庚及元帥劉深等以舟師下海合追二王 張世傑使謝洪永進攻泉州南門不利蒲夀庚復陰賂餘軍攻城不力得間道求救於索多至是索多來援世傑解圍還淺灣 元遣昻吉爾等將兵襲司空山寨破之黄州復陷殺張徳興執其三子以去傅髙變姓名出走尋被獲死之 冬十月以陸秀夫同僉書樞密院事秀夫之謫張世傑譲陳宜中曰此何如時動以臺諫論人宜中惶恐亟召秀夫還行朝時播越海濱庻事疎畧楊太妃垂簾與羣臣語猶自稱奴每時節朝會獨秀夫儼然正笏立如治朝或時在行中凄然泣下以朝衣𢪛淚衣盡濕左右無不悲慟者 甲辰元索多至興化陳瓚閉城堅守索多臨城攻之矢石雨下乃造雲梯砲石攻破其城瓚以死自誓巷戰終日獲瓚車裂之屠其民血流有聲 十一月元將托爾楚初令索多取道泉州泛海會於廣之富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索多既取興化軍及漳州進攻潮州守臣馬發竭力拒守索多恐失期乃舍之而去至恵州與吕師䕫合軍趨廣州制置使張鎮孫及侍郎譚應斗以城降托爾楚遂夷廣州城 元將劉深攻帝於淺灣張世傑戰不利奉帝走秀山至井澳陳宜中遁入占城遂不反 十二月丙子帝至井澳颶風大作舟敗幾溺帝驚悸成疾旬餘諸兵士稍集死者過半元劉深襲井澳帝奔謝女峽復入海至七里洋欲往占城不果
  三年二月帝舟還廣州元將托爾楚令索多還攻潮州知州馬發城守益備索多塞塹填濠造雲梯鵞車日夜急攻發潜遣人焚之凡相距二十餘日而敗發死之索多屠其民 三月元倪宙至燕元主召托爾楚等北還議二王事宜乃留索多蒲夀庚行省事於福州鎮撫瀕海諸郡 文天祥以帝璧及母在恵州乃趨之行收兵出海豐縣遂次於麗江浦 都統凌震及轉運判官王道夫復廣州 帝遷駐碙州 曽淵子至自雷州以為㕘知政事廣西宣諭使時淵子起兵據雷州元兵諭降不聽進兵攻之淵子奔至碙州遂有是命 夏四月帝崩年十一羣臣多欲散去陸秀夫曰度宗皇帝一子尚在將焉置之古人有以一旅一成中興者今百官有司皆具士卒數萬天若未欲絶宋此豈不可為國耶乃與衆共立衞王年八歲矣方登壇禮畢御輦所向有黄龍自海中見既入宫雲隂不見上大行皇帝廟號曰端宗楊太妃仍同聽政陳宜中入占城日候其還朝宜中竟不至時張世傑秉政而秀夫禆助之外籌軍旅内調工役凡有述作盡出其手雖怱遽流離中猶日書大學章句以勸講 五月改是年為祥興元年乙酉升碙州為翔龍縣遣張應科王用將兵取雷州應科與元兵三戰不利
  用因降元 六月張應科收兵復興元戰敗死張世傑悉衆圍城城中絶糧士以草為食元史格漕欽廉髙化諸州糧以給之世傑引還 帝遷居新會之厓山時六軍所泊居雷化犬牙處而厓山在新會縣南八十里鉅海中與奇石山相對立如兩扉潮汐之所出入也故有鎮戍張世傑以為天險可扼以自固乃奉帝移駐遣人入山伐木造行宫三十間軍屋三千間正殿曰慈元楊太妃居之升廣州為祥興府時官民兵尚二十餘萬多居於舟資糧取辦於廣右諸郡海外四州復刷人匠造舟楫制器仗至十月始罷 庚辰升廣州為翔龍府元張𢎞範言張世傑復立廣王閩廣響應宜進取之元主以𢎞範為䝉古漢軍都元帥賜寶劔專决軍事𢎞範薦李恒自副從之𢎞範至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州選將校發水陸之師二萬分道而南元主復命托爾楚留後供軍費 秋七月湖南制置使張烈良及提刑劉應龍起兵以應厓山雷瓊全永與潭屬縣之民周隆賀十二等咸應之大者衆數萬小者不下數千元主命阿爾哈雅往討獲周隆賀十二斬之烈良等舉宗及餘兵奔思州烏羅洞為元軍所襲皆戰死阿爾哈雅畧地海外甚猛唯瓊州安撫趙與珞及冉安國黄之傑等率兵拒於白沙口相約固守以死自誓日望援兵不至由是瓊南寜萬安吉陽諸州縣及八蕃羅甸諸蠻皆附於元 八月加文天祥少保信國公張世傑越國公天祥聞帝即位上表自劾兵敗江西之罪乞入朝優詔不許而加官爵天祥移書陸秀夫曰天子幼冲宰相遁荒詔令皆出諸公之口豈得以游詞相拒會軍中大疫士卒多死天祥母亦病沒詔起復之天祥長子復亡家屬皆盡 九月葬端宗皇帝於厓山陵號永福 冬十月元䝉古漢軍數路並進張𢎞範以舟師由海道襲漳潮恵三州李恒以步騎由梅嶺襲廣州阿爾哈雅遣人招安撫使趙與珞及冉安國黄之傑等於瓊州不從率兵禦之 十一月瓊州民作亂執趙與珞等降於元與珞冉安國黄之傑皆死之 李恒兵至清逺王道夫迎戰大敗恒遂擊凌震又敗二人棄廣州遁恒入廣州以待𢎞範 十二月王道夫凌震攻廣州與李恒復戰兵敗震走厓山與翟國秀軍合文天祥屯潮陽鄒㵯劉子俊皆集師㑹之遂討劇盜陳懿劉興於潮興死懿遁以海舟導張𢎞範兵濟潮陽天祥帥麾下走海豐先鋒將張𢎞正追之天祥方飯五坡嶺𢎞正兵突至衆不及戰天祥遂被執吞腦子不死鄒㵯自剄劉子俊自詭為天祥冀元兵不窮追天祥可間走也别隊執天祥至相遇於途各争真偽得實元遂烹子俊天祥至潮陽見𢎞範左右命之拜天祥不屈𢎞範釋其縛以客禮之天祥固請死𢎞範不許處之舟中求族屬被俘者還之
  帝昺祥興二年春正月元張𢎞範由潮陽港乗舟入海至甲子門獲斥候將劉青顧凱知帝所在乃至厓山或謂張世傑曰北兵以舟師塞海口則我不能進退盍往據之幸而勝國之福也不勝猶可西走世傑恐久在海中士卒離心動則必散乃曰頻年航海何時已乎今須與决勝負遂焚行朝草市結大舶千餘作一字陣碇海中中艫外舳貫以大索四周起樓棚如城堞奉帝居其間為死計人皆危之厓山北淺舟膠不可進𢎞範由山東轉而南入大洋與世傑之師相遇薄之且出騎兵㫁官軍汲路世傑舟堅不能動𢎞範乃舟載茅茨沃以膏脂乗風縱火焚之世傑戰艦皆塗泥縛長木以拒火舟不𬋖𢎞範無如之何時世傑有甥韓在元軍中𢎞範三使韓招世傑世傑不從曰吾知降生且富貴但義不可移耳因歴數古忠臣以答之𢎞範乃命文天祥為書招世傑天祥曰吾不能捍父母乃教人叛父母可乎固命之天祥書所過零丁洋詩與之其末有云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𢎞範笑而置之𢎞範復遣人語厓山士民曰汝陳丞相已去文丞相已執汝復欲何為士民亦無叛者𢎞範又以舟師據海口世傑兵士茹乾糧十餘日下掬海水飲之水醎飲即嘔泄兵士大困世傑帥蘇劉義方興等旦夕大戰既而李恒自廣州以師來會𢎞範合恒守厓山北 二月都統制張達夜襲元軍敗還 癸未元張𢎞範乃四分其軍自將一軍相去里許令諸將曰宋舟西艤厓山潮至必東急攻之聞吾樂作乃戰違令者斬時黑氣出山西李恒乗早潮退攻其北張世傑以淮兵殊死戰至午潮上元軍樂作世傑以為且懈不設備𢎞範以舟攻其南世傑南北受敵兵士皆疲不能復戰俄有一舟檣旗仆諸舟之檣旗皆仆世傑知事去乃抽精兵入中軍諸軍大潰翟國秀凌震等皆解甲降元元軍薄中軍會日暮風雨昏霧四塞咫尺不相辯世傑遣小舟至帝所欲取帝至其舟中旋謀遁去秀夫恐來舟不得免又慮為人所賣或被俘辱執不肯赴秀夫因帝舟大且諸舟環結度不得出走乃先驅其妻子入海謂帝曰國事至此陛下當為國死徳祐皇帝辱已甚陛下不可再辱即負帝同溺後宫諸臣從死者其衆世傑乃與蘇劉義㫁維奪港乗昏霧潰去餘舟尚八百盡為𢎞範所得越七日尸浮海上者十餘萬人元卒有求物尸間者遇一尸小而衣黄衣負詔書之寶取寶以獻𢎞範𢎞範亟往求之已不獲矣遂以帝崩報年九嵗楊太后聞之撫膺大慟曰我忍死間關至此者正為趙氏一塊肉耳今無望矣遂赴海死世傑葬之海濱世傑將赴占城土豪强之還廣東乃囬舟𫇢南恩之海陵山散潰稍集議入廣颶風大作將士勸世傑登岸世傑曰無以為也登舵樓露香祝曰我為趙氏亦已至矣一君亡復立一君今又亡我未死者庻幾敵兵退别立趙氏以存祀耳今若此豈天意耶風濤愈甚世傑墮水溺死 史臣曰宋雖起於用武功成治定之後以仁傳家然仁之𡚁失於弱中世有欲自强以革其𡚁用乖其方馴至棼擾建炎而後土宇分裂猶能六主百五十年而後亡豈非禮義足以維持君子之志恩恵足以固結黎庻之心歟所可恨者嗣主昏庸奸臣接迹馴至大命以傾雖有善者亦末如之何區區奉二王為海上之謀固無救於亡然人臣忠於所事而至於斯其亦可悲也夫 初元兵入蜀惟重慶久不下張珏自合州遣兵復瀘涪二州數與元兵戰元巴哈汪良臣等既陷重慶命李徳輝為書與張珏曰君之為臣不親於宋之子孫合州為州不大於宋之天下珏不答巴哈至城下營浮屠造梯衝將攻之珏悉衆與良臣鏖戰良臣身中四矢明日督戰益急珏與伊蘓岱爾戰扶桑埧元兵從後合擊之珏兵大潰其夜都統趙安以城降珏率兵巷戰不支歸索鴆飲不得乃順流走涪巴哈遣舟師邀之被執至安西解弓絃自經死
  文謝之死
  帝昺祥興二年二月厓山破張𢎞範等置酒大會謂文天祥曰國亡丞相忠孝盡矣能改心以事宋者事今將不失為宰相也天祥泫然出涕曰國亡不能救為人臣者死有餘罪况敢逃其死而貳其心乎𢎞範義之遣使護送天祥赴燕道經吉州痛恨不食八日猶生乃復食十月至燕館人供張甚盛天祥不寢處坐達旦遂移
  兵馬司設卒守之既而丞相博囉等召見於樞密院天祥入長揖欲使跪天祥曰南之揖北之跪予南人行南禮可贅跪乎博囉叱左右曳之地或抑項或扼其背天祥不屈仰首言曰天下事有興有廢自古帝王以及將相滅亡誅戮何代無之天祥今日忠於宋氏以至於此願蚤求死博囉曰汝謂有興有廢且問盤古帝王至今日幾帝幾王一一為我言之天祥曰一部十七史從何處說起吾今日非應博學宏詞神童科何暇汎論博囉曰汝不肯說興廢事且道自古以來有以宗廟土地與人而復逃者乎天祥曰奉國與人是賣國之臣也賣國者有所利而為之必不去去者必非賣國者也予前辭宰相不拜奉使軍前尋被拘執已而有賊臣獻國國亡當死所以不死者以度宗二子在浙東老母在廣故耳博囉曰棄徳祐嗣君而立二王忠乎天祥曰當此之時社稷為重君為輕吾别立君為宗廟社稷計也從懷愍而北者非忠從元帝為忠從徽欽而北者非忠從髙宗為忠博囉語塞忽曰晉元帝宋髙宗皆有所受命二王立不以正簒也天祥曰景炎乃度宗長子徳祐親兄不可謂不正登極於徳祐去位之後不可謂簒陳丞相以太皇命奉二王出宫不可謂無所受命博囉等皆無辭但以無受命為解天祥曰天與之人歸之雖無傳授之命推戴擁立亦何不可博囉怒曰爾立二王竟成何功天祥曰立君以存宗社存一日則盡臣子一日之責何功之有曰既知其不可何必為天祥曰父母有疾雖不可為無不下藥之理盡吾心焉不救則天命也今日天祥至此有死而已何必多言博囉欲殺之而元主及大臣不可𢎞範病中亦表奏天祥忠於所事欲釋勿殺乃囚之 元至元十九年十二月殺宋丞相文天祥先是天祥留燕三年坐卧一小樓足不履地時帝求南人有才者甚急王積翁薦之帝即遣積翁諭旨欲用之天祥曰國亡吾分一死耳倘縁寛假得一黄冠歸故鄉他日以方外備顧問可也若遽官之非直亡國之大夫不可與圗存舉其平生而盡棄之將焉用我積翁欲令宋官謝昌言等十人請釋為道士留夢炎不可曰天祥出復號召江南置吾十人於何地事遂寢帝知其不可屈議將釋之有以天祥起兵江西事為言者乃不果釋至是有閩僧言土星犯帝座疑有變未幾中山有狂人自稱宋主有衆千人欲取文丞相京城亦有中山薛保住上匿名書言某日燒蓑城葦率兩翼兵為亂丞相可無憂者朝廷疑之遂撤蓑城葦遷瀛國公及宋宗室於上都疑丞相為天祥乃詔天祥入諭之曰汝移所以事宋者事我當以汝為相矣天祥曰天祥為宰相安事二姓願賜之一死足矣帝猶未忍遽麾之退左右立贊從其請遂詔殺之於都城之柴市天祥臨刑從容謂吏卒曰吾事畢矣南向再拜死年四十七其衣帶中有贊曰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惟其義盡所以仁至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庻幾無愧其妻歐陽氏收其尸面如生天祥為人豐頥兩目烱然博學善論事作文未嘗起草尤長於詩居獄四年忠義之氣一著於詩歌累數十百篇至是兵馬司籍所存上之觀者無不流淚悲慟有得其一履者亦寶藏之尋有義士張毅甫者負其骨歸葬吉州適家人自廣東奉其母曽夫人之柩同日至城下以為忠孝所感云初天祥開督府置僚屬一時知名者四十餘人而遙請號令稱幕府文武士者不可悉數然皆一念向正至死靡悔廬陵鄧光薦曰天祥奉詔勤王獨行其志屢躓而愈奮故其軍日敗勢日蹙而歸附日衆從之者沉家亡族而不悔雖人心向中國思趙氏亦由天祥之神氣意度足以感悟之也 史臣曰自古志士欲信大義於天下者不以成敗利鈍動其心君子命之曰仁以其合天理之正即人心之安耳宋徳祐亡矣文天祥奉兩孱主崎嶇嶺海以圖興復兵敗身執終不可屈而從容伏鑕就死如歸是其所欲有甚於生者可不謂之仁哉許有壬曰宋養士三百年得人之盛軼漢唐而過之及天命已去文天祥萬變不渝一旦就義光明俊偉俯視一世祼將膚敏之士不知為何物也宋之亡守節不屈者有之未有有為若天祥者事固不可以成敗論也 二十五年夏四月徵故宋江西招諭使謝枋得初枋得遁入建陽時程鉅夫至江南訪求人才薦宋遺士三十人枋得亦在列枋得方居母䘮遺書鉅夫曰大元制世民物一新宋室孤臣只欠一死枋得所以不死者九十三嵗之母在堂耳罪大惡極天不勦厥命而奪其所恃以為命枋得自今無意人間事矣當執事薦士時豈知枋得有母之䘮衰絰之服不可入公門稽之古禮子有父母之䘮君命三年不過其門所以教天下之孝也傳曰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為人臣不盡孝於家而能忠於國者未之有也枋得親䘮未克葬持服未三年若違禮背法從郡縣之令順執事之意其為不孝莫大焉語曰人豈不自知枋得自知不才久矣亡國之大夫不可以圖存李左車猶能言之况稍知詩書識義理者乎淳祐甲辰丞相史嵩之父沒天子詔起復嵩之雖不來太學生叩閽而攻之其詞曰天子當為國家扶綱常為天地立人極奪情非令典起復非美名朝臣惟徐元𤇍上疏主正論力勸君父宜令嵩之終三年䘮人心天理不可冺滅咸淳甲戌而後不復有禮法矣賈似道起復為平章徐直方起復為尚書陳宜中起復為宰相劉黼起復為執政三綱四維一朝㫁絶此生靈所以為肉為血宋之所以為肉為血也豈非後車之明鑒乎忠臣論事必識大體君子取人先觀大節執事不可稱匪其人而孤大元求才之意枋得不可進不以禮而誤執事知人之明既而留夢炎亦薦之枋得復遺書夢炎曰江南人才未有如今日之可恥春秋以下人物本不足道今欲求一人如吕飴甥程嬰杵臼厮養卒不可得也紂之亡也以八百國之精兵而不敢抗夷齊之正論武王太公凜凜無所容急以興滅繼絶謝天下殷之後遂與周並立使三監淮夷不叛武庚必不死殷命必不黜夫女真之待二帝亦慘矣王倫一押邪無賴市井小人謂梓宫可還太后可歸終則二事皆符其言今一王倫且無之則江南無人才可見也今吾年六十餘矣所欠一死耳豈復有他志哉終不行 二十六年夏四月福建㕘知政事魏天祐執宋謝枋得至燕不屈死之初天祐見時方以求才為急欲薦枋得為功使其友趙孟⿺誘枋得入城與之言坐而不對或嫚言無禮天祐不能堪乃譲曰封疆之臣當死封疆安仁之敗何以不死枋得曰程嬰公孫杵臼二人皆忠於趙一死於十五年之前一死於十五年之後萬世之下皆不失為忠臣王莽簒漢十四年龔勝乃餓死亦不失為忠臣司馬子長云死有重於泰山有輕於鴻毛㕘政豈足知此天祐怒逼之北行枋得以死自誓自離嘉興即不食二十餘日不死乃復食既渡采石惟茹少蔬果積數月困殆是月朔日至燕問太后攅所及瀛國所在再拜慟哭已而疾甚遷憫忠寺見壁間曹娥碑泣曰小女子猶爾吾豈不汝若哉留夢炎使醫持藥雜米飲進之枋得怒擲之於地不食五日死子定之獲骨歸葬信州枋得天資嚴厲雅負奇氣風岸孤峭不能與世軒輊而以天時人事推宋必亡於二十年後每論樂毅申包胥張良諸葛亮事常若有千古之憤者而以植世教立民彞為任富貴貧賤一不動其中初枋得之北行也貧苦已甚衣結履穿人有嘗徳之者賙以金帛辭不受又為詩别其門人故友時以為讀其辭見其心慨慷激烈真可以使頑夫廉懦夫立云













  宋史紀事本末卷二十八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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