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名臣言行錄 (四庫全書本)/全覽1

宋名臣言行錄 全覽1 全覽2


  欽定四庫全書     史部七
  宋名臣言行錄     傳記類三總錄之屬提要
  等謹案宋名臣言行錄前集十巻後集十四巻續集八巻别集二十六巻外集十七巻前集後集並朱子撰續集别集外集李幼武所補編㓜武字士英廬陵人據其續集序文蓋理宗時所作其始末則未詳觀其外集所錄皆道學宗派則亦講學家矣趙希弁讀書附志載此書七十二巻今合五集計之實七十五巻殆傳刻者誤以五為二歟朱子自序謂讀近代文集及紀傳之書多有禆於世教於是掇取其要聚為此書乃編中所錄如趙普之陰險王安石之堅僻吕惠卿之姦詐與韓范諸人並列莫詳其㫖明楊以任序謂是書各臚其實亦春秋勸懲之㫖非必専以取法又解名臣之義以為名以藏偽有敗而不敗者其置詞頗巧然劉安世氣節凛然争光日月盡言集元城語錄今日尚傳當日不容不見乃不登一字則終非後人所能喻考吕祖謙東萊集有與汪尚書書曰近建寧刻一書名五朝名臣言行錄案祖謙所見係前集故但稱五朝云是朱元晦所編其間當考訂處頗多近亦往問元晦未報不知曽過目否晦庵集中亦有與祖謙書曰名臣言行錄一書亦當時草草為之其間自知尚多謬誤編次亦無法初不成文字因看得為訂正示及為幸云云則是書瑕瑜互見朱子原自不諱講學家一字一句尊若春秋恐轉非朱子之意矣又葉盛水東日記曰今印行宋名臣言行錄前集後集續集别集外集有景定辛酉浚儀趙崇硂引云其外孫李㓜武所輯且云朱子所編止八朝之前士英所編則南渡中興之後四朝諸名臣也今觀後集一巻有李綱二巻有吕頤浩三巻有張浚皆另在巻前不在目錄中又缺殘脱板甚多頗疑其非朱子手筆為後人所増損必多葢朱子纂輯本意非為廣聞見期有補於世教而深以虚浮怪誕之説為非今其間吕夷簡非正人而記翦髭賜藥之詳余襄公正人而有杖臀懐金之恥蘇子瞻蘇木私鹽等事亦無甚闗繫若此者葢不一也李居安所謂翦裁纂要是之謂歟嘗見章副使繪有此書巾箱小本又聞叔簡尚寳家有宋末廬陵鍾堯俞所編言行類編舉要十六巻前後集尚俟借觀以祛所惑云云則盛於此書亦頗有所疑顧就其所錄觀之宋一代之嘉言懿行畧具於斯旁資檢閲固亦無所不可矣㓜武所補大扺一歩一趨無甚出入其所去取不足以為重輕以原本附驥而行今亦姑並存之備考核焉乾隆四十四年正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鍚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費墀











  宋名臣言行錄前集原序
  予讀近代文集及記事之書觀其所載國朝名臣言行之迹多有補於世教者然以其散出而無統也既莫究其始終表裏之㑹而又汨於虚浮怪誕之說予常病之於是掇取其要聚為此書以便記覽尚恨書籍不備多所遺闕嗣有所得當續書之新安朱熹序











  欽定四庫全書
  宋名臣言行錄前集巻一
  宋 朱子 纂集
  趙普 韓國忠獻王
  字則平幽州人事太祖太宗位至中書令配享太祖廟庭
  普為滁州判官太祖與語竒之㑹獲盜百餘人將就死普意其有寃啟太祖更訊之所全活十七八范蜀公䝉求
  太祖既得天下誅李筠李重進召普問曰天下自唐季以來數十年間帝王凡易十姓兵革不息蒼生塗地其故何也吾欲息天下之兵為國家建長乆之計其道何如普曰陛下之言及此天地人神之福也唐季以來戰鬭不息國家不安者其故非它節鎮太重君弱臣強而已今所以治之無它竒巧惟稍奪其權制其錢榖收其精兵則天下自安矣語未畢上曰卿勿復言吾已諭矣頃之上因晚朝與故人石守信王審琦等飲酒酣上屏左右謂曰我非爾曹之力不得至此念汝之徳無有窮已然為天子亦大艱難殊不若為節度使之樂吾今終夕未嘗敢安枕而卧也守信等皆曰何故上曰是不難知居此位者誰不欲為之守信等皆惶恐頓首曰陛下何為出此言今天命已定誰敢有異心上曰不然汝曹雖無心其如汝麾下之人欲富貴者何一旦以黄袍加汝身汝雖欲不為不可得也皆頓首涕泣曰臣等愚不及此惟陛下哀憐指示可生之塗上曰人生如白駒過隙所為好富貴者不過欲多積金錢厚自娱樂使子孫無貧乏耳汝曹何不釋去兵權擇便好田宅市之為子孫立永乆之業多置歌兒舞女日飲酒相歡以終其天年君臣之間兩無猜嫌上下相安不亦善乎皆再拜謝曰陛下念臣及此所謂生死而肉骨也明日皆稱疾請解軍權上許之皆以散官就第所以慰撫賜賚之甚厚與結婚姻更置易制者使主親軍其後又置轉運使通判使主諸道錢榖收選天下精兵以備宿衛而諸功臣亦以善終子孫富貴迄今不絶鄉非韓王謀慮深長太祖聰明果斷天下何以治平至今戴白之老不覩干戈聖賢之見何其逺哉普為人隂刻當其用事時以睚眦中傷人甚多然其子孫至今享福禄國初大臣鮮能及者得非安天下之謀其功大乎太祖既納韓王之謀數遣使者分詣諸道選擇精兵凡其材力伎藝有過人者皆收補禁軍聚之京師以備宿衛厚其粮賜居常躬自按閲訓練皆一以當百諸鎮皆自知兵力精鋭非京師之敵莫敢有異心者由我太祖能強幹弱枝制治于未亂故也
  太祖寵待韓王如左右手御史中丞雷徳驤劾奏普強市人第宅聚歛財賄上怒叱之曰鼎鐺尚有耳汝不聞趙普吾之社稷臣乎命左右曳于庭數匝徐使復冠召升殿曰今後不宜爾且赦汝勿令外人知也並涑水記聞
  太祖即位之初數出㣲行以偵伺人情或過功臣家不可測普每退朝不敢脱衣冠一日大雪向夜普謂帝不復出矣乆之聞叩門聲普亟出帝立風雪中普惶懼迎拜帝曰巳約晉王矣已而太宗至共於普堂中設重䄄地坐熾炭燒肉普妻行酒帝以嫂呼之普從容問曰夜乆寒甚陛下何以出帝曰吾睡不能著一榻之外皆它人家也故來見卿普曰陛下小天下耶南征北伐今其時也願聞成算所向帝曰吾欲下太原普黙然乆之曰非臣所知也帝問其故普曰太原當西北二邉使一舉而下則二邉之患我獨當之何不姑留以俟削平諸國則彈丸黒子之地將無所逃帝笑曰吾意正如此特試卿耳遂定下江南之議帝曰王全斌平蜀多殺人吾今思之猶耿耿不可用也普于是薦曹彬為將以潘美副之邵氏聞見錄
  太祖欲使符彦卿典兵韓王屢諌以為彦卿名位已盛不可復委以兵柄上不聴宣已出韓王復懐之請見上曰卿苦疑彦卿何也朕待彦卿至厚彦卿能負朕耶王曰陛下何以能負周世宗上黙然遂中止記聞
  太祖一日以幽燕地圖示中令問所取幽燕之䇿中令曰圖必出曹翰帝曰然又曰翰可取否中令曰翰可取孰可守帝曰以翰守之中令曰翰死孰可代帝不語乆之曰卿可謂逺慮矣帝自此絶口不言伐燕至太宗因平河東乘勝欲搗燕薊時中令鎮鄧州上疏力諌其憂國愛民之深言出乎文章之外雖雜陸宣公論事中不辨也聞見錄
  普嘗欲除某人為某官不合太祖意不用明日復奏之又不用明日又奏之上怒取其奏壊裂投地普顔色自若徐拾奏歸補綴明日復進之上乃悟用之後果稱職
  太祖時嘗有羣臣立功當遷官上素嫌其人不與普堅以為請上怒曰朕固不為遷官將若何普曰刑以懲惡賞以酬功古今通道也且刑賞者天下之刑賞非陛下之刑賞也豈得以喜怒専之上怒甚起普亦隨之上入宮普立於宮門乆之不去上悟乃可其奏並記聞
  普為相於㕔事坐屏後置二大甕凡有人投利害文字皆置中滿即焚於通衢聞見錄
  太祖嘗與普議事不合曰安得宰相如桑維翰者與之謀乎普對曰使維翰在陛下亦不用葢維翰愛錢上曰茍用其長亦當䕶其短措大眼孔小賜與十萬貫塞破屋子矣楊文公談苑
  太祖豁達既得天下普屢以㣲時所不足者言之欲潛加害上曰不可若塵埃中總教識天子宰相則人皆去尋也自後普不復敢言普公談錄
  普秉政江南後主以銀五萬兩遺普普白太祖太祖曰此不可不受但以書答謝少賂其來使可也既而後主遣弟從善入貢常賜外宻賚白金如遺普之數江南君臣始震駭上之偉度談苑
  太祖忽幸普第時兩浙錢俶方遣使致書及海物十瓶於普置在左廡下㑹車駕至倉卒出迎不及屏也上顧見問何物普以實對上曰此海物必佳即命啟之皆滿貯𤓰子金也普惶恐頓首謝曰臣未發書實不知若知之當奏聞而却之上笑曰取之無慮彼謂國家事皆由汝書生耳因命普謝而受之記聞
  始為相太祖命薛居正呂餘慶參知政事以副之不知印不奏事不押班但奉行制書而已事無大小一決於王開寳中盧多遜因對屢攻其短雷有鄰復奏其庇吏受賕上怒下御史府案問抵吏罪詔參知政事更知印押班奏事以分其權
  王性深沈有岸谷多忌刻以吏道聞寡學術太祖嘗勸以讀書晚年手不釋巻為相以天下為已任沈毅果斷當世無與為比
  昭憲太后聰明有智度嘗與太祖參決大政及疾篤太祖侍藥餌不離左右太后曰汝知所以得天下乎上曰此皆祖考與太后之餘慶也太后笑曰不然正由柴氏使幼兒主天下耳因戒太祖曰汝萬嵗後當以次傳之二弟則并汝之子亦獲安矣太祖頓首泣曰敢不如母教太后因召普於榻前為約誓書普於紙尾自署名云臣普書藏之金匱命謹宻宮人掌之及太宗即位普為多遜所譛出守河陽日夕憂不測上一旦發金匱得書大悟遂遣使急召之普惶恐為遺書與家人别而後行既至復為相並記聞
  太平興國中朝士祖吉典郡奸贓事覺下獄時郊禮將近太宗怒其貪墨諭百執政特俾郊赦不宥普奏曰敗官抵罪宜正刑辟然國家卜郊肆類所以對越天地告休神明吉本何人安足以隳改陛下赦令哉上善其對而止沂公筆錄
  彌徳超自冗列為諸司使驟被委遇誣奏曹彬有不軌謀太宗疑之拜徳超樞宻副使不數月普拜相因為辯雪上乃大悟即逐徳超而待彬如故自是數日上頗不懌從容謂普曰朕以聴斷不明幾悟大事夙夜循省内愧于心普對曰陛下知徳超才幹而任用之察曹彬無罪而昭雪之有勞者進有罪者誅物無遁情事至立斷此所以彰陛下之明聖也雖堯舜何以過哉上于是釋然沂公筆談
  李繼遷擾邉太宗用普計封趙保忠守夏臺故地令滅之保忠反與繼遷合謀大為邉患玉壺清話
  曹彬 濟陽武惠王
  字國華真定人事太祖太宗真宗位至樞宻使配享太祖廟庭
  太祖始事周世宗于澶州彬為世宗親吏掌茶酒太祖嘗從求酒彬曰此官酒不敢相與自沽酒以飲太祖既即位語羣臣曰世宗舊吏不欺其主者獨曹彬耳由是委以腹心使監征蜀之軍記聞
  大舉伐蜀以王為都監時諸將皆欲屠城殺降以逞威暴唯王申禁戢之令明勸賞之法繇是乘破竹之勢不血刃而峽中郡縣悉下兩川平王與諸將㑹成都大將王全斌等日夕縱酒不恤軍事部下列校皆求取無厭蜀人苦之王屢勸全斌宜速振旅凱旋全斌等逗留不發卒致全師雄等作亂郡縣相應盜賊蠭起王與崔彦進悉力剪平之洎全斌等歸闕太祖盡得全斌等所為事狀又面詰王仁贍仁贍厯詆諸將奢縱不法事冀以自解止言清慎亷恪惟曹彬一人耳太祖怒全斌等並下吏議即日授王宣徽南院使充義成節度使王獨懇請曰收蜀將校皆得罪臣以無功獨䝉厚賞恐無以勸天下太祖笑曰卿有茂功加以不伐設有㣲累仁贍肯惜言哉夫懲惡勸善所以勵臣子也王不敢辭李宗諤撰行狀
  彬討蜀初克成都有獲婦女者彬悉閉于一第竅以度食且戒左右曰是將御當宻衛之洎事罷咸訪其親以還之無者備禮以嫁之及師還輜重甚多或譛言悉竒貨也太祖宻令伺之圖書也無銖金寸錦之附焉掇遺
  仁贍自劒南獨先歸闕乞見厯數王全斌等貪縱之狀太祖笑謂曰納李廷珪女擅開豐徳庫取金寳此又誰耶仁贍惶怖叩伏待罪曰此行清介畏慎止有曹彬一人爾記聞
  太祖遣王全斌等平蜀全斌殺降兵三千人時曹彬不從但收其文案不署字及師還太祖傳宣送中書取勘左右曰方克復西蜀回雖殺降兵亦不可便案劾今後陛下如何用人太祖曰不然河東江南皆未歸服若不勘劾恐今後委任者轉亂殺人但且令勘劾洎勘案成宣令後殿見責問曰如何敢亂殺人又曰曹彬但退不干你事曹不退但叩頭伏罪曰臣同商議罪合誅戮太祖遂皆原之後忽一日宣曹并潘美曰命汝收江南又顧曹曰更不得似往時西川亂殺人曹徐奏曰臣若不奏恐陛下未知曩日西川殺降之事臣曽商量固執不下臣見收得當日文案元不著字太祖令取覽之謂曰如此則當時何故堅執服罪曰臣初與全斌等同被委任若全斌等獲罪臣獨清雪不為穏便所以一向服罪太祖曰卿既欲自當罪又安用留此文字曰臣初謂陛下必行誅戮故留此文書令老母進呈乞全老母之命太祖尤器遇之晉公談錄
  太祖遣曹彬潘美征江南彬辭才力不迨乞别選能臣潘美盛言江南可取帝大言諭彬曰所謂大將者能斬出位犯分之副將則不難矣美汗下不敢仰視將行夜召彬入禁中帝親酌酒彬醉宮人以水沃其面既醒帝撫其背以遣曰㑹取㑹取他本無罪只是自家著他不得葢欲以恩徳來之也是故以彬之厚重美之明鋭更相為助令行禁止未嘗妄戮一人而江南平聞見錄
  彬累遣告城中大軍決取十一月二十七日破城宜早為之圖後主將遣其愛子清源郡公仲寓入覲至仲冬下旬日日克期仲寓未出彬累遣督之言郎君到寨四面即罷攻後主終惑左右之言以為堅壘如此天象無變豈可計日而取葢敵人之言豈足為信但報言行李之物未備宮中之宴餞未畢將以二十七日出彬又令懇言至二十六日亦無及矣果以是日城陷整軍成列至其宮城門後主方開門奉表納降彬答拜為之盡禮先是宮中預積薪後主誓言若社稷失守當携血屬以赴火既見彬彬諭以歸朝俸賜有限費用至廣當厚自齎裝既歸有司之籍則無及矣遣後主入治裝禆將梁逈田欽祚皆力爭以為茍有不虞咎將誰執彬曰非爾所知觀煜神器懦夫女子之不若豈能自引決哉煜果無他彬遣五百人為搬致輜重登舟後主既失國殊無心問家計所賫特鮮矣談苑
  江南官吏親屬有為軍士所掠者王即時遣還之因大搜軍中無得匿人妻女振乏絶恤鰥寡吳人大悦及歸舟中無它物惟圖籍衣被而已行狀
  彬攻金陵垂克忽稱疾不視事諸將皆來問疾彬曰余之病非藥石所愈唯須諸公共發誠心自誓以克城之日不妄殺一人則自愈矣諸將許諾共焚香為誓明日稍愈及克金陵城中皆安堵如故曹翰克江州忿其乆不下屠戮無遺彬之子孫貴盛至今不絶翰卒未三十年子孫有乞匄于海上者矣記聞
  太祖遣彬等下江南許以平定之日授之相印洎凱旋恩禮愈厚而絶無前命彬等因曲宴從容陳叙及之上曰非忘之也頋念河東未下而卿等官位隆重豈可更親此事耶彬等宴退其家各賜錢百萬其重爵勸功若此沂公筆錄彬怏怏而退至家見錢滿室乃歎曰好官亦不過多得錢耳何必使相也記聞
  以功拜樞宻使王在宥宻常公服危坐如對君父接小吏亦以禮未嘗以名呼歸私第唯閉閤宴居不妄通賔客五鼓纔動巳待漏于禁門矣雖雪霜不易其操如此者八年行狀
  嘗知徐州有吏犯罪既立案逾年然後杖之人皆不曉其㫖彬曰吾聞此人新娶婦若杖之彼其舅姑必以婦為不利而惡之朝夕詬罵使不能自存吾故緩其事而法亦不赦也記聞
  嘗曰自吾為將殺人多矣然未嘗以私喜怒輙戮一人其所居堂室弊壊子弟請加修葺公曰時方大冬墻壁瓦石之間百蟲所蟄不可傷其生其仁心愛物如此既平江南回詣閤門入見牓子稱奉勑江南幹當公事回其謙恭不伐又如此歸田錄
  王始生周嵗日父母以百玩之具羅于席觀其所取王左手提干戈右手取俎豆須臾取一印餘無所視後果為樞宻使相卒贈濟陽王配享帝廟公雖兼領將相不以爵禄自大造門者皆降廡而揖不名呼下吏吏之禀白者雖劇暑不冠不見伐江南西蜀二國諸將皆捆載而歸惟公但圖史衾簟而巳玉壺清話
  為樞宻使向敏中為副使時契丹犯塞繼遷叛命每軍書狎至上必亟召樞臣計議彬則曰此狂㓂當速發兵誅討斬決而已止用強弩若干步兵若干足矣敏中徐曰某所儲廩未備或道途邉逺或出兵非其時當别施方略制之纎悉措置多從敏中所議上謂將帥難其人彬必懇激而言臣請自效更無它説敏中常私怪之及子瑋亦有將材累厯邉任威名甚重晚自樞貳出鎮西鄙臨事整衆酷類先君復果于戰鬭而不肯以安民柔逺為意豈將帥之體固當若是耶筆錄
  彬前後征討凡降四國主江南西川廣南湖南也未嘗殺一無辜諸子皆賢今瑋琮璨繼領旄鉞陶弼觀王畫像有詩曰蒐兵四解降王縛教子三登上將壇其後少子玘追封王爵實生慈聖光獻太后輔佐仁宗母儀累朝非元功隂徳享報深厚何以至此雖漢馬唐郭無以過此渑水燕談
  范質 魯國公
  字文素大名人登後唐第相太祖官至太傅
  質自從仕未嘗釋巻人或勉之質曰昔嘗有異人與吾言它日必當大任茍如其言無學術何以處之䝉求
  周祖自鄴舉兵向闕京師亂公隠于民間一日坐封丘巷茶肆中有人貌怪陋前揖曰相公無慮時暑中所執扇偶書大暑去酷吏清風來故人二句其人曰世之酷吏寃獄何止如大暑也公他日當深究此弊幸無忘吾言公惘然乆之後至祅廟後門見一土木短鬼其貌肖茶肆見者公心異焉亂定公大用首建議律條繁廣輕重無據吏得以因縁為姦周祖特詔詳定是為刑統聞見錄
  質初作相與馮道同堂道意輕其新進潛視所為質初知印當判事語堂吏曰當判之事並施籖表得以視而書之慮臨文失誤貽天下笑道聞嘆曰自識大體吾不如也質果為名相談錄
  質奉行制敕未嘗破律每命刺史縣令必以戸口版籍為急䝉求
  周恭帝之世有右拾遺直史館鄭起上宰相范質書言太祖得衆心不宜使典禁兵質不聴及太祖入城諸將奉登明徳門太祖命軍士皆釋甲還營太祖亦歸公署釋黄袍俄而將士擁質及王溥魏仁溥等皆至太祖嗚咽流涕曰吾受世宗厚恩今為六軍所逼一旦至此慙負天地將若之何質等未及對軍校羅彦⿰王⿱亠𭾱按劒厲聲曰我輩無主今日必得天子太祖叱之不退質頗誚讓太祖且不肯拜王⿰氵専 -- 溥先拜質不得已從之且稱萬嵗周帝内出制書禪位及太宗即位先命⿰氵専 -- 溥致仕葢薄其為人也又嘗稱質之賢曰惜也但欠世宗一死耳記聞
  質謂太祖曰太尉既以禮受禪則事太后當如母養少主當如子太祖揮涕許諾由是深敬重質仍以為相者累年終質之世太后少主皆無恙故太祖太宗每言賢相必以質為稱首龍川別志
  公自以執政之地生殺慘舒所係茍不能蚤夜兢慎悉心精慮敗事覆餗憂患畢至加之道有枉直時有險夷居其位者今古所難嘗謂同列曰人能鼻吸三斗醇醋即可為宰相矣筆錄
  舊制宰相早朝上殿命坐有軍國大事則議之從容賜茶而退自餘紙尾用御印可其奏謂之印畫降出奉行而已由唐五代不改其制國初范質王溥魏仁溥自以前朝舊相且憚太祖英睿具劄子面取進止朝退各疏其事所得上㫖臣等同署字以志之自是奏御寖多或至旰昃命坐啜茶之禮尋亦廢罷今遂為定式筆錄
  公以亷介自持未嘗受四方饋遺前後所得禄賜多給孤遺閨門之中食不異品身沒之後家無餘貲後太祖因講求輔相謂侍臣曰朕聞范質但有所居宅不營産真宰相也太宗亦素重質以為循規矩惜名器持亷節無出質之右者
  竇儀
  字可象薊州人登晉朝第國初再入翰林弟儼侃偁僖皆繼登科
  太祖欲改元謂宰相曰今改年號須古來未有者時宰相以乾徳為請且言前代所無三年正月平蜀蜀宮人有入掖庭者上因閲其奩具得鑑背字云乾徳四年鑄大驚曰安得四年所鑄乎出鑑以示宰相皆不能對乃召學士陶榖竇儀奏曰蜀少主曽有此號鑑必蜀中所鑄上大喜因嘆曰作宰相須是讀書人自是大重儒臣矣劉貢父詩話
  王著既貶官内署闕人太祖謂范質等曰王著昨以酒失既貶官深嚴之地當選慎重之士以處之質等對以前朝學士惟竇儀清介謹厚然頃自翰林遷端明今又官為尚書難於復召上曰禁中非此人不可卿當諭朕意令勉赴所職即日再入翰林為學士金坡遺事
  儀為翰林學士時趙普専政帝患之欲聞其過一日召儀語及普所為多不法且譽儀早負才望之意儀盛言普開國元勲公忠亮直社稷之重帝不悦儀歸言於諸弟張酒引滿語其故曰我必不能作宰相然亦不詣朱崖吾門可保矣既而召學士盧多遜多遜嘗有憾于普又喜其進用遂攻普之短果罷相出鎮河陽普之罷甚危賴以勲舊脱禍多遜遂參知政事作相太平興國七年普復入相多遜有崖州之行是其言之驗也談錄
  太祖下滁州世宗命儀籍其帑藏至數日太祖遣親吏取藏絹儀即白曰公初下城雖傾藏取之誰敢言者今既有籍即為官物非詔㫖不可得也後太祖屢對大臣稱儀有守欲以為相趙普忌其剛直乃引薛居正參知政事及儀卒太祖聞之驚嘆曰天何奪我竇儀之速耶
  儼顯徳中上疏言六綱一曰明禮二曰崇樂三曰熙政四曰正刑五曰勸農六曰經武並䝉求
  太祖常晚坐崇政殿召學士儼對儼至屏樹間見之不進中使促不應上訝其乆不出笑曰竪儒以我燕服爾遽命袍帶儼遂趨出筆錄
  儼尤善推步星厯與盧多遜楊徽之同在諌垣謂二公曰丁夘嵗五星當聚奎奎主文明又在魯分自此天下始太平二拾遺必見之老夫不預也至乾徳間五星果聚於奎玉壺清話
  竇偁為晉府記室賈琰為判官每諸王宗室宴集琰必怡聲下氣褒讚㨗給偁叱之曰賈氏子何巧言令色之甚獨不懼于心耶太宗甚怒白太祖斥出為涇州節判後即位思之召為樞宻直學士數月參政中謝語之曰汝知何以及此偁曰陛下以臣往年覇府遭逢所以至此耳上曰不然以卿嘗面折賈琰故任卿左右思聞直言耳談錄
  儀為性嚴重家法整肅每對客坐即二侍郎三起居四參政五補闕皆侍立焉晉公談錄
  李昉 文正公
  字明逺深州人舉漢進士相太宗
  昉在周朝知開封府人望已歸太祖而昉獨不附王師入京昉又獨不朝貶道州司馬三嵗徙延州别駕在延州為生業以老三嵗當徙不願内徙後二年宰相奏其可大用召判兵部昉五辭既至上勞之昉曰臣前日知事周而已今以事周之心事陛下上大喜曰宰相不謬薦人談叢
  太宗語侍臣曰朕何如唐太宗左右互辭以讚獨昉無他言㣲誦白居易諷諌七徳舞詞曰怨女三千放出宮死囚四百來歸獄上聞之遽興曰朕不及朕不及卿言警朕矣掇遺
  太宗時與宋琪同建議復時政記月終送史館先進御而後付有司時政記進御自昉始也
  盧多遜與昉相善昉待之不疑多遜知政多毁昉人以告昉昉不信之後太宗語及多遜事昉頗為解釋太宗曰多遜毁卿一錢不直昉始信之太宗由是目昉為善人並䝉求
  公為相有求差遣見其人材可取將收用必正色拒之已而擢用或不足收用必和顔温語待之子弟或問其故公曰用賢人主之事我若受其請是市私恩也故峻絶之使恩歸于上若其不用者既失所望又無善辭此取怨之道也
  公常期王旦為相自小官薦進之公病召旦勉以自愛既退謂其子弟曰此人後日必為太平宰相然東封西祀亦不能救也並巵史
  呂䝉正 許國文穆公
  字聖功河南人舉進士甲科相太宗真宗
  淳化三年太宗謂宰相曰治國之道在乎寛猛得中寛則政令不成猛則民無措手足有天下者可不慎之哉呂䝉正曰老子稱治大國若烹小鮮夫魚擾之則亂近日内外皆來上封求更制度者甚衆望陛下漸行清淨之化上曰朕不欲塞人言路至若愚夫之言賢者擇之亦古典也趙昌言曰今朝廷無事邉境寧謐正當力行好事之時上喜曰朕終日與卿論此事何愁天下不治茍天下親民之官皆如此留心則刑清訟息矣談苑
  上聞汴水輦運卒有私質市者謂侍臣曰幸門如鼠穴何可塞之但去其尤者可矣篙工楫師茍有少販鬻但無妨公不必究問冀官物之入無至損折可矣䝉正曰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小人情偽在君子豈不知之若以大度兼容則萬事兼濟曹參不擾獄市者以其兼愛善惡窮乏則姦慝無所容故慎勿擾也聖言所發正合黄老之道事實
  國朝三入中書惟公與趙韓王爾未嘗以親戚徼寵子從簡當奏補舊制宰相奏子起家即授水部員外郎加朝階公奏曰臣昔忝甲科及第釋褐止授六品京官況天下材能老于巖穴不能霑寸禄者無限今從簡始離襁褓一物不知膺此寵命恐罹隂譴止乞以臣釋褐所授官補之固讓方允止授六品京官自爾為制湘山野錄
  䝉正不喜記人過初參知政事入朝堂有朝士於簾内指之曰是小子亦參政邪䝉正徉為不聞而過之其同列怒令詰其官位姓名䝉正遽止之曰若一知其姓名則終身不能復忘固不如無知也且不問之何損時皆服其量記聞
  有一朝士家藏古鑑自言能照二百里欲因公弟獻以求知其弟伺間從容言之公笑曰吾面不過楪子大安用照二百里其弟遂不復言聞者歎服以謂賢於李衛公逺矣歸田錄
  公嘗問諸子曰我為相外議如何諸子云大人為相四方無事蠻夷賔服甚善但人言無能為事權多為同列所爭公曰我誠無能但有一能善用人爾此誠宰相之事也公夾袋中有冊子每四方人替罷謁見必問其有何人才客去隨即疏之悉分門類或有一人而數人稱之者必賢也朝廷求賢取之囊中故公為相文武百官各稱職者以此巵史
  公既致政居洛真宗祀汾隂過洛文穆尚能迎謁至回鑾已病帝為幸其宅問曰卿諸子孰可用公對曰臣諸子皆豚犬不足用有姪夷簡任潁州推官宰相才也帝記其語遂至大用先是富韓公之父貧甚客公門下一日白公曰某兒子十許嵗欲令入書院事廷評大祝公許之其子韓公也公見之驚曰此兒他日名位與吾相似亟令諸子同學供給甚厚公兩入相以司徒致仕後韓公亦兩入相以司徒致仕文穆知人之術如此聞見錄
  張齊賢 文定公
  字師亮曹州人舉賢良方正中第相太宗
  太祖幸西都齊賢以布衣獻䇿太祖召至便坐令面陳其事文定以手畫地條陳十䇿一下并汾二富民三封建四敦孝悌五舉賢六太學七籍田八選良吏九懲姦十恤刑内四説稱㫖文定堅執其六説皆善太祖怒令武士拽出及車駕還京語太宗曰我幸西都唯得一張齊賢耳我不欲爵之以官異時汝可收之為相至太宗即位放進士榜決欲置于髙等而有司偶失掄選在第三甲之末太宗不悦及注官有㫖一榜盡與京官通判文定釋褐將作監丞通判衡州不十年果為相筆錄
  太祖幸西都公獻十䇿于馬前召至行宫賜衛士廊飱文定就大盤中以手取食帝用柱斧擊其首問所言十事文定且食且對略無懼色賜束帛遣之歸謂太宗曰吾幸西都為汝得一張齊賢宰相也聞見錄
  為江南轉運使吉州㳂江有勾欄地錢其地為江水淪陷或官占為船場而所輸錢如故又李氏時民于江中編浮栰以居量丈尺輸税名水場錢公悉奏免之䝉求
  真宗時戚里有爭分財不均者更相訴訟又因入宮自理于上前更十餘斷不能服齊賢請自治上許之公詔訟者曰汝非以彼所分財多汝所分財少乎皆曰然即命各供狀結實乃召兩吏趨歸其家令甲家入乙舎乙家入甲舎貨財無得動分書則交易之訟者乃止上大悦曰朕固知非君莫能定者記聞








  宋名臣言行錄前集巻一
<史部,傳記類,總錄之屬,宋名臣言行錄>



  欽定四庫全書
  宋名臣言行錄前集卷二
  宋 朱子 纂集
  呂端 正惠公
  字易直幽州人以䕃補官相太宗
  公使髙麗遇風濤檣折舟人大恐公恬然讀書若在齋閣玉壺清話
  太宗欲相正惠公左右或曰端為人糊塗鶻突帝曰端小事糊塗大事不糊塗決意相之呂氏家塾記
  保安軍奏獲李繼遷母太宗甚喜時㓂凖為樞宻副使端為宰相上獨召凖與之謀凖退自宰相幕次前過不入端使人邀至幕中曰鄉者上召君何為凖以獲繼遷母告端曰君何以處之凖曰凖欲斬于保安軍北門之外端曰必若此非計之得者也願君少緩其事端將覆奏之即召閤門吏使奏宰相呂端請對上召見之端具道凖言且言昔項羽得太公欲烹之漢髙祖曰願遺我一杯羮夫舉大事者固不顧其親況繼遷乃一悖逆之人哉且陛下今日殺繼遷之母繼遷可擒乎不然徒樹怨讎而益堅其叛心耳宜置于延州使善養視之以招徠繼遷雖不能即降終可以繫其心而母死生之命在我矣上拊髀稱善曰㣲卿幾誤我事即用端䇿
  太宗大漸李太后與宣政使王繼恩忌太子英明隂與參政李昌齡殿前指揮使李繼勲知制誥胡旦謀立潞王元佐太宗崩太后使繼恩召端端知有變鎖繼恩于閤内使人守之而入太后謂曰宮車巳晏駕立嗣以長順也今將何如端曰先帝立太子正為今日豈可違先帝之命更有異議乃迎太子立之
  真宗既即位垂簾引見羣臣端于殿下平立不拜請巻簾升殿審視然後降階率羣臣拜呼萬嵗並記聞
  趙普在中書端為參政趙普謂人曰吾觀呂公奏事得嘉賞未嘗喜遇抑挫未嘗懼真台輔之器也談錄
  公為相持重識大體以清靜簡易為務每奏對同列多異議公罕所建明一日内出手札戒曰自今中書事必經吕端詳酌乃得聞奏公讓不敢當
  錢若水 宣靖公
  字淡成河南人舉進士釋褐位至同知樞宻院事
  為舉子時見陳希夷於華山希夷曰明日當再來若水如期往見有一老僧與希夷擁地爐坐僧熟視若水乆之不語以火箸畫灰作做不得三字徐曰急流中勇退人也若水辭去希夷不復留後若水登科為樞宻副使年方四十致仕希夷初謂若水有仙風道骨意未決命僧觀之僧云做不得故不復留然急流中勇退去神仙中不逺矣僧麻衣道者也聞見錄
  為同州推官有富民家小女奴逃亡不知所之奴父母訟于州命錄事鞫之錄事嘗貸錢于富民不獲乃劾富民父子數人共殺女奴棄屍水中遂失其屍富民不勝搒楚自誣服具上州官審覆無反異若水獨疑之留其獄數日不決錄事詣若水詬之曰若受富民錢欲出其死罪邪若水笑謝曰今數人當死豈可不少留熟觀其獄辭邪留之旬日知州屢趣之不能得上下皆怪之若水一旦詣州屏人言曰若水所以留其獄者宻使人訪求女奴今得之矣知州驚曰安在若水因宻使人送女奴于知州所知州乃垂簾引女奴父母問曰汝今見汝女識之乎曰安有不識也因從簾中推出示之父母泣曰是也乃引富民父子悉破械縱之其人號泣曰㣲使君某滅族矣知州曰推官之賜也其人傾家貲飯僧為若水祈福知州欲奏論其功若水固辭曰若水但求獄事正人不寃耳論功非其本心也朝廷若以此為若水功當置錄事于何地邪知州歎服曰如此尤不可及矣太宗聞之驟加褒擢二年中為樞宻副使記聞
  若水為學士嘗草賜趙保忠詔云不斬繼遷存狡兔之三穴潛疑光嗣持首鼠之兩端太宗覽之甚悦謂若水曰此四句正道著我意又與趙保吉詔有既除手足之親已失輔車之勢其辭甚美太宗批其後云依此詔本極好子延年寳藏之金坡遺事
  李繼隆與轉運使盧之翰有隙欲陷之罪乃檄轉運司期八月出塞令辦芻粟轉運司調發方集繼隆復為檄言八月不利出師當更取十月運司遂散芻粟既而復為檄云賊且入塞當以時進軍芻粟即日取辦是時民輸輓者適散倉卒不可復集繼隆遂奏轉運司乏軍興太宗大怒立召中使一人令乘驛馳取轉運使盧之翰竇玭及某人首丞相呂端樞宻使柴禹錫皆不敢言惟若水爭之請先推驗有狀然後行法上大怒拂衣起入禁中二府皆罷獨若水留廷中不去乆之上出詰之曰爾以同州推官再期為樞宻副使朕所以擢用以爾為賢爾乃不才如是邪對曰陛下不知臣無狀使得待罪二府臣當竭愚慮不避死亡補益陛下以報厚恩李繼隆外戚貴重莫比陛下據其一幅奏書誅三轉運使雖有罪天下何由知之鞫驗事狀明白加誅亦何晚焉獻可替否死以守之臣之常分臣未獲死固不敢退上意解乃召呂端等奏請如若水議先令責狀許之三人皆黜為行軍副使既而虜欲入塞事皆虛誕繼隆坐罷招討知秦州記聞
  詔訪備邉之䇿若水條上五事一擇郡守二募鄉兵三積芻粟四重將帥五明賞罰
  公嘗率衆過河號令軍伍分布行列悉有規節深為戍將所服上知之謂左右朕嘗見儒人談兵不過講之于尊俎硯席之間于文字則引孫吳述形勢皆閒暇清論可也責之于用罕有成效今若水亦儒人曉武深可嘉也時言者請城綏州積兵禦党項詔公自魏乘疾傳往按至則乞罷其役時論韙之玉壺清話
  至道初呂䝉正罷相以僕射奉朝請上謂左右曰人臣當思竭節以保富貴呂䝉正前日布衣朕擢為相今退在班列寂寞想其目穿望復位矣劉昌言曰䝉正雖驟登顯貴然其風望不為忝冐僕射師長百寮資望崇重非寂寞之地且亦不聞其鬱悒也況今巖穴髙士不求榮達者甚多惟若臣輩茍且官禄不足以自重耳上黙然又嘗言士大夫遭時得位富貴顯榮豈得不竭誠報國乎若水言髙尚之人固不以名位為光寵忠正之士亦不以窮達易志操其或以爵禄恩遇之故而效忠于上此中人以下者之所為也上然之及劉昌言罷上問趙鎔等曰頻見昌言否鎔等曰屢見之上曰涕泣否曰與臣等談多至流涕上曰大率如此當在位時不能悉心補職一旦斥去即汛瀾涕泗若水曰昌言實未嘗涕泣鎔等迎合上意耳若水因自念上待輔臣如此葢未嘗有秉節髙邁不貪名勢能全進退之道以感動人主遂貽上之輕鄙將以滿嵗移疾遂草章求解職㑹晏駕不果上及今上之初年再表遜位乃得請談苑
  李沆 文靖公
  字太初洺州人擢進士甲第位至丞相配享真宗廟庭
  沆嘗侍曲宴太宗目送之曰沆風範端凝真貴人也䝉求真宗既與契丹和親王文正公問于公曰和親何如公曰善則善矣然邉患既息恐人主漸生侈心耳文正亦未以為然及上晚年多事廵逰大修宮觀文正乃潛嘆曰李公可謂有先知之明矣記聞
  真宗初即位沆為相王旦參政沆日取四方水旱盗賊奏之旦以為細事不足煩上聴沆曰人主少年長使知四方艱難不然血氣方剛不留意聲色犬焉則土木甲兵禱祠之事作矣吾老不及見此參政他日之憂也及旦親見王欽若丁謂等所為欲諌則業已同之欲去則上遇之厚不忍去乃歎曰李文靖真聖人也龍川志
  沆在相位接賔客常寡言馬亮與沆同年生又與其弟維善語維曰外議以大兄為無口匏維乘間達亮語沆曰吾非不知也然今之朝士得升殿言事上封論奏了無壅蔽多下有司皆見之矣若邦國大事北有強虜西有戎遷日旰條議所以備禦之䇿非不詳究薦紳中如李宗諤趙安仁皆時之英秀與之談猶不能啟發吾意自餘通籍之子坐起拜揖尚周章失措即席必自論功最以希寵奬此有何䇿而與之接語哉茍曲意妄言即世所謂籠罩籠罩之事僕病未能也為我謝馬君沆嘗言居重位實無補萬分唯中外所陳利害一切報罷之此少以報國耳朝廷防制纎悉備具或狥所陳請施行一事即所傷多矣陸象先曰庸人擾之正此謂也憸人茍一時之進豈念民邪談苑
  真宗初即位沆為相帝雅敬沆嘗問治道所宜先沆曰不用浮薄新進喜事之人此最為先帝問其人曰如梅詢曾致堯等是也帝深然之故終帝世數人皆不進用龍川别志
  或薦梅詢可用真宗曰李沆嘗言其非君子時沆沒二十餘年矣歐陽文忠嘗問蘓子容云宰相沒二十年能使人主追信其言以何道子容言獨以無心耳軾謂陳執中俗吏耳特以至公猶能取信主上況如李公才識而濟之無心邪東坡志林
  真宗問公曰人皆有宻啟而卿獨無何也對曰臣待罪宰相公事則公言之何用宻啟夫人臣有宻啟者非讒即佞臣常惡之豈可效尤龜山語録
  公為相真宗嘗夜遣使持手詔問欲以某氏為貴妃如何公對使者引燭焚其詔書附奏曰但道臣沆以為不可其議遂寢吕氏家塾記
  㓂萊公始與丁晉公善嘗以丁之才薦于公屢矣而終未用一日㓂謂公曰比屢言丁謂之才而相公終不用豈其才不足用邪公曰如斯人者才則才矣頋其為人可使之在人上乎莱公曰如謂者相公終能抑之使在人下乎公笑曰他日後悔當思吾言也晚年與㓂權寵相軋交互傾奪至有海康之禍始服文靖之識東軒筆錄
  常讀論語或問之公曰沆為相如論語中節用愛人使民以時兩句尚未能行聖人之言終身誦之可也聞見錄
  沆自奉甚薄所居陋巷㕔事無重門頹垣敗壁不以屑慮堂前藥欄壊妻戒守舍者勿葺以試沆沆朝夕見之經月終不言妻以語沆沆笑謂其弟維曰豈可以此動吾一念哉家人勸治居第未嘗答維因語次及之沆曰身食厚禄時有横賜計囊裝亦可以治第但念内典以此世界為缺陷安得圓滿如意自求稱足今市新宅須一年繕全人生朝暮不可保又豈能乆居巢林一枝聊自足爾安事豐屋哉談苑
  駙馬都尉石保吉求為使相仁宗以問公公曰賞典之行須有所自保吉因縁戚里無攻戰之勞台席之拜恐騰物論他日再三詢之執議如初遂寢其事及公薨數日乃卒拜焉金坡遺事
  張詠嘗謂人曰吾榜中得人最多慎重有雅望無如李文靖深沈有徳鎮服天下無如王公面折庭爭素有風采無如㓂公當方面寄則詠不敢辭王文正公遺事
  元城論本朝名相最得大臣體者惟李沆或曰何以明之李丞相每謂人曰沆在政府無以補報國家但諸處有人上利害一切不行耳此大似失言然有深意且祖宗時經變多矣故所立法度極是穏便正如老醫㸔病極多故用藥不至孟浪殺人且其法度不無小害但其利多耳後人不知遂欲輕改此其害所以紛紛也李丞相每朝謁奏事畢必以四方水旱盗賊不孝惡逆之事奏聞上為之變色慘然不悦既退同列以為非問丞相曰吾儕當路幸天下無事丞相每奏以不美之事以拂上意然又皆有司常行不必面奏之事後告已之公不答數數如此因謂同列曰人主一日豈可不知憂懼若不知憂懼則無所不至矣惟此兩事最為得體在漢時惟魏相能行此兩事以為古今異制方今務在奉行故事而已奏故事詔書凡二十三事敕掾史案事郡國及休告從家還至府輙白四方異聞或有逆賊風雨災變郡不上相輙奏言之此最得宰相太體後之為相者則或不然好逞私智喜變祖宗之法度欺蔽人主惡言天下災異喜變法度則綱紀亂惡言災異則人主驕此大患也元城語錄
  公為相治居第於封丘門内聴事前僅容旋馬或言其太隘公笑曰居第當傳子孫此為宰相㕔事誠隘為太祝奉禮㕔事已寛矣温公訓儉
  王旦 魏國文正公
  字子明魏州人中進士第位至太尉配享真宗廟庭
  王晉公祜事太祖為知制誥太祖遣使魏州以便宜付之告曰使還與卿王溥官職時⿰氵専 -- 溥為相也魏州節度使符彦卿有飛語聞于上祜至魏得彦卿家僮二人挾勢恣横以便宜決配而已及還朝太祖問曰汝敢保符彦卿無異意乎祜曰臣以百口保彦卿又曰五代之君多因猜忌殺無辜故享國不長願陛下以為戒帝怒其語直貶䕶國行軍司馬華州安置祜赴貶親賔送于都門外謂祜曰意公作王⿰氵専 -- 溥官職矣祜笑曰祜不做兒子二郎必做二郎者旦也祜知其必貴手植三槐于庭曰吾子孫必有為三公者已而果然天下謂之三槐王氏云聞見錄
  公通判鄭州建言請天下置常平倉以抑兼并為學士嘗奏事退上目送之曰為朕致太平者必斯人也
  真宗為皇太子太子諭徳見公稱太子學書有法公曰諭徳之職止于是邪歐公撰神道碑
  張士遜言皇太子學書甚好公曰皇太子不待應舉選不必學書由是文懿日以善道規贊皇太子遺事
  趙徳明言民饑求糧百萬斛大臣皆曰徳明新納誓而敢違請以詔書責之真宗以問公公請敕有司具粟百萬于京師詔徳明来取上大喜徳明得詔慙且拜曰朝廷有人
  契丹奏請嵗給外别假錢幣上以示公公曰東封甚近車駕將出以此探朝廷之意耳上曰何以答之公曰止當以㣲物而輕之也乃于嵗給三十萬物内各借三萬仍諭次年額内除之契丹得之大慙次年復下有司契丹所借金帛六萬事屬㣲末仰依常數與之今後永不為例遺事
  大中祥符中天下大蝗真宗使人于野得死蝗以示大臣明日他宰相有袖死蝗以進者曰蝗實死矣請示於朝率百官賀公獨以為不可後數日方奏事飛蝗蔽天上顧公曰使百官方賀而蝗如此豈不為天下笑邪
  宦者劉承規以忠謹得幸病且死求為節度使真宗以語公曰承規待此以瞑目公執以為不可曰他日將有求為樞宻使者奈何至今内臣官不過留後
  薛簡肅公天禧初為江淮發運司辭公公但云東南民力竭矣薛退謂人曰真宰相之言也湘山野錄
  張士遜出為江西轉運使辭公且求教公從容曰朝廷𣙜利至矣張起謝後迭更是職思公言未嘗求錐刀之利識者曰此運使最識大體遺事
  景徳中李迪賈邉皆舉進士有名當時及就省試主文咸欲取之既而皆不與取其巻視之迪以賦落韻邉以當仁不讓於師論以師為衆與注疏異説乃為奏具道所以乞特收試時公為相議曰迪雖犯不考然出於不意其過可恕如邉特立異説將令後生務為穿鑿漸不可長遂收迪而黜邉國朝事實
  宮禁火災公馳入對上驚惶語公曰兩朝所積朕不妄費一朝殆盡誠可惜也公對曰陛下富有天下財帛不足憂所慮者政令賞罰有不當臣備位宰相天災如此臣當罷免繼上表待罪上乃降詔罪已許中外上封事言朝政得失後有大臣言非天災乃某王宫失火禁請置獄出其狀當斬決者數百人公持以歸翌日乞獨對曰初火災陛下降詔罪已臣上表待罪今反歸咎于人何以示信且火雖有迹寧知非天譴邪果欲行法願罪臣始以明無狀上欣然聴納減死者幾百輩遺事
  中書有事關送宻院事礙詔格㓂公在樞府特以聞上以責公公拜謝引咎堂吏皆遭責罰不踰月宻院有事送中書亦違舊詔堂吏得之欣然呈公公曰却送與宻院吏出白㓂公冦大慙翌日見公曰同年甚得許大度量公不答名臣遺事
  公在中書㓂公在宻院中書偶倒用了印㓂公須勾吏人行遣他日樞院亦倒用了印中書吏人呈覆亦欲行遣公問吏人汝等且道宻院當初行遣倒用印者是否曰不是公曰既是不是不可學他不是龜山語錄
  王欽若陳堯叟馬知節同在樞府一日上前因事忿爭上召公公至則見欽若諠譁不已馬公流涕曰願與欽若同下御史府公乃叱欽若曰王欽若對上豈得如此下去上大怒乃命下獄公從容曰欽若等恃陛下顧厚上煩陛下譴訶當行朝典然觀陛下天顔不怡願且還内来日取㫖上許之翌日上召公問欽若等事當如何公曰當黜然未知坐以何罪上曰朕前忿爭無禮公曰陛下奄有天下而使大臣坐忿爭無禮之罪恐外國聞之無以威逺願至中書召欽若等宣示陛下含容之意且戒約之俟少間罷之未晚上曰非卿言朕固難忍月餘皆罷遺事
  王曽張知白陳彭年參預政事因白公曰每奏事其間有不經上覽者公但批㫖奉行恐人言之以為不可公遜謝而已一日奏對公退諸公留身上驚曰有何事不與王旦同来諸公以前説對上曰旦在朕左右多年朕察之無毫髪私自東封後朕諭以小事一面奉行卿等當謹奉之諸公退而愧謝公曰向䝉諭及不可自言曽得上㫖然今後更賴諸公規益名臣遺事
  冦凖為樞使當罷使人私公求為使相公大驚曰將相之任豈可求耶且吾不受私凖深恨之已而制出除凖武勝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凖入見泣涕曰非陛下知臣何以至此真宗具道公所以薦凖者凖始愧嘆以為不可及
  諌議大夫張師徳謁向文簡曰師徳兩詣王相公門皆不得見恐為人輕毁望公從容明之一日方議知制誥公曰可惜張師徳向公曰何謂公曰累于上前説張師徳名家子有士行不意兩及吾門狀元及第榮進素定但當靜以待之耳若復奔競使無階而進者當如何也向公方以師徳之意啟之公曰旦處安得有人敢輕毁人但師徳後進待我淺也向公固稱師徳適有闕望公弗遺公曰苐緩之使師徳知聊以戒貪進激薄俗也名臣遺事
  張尚書知成都召還朝議以任中正代之言者以為不可時公為相上責問之對曰非中正不能守詠之規他人往妄有變更矣上是之言者亦服王之能用人也湘山野錄
  以病求罷入見滋福殿真宗曰朕方以大事託卿而卿病如此因命皇太子拜公公言皇太子盛徳必任陛下事因薦可為大臣者十餘人其後不至宰相者李及凌䇿而已然亦皆為名臣
  公乆疾不愈上命肩輿入禁中使其子雍與直省吏扶之見于延和殿命曰卿萬一有不諱使朕以天下事付之誰乎公謝曰知臣莫若君時張詠馬亮皆為尚書上曰張詠如何不對又曰馬亮何如不對上曰試以卿意言之公強起舉笏曰以臣之愚莫若冦凖上憮然有間曰凖性剛褊卿更思其次公曰他人臣不知也公薨嵗餘上卒用凖為相
  王太尉薦莱公為相萊公數短太尉于上前而太尉専稱其長上一日謂太尉曰卿雖稱其美彼専談卿惡太尉曰理固當然臣在相位乆政事闕失必多凖對陛下無所隠益見其忠直此臣所以重凖也上由是益賢太尉初萊公在藩鎮嘗因生日造山棚大宴又服用僣侈為人所奏上怒甚謂太尉曰冦凖每事欲效朕可乎太尉徐對曰凖誠賢能無如騃何上意遽解曰然此正是騃耳遂不問並記聞
  萊公在長安因生日為㑹有所過當轉運使以聞上怒以狀示公公覽狀笑曰凖許大年幾尚騃耶因奏請錄付凖使自知過凖惶恐待罪名臣遺事
  陳彭年任翰林學士日求對歸詣政府公延見之陳起呈其狀曰科塲條貫公投之于地曰内翰做官幾日待隔截天下進士陳惶懼而退時向文簡同在中書一日陳再来公不見曰令到集賢㕔相見既而向出陳所留文字公瞑目取紙封之向曰何不一覽公曰不過興建符瑞圖進耳遺事
  公常與楊文公評品人物楊曰丁謂乆逺果何如對曰才則才矣語道則未它日在上位使有徳者助之庶得終吉若獨當權必為身累後謂果被流竄
  真宗欲命王欽若作相公曰欽若遭逢陛下恩禮已隆且乞在樞宻院兩府亦均臣見祖宗朝未嘗有南方人當國雖古稱立賢無方然須賢士乃可臣為宰相不敢沮抑人此亦公議也上遂止後公罷欽若乃相出語人曰為王公遲却我十年作相並遺事
  公每有賜予見家人置于庭下瞑目而嘆曰生民膏血安用許多名臣遺事
  公以儉約率子弟使在富貴不為驕侈兄子睦欲舉進士公曰吾常以太盛為懼其可與寒士爭進至其薨也子素猶未官遺表不求恩澤
  公母弟傲不可訓一日遇冬至祠家廟列百壺于堂前弟皆擊破之家人惶駭公忽自外入見酒流滿地不可行俱無一言但攝衣步入其後弟忽感悟復為善終亦不言韓魏公别錄
  公每見家人服飾似過即瞑目曰吾門素風亦至于此亟令減損故家人或有一衣稍華必于車中易之不敢令公見焉遺事
  有貨玉帶者公弟以呈公公曰如何弟曰甚佳公命繫之曰還見佳否弟曰繫之安得自見公曰自負重而使觀者稱好無乃勞乎我腰間不稱此物亟還之平生所服止于賜帶名臣遺事
  太尉不置田宅曰子孫各當念自立何必田宅置之徒使爭財為不義耳温公日錄
  太尉局量寛厚未嘗見其怒飲食有不精潔者但不食而已家人欲試其量以少埃墨投羮中公唯啖飯而已家人問其何以不食羮曰我偶不喜肉一日又墨其飯公視之曰吾今日不喜飯可具粥其子弟愬于公曰庖肉為饔人所私食肉不飽乞治之公曰汝輩人料肉幾何曰一斤今但得半斤食其半為饔人所廋食肉不飽公曰盡一斤可得飽乎曰固當飽曰此後人料一斤半可也其不發人過皆類此嘗宅門壊主者徹屋新之暫于廊廡下啟一門出入公至側門門低據鞍俯伏而過都不問門畢復行正門亦不問有控馬卒嵗滿辭公問汝控馬幾時曰五年矣公曰吾不省有汝既去復呼迴曰汝乃某人乎于是厚贈之乃是逐日控馬但見背未嘗視其面因去見其背方省筆談
  李文靖居相位公来預朝政一日便殿論邉事退公歎曰何日邉𠉀徹警使吾輩得為太平宰相文靖不答至中書獨召公語云唯聖人能外内無患自非聖人外寧必有内憂譬人有疾常在目前則知憂而治之沆死子必為相遽與敵和親一朝疆場無事不有盤逰之樂必興土木之工矣及祥符間契丹既修好兵革不用近習任事之人始建議封泰山祀汾隂築玉清昭應宫崇奉天書耗用浸廣公常悒悒不自得然不忍獨善其身以去曰誰為國家抗羣小者乃薦先祖文靖公吕夷簡暨王沂公等二十餘人布列于位小人卒不能勝而成仁宗持盈之業公之勲也吕氏家塾記
  契丹既受盟而歸冦公每有自多之色雖上亦以自得也王欽若深患之一日從容言于上曰此春秋城下之盟也諸侯猶且恥之而陛下以為功臣竊不取真宗愀然不樂曰為之奈何欽若度上厭兵即謬曰陛下以兵取幽燕乃可刷恥上曰河朔生靈始免兵禍吾安能為此可思其次欽若曰唯有封禪泰山可以鎮服四海誇示外國然自古封禪當得天瑞然後可為也既而又曰天瑞安可必得前代葢有以人力為之者惟人主深信而崇奉之以明示天下則與天瑞無異也上乆之乃可然旦方為相上心憚之曰王旦得無不可乎欽若曰臣得以聖意諭旦宜無不可乘間為旦言之旦黽勉而從然上意猶未决莫與籌之者他日晚幸祕閤唯杜鎬方直宿上驟問之曰古所謂河圖洛書果何事耶鎬老儒不測上㫖漫應之曰此聖人以神道設教耳適與上意㑹上由此意決遂召旦飲酒于内中懽甚賜以樽酒曰此酒極佳歸與妻孥共之既歸發之乃珠子也由是天書封禪等事旦不復異議旦為相才有過人者然至此不能力爭議者少之龍川志
  真宗臨御嵗乆中外無虞與羣臣燕語或勸以聲妓自樂公性儉約初無姬侍其家以二直省官治錢上使内東門司呼二人者責限為相公買妾仍賜銀三千兩二人歸以吿公公不樂然難逆上㫖遂聴之葢公自是始衰數嵗而捐館舍初沈倫家破其子孫鬻銀器皆錢塘錢氏昔以遺中朝將相者花籃火筩之類非家人所有直省官與沈氏議止以銀易之具白于公公嚬蹙曰吾家安用此其後姬妾既具乃呼二人問昔沈氏作器尚再可求否二人謝曰向私以銀易之今見在也公喜用之如素有聲色之移人如此龍川志













  宋名臣言行錄前集巻二



  欽定四庫全書
  宋名臣言行錄前集巻三
  宋 朱子 纂集
  向敏中 文簡公
  字常之開封人登進士第相真宗
  太宗飛白書張詠及公名付中書曰二人者名臣為朕記之公出知永興軍㑹邦人大儺有告禁卒欲倚儺為亂者宻使麾兵被甲衣袍伏廡下幕中明日盡召賔僚兵官置酒縱閲無一人預知者命儺入先令馳騁于中門外後召至階公振袂一揮伏卒齊出盡擒之果各懐短刃即席誅之𠞰訖屏戸亟命灰沙掃庭張樂宴飲賔從股慄
  除右僕射麻下日翰學李昌武當對真宗謂之曰朕自即位未嘗除右僕射今日以命敏中此殊命也敏中應甚喜對曰臣未知宣麻亦不知敏中何如上曰敏中今日門下賀客必多卿往觀之明日却對来勿言朕意也昌武𠉀丞相歸乃往見門無一人昌武徑入見之徐賀曰今日聞降麻士大夫莫不歡慰公但唯唯又曰自上即位未嘗除端揆自非徳重眷殊何以至此公復唯唯又厯陳前世為僕射者勲勞徳業之盛禮命之重公亦唯唯卒無一言既退復使人至庖厨中問今日有無親戚賔客宴飲者亦寂無一人乃具以所見對上笑曰敏中大耐官職
  公在西京有僧暮過村民家求寄止主人不許僧求寢於門外車廂中許之夜有盗入其家自墻上扶一婦人并嚢衣而出僧適不寐見之自念不為主人所納宿今主人亡其婦及財明日必執我詣縣官矣因夜亡去走荒草中忽墮眢井則婦人已為盗所殺先在其中矣明日主人搜訪得之井中執以詣縣掠治僧自誣云與子婦姦誘與俱亡恐為人所得因殺之投井中暮夜不覺失足亦墜其中贓在井傍亡失不知何人所取獄成言府府皆不以為疑獨公以贓不獲疑之引僧詰問數四僧服罪但言某前生當負此人死公固問之乃以實對公宻使吏訪其賊吏食于村店店嫗聞其自府中来不知其吏也問之曰僧之獄何如吏紿之曰昨日已笞死矣嫗曰今獲賊何如吏曰已誤決此獄矣雖獲賊亦不問也嫗曰言之無傷矣婦人者乃此村少年某甲所殺也吏曰其人安在嫗指示其舍吏就舍中掩捕獲之案問具服并得其贓一府咸以為神
  時舊相出鎮者多不以吏事為意唯公勤于政事所至著稱上曰大臣出臨四方唯敏中勤心于民事耳于是有復用之意
  陳恕 晉公
  字仲言洪州人中進士第位至參政
  公總領計司多年每便殿奏事太宗或未深察必形誚讓公歛板踧縮退至殿壁負墻而立若無所容俟帝意稍解復進慤執前奏終不改易如是或至三四上以其忠亮多從其議故當時言稱職者公為之首沂公筆錄
  恕長于心計為鹽鐵使釐去宿弊大益興利太宗深器之嘗御筆題殿柱曰真鹽鐵陳恕掇遺
  恕為三司使將立茶法召茶商數十人俾各條利害公閲之第為三等語副使宋太初曰吾觀上等之説取利太深此可行于商賈而不可行于朝廷下等固滅裂無取唯中等之説公私皆濟吾裁損之可以經乆于是始為三説法行之數年貨財流通公用足而民富實世言三司使之才以恕為稱首後李諮為使改其法而茶利浸失後雖屢變非公之舊法也東軒筆録
  公自升朝入三司為判官既而為鹽鐵使又為總置使洎罷參政復為三司使首尾十八年精于吏事朝廷藉其才晚年多病乞解利權真宗諭曰卿求一人可代者時莱公罷樞使歸班公即薦以自代上用萊公為三司使而以公為集賢學士判院事莱公入省檢尋公前後改革興立事件類為方冊自是計使無不循其舊貫李諮為三司使始改茶法而公之規模漸革向之方冊亦稍稍除削今則無復存矣東軒筆錄
  恕為三司使真宗命具中外錢穀大數以聞恕諾而不進乆之上屢趣之恕終不進上命執政詰之恕曰天子富于春秋若知府庫充實恐生侈心是以不敢進上聞而善之記聞
  恕領春官以王沂公為舉首嵗中拔劉子儀于常選自云吾得二俊名世才也是不愧于知人談叢
  公素不喜釋氏嘗請廢譯經院辭甚激切真宗曰三教之興其来已乆前代毁之者多矣但存而不論可也
  張忠定閲邸報忽再言可惜許門人李畋請問之曰參政陳恕亡也斯人難得唯公唯正為國家歛怨于身斯人難得退為詩哭之乖崖語錄
  世稱恕為三司使改茶法嵗計幾増十倍予為三司使時考其籍自景徳中北戎入冦之後河北糴便之法蕩盡後茶利十喪其九恕在任值北虜講解商人頓復嵗課遂増雖云十倍之多考之尚未盈舊額至今稱道葢不虞之譽也筆談
  張詠 忠定公
  字復之濮州人中進士第位至工部尚書
  公令崇陽民以茶為業公曰茶利厚官將𣙜之不若早自異也命拔茶而植桑民以為苦其後𣙜茶他縣皆失業而崇陽之桑皆已成為絹而比者嵗百萬匹民富至今談叢
  公在崇陽嘗坐城門下見里人有負菜而歸者問何從得之曰買之市公怒曰汝居田里不自種而食何惰耶笞而遣之仝上
  公在銀臺時張永徳為并代帥小校犯法杖之而死有詔按罪公封還詔書曰永徳方被邉寄若責一小校遂摧辱之臣恐帥體輕而小人慢上矣不納既而果有營卒脅刺其大校者上始寤公言面加慰勞韓魏公撰神道碑
  淳化四年冬東西兩川旱民饑吏失救䘏冦大起五年正月賊首李順陷成都府詔王繼恩充招安使率兵討之復命公知成都府事五月繼恩破賊收成都上留公至秋始遣行時關中率民負粮以餉川師道路不絶公至府問城中所屯兵尚三萬人而無半月之食公訪知鹽價素髙而廩有餘積乃下其估聴民得以米易鹽民爭趨之未踰月得米數十萬斛軍中喜而呼曰此翁真善幹國事者時益雖收復諸郡餘冦尚充斥繼恩恃功驕恣不復出兵日以娱燕為事軍不戢往往剽奪民財公于是悉擒招安司吏至庭面數其過將盡斬之吏皆股栗求活公曰汝帥聚兵玩冦不肯出皆汝輩為之今能亟白乃帥分其兵尚可免死吏曰唯公所命兵不分願就戮公釋之繼恩即日分兵鄰州不數日減城中兵半既而諸軍請食馬芻粟公命以錢給之繼恩詬曰馬不食錢給錢何也公召謂曰今賊餘黨所在尚多民不敢出招安使頓兵城中不即討芻粟民所輸今城外皆冦也何由得之繼恩懼即出城討賊公計軍食有二嵗備乃奏罷陜西運粮上喜曰向益州日以運粮為請詠至方踰月已有二嵗備此人何事不能了朕無慮矣公以順黨始皆良民一旦為賊脅從當示以恩信許其自新即掲榜諭之已而首者相踵公皆釋其罪使歸田里一日繼恩械賊數十人請公行法公詢之悉皆前所自首者復縱之繼恩恚而問公公曰前日李順脅民為賊今日僕化賊為民不亦可乎公度繼恩日横以狀聞上命上官正為招安使順之餘黨公撫安于内正擒討于外再閲月而兩川平
  西川都巡檢使韓景祐為所部廣武卒劉旰所逐掠懐安軍破漢州公方㑹僚屬報至飲燕如故賊又掠卭蜀將趨益報者愈急公復不問其夕召上官正謂曰賊始發不三四日破數郡勢方鋭不可擊氣驕敢逼吾城乃送死耳請出兵北至方井當遇賊破之必矣正即受教行至方井果遇賊一戰斬旰首餘黨盡平衆亦服公料敵制勝人所不及
  討劉旰兵迴有以斬首級求賞者公曰當奔突交戰之際豈暇獲其首耶此必戰後剪来知復是誰殿直叚倫曰學士果神明也當時隨倫為先鋒入賊用命者皆中傷破體主帥令付營將理矣公命悉舁以來先錄其功帶首級者次之于是軍情以公賞罰至當相顧歡躍語錄
  公性剛毅因責決一吏彼枝辭不伏公曰這的莫要劒喫彼云決不得喫劍則得公牽出斬之以狥軍吏愕眙相顧自是俱服公之威信令出必行語錄
  初知益州斬一猾吏前後郡守所倚任者吏稱無罪公封判令至市曹讀示之既聞斷辭告市人曰爾輩得好知府矣葢李順嘗有死罪此吏縱之也仝上
  有僧行止不明有司執之以白公公判其牒曰勘殺人賊既而按問果一民也與僧行于道中殺僧取其祠部戒牒二衣因自披剃為僧寮屬問何以知之公曰吾見其額上猶有繫巾痕也記聞
  民間訛言有白頭老翁午後食人男女公召犀浦謂曰近訛言惑衆汝歸縣去訪市肆中歸明人尚為鄉里患者必大言其事但立證解來明日果得之公遂戮于市即日帖然夜市如故公曰妖訛之興沴氣乘之妖則有形訛則有聲止訛之術在乎識斷不在厭勝
  李順黨中有殺耕牛避罪逃亡者公許其首身拘母十日不出釋之復拘其妻一宿而來公斷云禁母十夜留妻一宵倚門之望何疎結髪之情何厚舊為惡黨今又逃亡許令首身猶尚顧望就市斬之于是首身者繼至並遣歸業民悉安居並語錄
  公守蜀兵火之餘人懐反側一日合軍大閲始出衆遂嵩呼者三公亦下馬東望而三呼復攬轡行衆不敢讙或以告魏公公曰當是時琦亦不敢措置塵史
  公鎮成都一日見一卒抱小兒在廊下戯小兒忽怒扯其父公見之集衆語曰此方悖逆乃自習俗幼已如此況其長成豈不為亂遂殺之巵史
  公嘗以蜀地素狹游手者衆事寧之後生齒日繁稍遇水旱則民必艱食時米㪷直錢三十六乃按諸邑田税如其價嵗折米六萬斛至春籍城中細民計口給劵俾輸元估糴之奏為永制逮今七十餘年雖時有災饉米甚貴而益民無餒色者公之賜也
  公凡有興作先帖諸縣于民籍中係工匠者具帳申来分為四畨役十日滿則罷去夏則夘入午歇一時冬抵莫放各給木札一幞以禦寒工徒皆悦有一瓦匠因雨乞假公判云天晴葢瓦雨下和泥事雖至㣲公俱知悉巵史
  公寢室中張燈炷香通夕宴坐郡樓上鼓畨漏水厯厯分明儻一刻差必詰之守籖者指名伏辜謂公為神明公曰鼓角為中軍號令號令在前尚不分明其餘外事將如何也語錄
  公有清鑒善臧否人物凡所薦辟皆方亷恬退之士嘗曰彼好奔競者將自得之何假吾舉
  轉運黄虞部好舉時才之士公勸曰大凡舉人須舉好退者好退則亷謹知恥若舉之忠節愈堅少有敗事莫舉奔競者奔競則能曲事諂媚求人知已若舉之必矜才好利累及舉官故不少矣其人既解奔競又何須舉他語錄
  益不貢士幾二十年學校頹廢公察郡人張及李畋張逵者皆有學行為鄉里所服遂延奬加禮篤勉就舉後三人登科厯美官于是兩川學者知勸文風益振
  公每斷事有情輕法重情重法輕者必為判語讀以示之蜀人鏤板謂之戒民集大抵以敦風俗篤孝義為本也湘山野録
  公在杭有富民病將死子方三嵗乃命其婿主其貲而與婿遺書曰他日欲分財即以十之三與子七與婿子時長立果以財為訟婿持其書詣府請如元約公閲之以酒酹地曰汝之婦翁智人也時以子幼故以此屬汝不然子死汝手矣乃命以其財三與婿而子與七皆泣謝而去服公明斷
  公之自蜀還也詔以諌議大夫牛冕代公公聞之曰冕非撫御才其能綏輯乎踰年果致王均之亂逐冕據益州後雖討平之而民尚未寧上以公前治蜀威惠在人復以公為樞宻直學士遷刑部侍郎知益州蜀民聞之鼓舞相慶如赤子乆失父母而復来鞠我公知民信已易嚴以寛凡令下人情無不慰愜蜀郡復大治上命謝濤撫蜀諭公曰得卿在蜀朕不復有西顧之憂因詔公鑄景徳大錢于嘉卭州一當小鉄錢十銅錢一千今便之
  公問李畋曰百姓果信我否對曰侍郎威惠及民民皆信服公曰前一任則未也此一任應稍稍耳秀才只此一箇信五年方得成語錄
  范延貴為殿直押兵過金陵公為守因問曰天使沿路來還曽見好官員否延貴曰昨過袁州萍鄉縣邑宰張希顔者雖不識之知其好官員也公曰何以言之延貴曰自入縣境驛傳橋道皆完葺田莱墾闢野無惰農及至縣則㕓肆無賭博市易不敢諠爭夜宿邸中聞更鼓分明以是知其必善政也公大笑曰希顔固善矣天使亦好官員也即日同薦于朝希顔後為發運使延貴亦為閤門祗𠉀皆號能吏也東軒筆録
  公自金陵入苦腦疽未陛見御史閤門累奏上寛其告俾養疾公恨不得面陳所懐乃抗論近年虚國家帑藏竭生民膏血以奉無用之土木者皆賊臣丁謂王欽若啓上侈心之所為也不誅死無以謝天下章三上不報出知陳州燕談
  公在陳一日方食邸報至公且食且讀既而抵案慟哭者乆之哭止復彈指乆之彈止罵詈乆之乃丁謂逐萊公也公自知禍必及已乃延三大戸于便坐與之博䄂間出彩骰子勝其一坐乃買田宅為歸計以自汙晉公聞之亦不害也余謂此智者為之賢者不為也賢者有義而巳寧避禍哉禍豈可避耶談叢
  公少學劍樂為竒節有士人遊宦逺郡為僕夫持其不法事恐之且欲其女為妻即止嵗乆益恣横不可制詠寓傳舍知其事即陽假此僕為馭單騎出城至林麓中斬之而還䝉求
  公寢室中無侍婢服玩之物閴如也李畋嘗侍坐廡下因謂公寢禪室不如公哂曰吾不為輕肥為官以至此吾往年及第後以詩寄傅霖逸人云前来失脚下漁磯苦戀明時未得歸寄與巢由莫相笑此心不是愛輕肥豈今日之言也語錄
  王均李順之亂官于蜀者多不挈家以行公知益州單騎赴任官屬憚其嚴莫敢畜侍婢公不欲絶人情遂自買一婢以侍巾櫛自此官屬稍稍置姬侍矣公還闕呼婢父母出貲以嫁之仍處女也一日有術士上謁自言能鍜汞為白金公即市汞百兩俾鍜一火而成不耗銖兩公立命工煆為一大香爐鑿其腹曰充大慈寺殿上公用送寺中以酒榼遺術者而絶之筆錄
  公嘗訪陳搏一見公厚遇之顧謂子弟曰此人于名利澹然無情達必為公卿不達則為帝王師
  少時謁華山陳圖南遂欲隠居陳曰公方有官職未可議此其勢如失火家待君救火豈可不赴也
  公去蜀留一巻實封文字與僧正希白云𠉀十年觀此後十年公薨于陳訃至蜀人罷市號慟希白為公設大㑹齋請知府凌䇿發所留文字乃公畫像自為贊云乖則違俗崖則絶物乖崖之名聊以表徳因號乖崖公
  公曰事君者亷不言貧勤不言苦忠不言已效公不言已能可以事君矣
  謂李畋曰大小之事皆須用智智猶水也不流則腐凡百不用智則臨大事之際寧有智來
  公曰臨事有三難能見一也見而能行二也當行必果決三也
  謂李畋曰子知公事有隂陽否對曰未也曰凡百公事未著字前則屬陽陽主生也通變由之著字後屬隂隂主刑也刑貴正名名不可改
  又曰子異日為政信及于民然後教之言及于義然後勸之動而有禮然後化之靜而無私然後民安而樂業矣行斯四者在先率其身
  李畋苦痁既瘳請謁公曰子于病中曽得移心法否對曰未也公曰人能于病中移其心如對君父畏之慎之靜乆自愈並語錄
  蘇軾書公帖後云以寛得愛愛止于一時以嚴得畏畏止于力之所及故寛而見畏嚴而見愛皆聖賢之難事所及者逺矣張公治蜀用法之嚴似孔明孔明與公遺愛皆至今葢尸而祝之社而稷之也
  馬知節 正惠公
  字子元幽州人以父功補官位至樞宻
  公年十八監彭州兵馬以嚴飭見憚如老將
  監博州兵馬時劉延讓敗于君子驛而契丹歸矣公方料丁壯集芻粮繕城治械如冦至吏民初不悦其生事已而契丹果至度不可攻乃去
  知延州至郡羌以兵覷邉㑹上元開門張燈視以無為而羗卒不能為冦
  除樞宻副使當時契丹已盟大臣方言符瑞而公每不然之獨從容極言天下雖安不可忘戰去兵之意真宗多以公言為是並王荆公撰神道碑
  真宗末王欽若每奏事或懐數奏出其一二餘皆匿之既退以已意稱聖㫖行之嘗與知節俱奏事上前欽若將退知節目之曰懐中奏何不盡出之記聞
  公與同列奏對次忽厲聲曰王欽若等讀盡劄子莫謾官家公退見王文正詞色尚怒因語公曰諸子上前議論如此知節幾欲以笏擊死之但恐驚動君相耳公歎撫乆之文正遺事
  真宗東封泰山車駕發京師上及從官皆蔬食封禪禮畢上勞王旦等曰卿等乆食蔬不易旦等皆再拜知節獨進言蔬食者惟陛下一人耳旦等在道與臣同次舍無不私食肉旦等再拜曰誠如知節之言記聞
  曹瑋 武穆公
  字寳臣武惠王之子以父任補官位至樞宻配享真宗廟庭
  知渭州圖涇原環慶兩路山川城郭戰守之要以獻真宗留其一樞宻院以其一付本路使諸將出兵皆按圖議事荆公撰行狀
  曹侍中將薨太宗親臨視之問以後事對曰臣無可言固問之對曰臣二子璨與瑋材器有取皆堪為將上問其優劣對曰璨不如瑋已而果然瑋知秦州嘗出循城以城上遮箭版太髙召主者令下之主者對曰舊如此乆矣瑋怒曰舊固不可改耶命斬之僚佐以主者老將諳兵事罪小宜可赦皆諌瑋瑋不聴卒誅之軍中懾伏瑋在秦州有士卒十餘人叛赴虜中軍吏来告瑋方與客圍棊不應吏亟言之瑋怒叱之曰吾固遣之去汝再三顯言耶虜聞之亟歸告其將盡殺之記聞
  公在邉蕃部有過惡者皆平定之每以餞將官為名出郊而兵馬次序以食品為節若曰下某食即某隊發比至水飯則捷報至矣東莱記事
  公為將幾四十年用兵未嘗敗衂尤有功于西方舊羌殺中國人得以羊馬贖死如羌法公謂如此非所以尊中國而愛吾人奏請不許其贖陜西嵗取邉人為弓箭手公以塞上廢地募人為之若干畆出一卒若干畆出一馬至其種歛為發州兵戍守至今邉賴以實所募皆為精兵瑋募弓箭手使馳射校強弱勝者予田二頃再更秋穫課市一馬馬必勝甲然後官籍之則加田五十畆至三百人以上團為一指揮擇要害處為築堡使自塹其地為方田環之立馬社一馬死衆為出錢市馬開邉濠率令深廣丈五尺山險不可塹者因其峭絶治之使足以限虜後皆為法自三都之戰威震四海唃厮囉聞公姓名即以手加顙在天雄契丹使過魏地輒隂勒其從人無得髙語疾驅至多憚公不敢仰視
  天雄卒有犯法衆謂獄具必殺之公乃處以常法或以為疑公笑曰臨邉對敵斬不用命者所以令衆吾非喜殺也平時治内郡安事此乎初守邉時山東知名士賈同造公客外舍公欲按邉即同舍邀與俱同問從兵安在曰已具既出就騎見甲士三千環列不聞人馬聲同歸語人曰瑋果名將也公為將不如其父寛然自為一家云
  公好讀書所如必載書數兩兼通春秋公榖左傳而尤熟于左氏並行狀
  寳元中王忠穆公為樞宻使河西首領趙元昊叛上問邉偹輔臣皆不能對明日樞宻四人皆罷忠穆謫虢州翰林學士蘇公儀與忠穆善出城見之忠穆謂公儀曰𩦲之此行前十年已有人言之公儀曰必術士也忠穆曰非也昔時為三司鹽鐵副使疏決獄囚至河北時曹南院自陜西謫官初起為定帥𩦲至定治事畢瑋謂𩦲曰決事已畢自此當還明日願少留一日欲有所言𩦲愛其雄才又聞欲有所言遂為之留明日具饌甚簡儉食罷屛左右曰公滿面權骨不為樞副即邉帥或謂公當作相則不然也然不十年必總樞柄此時西方當有警公宜預講邉備蒐閲人才不然無以應卒𩦲曰何以見教曹曰瑋在陜西日河西趙徳明嘗使人以馬博易于中國怒其息㣲欲殺之莫可諌止徳明有一子方十餘嵗極諌不已曰以戰馬資鄰國已是失計今更以貨殺邉人則誰肯為我用者瑋聞其言私念之曰此子欲用其人矣是必有異志聞其嘗往來牙市中瑋欲一識之屢使人誘致之不可得乃使善畫者圖其貌觀之真英物也此子必須為邉患計其時節正在公秉政之日公其勉之𩦲是時殊未以為然今知其所畫乃元昊也筆談











  宋名臣言行錄前集巻三
<史部,傳記類,總錄之屬,宋名臣言行錄>



  欽定四庫全書
  宋名臣言行錄前集巻四
  宋 朱子 纂集
  畢士安 文簡公
  字仁叟代州人舉進士相真宗
  端拱中詔王府官各上所為文帝問近臣曰文吾既知之其行孰優皆以公對帝喜曰是也以本官知制誥召為翰林學士大臣以張洎言帝曰洎視士安詞義踐厯固不減但履行逺在其下耳
  契丹謀入冦公首疏五事陳選將餉兵理財之䇿甚備帝多納用中書闕宰相乃進公參政入謝帝曰未也行且相卿然時方多事求與卿同進者其誰可曰冦凖兼資忠義善斷大事此宰相才也帝曰聞其剛使氣對曰凖資方正慷慨有大節忘身狥國秉道疾邪此其素所蓄積也朝臣罕出其右者苐不為流俗所喜今天下之民雖䝉休徳涵養安佚而西北跳梁為邉境患若凖者所宜用也帝曰然當藉卿宿徳鎮之不閲月拜公本官平章事冦公並命而以公監修國史位在上既而契丹益犯邉北州皆警二公始合議請帝幸澶淵
  公雖貴奉養無異平素未嘗殖産為子孫計故天下稱其清王文正為相嘗面奏曰士安仕至輔相而四海無田園居第沒未終喪家用已絀今其妻貸于臣家其不負陛下可見矣並劉莘老撰神道碑
  真宗詔選官校勘三國志晉唐書或言兩晉事多鄙惡不可流行者上以語宰相公曰惡以戒世善以勸後善惡之事春秋備載上然之命刋刻蓬山志
  冦凖 萊國忠愍公
  字平仲華州人中進士第相真宗
  太宗幸魏時公年十六以父陷蕃上書行在辭色激昻舉止無畏上壯之命有司記姓名後二年進士及第寖以貴顯遺事
  公年十九舉進士時太宗取人多問其年年少者往往罷遣或教公増其年公曰吾初進取可欺君耶
  知歸州巴東縣每期㑹賦役不出符移唯具鄉里姓名掲縣門民莫敢後者嘗賦詩有野水無人渡孤舟盡日横之句時以為若得用必濟大川手植雙栢于縣庭至今民以比甘棠謂之萊公栢政要
  太宗時公為員外郎奏事忤上㫖上拂衣起欲入禁中公手引上衣令上復坐決其事然後退上由是嘉之嘗曰朕得冦凖猶唐文皇之得魏鄭公也記聞
  太宗時一嵗大旱天子以為憂嘗輦過館中汎以問衆皆曰水旱天數也堯湯所毋奈何凖獨曰朝廷刑罰偏頗凡天旱為是發耳上怒起入禁中頃之召凖問所以偏頗狀凖曰願召兩府至前臣即言之有詔召兩府入凖乃言曰某子甲坐贓若干少爾罪乃至死參政王沔其弟淮盗所主財至千萬以上顧得不死刑罰非偏而何上顧問沔沔頓首謝即皆罷去其暮遂大雨上大喜以凖可用遂驟進劉貢父撰萊公傳
  公性忠朴喜直言無顧避時人語曰冦凖上殿百僚股栗遺事
  公在青州太宗乆不豫驛召還問後事公曰知子莫若父臣愚不當與也固問之公再拜曰臣觀諸皇子惟夀王得人心上大悦遂定䇿以夀王為太子謁太廟還六宫登樓以觀百姓皆合手叩額歌呼相慶曰少年天子也遺事
  契丹犯澶淵急書一夕凡五至萊公不發封飲笑自如明日同列以聞真宗大駭取而發之皆告急也大懼以問公曰陛下欲了欲未了耶曰國危如此豈欲乆耶曰陛下欲了不過五日爾其説請幸澶淵上不語同列懼欲退公曰士安等止𠉀駕起從駕而北上難之欲還内公曰陛下入則臣不得見而大事去矣請無還而行也遂行六軍百司追而及之談叢
  天子北巡至澶州敵騎已過魏府矣上疑不欲渡河駐南澶州凖勸上北渡以固衆心毋令敵得乘勝上猶豫未決時陳堯叟勸上避之蜀王欽若勸上避之金陵上以問凖凖曰誰為陛下畫此計者上曰顧所畫何如耳毋問其名凖曰臣姑欲知之先斬此曹以令天下且先帝建都埀五十年天下財用兵甲聚于京師宗廟社稷之所寄也不幸有事陛下當與臣等以死守之今一旦棄去非復陛下所有若盗賊因縁而起陛下當何歸乎上喟然凖又勸上北渡上猶未決因起更衣凖亦下殿去時髙瓊為殿前都指揮使宿衛殿下凖謂瓊曰事當奈何太尉胡不一言瓊曰相公謀之廟堂瓊何敢與知然相公所以謂上何準曰今渡河則河北不勞力而定不渡則敵日益熾人心不敢自固雖有智者不能善其後矣瓊呼曰陛下聴凖語凖言是也上還問之語良乆凖即趣瓊以其兵先渡又自牽馬奉上上乃從之既至澶州上御城北門凖居上前上盡以軍事委凖凖因承制専決號令明肅士卒喜悦敵數千騎乘勝薄城下有詔吏士迎擊之斬獲大半敵乃引退不敢復逼㑹暮上還宫留凖居城上上使人視凖何為曰凖方飲酒歌笑上未嘗不釋然也相持十餘日契丹計索始請和既有約矣又率其衆詐欲填壕㑹有飛矢射其統軍殺之契丹大擾其請和遂益堅凖不肯敵使來益恭上將許之凖欲邀使稱臣且獻幽州地時上厭兵事于是有譛凖不願與敵平幸有兵事以自取重上亦不悦凖不得已許之時敵舉國來冦入中國千餘里其歸不十日不能出漢地郡邑堅壁清野以待冦敵人馬飢乏百萬之衆可毋戰而死敵窘如此誠少抑緩之契丹不敢不稱臣幽州可必得也萊公傳
  上至澶州賊猶未退公曰六軍心膽在陛下身上今若登城必擒賊矣上因御澶之北門將士望見黄屋皆呼萬嵗聲震原野勇氣百倍遺事
  公在澶淵每夕與楊億飲博謳歌諧謔喧呼常達旦或就寢則鼾息如雷上使人覘之喜曰得渠如此吾復何憂記聞
  敵請和上以問公公曰如用臣䇿可數百年無事不然四五十年後臣恐戎心又生矣上曰朕不忍生靈受困不如且聴其和四五十年後安知無能捍塞者乎戎遂得和遺事
  敵既退來求和親命曹利用與之約時契丹已疲又懼鎮定大兵扼其歸路見利用至甚喜寢以珠縁貂褥敵主求割河北利用曰如此臣得族罪矣不敢以聞許嵗給金繒二十萬敵嫌其少利用復還奏之上曰百萬以下皆可許也凖召利用語之曰雖有勑㫖汝往所許毋得過三十萬過三十萬勿来見凖凖將斬汝利用股栗再至敵帳果以三十萬成約而還記聞
  和議成諸將請設伏邀擊可使敵匹馬不返公勸帝勿從縱敵歸國以保盟好聞見錄
  真宗之次澶淵也一日語公曰今敵騎未退而天雄軍截在賊後萬一陷沒則河朔皆敵境也何人可為朕守魏公曰當此之際無方畧可展古人有言智將不如福將臣觀參政王欽若福禄未艾宜可為守于是即時進殿出勑退召欽若諭以上意授勑俾行欽若茫然自失未及有言公遽曰主上親征非臣子辭難之日參政為國柄臣當體此意馹騎已集仍放朝辭便宜就塗身乃安也遽酌大白飲之命曰上馬盃欽若驚懼不敢辭飲訖拜别公答拜曰參政勉之回日即為同列也欽若馳入魏則戎敵滿野無以為計但屯塞四門終日危坐越數日敵退乃召為次相或云王公數進疑辭于上前故公因事出之以成勝敵之績耳東軒筆錄
  章聖嘗謂兩府欲擇一人為馬步軍指揮使公方議其事吏有以文籍進者公問其故曰例簿也公曰今朝廷欲用一牙官尚須檢例耶安用我輩哉壊國政者正由此耳遺事
  上既回鑾每歎公之功小人或譛之曰陛下知博乎錢輸將盡取其餘盡出之謂之孤注陛下冦凖之孤注也尚何念帝聞之驚甚公眷禮遂衰聞見錄
  公鎮大名府北使道由之謂公曰相公望重何以不在中書公曰皇上以朝廷無事北門鏁鑰非凖不可掇遺
  大中祥符元年正月天書降于宫中承天門天子以改元六月又降于泰山是嵗十月封泰山間二嵗祀后土汾隂天子奉天書謹甚載以玉輅天書所行天子不敢當其道居無何復有神降于延恩殿號稱天尊天子親自見之上于是益崇飭祀事自天書始降則築昭應宫其後復置㑹靈景靈之屬祀老子于亳州天下無慮皆神事矣凖是時出為外官又不信天書上益疏凖最後知京兆府都監朱能復獻天書上以問王旦旦曰始不信天書者凖也今天書降凖所當令凖上之則百姓將大服而疑者不敢不信也上從之使中貴人逼凖朱能素事宦者周懐政而凖壻王曙居中與懐政善勸凖與能合凖始不肯曙固要凖凖亦因此復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天禧三年萊公傳
  天禧末真宗寢疾章獻太后漸預朝政上意不能平公探此意遂欲廢章獻立仁宗尊真廟為太上皇而誅丁謂曹利用等于是引李迪楊億曹瑋盛度李遵朂等協力處畫已定凡誥命盡使億為之且將舉事㑹公因醉漏言有人馳報謂謂夜乘犢車往利用家謀之明日利用入盡以公所謀白太皇遂矯詔罷公政事及真宗上仙遂指公為反而投海上其事有類上官儀者天下寃之億臨死取當時所為詔誥及始末事迹付遵朂收之章獻上仙遵朂乃抱億所留書進呈仁宗及叙陳本末仁宗盡見當日曲直感嘆再三遂下詔湔滌其寃贈中書令謚曰忠愍筆錄
  公好士樂善不倦丁謂种放之徒皆出其門嘗語所親曰丁生誠竒材惟不堪重任公為相謂參政嘗㑹食都堂羮染公鬚謂起拂之公正色曰身為執政而親為宰相拂鬚耶謂慙不勝公恃正直而不虞巧佞故卒為所陷遺事
  公為樞使利用為副公以其武人輕之議事有不合者輙曰君一夫耳豈解此國家大體利用由是銜之真宗將立劉氏公及王旦向敏中皆諌議為出于側㣲不可劉氏宗人横于蜀奪民鹽井上以后故欲捨之公固請行法時上已不豫不能記覽政事多宫中所決丁知曹冦不能平遂與利用合謀請罷公政事除太子太傅上初不知嵗餘忽問左右吾目中乆不見冦凖何也左右亦不敢言上崩太后稱制公再貶雷州記聞
  公始謫道州司馬素無公宇百姓聞之競荷瓦木不督而㑹公宇立成頗亦宏壯守土者聞于朝遂再有海康之行倦逰錄
  公貶雷州丁謂遣中使賫勑往授之以錦囊貯劒掲于馬前既至公方與郡官宴飲驛吏言狀公遣郡官出迎之中使避不見入傳舍中乆之不出問其所以来之故不答上下皆惶恐不知所為公神色自若使人謂之曰朝廷若賜凖死願見𠡠書中使不得已授之公拜受于庭升階復宴飲至暮罷記聞
  公貶死于雷詔還葬洛陽過公安民皆迎祭哭其喪斬竹挿地以掛紙錢焚之尋復生筍成林邦人神之號曰相公竹因立廟其旁麈史及名臣傳
  公赴貶雷州道出公安剪竹挿于神祠之前而祝曰凖心若負朝廷此竹必不生若不負朝廷此枯竹當再生其竹果生筆錄○此説與前二書異意前説為是
  公少時不修小節頗愛飛鷹走狗太夫人性嚴嘗不勝怒舉秤鎚投之中足流血由是折節從學及貴母已亡每捫其痕輙哭記聞
  公初為樞宻直學士賞賜金帛甚厚乳母泣曰太夫人不幸時家貧求一縑作衾襚不可得豈知今日富貴哉公聞之慟哭盡散金帛終身不蓄財産公外奢内儉無聲色之娱寢處一青幃二十餘年時時有破壊益命補葺或以公孫𢎞事靳之笑答曰彼詐我誠雖弊何憂且不忍處之乆而以弊復棄也遺事
  處士魏野贈公詩曰有官居鼎鼐無宅起樓臺及上即位北使至賜宴兩府預坐北使厯視坐中問譯者曰誰是無宅起樓臺相公坐中無答丁謂令譯者謂曰朝廷初即位南方須大臣鎮撫冦公暫撫南夏非乆即還政要
  鄧州花蠟燭名著天下雖京師不能造相傳云是公燭法公嘗知鄧州而自少年富貴不㸃油燈尤好夜宴劇飲雖寢室亦燃燭達旦每罷官去後人至官舍見厠溷間燭淚成堆杜祁公為人清儉在官未嘗燃官燭油燈一炷熒然欲滅與客相對清談而已二公皆為名臣而奢儉不同如此然祁公夀考終吉萊公晚有南遷之禍雖其不幸亦可以為戒也歸田錄
  王元之之子嘉祐為館職平時若愚騃獨公知之喜與之語公知開封府一旦問嘉祐曰外人謂劣丈云何嘉祐曰外人皆云丈人旦夕入相公曰于吾子意何如嘉祐曰以愚觀之丈人不若未為相為善相則譽望損矣公曰何故曰自古賢相所以能建功業澤生民者其君臣相得如魚之有水故言聴計從而功名俱美今丈人負天下重望相則中外有太平之責焉丈人之于明主能若魚之有水乎此嘉祐所以恐譽望之損也公喜起執其手曰元之雖文章冠天下至于深識逺慮殆不能勝吾子記聞
  張忠定守蜀聞公大拜曰冦凖真宰相也又曰蒼生無福門人李畋怪而問之曰人千言而不盡者凖一言而盡然仕太早用太速不及學耳張冦布衣交也公兄事之忠定常面折不少恕雖貴不改也公在岐忠定自蜀還不留既别顧公曰曽讀霍光傳否曰未也更無他語公歸取其傳讀之至不學無術笑曰此張公謂我矣談叢
  張乖崖常稱使公治蜀未必如詠至澶淵一擲詠亦不敢為也記聞
  公南行至雷陽吏以圖獻閲視之首載郡東南門抵海岸凡十里凖恍然悟曰吾少時有到海秖十里過山應萬重之句迺今日意爾人生得䘮豈偶然耶旌忠碑
  公貶雷州時丁謂與馮拯在中書丁當秉筆初欲貶崖州而丁忽自疑語馮曰崖州再涉鯨波如何馮唯唯而已丁乃徐擬雷州丁之貶也馮遂擬崖州當時好事者相語曰若遇雷州冦司戸人生何處不相逢比丁之南也冦復移道州冦聞丁當来遣人以蒸羊逆于境上而收其僮僕杜門不放出聞者多以為得體歸田錄
  髙瓊 衛國烈武王
  家世燕人徙亳州事太宗真宗官至太尉曽孫女配英宗為宣仁聖烈皇后
  上在澶淵南城瓊請幸河北曰陛下不幸北城百姓如喪考妣馮拯在旁呵之曰髙瓊何得無禮瓊怒曰君以文章為大臣今敵騎充斥如此猶責瓊無禮君何不賦一詩詠退敵騎耶上乃幸北城至浮橋猶駐輦未進瓊以所執撾築輦夫背曰何不亟行今已至此尚何疑焉上乃命進輦既至登北城門樓張黄龍旗將士皆呼萬嵗㑹敵將達蘭中弩死敵遂退他日上命凖召瓊詣中書戒之曰卿本武臣勿強學儒士作書語也記聞
  太祖與文臣言未嘗文談葢欲激厲將士此漢髙祖溺冠之意也至太宗好文方戰爭之時多作詩賦羣臣屬和故武事不競卒有潘美之敗及澶淵之役章聖既渡大河至浮橋一半瓊執御轡曰此處好喚宰相吟兩首詩也葢當時宰相王欽若陳堯叟輩好為詩賦以薄此輩故平日憾之而有此語元城語錄
  真宗嘗問卿子幾人曰臣子十有四人臣誠愚不肖然未嘗不教以知書于是賜諸經史于其家每戒諸子母曲事要勢以蘄進身若吾奮節行間至秉旄鉞豈因人力哉王禹玉撰神道碑
  楊億 文公
  字大年建州人以神童召試事太宗真宗官至翰林學士
  公年十一太宗親試一賦二詩頃刻而成上喜送中書再試執政令賦喜朝京闕詩亦立就且有願秉清忠節終身立聖朝之句宰相表賀野錄
  公每欲作文與門人賔客博飲投壺奕棋語笑諠譁而不妨締思以小方紙細書揮翰如飛文不加㸃每盈一幅則命門人傳錄門人疲于應命頃刻之際成數千言真一代之文豪也歸田錄
  公凡為文所用故事常令諸生子弟檢討出處每叚用小片紙錄之既成則綴粘所錄而蓄之時人謂之衲被焉家塾記
  公為學士時草答契丹書云鄰壤交歡進草既入真宗自注其側云朽壤鼠壤糞壤大年遽改為鄰境明旦引唐故事學士作文書有所改為不稱職當罷因亟求解職真宗語宰相曰楊億不通商量真有氣性歸田錄
  公以文章擅天下然剛勁寡合有惡之者以事譛之大年在學士院忽夜召見于一小閤深在禁中既見賜茶從容顧問乆之出文稿數篋以示大年云卿識朕書蹟乎皆朕自起草未嘗命臣下代作也大年惶恐不知所對䪺首再拜而出乃知必為人所譛矣並歸田錄
  公因母病有陽翟之行王文正恐人害之白上遣使賜藥既而言事者彈劾不已卒以亞卿分司上嘗語輔臣曰聞楊億好謗時政王公曰億文人幼荷國恩若諧謔過當則恐有之至于謗訕臣保其不為也掇遺
  公為執政所忌母病謁告不俟朝㫖徑歸韓城與弟倚居踰年不調公有啟謝朝中親友曰介推母子願歸綿上之田伯夷弟兄甘受首陽之餓後除知汝州而希㫖言事者攻之不已公又有啟與親友曰己擠溝壑猶下石而未休方困蒺䔧尚關弓而相射青箱雜記
  丁謂初參政億例賀焉語同列曰骰子選爾何多尚哉未幾辭親疾逃陽翟别墅掇遺
  公以直道獨立時有挾邪説以進者面戲公曰君子知㣲知章知柔知剛公應聲答曰小人不恥不仁不畏不義家塾記
  范文正贊公畫像曰公以命世之才其位不充故天下知公之文而未知公之道也昔王文正公居宰府僅二十年未嘗見愛惡之迹天下謂之大雅萊公當國真宗有澶淵之幸而能左右天子如山不動却戎狄保宗社天下謂之大忠樞宻扶風馬公慷慨立朝有犯無隠天下謂之大直此三君子者一代之偉人也公與三君子深相交許情如金石則公之道其正可知矣
  王曙 文康公
  字晦叔河南人中進士第又舉賢良方正科相仁宗
  公知益州賊盗贓無輕重一切戮之蜀中股慄不數月賊屏竄列郡皆外戸不閉先是張詠守蜀季春糶廩米其價比時估三之一以濟貧民凡十戸為一保一家犯罪一保皆坐不得糴民以此少敢犯法至是獻議者改詠之法窮民無所濟復為盗公奏復之名臣傳
  公治蜀頗以法御下有謗其太苛㑹劉煜召還為右正言真宗召問凌䇿王曙治蜀孰優曰凌䇿在蜀值嵗豐故得以平易治之王曙值嵗歉慮民為盗故以法治之使易地則皆然上善其言同上
  公與薛簡肅公俱嘗鎮蜀而皆有名章獻時同為執政一日奏事已因語蜀事公曰臣在蜀時有告戍卒反乃執而斬之于營門遂無事薛曰臣在蜀時亦有告戍卒反者叱出之亦無事野錄
  玉清昭應宮災守衛者皆坐繫獄公上疏曰昔魯桓僖宮災孔子以為桓僖親盡當毁者也遼東髙廟及髙園陵便殿災董仲舒以為髙廟不當居郡國便殿不當居陵旁故災魏崇華殿災髙堂隆以為天以臺榭宮室為戒宜罷勿治文帝不聴明年復災今所建宮不應經義災變之來若有警者願除其地罷諸禱祠以應天變仁宗與太后感悟遂薄守衛者罪已而詔以不復繕修諭天下
  謝希深歐陽永叔官洛陽時同游嵩山歸暮抵龍門香山雪作留守錢文僖公遣吏以厨傳歌妓至且勞之曰山行良勞少留龍門賞雪府事簡無遽歸也錢遇諸公之厚類此公代錢為留守御吏如束濕諸公俱不堪其憂日訝其多出游責曰公等自比萊公何如萊公尚坐奢縱取禍貶死況其下者乎希深而下不敢對永叔取手板起立曰莱公之禍不在杯酒在老不知退爾時公年已髙若為之動卒薦永叔入館聞見錄














  宋名臣言行錄前集巻四



  欽定四庫全書
  宋名臣言行錄前集巻五
  宋 朱子 纂集
  王曽 沂國文正公
  字孝先青城人由鄉貢試禮部御前皆第一相仁宗
  公青州發解南省廷試皆為首冠中山劉子儀為翰林學士戲語之曰狀元試三塲一生喫著不盡公正色答曰曾平生之志不在温飽筆錄
  祥符中公在掖垣時瑞應沓臻公嘗請對上語及之公奏曰斯誠國家承平所感而致然願推而勿居異日或有災沴則免夫輿議退又白于執政及後飛蝗旱暵乃亟被擢用焉言行錄
  公以建昭應宫上疏陳事之不便者五條以諌請殺其制其餘論事甚衆皆削其稿惟此疏偶存仝上
  章聖不豫劉后諷宰臣丁謂欲臨朝中外汹汹無敢言者公謂后戚錢惟演曰漢之吕后唐之武氏皆非據大位其後子孫誅戮不得保首領公后之肺腑何不入白皇后萬一宫車不諱太子即位太后輔政豈不為劉氏之福乎若欲稱制以取疑于天下非惟為劉氏之禍恐亦延及公矣惟演大懼入白之其議遂止政要
  初章聖上仙外尚未聞中書宻院同入問起居召詣寢閤東面垂帷明肅傳遺命輔立皇太子及皇太后權聴斷軍國大事退而發哀公于殿廬草具遺制丁謂欲去權字加淑妃為皇太妃字公執咨曰皇帝冲年太后臨朝斯已國家否運稱權猶足示後況言猶在耳何可改也且増減制書有法豈期表則之地先欲亂之耶曷為更載立妃之文必若尊禮當俟事定而議謂勃然曰參政却欲擅改遺制乎公曰曽適来寢殿中實不聞此言若誠有之豈敢改也諸公無相同者遂依違而行然權字遂不敢去故謂之敗公首被爰立之命言行錄
  章獻明肅太后權處分軍國事聴斷儀式乆而未定公時判禮儀院乃采蔡邕獨斷所述東漢故事皇帝在左母后在右同殿埀(⿱𥫗亷)-- 簾中書樞宻院以次奏事如儀人心乃定言行錄
  丁謂既逐李迪于衡州因大行貶竄王欽若丁度等皆投之逺方時公參知政事不平之曰責太重矣謂熟視乆之曰居停主人恐亦不免也公踧然而懼因宻謀去之内侍雷允恭既有力于謂謂深徳之至是允恭為山陵都監謂為山陵使允恭擅移山陵上穴謂知其非而重違允恭無所可否既而上穴有石石盡水出公具得其事以謂擅易陵地意有不善欲奏之而未得間語同列曰曾無子欲令弟子過房来日奏事畢略留奏之謂不以為疑太后聞之大驚即命差官按劾其事而謂不知也謂既得罪山陵竟就下穴葢謂所坐欲庇允恭耳然其邪謀深逺得位嵗乆心不可測雖公以計傾之而公議不以為非也龍川志
  公在中書聞謂卒顧謂同列曰斯人平生多智其在海外猶能用智而還若不死數年未必不復用斯人復用則天下之不幸可勝道哉吾非幸其死也筆錄
  天聖初公嘗詮錄古先聖賢事跡凡六十事繪事以獻上嘉納之降詔褒美仍勑鏤板模印均賜近侍因命禁署月繪二十軸以進焉又建議請擇名儒勸講尋命孫奭馮元更侍經筵言行錄
  魏公言公當國門下未嘗顯拔一人希文乘間輒諷之曰明揚士類宰相之任也公之盛徳獨少此耳公徐應之曰司諌不思耶恩若已出怨將誰歸希文惘然歎曰真宰相也别錄
  公嘗以大臣執政不當收恩避怨曰恩欲歸已怨使誰當聞者歎服歸田錄
  公嘗言始參大政屬故王太尉當國每進用朝士必先望實或曰某人才某人賢則曰誠知此人然厯官尚淺且俾養望嵗乆不渝而後擢任則榮途坦然中外允惬故公執政之日遵行是言而人皆心服
  公留守洛陽屬嵗歉里有囷積者飢民聚黨脅取鄰郡以強盗論報死者甚衆公但重笞而釋之逺近聞以為法全活者數千計
  公嘗語曰昔楊文公有言人之操履無若誠實吾每欽佩斯言茍執之不渝夷險可以一致
  公再涖大名治政益信于俗民居軍伍咸畫像以事之時敵使往来入境皆云此府王公在焉必沐浴潔服而入
  公在閤下累年時楊文公已居内制楊性恢諧好嘲誚凡僚友無不狎侮至公則曰第四㕔舍人不敢奉戲故李翰林昌武尤所歎服嘗曰若王舍人可謂不可得而親疎也並言行錄
  魏公言公徳器深厚而寡言當時有得其品題一兩句者人皆以為榮琦為諌官時因納劄子忽云近日頻見章疏甚好只如此可矣向来如髙若訥輩多是擇利范希文亦未免近名要須純意于國事爾魏公别錄
  公與孫冲同榜冲子京一日往辭公相留云喫食了去飭子弟云已留孫京喫食安排饅頭饅頭時為盛饌也食後合中送數軸簡紙開看皆是他人書簡後截下紙其儉徳如此韓莊敏遺事
  胡文定公曰李文靖澹然無欲王沂公儼然不動資禀既如此又濟之以學故是八九分地位也
  李迪 文定公
  字復古其先趙郡人後家濮州舉進士第一相真宗仁宗以太傅致仕
  公為舉子時從种放明逸先生學將試京師攜明逸書見栁開仲塗以文巻為贄與謁俱入乆之仲塗出曰讀君之文須沐浴乃敢見因留之門下一日仲塗自出題令公與諸子及門下客同賦賦成驚曰君必魁天下為宰相文定所擬賦題不傳如王沂公初作有物混成賦識者知其決為宰相葢所養所學發為言辭可以觀矣聞見錄
  公罷陜西都轉運使還朝時真宗方議東封西祀修太平事業知秦州曹瑋奏羌人潛謀入冦請大益兵為備上大怒以瑋虛張敵勢恐喝朝廷以求益兵以迪新自陜西還召見示以瑋奏問其虚實欲斬瑋以戒妄言者迪因奏曰瑋良將必不妄言臣觀陛下意不欲從鄭州門出兵耳秦之旁郡兵甚多可發以戍秦臣在陜西籍諸州兵數為小冊常置鞶囊中以自隨今未敢以進上曰𧼈取之迪于鞶囊取以進上指曰以某州某州兵若干戍秦州卿即傳詔樞宻院發之既而敵果大入冦瑋迎擊大破之遂開山外之地奏到上喜謂迪曰山外之捷卿之功也記聞
  上將立章獻后迪為翰林學士屢上疏諌以章獻起于寒㣲不可母天下由是章獻深啣之周懐政之誅上怒甚欲責及太子羣臣莫敢言迪為參政俟上怒稍息從容奏曰陛下有幾子乃欲為此計上大寤由是獨誅懐政等而東宫不動摇迪之力也
  公在翰林仍嵗旱蝗國用不給一日歸沐忽傳詔對内東門上出三司所上嵗出入財用數問何以濟公曰祖宗初置内藏庫欲復西北故土及以支凶荒今邉無他費陛下用此以佐國用賦歛寛民不勞矣上曰今當出金帛數萬借三司公曰天子于財無内外願下詔賜三司以顯示徳澤何必曰借上悦並記聞
  真宗不豫大漸之夕公與宰執以祈禳宿内殿時仁宗幼冲八大王元儼者有威名以問疾留禁中累日不肯出執政患之無以為計偶翰林司以金盂貯熟水曰王所須也公取案上墨筆攪水中盡黑令持去王見之大驚意其有毒也即上馬去聞見錄
  真宗既疾甚李迪丁謂同作相内臣雷允恭者嬖臣也自劉后以下皆畏事之謂之進用皆雷之力嘗傳宣中書欲以林特為樞宻副使迪不可曰除兩府須面奉聖㫖翌日爭之上前聲色俱厲謂辭屈俛首鞠躬而已謂既退迪獨留納劄子上皆不能省記而二相皆以郡罷允恭傳宣謂家以中書闕人權留謂發遣謂因直入中書見同列召堂吏諭之索文書閲之来日與諸公同奏事上亦無語衆退獨留及出道過學士院問院吏今日學士誰直曰劉學士筠謂呼筠出口傳聖㫖令謂復相可草麻筠曰命相必面得㫖果爾今日必有宣召麻乃可為也謂無如之何他日再奏事復少留退過學士院復問誰直曰錢惟演謂復以聖㫖語之惟演即從命既復相乃逐公及其黨正人為之一空將草公責詞時宋宣獻知制誥當直請其罪名謂曰春秋無將漢法不道皆其事也宋不得已從之及謂貶朱崖宋猶掌詞命即為之詞曰無將之戒深著于魯經不道之誅難逃于漢法天下快之龍川志
  真宗不豫冦凖得罪丁謂李迪同為相以其事進呈上命除凖小處知州謂退署其紙尾曰奉聖㫖除逺小處知州迪曰曏者聖㫖無逺字謂曰與君面奉徳音君欲擅改聖㫖以庇凖耶由是二人鬭䦧更相論奏上命翰林學士錢惟演草制罷謂政事惟演遂出迪而留謂外人先聞其事制出無不愕然上亦不復省也
  迪貶衡州團練副使嵗餘除祕書監知舒州章獻上仙迪時以尚書右丞知河陽召復為相迪自以受不世之遇盡心輔佐知無不為吕夷簡忌之潛短之於上嵗餘罷出知某州迪謂人曰迪不自量恃聖主之知自以為宋璟而以吕為姚崇不知其待我乃如是也並記聞
  魯宗道 肅簡公
  字貫夫亳州人舉進士官至參政事真宗仁宗
  仁宗在東宫公為諭徳其居有酒肆在側號仁和酒有名於京師公往往易服㣲行飲于其中一日真宗急召公將有所問使者及門而公不在移時乃自仁和肆中飲歸中使遽先入白乃與公約曰上若怪公来遲當託何事以對幸先見教兾不異同公曰但以實告曰然則當得罪公曰飲酒人之常情欺君臣子之大罪也中使嗟歎而去真宗果問使者具如公對真宗問何故私入酒家公謝曰臣家貧無器皿酒肆百物具備賔至如歸適有鄉里親客自逺来遂與之飲然臣既易服市人亦無識臣者真宗笑曰卿為宫臣恐為御史所彈然自此竒公以為忠實可大用晚年每為章獻言羣臣可大用者數人公其一也後章獻皆用之歸田錄
  公為正言事有違誤風聞彈疏真宗稍厭之公一日自訟于上前曰臣在諌列而諌守臣職也陛下以數而厭之豈非事納諌之虛名俾臣尸素茍禄乎臣竊媿之願得罷去上悦其忠慰勉以遣他日追念其言御筆題殿壁曰魯直掇遺
  章獻太后臨朝公屢有獻替太后問唐武后何如主對曰唐之罪人也幾危社稷太后黙然時有上言請立劉氏七廟者太后以問輔臣衆不敢對公獨曰不可退謂同列曰若立劉氏七廟如嗣君何帝太后將同幸慈孝寺欲以大安輦前帝行公曰婦人有三從在家從父既嫁從夫夫歿從子太后乃命輦後乘輿行執政多任子于館閤讀書公曰館閤育天下英才豈紈袴子弟得以恩澤處耶吾子誠幼已任京官然終不使慁國恩樞宻使曹利用恃權驕横公屢折之帝前時貴戚用事者莫不憚之目為魚頭參政因其姓且言骨鯁如魚頭也
  薛奎 簡肅公
  字宿藝絳州人中進士第事仁宗官至參政
  公舉進士時贄謁馮魏公首篇有囊書空自負早晚達明君之句馮捲巻而謂之曰不知秀才所負何事讀至第三篇春詩云千林如有喜一氣自無私乃曰秀才所負者如此記事
  公在開封以嚴為治肅清京師京師之民相戒曰是不可犯也及居蜀則以惠愛稱蜀人喜亂而易摇公鎮以無事又能破姦發伏無一不中蜀人愛且畏之以比張詠而不苛
  契丹使蕭從順来朝時莊憲明肅太后垂簾聴政從順謂南使至契丹者皆見太后遂亦請見朝議患之未有以決公獨以理折之從順乃止
  拜參政入謝上曰先帝嘗言卿可用吾今用卿矣公益感激自勵而素剛毅守節不茍合既與政尤挺立無所牽隨然遂欲繩天下無細大一入于規矩往往不可其意則歸卧于家歎息憂愧輒不食家人笑其何必若此公曰吾慚不及古人而懼後世譏我也並歐公撰墓誌
  明肅太后欲以衮冕謁太廟諌疏交上宰臣執議俱不之聴公關右人語氣明直不文其談獨于簾外口奏曰陛下大謁之日還作漢兒拜耶女兒拜耶明肅無答是夕報罷野錄
  公知開封明參政鎬為府曹官公待之甚厚直以公輔期之其後公守秦益嘗辟以自隨優禮特異有問公何以知其必貴公曰其為人端肅其言簡而理盡凡人簡重則尊嚴此貴臣相也其後果至參政歸田錄
  蔡齊 文忠公
  字子思其先洛陽人徙萊州舉進士第事仁宗官至參政
  祥符八年真宗采賈誼置器之説試禮部所奏士讀至公賦有安天下意歎曰此宰相器也凡貢士當賜第者考定必召其髙第數人並見又參擇其材質可者然後賜第一及公召見衣冠偉然進對有法天子以為無能過者亟以第一賜之歐公撰行狀
  真宗好文雖以文辭取士然必視其形神器識或取其所試文辭有理趣者徐奭鑄鼎象物賦云足惟下正詎聞公餗之欹傾鉉乃上居實取王臣之威重齊置器賦云安天下于覆盂其功可大皆以為第一歸田錄
  公喜酒既登第通判濟州日飲醇酎往往至醉時太夫人年已髙頗憂之一日賈存道賈同字希徳門人私謚存道先生過濟公館之數日存道愛公之賢慮其以酒廢學生疾乃為詩示公曰聖君恩重龍頭選慈母年髙鶴髪垂君寵母恩俱未報酒如成病悔何追公矍然起謝之自是非親客不對酒終身未嘗至醉燕談
  通判濰州民有告某氏刻為税印為姦利者已逾十年蹤跡連蔓至數百人公歎曰盡利于民民無所逃是為政者之過也為緩其獄得減死者十餘人餘皆釋而不問濰人皆曰公徳于我使我自新為善人由是風化大行
  真宗新棄天下天子諒隂丁謂専權欲邀致公許以知制誥公拒不往已而冦莱公王文康公皆以不附黜公歸歎曰吾受先帝之知至此豈宜為權臣所脅得罪非吾懼也
  契丹祭天于幽州以兵屯界上界上驚騷議者欲發大軍以備邉公獨料其必不動後卒無事公在大位臨事不回無所牽畏而恭謹謙退未嘗自伐天下推之為正人搢紳之士倚以為朝廷重
  錢惟演作樞宻直學士題名記附離丁謂輙去冦凖姓氏云逆凖不書公言于仁宗曰冦凖社稷之臣忠義聞天下豈可為姦黨所誣哉遂令磨去並行狀






  宋名臣言行錄前集巻五
<史部,傳記類,總錄之屬,宋名臣言行錄>



  欽定四庫全書
  宋名臣言行録前集巻六
  宋 朱子 纂集
  吕夷簡 許國文靖公
  字坦夫其先萊州人徒夀州進士及第相仁宗配享廟庭
  河北自五代末即筭田鎛公嘆曰王道本於農此何名哉因表除之朝廷推其法他路自是農器無征李宗諤撰行狀
  祥符末王沂公知制誥朝望日重一日至中書見王文正公公問君識一吕夷簡否沂公曰不識也文正曰此人異日與舍人對秉鈞軸沂公曰何以知之曰吾亦不識但以其奏請得之沂公曰奏請何事曰如不税農器等數事卒與沂公並相龍川志
  玉清宫災太后泣曰先帝尊道奉天並建宮宇今忽焦灼何以稱遺意哉公知后㫖且復營建因推洪範以明災異之所致請罷不復建行狀
  公以主上方富春秋宜導之典學擢孫奭等居講席以經義輔導後又増置崇政説書天章閣侍講之職以廣聞見
  李宸妃薨章獻欲以宫人禮治䘮于外公奏宜從厚章獻遽引帝起頃之獨坐(⿱𥫗亷)-- 簾下召公問曰一宫人死相公云云何與公曰臣待罪宰相事無内外無不當預章獻怒曰相公欲離間吾母子耶公從容對曰陛下不以劉氏為念臣不敢言尚念劉氏也喪禮宜從厚章獻悟遽曰宫人李宸妃也且奈何公乃請治喪皇儀殿用一品禮殯洪福寺公又謂入内都知羅崇勲曰宸妃當以后服殮用水銀實棺異時莫道夷簡不曽説来章獻皆從之後章獻上仙燕王謂仁宗言陛下乃李宸妃所生妃死以非命仁宗號慟頓毁不視朝者累日下哀痛之詔自責尊宸妃為皇太后謚章懿甫畢章獻殿SKchar幸洪福寺祭告易梓宫帝親哭視之后玉色如生冠服如皇太后者以有水銀故不壊也帝嘆息曰人言其可信哉待劉氏加厚聞見錄
  章獻既沒或疑章懿之喪仁皇遣李用和發其葬視之容貎如生使者馳入奏仁皇于章獻神前焚香泣吿曰自今大孃孃平生分明矣龍川志
  公在章獻朝近臣頗以言事去職或勸公宜退公曰先帝待我厚期以宗廟安寧死不愧于先帝故平勃不去所以安漢仁傑不去所以安唐使吾亦潔虛名而去治亂未可知也故孜孜燮輔知無不為雖禍之未形事之將然必先為之救禦
  太后嘗欲進荆王為皇太叔公力爭以為不可遂止又以荆王子養于宫中長而弗出公因對言及以為不可后曰欲令與皇帝同讀書耳公言皇帝春秋方盛自當親接儒臣日聞典訓今與童稚處無益乞早令就邸他日又極言后曰何至如此公曰前代母后多利于幼稚嫌疑之際不可不慎臣只今在中書聴㫖后寤即令出宫
  大内災宮室略盡比曉朝者盡至日晏宫門不發不得聞上起居兩府請入對不報乆之追班上御拱宸門樓有司贊謁百官盡拜樓下公獨立不動上使人問其意對曰宫廷有變羣臣願一望天顔上為舉(⿱𥫗亷)-- 簾俯檻見之乃拜並行狀
  契丹借兵伐髙麗明肅欲與之公堅執不可后曰適已㣲許其使矣不與恐生怨奈何公曰但以臣不肯拒之既而后語其使曰意非不欲應但吕相公堅執不可耳使人無語而去元昊反有詔削奪在身官爵募能生擒元昊若斬首者即為節度使仍賜錢萬貫公在大名府聞之驚曰謀之誤矣立削奏曰前代方鎮叛命如此誥誓則有之矣非所以禦戎狄也萬一反有不遜之言得無損國體乎朝廷方改之已聞有指斥之詞矣家塾記
  章獻崩上始親政公手疏為治之本以諷于上其目有正朝綱塞邪徑禁貨賂辨姦壬絶女謁逺近習罷力役節冗費條奏甚詳
  天下學校乆廢公請詔州皆立學國朝公族分居邸第無所統一公請置大宗正建睦親宫置教授官悉授諸衞官以别庶姓並行狀
  寳元中御史府乆闕中丞一日李淑對仁宗偶問以憲長乆虚之故李奏曰此乃夷簡欲用蘇紳已許紳矣上疑之異時因問公曰何故乆不除中丞公奏曰中丞者風憲之長自宰相而下皆得彈擊其選用當出聖意臣等豈敢詮量之仁宗頷之筆錄
  初元昊拒命契丹重兵壓境上以伺釁議者請城洛陽為遷都之計公獨謂敵畏壯侮怯易以威制洛邑山川狹隘以壯則不足以威則退縮遂請建都大名示將親征以伐敵謀或曰此為虚聲爾不若増修東都城池以沮契丹之志公曰此子囊城郢計也使敵果南嚮則雖城固無益卒申前議既而契丹求和親割關南之地及劉六符等再至桀驁乆留不能遣公奏請于殿外幕次與敵使相見置酒面議以折之上以為然敵使見公畏伏語館伴使曰觀宰相如此雖留無益遂亟就道前好如初行狀
  景祐中公執政范文正以天章閣待制知開封府屢攻公之短坐落職知饒州康定元年復舊職知永興軍㑹公自大名復入相言于仁宗曰仲淹賢者朝廷將用之豈可但除舊職耶即除龍圖閣直學士陜西經略安撫副使上以公為長者天下亦以公不念舊惡文正面謝曰曏以公事忤犯相公不意相公乃爾奬拔公曰夷簡豈敢以舊事為念耶及文正知延州移書諭元昊以利害元昊復書語極悖慢文正具奏其狀焚其書不以聞時宋庠為參政先是公執政諸公唯諾書紙尾而已不敢有所預宋公多與之論辨公不悦一日二人獨在中書公從容言曰人臣無外交希文乃擅與元昊書得其書又焚不奏他人敢爾耶宋公以為公誠深罪范也時朝廷命文正分析文正奏臣始聞虜有悔過之意故以書誘諭之㑹任福敗虜勢益振故復書悖慢臣以為使朝廷見之而不能討則辱在朝廷乃對官屬焚之使若朝廷初不知者則辱専在臣矣故不敢以聞也奏上兩府共進呈宋公遽曰仲淹可斬杜祁公時為樞宻副使曰仲淹之志出于忠果欲為朝廷招叛虜耳何可深罪爭之甚力宋公謂公必有言助已而公黙然終無一語上顧問公何如公曰杜衍之言是也止可薄責而已乃降一官知耀州于是論者諠然而宋公不知為公所賣也尋出知揚州記聞
  公惡韓富范三公欲廢之而不能軍興以韓范為西帥遣富使北名用仇而實間之又不克軍罷而請老盡用三公及宋莒公夏英公于二府皆其仇也又以其黨賈文元陳恭公間焉猶欲因以傾之譽范富皆王佐可致太平于是天子再賜手詔又開天章閣而命之坐出紙筆使疏時政所當因革諸公皆推范富請退而具草使二宦者更往督之且命領西北邉事既而各條上十數事而易監司按羣吏罷磨勘減任子衆不利而謗興又使范公日獻二事以困之及請城京師人始笑之初公每求去以𠉀主意常未厭而去故能三入及老入事猶問西北相攻請出大臣行三邉于是范公使河東陜西富公使河北談叢
  仁宗以西戎方熾歎人才之乏凡有一介之善必收錄之杜衍經撫關中薦長安布衣雷簡夫才器可任遽命賜對於便殿簡夫辯給善敷奏條列西事甚詳上喜即降㫖中書令檢真宗召种放事公為上言曰臣觀士大夫有口才者未必有實效今遽爵之以美官異時用有不周即難於進莫若且除一官徐觀其能果可用遷推未晚上以為然遂除耀州幕官簡夫後累官至員外郎三司判官而才實無大過人者筆錄
  公在中書奏令宋綬編次中書總例謂人曰自吾有此例使一庸夫執之皆可以為相矣記録
  公感風眩天子憂甚手詔拜司空平章軍國重事三日一入中書公表固辭御府出萬金藥上剪髭賜公手詔曰古人有言髭可療疾雖無痊驗今朕剪髭合湯藥表予意也
  公薨于鄭訃聞上震悼對執政語及公輙涕下曰安得憂公忘身理萬事幹四鄙如吕夷簡者
  上嘗大書方正忠良四字以賜及書懐忠之碑以賜並行狀
  陳堯佐 文惠公
  字希元閬州人中進士第相仁宗
  通判潮州有鱷魚食人不可近公命捕得鳴鼓于市以文告而戮之鱷患屏息
  知夀州遭嵗大饑公自出米為糜以食餓者吏民以公故皆爭出米活數萬人公曰吾豈以是為私惠耶葢以令率人不若身先而使其樂從也
  為河東轉運使以地寒而民貧奏除石炭税減官冶鐵課嵗數十萬以便民曰轉運征利之官也利有本末下有餘則上足吾豈為俗吏哉
  河決壊滑州公躬自暴露晝夜督促剏為木龍以巨木駢齒浮水上下殺其暴堤乃成又為長堤以䕶其外滑人因號其堤為陳公堤
  知開封府公以謂治煩之術任威以擊強盡察以防姦譬於激水而欲其澄也故公為政一以誠信每嵗正月夜放燈則悉籍惡少年禁錮之公召諭曰尹以惡人待汝汝忍為惡耶因盡縱之凡五夜無一人犯法者
  故事知制誥者先試其文辭天子以公文學天下所知不復命試自國朝以來不試知制誥者唯楊億及公二人而已
  公居官不妄進取為太常丞者十三年不遷為起居郎者七年不遷自議錢塘堤為丁謂所絀後丁益用事専威福故人子弟以公乆于外多勉以進取公曰唯乆然後見吾守如是十五年今天子即位謂敗公乃見召用
  公初作相以唐劉蕡所對䇿進曰天下治亂自朝廷始朝廷賞罰自近始凡蕡之所究言者皆當今之弊臣所欲言而陛下之所行也天子嘉納之並歐公撰神道碑
  吕申公累乞致仕仁宗問之曰卿果退當何人可代申公曰陛下欲用英俊經綸之才臣所不知必欲圖任老成鎮撫百度周知天下之良苦無如陳堯佐者上深然之遂大拜野錄
  公父秦國公省華三子長曰堯叟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季曰堯咨為節度使皆舉進士第一及第三子已貴秦公尚無恙每賔客至其家公及伯季侍立左右坐客䠞蹜不安求去秦公笑曰此兒子輩爾故天下皆以秦公教子為法而以陳氏為榮
  堯咨精於弧矢自號小由基為知制誥出守荆南回其母馮氏問之曰汝典名藩有何異政堯咨曰州當孔道過客以堯咨善射無不歎服母曰汝父訓汝以忠孝輔國家今不務仁政善化而専卒伍一夫之技豈汝先人之意耶以杖擊之金魚墜地名臣傳
  晏殊 元獻公
  字同叔撫州人以神童召試相仁宗
  公父本撫州手力節級公幼能文楊大年以聞時年十二真宗面試詩賦疑其宿搆明日再試文采愈美上大竒之即除祕書省正字令於龍圖閣讀書温公田錄
  公為童子時張文節薦之於朝召至闕下適值御試進士便令公就試公一見試題曰臣十日前已作此賦有賦草尚在乞别命題上極愛其不隠及為館職時天下無事許臣僚擇勝燕飲當時侍從文館士大夫各為宴集以至市樓酒肆往往皆供帳為遊息之地公時貧甚不能出獨家居與兄弟講習一日選東宫官忽自中批除晏殊執政莫諭所因次日進覆上諭曰近聞館閣臣寮無不嬉遊宴賞彌日繼夕惟殊杜門與兄弟讀書如此謹厚正可為東宫官公既受命得對上面諭除授之意公語言質野對曰臣非不樂宴遊者直以貧無可為之具臣若有錢亦須往但無錢不能出耳上益嘉其誠實知事君體眷注日深仁宗時卒至大用筆談
  公留守南京大興學校以教諸生自五代以來天下學廢興自公始
  章懿之崩李淑䕶葬公撰志文言生女一人早卒無子仁宗恨之及親内出志文以示宰相曰先后誕育朕躬殊為臣子安得不知乃言生一公主又不育此何意也吕文靖曰殊固有罪然宫省事祕臣備位宰相是時雖略知之而不得其詳殊之不審理容有之然方章獻臨御若明言先后實生聖躬事得安否上黙然良乆命出殊守金陵明日以為逺改守南都及殊作相八大王疾革上親往問疾王曰叔乆不見官家不知今誰作相上曰晏殊王曰名在圖䜟胡為用之上歸閲視圖䜟得成敗之語并記志文事欲重黜之宋祁為學士當草白麻爭之乃降二官知穎州詞曰廣營産以殖資多役兵而規利以他罪羅織之殊免深譴祁之力也龍川志
  自公復召用而元昊反師出陜西天下弊於兵公數建利害請罷監軍兼以陣圖授諸將使得應敵為攻守及制財用為出入之要皆有法天子悉為施行
  公未嘗為子弟求恩澤在陳州上問宰相曰晏殊居外未嘗有所請其亦有所欲耶宰相以告公公自表問起居而已故薨上尤哀之
  宋庠 鄭國元獻公
  字公序安州人舉進士開封試禮部皆第一相仁宗
  元昊反劉平石元孫皆以輕失軍時諸帥官重者互領陜西四路號令頗不一又兵多分屯堡障公言宜使大帥收重兵内地他帥自當一道緩急有警則分兵四出以援之其議乆不決後卒如公計
  帝召二府天章閣觀書出詔自問天下利病事宰相倉卒莫敢對公時參政獨進曰臣等皆待罪二府固已總萬事而共謀之不當下同諸生對䇿願至中書條上既退草數千言奏之後皆施用
  公間言祖宗收方鎮之權嘗欲畿甸蓄禁兵三十萬今所蓄不精且多外補戍更非强本之勢並神道碑
  公嘗奏事而帶寛誤墜文書于地不顧而行仁宗呼内侍拾以與之議者謂仁宗有人君體宋公得大臣體家塾記
  公初名郊字伯庠與其弟祁自布衣時名動天下號為二宋其為知制誥仁宗驟加奬眷便欲大用有忌其先進者譛之謂其姓符國號名應郊天又曰郊者交也交者替代之名也宋交其言不祥仁宗遽命改之公怏怏不獲已乃改名庠字公序公後更踐二府二十餘年以司空致仕兼享福夀而終而譛者竟不見用以卒可為小人之戒也歸田錄
  公嘗曰殘人矜才逆詐恃明吾終身不為也退朝錄公以言者斥其非才罷樞相守洛有一舉人行橐中有不税之物為僕夫所告公曰舉人應舉孰無所貨之物未可深罪若奴告主此風不可長也寮屬曰犯人乃言官之子也意欲激其報之公不答但送税院倍其税仍治其奴罪而遣之塵史
  公雍雍然有徳之君子也既參大政朝廷無事廟堂之上日閲文史後既登庸天下承平日乆尤務清淨無所作為有為者病之嘗自謂時賢多以不才誚我因為自詠詩曰我本無心士終非濟世材虛舟人莫怒疑虎石當開蚊負愁山重葵傾喜日来欲將嘲強解真意轉悠哉同上
  韓億 忠獻公
  字宗魏其先真定人徙開封舉進士事仁宗官至參政以太子太傅致仕
  公布衣時與李康靖同遊止一氈同寢一日分途遂割而分之至汝州太守趙學士請康靖為門客尤敬待公每公至即令設猪肉康靖嘗有簡戲云乆思肉味請兄早訪及趙公有女遂與公議親既過省趙公遣人送女来至京城外旅店中一夕病卒公具素服往哭之康靖為長社每日懸百錢于壁上用盡即已其貧儉如此莊敏遺事
  公與李參政若谷未第時皆貧同試京師每出謁更為僕李先第授許州長社簿赴官自控妻驢韓為負一箱將至長社三十里李謂韓曰恐縣吏来箱中只有錢六百以半遺韓相持大哭别去次年韓亦登第後皆至參政世為婚姻不絶聞見錄
  公奏置裏行四員以廣言路在樞府請薦武臣以備任使纂兵法以授諸將及廣南募土兵數事景祐中唃⿰口厮囉與元昊交兵使来獻捷執政以夷狄相攻中國之福議加唃嘶囉節度使公曰二族俱藩臣當諭使解仇釋憾以安逺人且元昊嘗賜姓今夷狄攻之而反加恩賞恐徒激其怒以生邉患無益也上是其議乃厚賜其使而遣之名臣傳
  公知洋州有大校李申以財豪于鄉里誣其兄之子為他姓賂里嫗之貌類者使認之為已子又醉其嫂而嫁之盡奪其奩橐之富嫂姪訴于州及提轉申賂獄吏嫂姪被笞掠反自誣服受杖而去積十餘年洎公至又出訴公察其寃因取前後案牘視之皆未嘗引乳醫為證一日盡召其黨立庭下出乳醫示之衆皆伏罪子母復歸如初辜錄
  范文正知開封獻百官圖指宰相差除不公隂薦公可用文正既貶仁宗以諭公公曰若仲淹舉臣以公則臣之拙直陛下所知舉臣以私則臣委質以来未嘗交託於人遂除參政
  公在中書見諸路職司摭拾官吏小過輙不懌曰天下太平主上之心雖蟲魚草木皆欲得所況仕者大則望為公卿次亦望為侍從職司二千石其下亦望京朝幕官奈何錮之於聖世乎名臣傳
  公教子嚴肅不可犯知亳州第二子舍人自西京謁告省覲康公與右相及姪柱史宗彦皆中甲科歸公喜置酒召僚屬之親厚者俾諸子坐於隅坐中忽云二郎吾聞西京有疑獄奏讞者其詳云何舍人思之未能得已訶之再問未能對遂推案索杖大詬曰汝食朝廷厚禄倅貳一府事無巨細皆當究心大辟奏案尚不能記則細務不舉可知矣吾在千里外無所干與猶能知之爾叨冒廪禄何顔報國必欲撻之衆賔力解方已諸子股慄累日不能釋家法之嚴如此所以多賢子孫也蘓氏談訓
  程琳 文簡公
  字天琳中山人舉服勤詞學科相仁宗
  公嘗館契丹使使者言中國使至契丹坐殿上位次髙而契丹使来坐次下當陞語甚切上與大臣皆以為小故不足爭將許之公以謂許其小必許其大不可遂止
  公知開封㑹禁中大火延兩宫宦者治獄得縫人火斗已誣伏而下府命公具獄公立辨其非禁中不得入乃命工圖火所經而後宫人多而居隘其烓竈近版壁嵗乆燥而焚曰此豈一日火哉乃建言此殆天灾也不宜以罪人上為緩其獄卒無死者並歐公撰墓志
  章獻垂箔有方仲弓者上書乞依武氏故事立劉氏廟章獻覽其疏曰吾不作此負祖宗事裂而擲之於地仁宗在側曰此亦出於忠孝宜有以旌之乃以為開封府司錄及章獻崩黜為汀州司馬琳亦嘗有此請而人皆莫之知也上一日在邇英謂講官曰程琳心行不中在章獻朝嘗請立劉氏廟且獻七廟圖時王洙侍讀聞之然上性寛厚琳竟至宰相葢無宿怒也龍川志















  宋名臣言行錄前集巻六



  欽定四庫全書
  宋名臣言行錄前集巻七
  宋 朱子 纂集
  杜衍 祁國正獻公
  字世昌越州人擢進士甲科相仁宗以太子少師致仕
  公幼時祖父脱㡌使公執之㑹山水暴至家人散走其姑投一竿與之使挾以泛公一手執㡌漂流乆之救得免而㡌竟不濡記聞
  公聴獄訟雖明敏而審覈愈精故屢決疑獄人以為神其簿書出納推析毫髪終日無倦色至為條目必使吏不得為奸而已及其施於民者則簡而易行知乾州未滿嵗安撫使察其治行以公權知鳳翔府二邦之民爭於界上一曰此我公也汝奪之一曰今我公也汝何有焉
  夏人叛命陜西困於科歛吏縁侵漁調發督迫民至破産不能足往往自經投水以死公在永興語其人曰吾不能免汝然可使汝不勞爾乃為區處計較量物有無貴賤道里逺近寛其期㑹使以次輸送由是物不涌貴車牛蒭秣宿食来往如平時而吏束手無所施民比他州省費十六七
  吏部審官主天下吏員而居職者類以不乆遷去故吏得為奸公始視銓事一日選者三人爭某闕公以問吏吏受丙賕對曰當與甲乙不能爭遂授他闕居數日吏教丙訟甲負某事不當得公悟召乙問之乙謝曰僕已得他闕不願爭公不得已與丙而笑曰此非吏罪乃吾未知銓法爾因命諸曹各具格式科條以白問曰盡乎曰盡矣明日勑諸吏無得升堂使坐聴行文書而已由是吏不與銓事與奪一出於公其在審官有以賂求官者吏謝不受曰我公有賢名不乆見用去矣姑少待之
  慶厯初上厭西兵之乆出而民弊亟用富韓范而三人者遂欲盡革衆事以修紀綱而小人權倖皆不悦獨公與相佐佑而公尤抑絶僥倖凡内降與恩澤者一切不與每積至十數則連封而面還之或詰責其人至慙恨涕泣而去上嘗謂歐陽修曰外人知杜衍封還内降耶吾居禁中有求恩澤者每以杜衍不可告之而止者多於所封還也其助我多矣此外人及杜衍皆不知也然公與三人者卒皆以此罷去
  公多知本朝故實善決大事初邉將議欲大舉以擊夏人雖韓公亦以為可舉公爭以為不可大臣至有欲以沮軍罪公者然兵後果不得出契丹與夏人爭銀瓮族大戰黄河外而鴈門麟府皆警范文正安撫河東欲以兵從公以為契丹必不來兵不可妄出范公怒至以語侵公公不為恨後契丹卒不來並歐公撰墓志
  公為相蔡君謨孫之翰為諌官屢乞出於是蔡除福州之翰安州公云諌官無故出終非美事乞且仍舊上可之退書聖語時陳恭公為執政不肯書曰吾初不聞公懼遂焚之由此遂罷相議者謂公當俟明日審奏不當遽焚其書也公言始在西府上每訪以中書事及為相中書事亦不以訪公因言君臣之間能全始終者葢難也志林
  公嘗謂門生曰凡士君子作事行已當履中道不宜矯飾矯飾過實則近乎偽
  又曰今之在上者多擿發下位小節是誠不恕也衍知兖州時州縣官有累重而素貧者以公租所得均給之公租不給即繼以公帑量其小大咸使自足尚有復侵擾者真貪吏也於義可責又曰衍厯知州提轉安撫未嘗壊一箇官員其間不職者即委以事使之不暇惰不慎者諭以禍福俾之自新從而遷善者甚衆不必繩以法也其有文學政事殊行絶徳者雖不識面未嘗不力薦於朝有一善可稱一長可錄者亦未嘗不隨所能而薦之
  有門生為縣令公戒之曰子之才器一縣令不足施然切當韜晦無露圭角毁方瓦合求合於中可也不然無益於事徒取禍爾門生曰公平生以直亮忠信取重天下今反誨某以此何也公曰衍厯任多厯年乆上為帝王所知次為朝野所信故得以申其志今子為縣令巻舒休戚係之長吏夫良二千石者固不易得若不奏知子焉得以申其志徒取禍爾予所以欲子毁方瓦合求合於中也
  嘗謂門生曰作官第一清畏無求人知茍欲人知同列不慎者衆必譛已為上者又不加明察適足取禍耳但優游於其間黙而行之無愧於心可也
  公一日憂見于色門生曰公今日何以不悦公曰適覩朝報行某事行某事非便所以憂爾又一日喜見于色門生未及問公曰今日見朝報某人進用某人進用社稷之福也公又曰孔子稱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苐衍荷國恩之深退居以来家事百不關心獨未能忘國爾
  公食于家惟一麵一飯而已或羙其儉公曰衍本一措大爾名位服用皆國家者俸入之餘以給親族之貧者常恐浮食焉敢以自奉也一旦名位爵禄國家奪之却為一措大又將何以自奉養耶又嘗戒門生曰天下惟浙人𥚹急易動柔懦少立衍自在幕府至於監司人尚不信及為三司副使累於上前執奏不移人始信之反曰杜衍如是莫非兩浙生否其輕吾黨也如此觀子識慮髙逺志尚端慤他日植立當為鄉曲之顯謹勿少枉為時所上下也
  門生嘗從容問公曰公在相位未朞年而出使蒼生不盡被公之澤天下甚鬱望公曰衍以非才乆妨賢路遽得解去深遂乃心然獨有一恨爾門生曰公之恨何也公曰衍平生聞某人之賢可某任某人之才可某用未能悉薦而去此所以為恨也並語錄
  韓公言公公心而樂與人善既知其人無復毫髪疑間始琦為樞宻副使論難一二事公不樂乆之相亮每事問曰諌議看来未諌議曽看便將来押字琦益為之盡心不敢忽以此見公存心至公不必以出於已為是賢於人逺矣別錄
  公享客多用髹器客有面稱嘆曰公為相清貧乃爾耶公命侍人盡取白金燕器陳於前曰衍非乏此雅不好爾然公性好施亦卒不蓄也張唐公侍讀壊曰公之好施人所能及也其不妄施人之所不能及也家塾記
  公退寓南都不殖資産第宅卑陋居之裕如也烏㡌皂綈袍革帶親故或言宜為居士服公曰老而謝事尚可竊髙士名邪
  范仲淹 文正公
  字希文蘇州人中進士第事仁宗位至參政
  公二嵗而孤母夫人貧無依再適長山朱氏既長知其世家感泣去之南都入學舍掃一室晝夜講誦其起居飲食人所不堪而公自刻益苦居五年大通六經之㫖為文章論説必本於仁義歐公撰神道碑
  公處南都學舍晝夜苦學五年未嘗解衣就寢夜或昬怠輙以水沃面往往饘粥不充日昃始食同舍生或饋珍饍皆拒不受遺事
  公以進士解褐為廣徳軍司理日抱具獄與太守爭是非守盛怒臨之公不為屈歸必記其往復論辨之語于屏上比去至字無所容貧止一馬鬻馬徒步而歸汪藻撰祠堂記
  晏殊留守南京公遭母憂晏公請掌府學公常宿學中訓督學者夜課諸生讀書寢食皆立時刻往往潛至齋舍詗之見先寢者詰之其人紿云適疲倦暫就枕耳問未寢時觀何書其人亦妄對則取書問之其人不能對乃罰之出題使諸生作賦必先自為之欲知其難易及所當用意亦使學者准以為法由是後學者輻湊
  公服中上宰相書言朝政得失及民間利病凡萬餘言王曽見而偉之時晏殊亦在京師薦一人為館職曽謂殊曰公知范仲淹捨不薦而薦斯人乎已為公置不行宜更薦仲淹也殊從之遂除館職頃之冬至立仗禮官定議欲媚章獻請天子帥百官獻夀于庭公奏不可殊大懼召公責怒之以為狂公正色抗言曰仲淹受明公誤知常懼不稱為知已羞不意今日更以正論獲罪於門下也殊慙無以應並記聞
  嵗大旱蝗詔公奉使安撫江淮還以太平州民所食烏昧草進呈乞宣示六宫戚里用抑奢侈燕談
  公知開封為百官圖以獻曰任人各以其才而百職修堯舜之治不過如此因指其遷進遲速次序曰如此而可以為公可以為私亦不可以不察由是吕丞相怒至交論上前公求對辨語切坐落職知饒州貶饒州謝表云此而為郡陳優優布政之方必也立朝増蹇蹇匪躬之節天下歎公至誠許國始終不渝不以進退易其守也燕談
  公為將務持重不急近功小利於延州築青澗城墾營田復承平永平廢寨熟羌歸業者數萬戸於慶州城大順以據要害奪賊地而耕之又城細腰胡盧於是明珠滅藏等大族皆去賊為中國用公之所在賊不敢犯其城大順也一旦引兵出諸將不知所向軍至柔逺始號令告其地處使往築城至於版築之用大小畢具而軍中初不知賊以三萬騎来爭公戒諸將戰而賊走追勿過河已而賊果走追者不渡而河外果有伏賊既失計乃引去諸將皆服公為不可及所得賜賚皆以上意分賜諸將使自為謝諸蕃質子縱其出入無一人逃者蕃酋来見召之卧内屏人徹衛與語不疑居邉二嵗士勇邉實恩信大洽乃決䇿謀取横山復靈武而元昊數遣使稱臣請和上亦召公歸矣
  公領延安閲兵選將日夕訓練又請戒諸路養兵蓄鋭毋得輕動夏人聞之相戒曰無以延州為意今小范老子腹中自有數萬甲兵不比大范老子可欺也戎人呼知州為老子大范謂雍也名臣傳
  公帥邠延涇慶四郡威徳著聞夷夏聳服熟戸蕃部率稱為龍圖老子至元昊亦以此呼之燕談
  仁宗時西戎方熾韓公為經略招討副使欲五路進兵以襲平夏時公守延州堅持不可時尹洙為經略判官一日將命至慶州約公以進兵公曰我師新敗士卒氣沮但當自謹守以觀其變豈可輕兵深入耶以今觀之但見敗形未見勝勢也洙歎曰公于此不及諱公也韓公嘗云大凡用兵置勝敗於度外今公乃區區過慎此所以不及也公曰大軍一動萬命所懸而乃置於度外仲淹不見其可洙議不合遽還魏公遂舉兵入界次好水川元昊設伏全師陷沒大將任福死之魏公遽還至半途而亡者父兄妻子數千人號於馬首皆持故衣紙錢招魂而哭聲震天地魏公不勝悲憤掩泣駐馬不能前者數刻公聞而歎曰當是時難置勝敗於度外也筆錄
  公與韓琦協謀必欲收復靈夏横山之地邉上謡曰軍中有一韓西賊聞之心骨寒軍中有一范西賊聞之驚破膽元昊大懼遂稱臣名臣傳
  初西人籍為鄉兵者數萬既而黥以為軍唯公所部但刺其手公去兵罷獨得復為民其于兩路既得熟羌為用使以守邉因徙屯兵就食内地而紓西人饋輓之勞其所設施去而人徳之與守其法不敢變者至今尤多
  自公坐吕公貶羣士大夫各持二公曲直吕公患之凡直公者指為黨或坐貶竄及吕復相公亦再起被用於是二公驩然相約戮力平賊天下之士皆以此多二公然朋黨之論遂起而不止上既賢公可大用故卒置羣議而用之
  公為參政每進見上必以太平責之公歎曰上之用我者至矣然事有先後而革弊於乆安非朝夕可也既而上再賜手詔趣使條天下事又開天章閣召見賜坐授以紙筆公惶恐避席退而條列時所宜先者十數事上之其詔天下興學取士先徳行不専文辭革磨勘例遷以别能否減任子之數而除濫官用農桑考課守宰等事方施行而磨勘任子之法僥倖之人皆不便因相與騰口而嫉公者亦幸外有言喜之為佐佑㑹邉奏有警公即請行乃以公為河東陜西宣撫使至則上書願復守邉即拜資政殿學士知邠州兼陜西四路安撫使其知政事纔一嵗而罷有司奏罷公前所施行而復其故言者遂以危事中之賴上察其忠不聴並碑
  慶厯四年四月戊戌上與執政論及朋黨事公對曰方以類聚物以羣分自古邪正在朝未嘗不各為一黨不可禁也在聖鑒辨之耳誠使君子相朋為善其於國家何害記聞
  慶厯中刼盗張海横行數路將過髙郵知軍晁仲約度不能禦喻軍中富民出金帛具牛酒迎勞且厚遺之海悦徑去不為暴事聞朝廷大怒時公在政府富公在樞府富公議欲誅仲約以正法公欲宥之爭於上前仲約由是免死既而富公愠曰方今患法不舉方欲舉法而多方沮之何以整衆公宻告之曰祖宗以來未嘗輕殺臣下此盛徳事奈何欲輕壊之且吾與公在此同寮之間同心者有幾雖上意亦未知所定也而輕導人主以誅戮臣下他日手滑雖吾輩亦未敢自保也富公終不以為然及二公迹不安公出按陜西富公出按河北公因自乞守邉富公自河北還及國門不得入未測朝廷意比夜傍偟遶床嘆曰范六丈聖人也龍川志
  公為參政與韓富二樞並命鋭意天下之事患諸路監司不才更用杜杞張昷之輩公取班簿視不才監司每見一人姓名一筆勾之以次更易富公素以丈事公謂公曰六丈則是一筆焉知一家哭矣公曰一家哭何如一路哭耶遂悉罷之遺事
  歐余王蔡為諌官時謂之四諌四人力引石介執政欲從之公為參政獨曰介剛正天下所聞然亦好異使為諌官必以難行之事責人君以必行少拂其意則牽裾折檻叩頭流血無所不為主上富春秋無失徳朝廷政事亦自修舉安用此諌官也諸公伏其言而罷筆錄
  慶厯中議弛茶鹽之禁及減商税公以為不可茶鹽商税之入但分減商賈之利耳行於商賈未甚有害也今國用未減嵗入不可闕既不取之於山澤及商賈須取之於農與其害農孰若取之於商賈今為計莫若先省國用國用有餘當先寛賦役然後及商賈弛禁非所當先也其議遂寢
  皇祐二年吴中大饑殍殣枕路時公領浙西發粟及募民存餉為術甚備吳人喜競渡好為佛事公乃縱民競渡太守日出宴于湖上自春至夏居民空巷出遊又召諸佛寺主首諭之曰饑嵗工價至賤可以大興土木之役于是諸寺工作鼎興又新敖倉吏舍日役千夫監司奏劾杭州不恤荒政嬉遊不節及公私興造傷耗民力公乃自條叙所以宴遊及興造皆欲發有餘之財以惠貧者貿易飲食工技服力之人仰食於公私者日無慮數萬人荒政之施莫此為大是嵗兩浙惟杭州晏然民不流徙皆公之惠也並筆談
  公嘗與吕申公論人物申公曰吾見人多矣無有節行者公曰天下固有人但相公不知爾以此意待天下士宜乎節行者之不至也别録
  公言幕府辟客須可為已師者乃辟之雖朋友亦不可辟葢為我敬之為師則心懐尊奉每事取法於我有益耳遺事
  公曰吾遇夜就寢即自計一日食飲奉養之費及所為之事果自奉之費與所為之事相稱則鼾鼻熟寐或不然則終夕不能安眠明日必求所以稱之者聞見後錄
  公之子純仁娶婦將歸或傳婦以羅為帷幔者公聞之不悦曰羅綺豈帷幔之物耶吾家素清儉安得亂吾家法敢持至吾家當火於庭
  公戒諸子曰吾貧時與汝母養吾親汝母躬執爨而吾親甘㫖未嘗充也今而得厚禄欲以養親親不在矣汝母又巳早世吾所最恨者忍令若曹饗富貴之樂也
  公在杭州子弟以公有退志乘間請治第洛陽樹園圃以為逸老之地公曰人茍有道義之樂形骸可外況居室哉吾今年踰六十生且無幾乃謀樹第治圃顧何時而居乎吾之所患在位髙而艱退不患退而無居也且西都士大夫園林相望為主人者莫得常遊而誰獨障吾遊者豈必有諸已而後為樂耶
  公語諸子弟曰吾吴中宗族甚衆於吾固有親疎然吾祖宗視之則均是子孫吾安得不恤其饑寒哉且自祖宗来積徳百餘年而始發於吾若獨享富貴而不恤宗族異日何以見祖宗於地下今亦何顔以入家廟乎並遺事
  公輕財好施尤厚於族人既貴於姑蘓近郭買良田數千畆為義庄以養羣從之貧者擇族人長而賢者一人主其出納人日食米一升嵗衣縑一匹嫁娶喪𦵏皆有贍給聚族人僅百口燕談
  公自政府出歸姑蘓焚黄搜外庫惟有絹三千匹錄親戚及閭里知舊散之皆盡曰宗族鄉黨見我生長幼學壯仕為我助喜我何以報之哉巵史
  公以朱氏長育有恩常思厚報之及貴用南郊所加恩乞贈朱氏父太常博士暨諸子皆公為葬之嵗别為饗祭朱氏他子弟以公䕃得補官者三人
  公在睢陽遣堯夫到姑蘓取麥五百斛堯夫時尚少既還舟次丹陽見石曼卿問寄此乆何如曼卿曰兩月矣三喪在淺土欲葬之而北歸無可與謀者堯夫以所載麥舟付之單騎自長蘆㨗徑而去到家拜起侍立良乆公曰東吳見故舊乎曰曼卿為三喪未舉方留滯丹陽時無郭元振莫可告者公曰何不以麥舟與之堯夫曰已付之矣冷齋夜話
  晏殊判南京公以大理寺丞丁憂權掌西監一日晏曰吾有女及笄仗君為我擇婿公曰監中有二舉子富皋張為善皆有文行他日皆至卿輔並可婿也晏曰然則孰優范曰富修謹張疎俊晏曰唯即取富為壻後改名即弼也為善後亦更名方平云筆錄
  公與南都朱某相善朱且病公視之白公曰某常遇異人得變水銀為白金術吾子幼不足傳今以傳君遂以其方并藥贈公公不納強之乃受未嘗啟封後其子寀長公教之義均子弟及宷登第乃以所封藥併其術還之遺事
  公少有大節其於富貴貧賤毁譽歡戚不一動其心而慨然有志於天下常自誦曰士當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也
  种世衡
  字仲平工部侍郎放之兄子以廕補官位至東染院使
  知武功縣用刑嚴峻杖人不使執拘之使自凭欄立磗上受杖杖垂畢足或落磗則更從一數之人亦服其威信或有追呼不使人執帖入鄉村但以片紙牓縣門云追某人期某日詣縣庭其親識見之驚懼走告之皆如期
  知澠池縣縣旁山上有廟世衡葺之其梁重大衆不能舉世衡乃令縣幹剪髪如手搏者驅數對於馬前云欲詣廟中教手搏傾城人隨往觀之既至而不教謂觀者曰汝曹先為我致廟梁然後觀手搏衆欣然趨下山共舉之須臾而上其權數皆此類
  初康定元年春夏戎犯延安君時為大理丞任鄜州從事建言延安東北二百里有故寛州請因其廢壘而興之以當冦衝左可致河東之粟右可固延安之勢北可圖銀夏之舊有是三利朝廷從之以君董役事君膽勇過人雖逼戎落曽不畏憚與兵民暴露數月且戰且城然處險無泉議不可守鑿地百有五十尺始至于石工徒拱手曰是不可井矣君曰過石而下將無泉耶爾其屑而出之凡一畚償爾百金工復致其力過石數重泉果沛發萬人歡呼曰神乎雖虜兵重圍吾無困渇之患矣既而朝廷署故寛州為青澗城范公撰墓志
  初至青澗城教吏民習射雖僧道婦人亦習之以銀為射的中者與之既而中者益多其銀重輕如故而的漸厚且小矣或爭徭役優重亦使之射射中者得優處有過失亦使之射射中則釋之由是人人皆能射
  羌酋蘓慕恩部落最強世衡皆撫而用之嘗夜與慕恩飲出侍姬以佐酒既而世衡起入内潛於壁隙窺之慕恩竊與侍姬戲世衡遽出掩之慕恩慙懼請罪世衡笑曰君欲之耶即以遺之由是得其死力諸部有貳者使慕恩討之无不克並記聞
  青澗東北一舍而逺距无定河河北有虜寨虜常濟河為患君數使屬羌擊之往必破走前後取首級數百牛羊萬計未嘗勞士卒也故功多而費寡建營田二千頃嵗取其利募商賈使通其貨或先貸之本速其流轉嵗時間其息十倍乃建白城中芻糧錢幣軍須城守之具皆不須外計一請自給募錄
  在青澗為屬吏所訟不法事按驗皆有狀鄜延路經略使龎公奏世衡披荆棘立青澗城若一一拘以文法則邉將无所措手足詔勿問及徙知環州將行别龎公拜且泣曰世衡心腸鐵石也今日為公下淚矣
  慶厯三年春范文正巡邉至為環慶經略使知環州以屬羌多懐貳心宻與元昊通以世衡素得屬羌心而青澗城已完乃奏徙世衡知環州以鎮撫之有牛奴訛素屈強未嘗出見州官聞世衡至乃來郊迎世衡與約明日當至其帳慰勞部落是夕雪深三尺左右曰奴訛凶詐難信且道險不可行世衡曰吾方以信結諸羌可失期耶遂冒雪而往既至奴訛大驚曰吾世居此山漢官無敢至者公了不我疑耶帥部落羅拜皆感激心服並記聞
  涇原葛懐敏定川之敗戎馬入縱于渭子仲淹領慶州蕃漢兵往扼邠城又召君分援涇原即時而赴羌兵從者數千人屬羌為吾用自此始君曰羌兵可用乃復教士人習弧矢以佐官軍由是縁邉諸城獨環不求増兵不煩益糧而武力自振夏戎聞屬羌不可誘又人皆善射烽火相望無日不備乃不復以環為意墓誌
  始元昊冦邉王師屢撓虜之氣燄益張常有并吞關中之意其將剛浪㖫號野利王某號天都王元昊倚為腹心凡勝我軍皆二將之䇿也公方城青澗謀有以去之有王嵩者本青澗僧將軍察其堅朴誘令冠帶因出師以賊級予之白於帥府表授三班借職充經略司指使且力為辦其家事凡居室騎從衣食之具悉出將軍嵩感恩既深將軍反不禮以奴畜之或掠治械繫數日嵩雖不勝其苦卒無一辭望將軍將軍知可任兵事居半年召嵩謂之曰吾將以事使汝吾戒汝所不言其苦雖有甚于此者汝能為吾卒不言否嵩泣對曰䝉將軍恩教致身榮顯常誓以死報而未知其所況敢辭捶楚乎將軍乃草遺野利書書辭大抵如世間問起居之儀惟以數句隠辭如嘗有私約而勸其速行之意書於尺素且膏以蠟置衲衣間宻縫之告嵩非濵死不得泄如泄之當以負恩不能成吾事為言并以畫龜一幅棗一部為信牌遺野利嵩受教至野利所居致將軍命出棗龜投之野利知見侮笑曰吾素竒种將軍今何兒女子見識度嵩别有書嵩佯目左右既而答以無有野利不敢匿乃封其信上元昊數日元昊召野利與嵩俱西北行數百里至一大城曰興州先詣一官寺曰樞宻院次曰中書有數羌人雜坐野利與焉召嵩廷詰將軍書問所在嵩堅執前對稍稍去巾櫛加執縛至于捶楚極苦嵩終不易其言又數日召入一官寺㕔事廣楹皆垂班竹箔緑衣小竪立其左右嵩意元昊宫室也少頃箔中有人出又以前問責之曰若速言死矣嵩對如前乃命曳出誅之嵩大號且言曰始將軍遣嵩宻遺野利王書戒不得妄泄今不幸空死不了將軍事吾負將軍吾負將軍箔中急使人追問之嵩具以對乃禠衲衣取書以進書入移刻始命嵩就館優待以禮元昊于是疑野利隂遣愛將假為野利使使于將軍將軍知元昊所遣未即見命屬官入館勞之問虜中山川地形在興州左右言則詳迫野利所部多不能悉適擒生虜數人因令隙中視之生虜能言其姓名果元昊使將軍意決乃見之使者傳野利語將軍慢罵元昊而稱野利有心内附乃厚遣使者曰為吾語若王速決無遲留也度使者至嵩即還而野利已報死矣將軍知謀已行因欲并間天都又為置祭境上作文書於版以弔多述野利與天都相結有意本朝悼其垂成而失其文雜紙幣伺有虜至急爇之以歸版字不可遽滅虜人得之以獻元昊天都以此亦得罪元昊既失二將乆之始悟為將軍所賣遂定講和之䇿焉吕與叔文集
  寳元中党頃犯邉有明珠族首領驍悍最為邉患世衡為將欲以計擒之聞其好擊鼔乃造一馬持戰鼓以銀裹之極華焕宻使諜者陽賣之入明珠族後乃擇驍卒數百人戒之曰凡見負銀鼓自隨者併力擒之一日羌酋負鼔而出遂為所擒筆談




  宋名臣言行録前集巻七
<史部,傳記類,總錄之屬,宋名臣言行錄>



  欽定四庫全書
  宋名臣言行錄前集巻八
  宋 朱子 纂集
  龎籍 潁國莊敏公
  字醇之單州人中進士第相仁宗以太子太保致仕
  明道中為殿中侍御史章獻崩章恵欲踵之臨朝公奏燔閤門所掌垂簾儀制以沮其謀仁宗始專萬機左右欲以竒巧自媚後苑珠玉之工頗盛公上言願以儉約為師上納其言中丞孔道輔嘗謂人曰今之御史多承望要人風㫖獨龎公天子御史耳温公撰墓誌
  元昊既効順而不肯臣請稱東朝皇帝為父國號吾祖年用私號求割三州十六縣地朝議彌年不决既而報書年用甲子國號易其一字敵使過延公坐堂上召敵使立前而謂曰爾主欲戰則戰今不戰而降則朝廷所賜藩臣詔與頒朔封國皆有常制不必論自古夷狄盗中國之地則聞之未聞割地與夷狄也三州十六縣豈可得耶使曰清逺故屬吾且墳墓所在故欲得耳公曰中國所失州縣今未十年若論墳墓所在則中國多矣使語塞談叢
  公在延州軍行出塞使因糧於敵馬芻皆自刈之還畀其直民無飛輓之勞及去民遮道而泣曰公用兵數年未嘗以一事煩民雖以一子為香焚之猶不足報也
  文公為相公為樞宻使以近世養兵之弊在於多而不精故國用竭因大加簡閱揀放為民者六萬餘人减其衣糧之半者二萬餘人衆議紛然以為不可施昌言李昭亮尤甚皆言衣食於官久不願歸農又習弓弩散之必為盗賊上亦疑之二公曰今公私困竭上下皇皇正由養冗兵太多故也今不省去無由蘇息萬一果有聚為盗者二臣請以死當之上意乃决邉儲由是稍蘇東軒筆錄
  公自鄆徙并過京師謁上是時上新用文富為相自以為得人謂公曰朕新用二相如何公曰二臣甚副天下之望上曰誠如卿言文彦愽猶多私至於富弼萬口同詞皆云賢相也公曰彦愽臣頃與之同在中書詳知其所為實無所私但惡之者毁之耳况前者被謗而出今當愈畏慎矣富弼頃為樞宻副使未執大政朝士大夫未有與之為怨者故交口譽之冀其進用而巳有所利焉若富弼以陛下之爵祿樹私恩則非忠臣何足賢也若一以公議槩之則向之譽者今轉而為謗矣此陛下所宜深察也且陛下既知二臣之賢而用之則當信之堅任之乆然後可以責成功若以一人之言進之又以一人之言疑之臣恐太平未易致也上曰卿言是也記聞
  至和三年以災異詔中外咸言得失公宻䟽曰太子天下本今陛下春秋固方盛然太子不豫建使四方無所係心願擇宗室之宜為嗣者蚤决之羣情既安則災異可塞矣王禹玉撰神道碑
  知定州請老召還京師公陳請不巳或謂公今精力克壯年少所不及主上注意方厚何遽引去若此之堅公曰必待筋力不支明主厭棄然後乃去是不得巳豈止足之謂耶凡上表者九手疏二十餘通朝廷不能奪五年聽以太子太保致仕
  公常曰凡為大臣尤宜祗畏繩墨豈得自恃貴重亂天子法耶
  狄青 武襄公
  字漢臣汾州人從軍事仁宗位至樞宻使
  公自散直爲延州指使與西賊戰毎帶銅面具被髮出入行陣間凡八中箭累功至招討副使而未識其面遂令圖形以進記事
  青在涇原嘗以寡當衆度必以竒勝預戒軍中盡捨弓弩皆執短兵宻令軍中聞鉦一聲則止再聲則嚴陣而陽却鉦聲止則大呼而突之士卒皆如其教纔遇敵未接戰遽聲鉦士卒皆止再聲皆却虜人大笑相謂曰孰謂狄天使勇時虜人謂青爲天使鉦聲止忽前突之虜兵大亂相蹂踐死者不可勝計
  戍涇原日嘗與虜戰大勝追奔數里虜忽壅遏山嵎知其前必遇險士卒皆欲奮擊青遽鳴鉦止之虜得引去驗其處果臨深澗將佐悔不擊青獨曰不然奔亡之虜忽止而拒我安知非謀軍巳大勝殘冦不足利得之無所加重萬一落其術中存亡不可知寧悔不擊不可悔不止並筆談
  廣源州蠻儂智髙以其衆叛乗南方無備連破邕賔等七州至廣州所至殺吏民縱掠東南大駭朝廷遣驍將張忠蔣偕馳驛討之甫至則皆為所摧䧟又遣楊畋孫沔余靖招撫皆久之無功仁宗憂之遂遣樞宻副使狄青爲宣撫使率衆擊之翰林學士曽公亮問所以爲方畧者青初不肯言公亮固問之青廼曰比者軍制不立又自廣州之敗賞罰不明今當立軍制明賞罰而巳然恐賊見青來以謂所遣之官重勢必不得見之公亮又問賊之標牌殆不可當如何青曰此易耳標牌歩兵也當騎兵則不能施矣初張忠蔣偕之徃率皆自京師六七日馳至廣州未嘗拊士卒立行伍一旦見賊則疾驅使戰又偕等所居不知爲營衛故士卒皆望風退走而忠臨陣偕方卧帳中悉爲賊所虜楊畋余靖又所爲紛亂不能自振而孫沔大受請托所與行者乃朱從道鄭抒翊揚乾曜之徒皆險薄無頼欲有所避免邀求沔引之自從逺近莫不嗟異既至潭州沔遂稱疾觀望不敢進青之受命有因貴近求從青行者青延見謂之曰君欲從青行此青之所求也何必因人之言乎然智髙小冦至遣青行可以知事急矣從青之士能擊賊有功朝廷有厚賞青不敢不爲之請也若徃而不能擊賊則軍中法重青不敢私也君其思之願行則即奏取君矣非獨君也君之親戚交遊之士幸皆以此言告之茍欲行者皆青之所求也於是聞者大駭無復敢言求從青行者其所辟取皆青之素所知以爲可用者人望固巳歸矣及行率衆日不過一驛所至州輙休士一日至潭州遂立行伍明約束軍行止皆成行列至於荷鍤裹粮持守禦之備皆有區處軍人有奪逆旅菜一把者斬之以狥於是一軍肅然無敢出聲氣萬餘人行未嘗聞聲青毎止郵驛四面嚴兵每門皆諸司使二人無人得妄出入求見青者無不即時得通其野宿皆成營栅青所居四面陳兵彀弓弩皆數重所將精鋭列布左右守衛甚嚴方青之未至諸將屢敗屢走皆以爲常至是知桂州陳某知英州蘇緘與賊戰復敗走如常時青至賔州悉召陳與禆校凡三十二人數其罪按軍法斬之惟蘇緘在某所使械繫上聞於是軍中人人奮勵有死戰之心時智髙還守邕州青懼崑崙闗險阨爲所據乃下令賔州其五日糧休士卒賊諜知不爲備是夜大風雨青率衆半夜時度崑崙闗既度喜曰賊不知守此無能為也彼謂夜半風雨吾不敢來吾來所以出其不意也巳近邕州賊方覺逆戰於歸仁舖青登髙望之賊據坡上我軍薄之禆將孫節中流矢死青急麾軍進人人皆殊死戰先是青巳縱蕃落馬二千出賊後至是前後合擊賊之標牌軍爲馬軍所衝突皆不能駐軍士又縱馬上鐡連枷擊之遂皆披靡相枕藉死賊遂大敗智髙果焚城遁去青先與公亮言立軍制明賞罰賊不可得見標牌不能當騎兵皆如所料青坐堂户之上論兵數千里之外辭約而慮明雖古名將何以加此豈特一時之武人崛起者乎方慶歴中葛懐敏與元昊戰於廣州懷敏敗死諸校與士卒既敗多竄山谷間是時以權宜招納皆許不死自此軍多棄其將不肯死戰故青云自廣州之敗賞罰不明翰林學士蔡襄亦言聞於青者如此南豐雜識
  初青自請擊智髙諫官韓絳上言青武人不足專任固請以侍從文臣爲之副上以問執政時龎籍獨爲相對曰屬者王師所以屢敗皆由大將自輕偏禆人人自用遇賊或進或退力不能制也今青起於行伍若以侍從之臣副之彼視青如無青之號令復不得行是循覆車之軌也青昔在鄜延居臣麾下沉勇有智略若專以智髙事委之使青先以威齊衆然後用之必能辦賊幸陛下勿以爲憂也上曰善於是詔嶺南用兵皆受青節度時余靖軍於賔州聞智髙將至棄其城遣廣南西路鈐轄陳某將萬人擊智髙戰敗遁歸青至賔州余陳皆來迎謁青悉集將佐於幕府立陳某於庭下數其敗軍之罪并軍校數十人皆斬之諸將股栗莫敢仰視靖起拜曰某之失律亦靖節制之罪青曰舍人文臣軍旅之責非所任也於是勒兵而進智髙大敗捷書至上喜謂龎籍曰嶺南非卿執議之堅不能平今日皆卿功也青還上欲以爲樞宻使同平章事籍曰昔曹彬平江南太祖謂之曰朕欲以卿為使相然今敵尚多卿爲使相安肯復爲朕盡死力耶賜錢二十萬緡而巳今青雖有功未若彬之大若賞以此官則富貴極矣異日復有冦盗青更立功將以何官賞之且青起軍中致位二府衆論紛然爲國朝未有此比今幸而立功論者方息若又賞之太過是又使青得罪於衆人也臣所言非徒便於國體亦爲青謀也昔衛青巳爲大將軍封侯立功漢武帝更封其子爲侯陛下若謂賞功未盡更宜官其諸子争之累日上乃許之加青䕶國軍節度仍遷諸子官既而議者多謂青賞薄石全彬復爲青訟功於中書竟以爲樞宻使記聞
  青宣撫廣西時智髙守崑崙闗青至賔州值上元節令大張燈燭首夜宴將佐次夜宴從軍官三夜饗軍校首夜樂飲徹曉次夜二皷時青忽稱疾暫起如内久之使人諭孫元規令暫主席行酒少服藥乃出數使勸勞座客至曉客未敢退忽有馳報者云是三皷青巳奪崑崙矣筆談
  青之征智髙也自過桂林即以辨色時先鋒行先鋒既行青乃出帳受衙罷命諸將坐飲酒一巵小餐然後中軍行率以爲常及頓軍崑崙闗下翌日將度闗晨起諸將詣帳立甚久而青尚未坐治至日髙親吏疑之遽入周視則不知青所在諸將方相顧驚愕俄有軍𠉀至曰宣徽青爲宣徽南院使傳語諸官請過闗喫食方知青巳㣲服同先鋒度闗矣筆錄二書不同未知孰是
  公入邕州獲金貝巨萬畜數千悉分麾下賊所俘脅皆慰遣之歛積尸爲京觀於城北尸有衣金龍之衣者又得金龍楯於其傍或言智髙已死亂兵中當亟奏公曰安知其非詐寧失智髙敢欺朝廷耶王禹玉撰神道碑
  智髙兵敗奔邕州其下皆欲窮其窟穴青亦不從以謂趨利乘勢入不測之城非大將事智髙因而獲免天下皆罪青不入邕州脱智髙於埀死然青之用兵主勝而已不求竒功故未嘗大敗計功最多卒爲名將譬如奕棋巳勝敵可止矣然猶攻擊不已徃徃大敗此青之所戒也臨利而能戒乃青之過人處筆談
  公嘗為樞宻使時予為諫官人有相語童謡云漢似羌人羌似漢改頭換面摠一般只在汾河川子畔以青汾河人面有刺字不肯滅去又姓狄爲漢人此歌爲是人作也為不疑矣欲予言之予應之曰此唐太宗殺李君羡事上安忍爲適以啟君臣疑心耳東齋記事
  公器度深逺韓范之爲西帥也皆𨽻其節下咸竒之曰此國器也范嘗以左氏春秋授之曰熟此可以斷大事將不知古今匹夫之勇不足爲也公於是晚節益喜書史余襄公撰墓誌
  公事親孝遭父䘮雖衽金革之事而哀戚過人養母尤篤征南之日懼遺其憂戒内外不以治兵事聞第云奉使江表而巳始行至邕㑹瘴霧之氣昬鬱中人或謂賊流毒水中飲者多死忽一夕泉湧於郊汲之甘冽遂濟其衆
  青作真定副帥嘗宴魏公惟劉易先生與焉易性素踈訐時優人以儒為戲易勃然謂黥卒敢如此詬詈公不絶口至擲樽俎以起公氣殊自若不少動笑語益温次日公首造劉易謝魏公於是時巳知其有量别錄
  陜西豪士劉易多遊邊喜談兵寳元康定間韓公宣撫五路薦之賜處士號易善作詩韓公為書石或不可其意則發怒洗去魏公欣然再書不憚公毎燕設易喜食苦馬菜不得之即呌怒無禮邊城無之公為求於内郡後毎燕集終日惟以此菜㗖之易不能堪方設常饌時稱公善制易也
  公為韓范所知後位樞宻或告以當推狄梁公為祖公愧謝曰青出田家少為兵安敢祖狄梁公哉筆談云青為樞宻使有狄梁公之後持梁公畫像及告身十餘通詣青獻之以謂青之逺祖謝之曰一時遭際安敢自附梁公厚贈而還之比之郭崇韜哭子儀墓青所得多矣或勸去鬢間字則曰青雖貴不忘本也或曰仁宗喻青使去其湼青指其面云臣所以至此者以是耳願留示軍中不敢奉詔毎至韓公家必拜於廟庭之下入拜夫人甚恭以郎君之禮待其子弟其異於人如此聞見錄
  京師火禁甚嚴將夜分即滅燭故士庶家凡有醮祭者必先闗廂吏以其焚楮幣在中夕之後故也至和嘉祐間公爲樞使一夕夜醮而勾當人偶失告報中夕驟有火光探吏馳白廂主又報開封知府到宅則火滅久矣翊日都下盛傳狄相公家有光怪燭天者時劉敞爲知制誥聞之語權知開封王素曰昔朱全忠居午溝夜光怪出屋隣里謂失火徃救則無之今日之異得無類此矣此語諠於搢紳間狄不自安遽乞陳州遂薨於鎮夜醮之事竟無人爲辨之者筆錄
  吳育 正肅公
  字春卿建州人中進士甲科舉賢良方正事仁宗位至參政
  公爲政簡嚴其治開封尤先豪猾曰吾何有以及斯人去其為害者而巳歐公撰墓誌
  寳元初元昊嫚書始聞張鄧公爲相即議絶和問罪時西邉弛備巳久不知兵識者以爲憂公時爲諫官上言夷狄不識禮義宜勿與較許其所求彼將無詞舉動然後隂勑邉臣宻修戰備使年嵗之間戰守之計立則元昊雖欲妄作不能爲深害矣奏入鄧公笑曰人言吳舍人心風果然既而和事一絶元昊入冦所至如入無人之境後數年力盡求和嵗増賂遺仍改名兀卒朝廷亦竟不問世乃以公之言爲然龍川誌
  公嘗與賈丞相爭事上前殿中人皆恐色變公論辨不已既而曰臣所爭者職也顧力不能勝矣願罷臣職不敢争上多公直乃復以公爲樞宻副使居嵗餘大旱賈丞相罷去御史中丞髙若訥用洪範言大臣廷争為不肅故雨不時若因并罷公
  公在二府太保公以列卿奉朝請父子在廷士大夫以為榮而公踧踖不安自言子班父前非所以示人以法顧不敢以人子私亂朝廷之制願得罷去不聽並墓誌
  公爲叅政山東盗起仁宗遣中使察視還奏盗不足慮惟兖州杜衍鄆州富弼得山東心此爲可憂上欲徙二人淮南公曰盗誠不足慮而小人乗時以傾大臣非國家福也上嘗語輔臣曰育剛正可用但嫉惡太過耳
  陳執中罷相仁宗問誰可代卿者執中舉育上即召赴闕㑹乾元節侍晏偶醉坐睡忽驚顧拊床呼其從者上愕然即除西京留臺以此觀之執中雖俗吏亦可賢也育之不相命矣夫然晚節有心疾亦難大用仁宗非棄才之主也東坡志林
  王堯臣 文忠公
  字伯庸應天府人舉進士第一事仁宗位至叅政
  元昊反時邉兵新敗於好水任福等戰死韓公坐主帥失律范文正亦坐移書元昊皆奪招討副使公因言此兩人天下之選其忠義智勇名動夷狄不宜以小故置之且任福由違節度以致敗尢不可深責主將由是迕宰相意明年賊入涇原戰定川殺大將葛懷敏乃公指言爲備處由是始以公言爲可信因復遣公安撫涇原路公曰陛下復用韓范幸甚然將不中御兵法也願以便宜從事上以爲然歐公撰墓誌
  自朝廷理元昊罪軍興而用益廣前爲三司使者皆加厚賦暴歛甚者借内藏率富人出錢下至菜果皆加税而用不足公始受命則曰今國與民皆弊矣在陛下任臣者如何由是天子一聽公所爲公乃推見財利出入盈縮曰此本也彼末也計其緩急先後而去其蠧弊之有根宂者斥其妄計小利之害大體者然後一爲條目使就法度罷副使判官不可用者十五人更薦用才且賢者期年民不加賦而用足明年以其餘償内藏所借百萬又明年其餘而積於有司者數千萬所在流庸稍復其業
  初宦者張永和方用事請收民房錢十之三以佐國事下三司永和隂遣人以利動公公執不可度支副使林濰附永和議不巳公奏罷濰乃止益利夔三路轉運使皆請増民鹽井課嵗可爲錢十餘萬公亦以爲不可而權倖因縁多見裁抑京師數為飛語及上之左右徃徃䜛其短者上一切不問而公爲之亦自若也及公既罷上慰勞之公頓首謝曰非臣之能惟陛下信用臣爾並誌
  包拯 孝肅公
  字希仁廬州人舉進士事仁宗至樞宻副使
  公知天長縣有訴盗割牛舌者公使歸屠其牛鬻之既而有告私殺牛者公曰何爲割某家牛舌而又告之盗者驚伏徙知端州州嵗貢硯前守縁貢率數十倍以遺權貴人公命製者纔足貢數嵗滿不持一硯歸巵史
  公在言路極言時事復爲京尹令行禁止至今天下皆呼包待制又曰包家市井小民及田野之人凡狥私者皆指笑之曰你一個包家見貪汚者曰你一箇司馬家天下稱司馬公曰司馬家家塾記
  公尹京號爲明察有編民犯法當杖脊吏受賕與之約曰今見尹必付我責狀汝第呼號自辨我與汝分此罪汝决杖我亦决杖既而包引囚問畢果付吏責狀囚如吏言分辨不巳吏大聲訶之曰但受脊杖出去何用多言包謂其市權捽吏杖之十七特寛囚罪止從杖坐以沮吏勢不知乃爲所賣卒如素約小人爲姦固難防也公天性峭嚴未嘗有笑容人謂包希仁笑比黄河清筆談
  公始及第以親老侍養不仕官且十年人稱其孝知開封府爲人剛嚴不可干以私京師爲之語曰闗節不到有閻羅包老記聞
  公知諫院列上唐魏鄭公三䟽請置座右以爲龜鑑爲中丞奏曰東宫虚位日久天下以爲憂羣臣數有言者卒未聞有所處置未審聖意持久不决何也太子者天下根本也根本不立禍孰大焉仁宗曰卿欲誰立公曰臣非才備位所以乞豫建太子者爲宗廟萬世計耳陛下問臣欲誰立是疑臣也臣行年七十且無子非邀後福者唯陛下裁察仁宗喜曰徐當議之
  王徳用 魯國武恭公
  字元輔鄭州人以父超任補官事仁宗位至樞宻使
  邢洺盜出入二州間歴年吏不能捕公以氊車載勇士爲婦人服盛飾誘之賊黨争前邀刼遂皆就擒由是知名
  章獻臨朝有詔補一軍吏公曰補吏軍政也敢挾詔書以干吾軍亟請罷之太后固欲與之公不奉詔乃止及太后上仙有司請衛士坐甲公以爲故事無爲太后䘮坐甲又不奉詔於是天子以公可任大事並歐公撰神道碑
  公狀貌魁偉而面色正黒雖匹夫下卒閭巷小兒外至逺夷君長皆知其名識與不識稱之曰黒王相公北虜常呼其名以驚小兒其爲戎狄畏服如此蘓紳孔道輔等言其宅枕乾岡貌類藝祖公奏曰宅枕乾岡朝廷所賜貌類藝祖父母所生云燕談
  公在定州契丹使人覘其軍或勸公執而戮之公曰吾軍整而和使覘者得實以歸是屈人兵以不戰也
  自寳元慶厯之間元昊叛河西兵久無功士大夫争進計䇿多所改作公笑曰奈何紛紛兵法不如是也使士知畏愛而怯者勇勇者不驕以吾可勝因敵而勝之耳豈多言哉
  皇祐六年復爲樞宻使是嵗契丹使者來公與之射使者曰天子以公典樞宻而用富公爲相得人矣語聞上喜賜公御弓一矢五十公善射至老不衰嘗侍上射辭曰幸得備位大臣舉止爲天下所視臣老矣恐不能勝弓矢上再三諭之乃手二矢再拜一發中之遂將釋復位上固勉之再發又中由是左右皆驩呼賜以襲衣金帶
  公帥真定上遣使問公邉事公曰咸平景徳中邉兵二十餘萬皆屯定武不能分扼要害之地致虜兵軼境遽有澶淵之師又當時賜諸將陣圖人皆死守戰法緩急不相救以至於敗誠願不以陣圖賜諸將使得應變出竒立功王禹玉撰墓誌
  韓忠獻宋景文同召試中選公帶平章事例當謝二公有空踈之謙言公曰亦曽見程文誠空疎少年更宜廣問學二公大不堪宋曰吾屬見一老衙官乃納侮也後二公俱成大名公巳薨韓謂宋曰王公雖武人尚有前軰激礪成就後學之意不可㤀也聞見録






  宋名臣言行録前集巻八



  欽定四庫全書
  宋名臣言行錄前集巻九
  宋 朱子 纂集
  田錫
  字表聖嘉州人中進士第事太宗真宗位至諫議大夫
  公自布衣已有意於風化上書闕下請復鄉飲籍田禮及知睦州下車建孔子祠教民興學表請入紙國子學印經籍給諸生詔賜之還其紙范文正公撰墓誌
  太宗嘗與侍臣論皇王之道錫奏曰皇王之道㣲妙曠闊今師平太原逮兹二載未賞軍功願因郊籍議功酬之乞罷交州戍兵免驅生民爲瘴嶺之鬼上嘉納焉趙普當國錫謁之曰公以元勲當國宜事損檢今羣臣書奏先經中書既非尊王之體諫官章疏令閤門填狀尤弱臺憲之風皆不便普引咎正容厚謝皆罷之玉壺清話
  錫好直諫太宗或時不能堪錫從容奏曰陛下日徃月來養成聖性上説益重之聖政
  太宗時錫上言軍國要機者一朝廷大體者四上嘗言錫有文行敢言真宗即位屢召對言事嘗請抄略御覽三百六十巻又採經史要言爲御屏風十巻以便觀覽及卒真宗謂劉沆曰田錫直臣也何天奪之速朝廷毎有小缺失方在思慮錫之章奏巳至矣䝉求
  真宗見錫色必莊嘗目之曰朕之汲黯也名臣傳
  錫疾亟進遺表真宗宣御醫馳救之無及矣俄召宰相對袖出其表示之且曰朕自臨大寳閱是表者多矣非祈澤宗族則希恩子孫未有如錫生死以國家爲慮而儆於朕者興歎久之命優贈典拾遺
  上嘗幸龍圗閣閱書指東北隅架一漆函上親署鐍者謂學士陳堯咨曰此田錫章疏也愴然乆之仝上
  蘇軾序公奏議曰自太平興國以來至於咸平可謂天下大治而田公之言常若有不測之憂近在朝夕者何哉古之君子必憂治世而危明主明主有絶人之資而治世無可畏之防夫有絶人之資必輕其臣無可畏之防必易其民此君子所甚懼也方漢文時刑措不用兵革不試而賈誼之言曰天下有可長太息者有可流涕者有可痛哭者後世不以是少漢文亦不以是甚賈誼由此觀之君子之遇治世而事明主法當如是也
  王禹偁
  字元之濟州人擢進士第事太宗真宗官至知制誥
  年七八巳能文畢文簡爲郡從事始知之問其家以磨麺爲生因令作磨詩元之不思以對但存心裏正無愁眼下遲若人輕着力便是轉身時文簡大竒之留於子弟中講學一日太守席上出詩句鸚鵡能言難似鳯坐客未有對文簡冩之屏間元之書其下蜘蛛雖巧不如蚕文簡歎息曰經綸之才也遂加以衣冠呼爲小友至文簡入相元之巳掌書命矣聞見録
  禹偁能屬文太宗方奬㧞文士聞其名召拜右拾遺直史館賜緋故事賜緋者給銀帶上特命以文犀帶賜之公獻端拱箴以爲戒尋知制誥上嘗稱之曰禹偁文章當今天下獨歩真宗即位召爲翰林學士修太宗實錄執政疑公輕重其間落職知黄州州境有二虎鬬食其一冬雷羣雞夜鳴公上疏引洪範陳戒且自劾上乃命移知蘄州尋召還朝公巳卒記聞
  爲諫官上禦戎十策大旨以謂外任人内修徳則可以弭之外則合兵勢以重將權罷小臣詗邏邉事行間諜以離其心遣保忠御卿率所部以張掎角下詔感勵邉人取燕薊舊疆葢弔晉遺民非貪其土地内則省官以寛經費抑文士以激武夫信用大臣以資其謀不貴虚名以戒旡益禁游惰以厚民力端拱冬旱公上疏請節用省費薄賦緩刑
  真宗即位詔羣臣論事公上疏陳五事一曰謹邉防通盟好二曰减冗兵併冗吏三曰難選舉四曰澄汰僧尼五曰親大臣逺小人並記聞
  公在翰林真宗初即位暇日召與論文公奏曰夫進賢黜不肖闢諫争之路彰爲誥命施之四海延利萬世王者之文也至於彫纎之言豈足以軫慮較輕重於𤨏𤨏之儒哉願棄其小務其大誠宗社之福上顧曰卿愛朕之深者掇遺
  出知黄州作三黜賦以見志卒章曰屈於身而不屈於道兮雖百謫其何虧吾當守正直而佩仁義兮惟終身而行之
  嘗云吾若生元和時從事於李絳崔羣間斯無愧矣公卒諫議大夫戚綸誄曰事上不回邪居下不謟佞見善若巳有嫉惡過仇讎世以爲知言記聞
  蘇東坡贊公畫像曰傳曰不有君子其能國乎余嘗三復斯言未嘗不流涕太息也如漢汲黯蕭望之李固張昭唐魏鄭公狄仁傑皆以身徇義招之不來麾之不去正色而立於朝則豺狼狐狸自相吞噬故能消禍於未形救危於將亡使皆如公孫丞相張禹胡廣雖累千百緩急豈可望哉故翰林王公元之以䧺文直道獨立當世足以追配此六君子者方是時朝廷清明無大奸慝然公猶不容於中耿然如秋霜夏日不可狎玩至於三黜以死有如不幸而居於衆邪之間安危之際則公之所爲必將驚世絶俗使斗筲穿窬之流心破膽裂豈特如此而巳乎余見公之畫像想其遺風餘烈願爲執鞭而不可得乃追爲之贊云惟昔聖賢患莫已知公遇太宗允也其時帝欲用公公不少貶三黜窮山之死靡憾咸平以來獨爲名臣一時之屈萬世之信紛紛鄙夫亦拜公像何以占之有泚其顙公能泚之不能已之茫茫九原愛莫起之
  孫奭 宣公
  字宗古博平人以九經及第事太宗真宗仁宗位至翰林侍講學士
  爲國子監直講太宗幸監詔公講尚書說命三篇公年少位下然音讀詳潤帝稱善因歎曰天以良弼賚商朕獨不得耶因以切勵輔臣賜公緋章服
  永興軍上言朱能得天書真宗自拜迎入宫公知河陽上疏切諫以爲天且無言安得有書其辭有云得來唯自於朱能崇信只聞於陛下其質直如此上亦不之責頃之朱能果敗並記聞
  真宗將西祀公上疏切諫以爲西祀有十不可其辭有云秦多徭役而劉項起於徒中唐不恤民而黄巢因於饑嵗今陛下好行幸數賦歛安知天下無劉項黄巢乎上乃自製辨疑論以解之仍遣中使慰諭焉
  毎上前説經及亂君之國事反復申繹未嘗避諱因以規諷又掇五經切治道者爲五十篇號經典徽言上之畫無逸爲圖乞施便坐爲勸鑒之助
  奭舉動方重論議有根柢不肯詭隨雷同真宗巳封禪羣臣皆歌誦盛徳獨公正言諫争毅然有古風采並記聞
  公以太子少保致仕居於鄆一日置宴御詩𠫊仁宗嘗賜詩刻石所居㕔壁語客曰白傳有言多少朱門鎻空宅主人到老不曽歸今老夫歸矣喜動於色復顧石安道諷易離卦九三爻辭且曰樂以忘憂自得小人之志歌而鼓缶不興大耋之嗟公以醇徳奥學勸講禁中二十餘年晚節勇退優游里中始終全徳近世少比燕談
  公與馮章靖公俱以鴻碩重望勸講禁中凡朝廷典禮事並二公討論之沂公嘗言孫八座所閱典故必以前代中正合彛法事類而陳之則政府奉行無疑馮貳卿求廣博不專以典正爲意故政府奉行煩於執奏以是二君之優劣分矣沂公言行錄
  李及 恭惠公
  字幼幾其先范陽人後徙鄭州中進士第事真宗仁宗位至御史中丞
  曹瑋久在秦州累章求代真宗問王旦誰可代者旦薦公上即以公知秦州衆皆謂公雖謹厚有行檢非守邉材楊億以衆言告旦旦不答公至秦州將吏心亦輕之㑹有屯駐禁軍白晝掣婦人銀釵於市吏執以聞公方觀書召之使前略加詰問其人服罪公不復下吏亟命斬之復觀書如故將吏皆驚服不日聲譽達京師億聞之復見旦道其事且曰向者相公初用及外廷之議皆恐及不勝其任今及材器乃如此信乎相公知人之明也旦笑曰外廷之議何其易得也夫以禁軍戍邉白晝爲盗於市主將斬之事之常也旦之用及者其意非爲此也夫以瑋知秦州七年羗人讋服邉境之事瑋處之巳盡其宜矣使他人徃必矜其聪明多所變置敗瑋成績旦所以用及者以及重厚必能謹守瑋之規模而巳億由是服旦之識度記聞
  公知杭州毎訪林逋於孤山望林麓而屏導從歩入其廬一日冒雪出郊衆謂當置酒召客乃獨造逋清談至暮而返逋死公以䘮服哭送拜墓乃歸吳兒自是恥其風俗之薄也晁以道集
  蔡君謨嘗書小吳牋云李及知杭州市白集一部乃爲終身之恨此清節可爲世戒乖崖鎮蜀當遨時士女環左右終三年未嘗回顧此重厚可爲薄末之檢柙筆談
  孔道輔
  字厚魯孔子四十五代孫舉進士奉孔子祠事仁宗位至御史中丞
  初章獻太后稱制郭后侍太后勢頗驕横後宫爲太后所禁遏不得進太后崩上始自縱適羙人尚氏父自所由除殿直賞賜無筭恩寵傾京師郭后妬屢與之忿争尚氏常於上前有侵后不遜語后不勝忿起批其頰上自起救之后誤查上頸上大怒閻文應勸上以𤓰痕示大臣而謀之上因以示吕夷簡且告之故夷簡因宻勸上廢后上疑之夷簡云光武漢之明主也郭后止以怨懟廢况傷乗輿乎廢之未損聖徳上未許外人籍籍頗有聞之者左司諫范仲淹因登對極諫不可夷簡將廢后奏請勑有司無得受臺諫章疏十二月乙卯稱皇后入道賜號净妃居别宫權中丞孔道輔怪閤門不受章奏遣吏詗之始知其事奏請未降詔書明日與范仲淹帥諸臺諫詣閤門請對閤門不爲奏公等欲自宣祐門入趣内東門宣祐監官宦者闔扉拒之道輔拊門銅環大呼曰皇后被廢柰何不聽我曺入諫宦者奏之須臾有㫖臺諫欲有所言宜詣中書附奏公等悉詣中書論辨諠譁夷簡曰廢后自有典故仲淹曰相公不過引漢光武勸上耳此光武失徳又足法耶自餘廢后皆昏君所爲夷簡拱立曰兹事諸君更自登對力陳之公等退夷簡即爲熟狀貶黜道輔等故事中丞罷須有告詞至是直以勑除之公等還家勑尋至遣人押出城十一月故后郭氏薨后之獲罪也上直以一時之忿且爲吕閻所贊故廢之既而悔之后出居瑶華宫章惠太后亦逐楊尚二羙人而立曹后久之上遊後園見郭后故肩輿悽然傷之作慶金枝詞賜之且曰當復召汝呂閻聞之大懼㑹后有小疾文應使醫官故以藥發其疾疾甚未絶文應以不救聞遽以棺歛之王伯庸時爲諫官上言郭后未卒數日先具棺器請推按起居狀上不從但以后禮葬於佛舍而巳或曰章獻初崩上與夷簡謀以夏竦等皆莊獻之黨悉罷之退告郭后后曰夷簡獨不附太后耶但多機巧善應變耳由是并夷簡罷之是日夷簡押班聞唱其名大駭不知其故夷簡素與内侍副都知閻文應相結使爲中詗乆之乃知事由郭后夷簡由是惡郭后記聞
  公知兖州近臣有獻詩百篇者執政請除龍圖閣直學士上曰是詩雖多不如孔道輔一言乃以公爲龍圖閣直學士王荆公撰墓誌
  公使契丹契丹燕使者優人以文宣王爲戯公赩然徑出虜使主客者邀還坐且令謝公正色曰中國與北朝通好以禮文相接今俳優之徒侮慢先聖而不之禁北朝之過也道輔何謝虜君臣黙然
  公在寧州道士治真武像有蛇穿其前數出近人人以爲神州將欲視驗以聞故率其屬徃拜之而蛇果出公即舉笏擊蛇殺之自州將以下皆大驚巳而又皆大服由是知名並墓誌
  元祐中上元駕幸凝祥池宴從臣教坊伶人以先聖爲戯刑部侍郎孔宗翰道輔之子奏唐文宗時嘗有爲此戯者詔斥去之今豈宜尚容有此詔付伶官于理或曰此細事何足言者孔曰非爾所知天子春秋鼎盛方且尊徳樂道而賤工乃爾褻慢縱而不治豈不累聖徳乎聞者歎服燕談
  尹洙
  字師魯河南人中進士第事仁宗官至起居舍人
  范公貶饒州諫官御史不肯言師魯上書言仲淹臣之師友願得俱貶貶監郢州酒税歐公撰墓誌
  慶歴中洙與仲淹等友善仲淹等既罷朝政洙亦爲人希時宰意攻以居渭州時事遂置獄遣劉湜按之一日謂洙曰龍圖以銀爲偏提給銀有記而收偏提無籍龍圖當得罪死矣洙曰此不足以致洙罪也以銀爲偏提用某工校主之附某籍可取視之湜閱籍果然知不能害嘆息而巳其後洙在随州而孫甫知安州過隨二人皆好辨論對榻語幾月無所不道而洙未嘗有一言及湜者甫問曰劉湜按師魯欲致師魯於死而師魯絶口未嘗有一言及湜何也洙曰湜與洙本未嘗有不足之意其希用事者意欲害洙廼湜不能自樹立耳洙何恨於湜乎甫深伏其識量甫又言洙自謂平生好善之心過於嫉惡甫謂信然南豐雜識
  師魯謫官均州時希文知鄧州師魯得疾即擅去官詣鄧州以後事屬希文希文日徃視其疾一旦遣人召希文甚遽既至師魯曰洙今日必死矣人言將死者必見鬼神此不可信洙並無所見但覺氣息奄奄就盡耳隠几坐與希文語乆之謂希文曰公可出洙將逝矣希文出至㕔事巳聞其家號哭希文竭力送其喪及妻孥歸洛陽記聞
  師魯當天下無事時獨喜論兵爲叙燕息戍二篇行於世自西兵起凡五六嵗未嘗不在其間故於西事尤習其詳欲訓土兵代戍卒以减邉用爲禦戎長乆之䇿皆未及施爲而元昊臣西兵解嚴師魯亦去而得罪矣
  公天性慈仁内剛外和凡事有小而可矜者必惻然不忍發見顔貌及臨大節斷大事則心如金石雖鼎鑊不可變也
  文章自唐之衰日淪淺俗寖以大敝本朝栁仲塗始以古道發明之後卒不能大振天聖初公獨與穆叅軍伯長矯時所尚力以古文爲主次得歐陽永叔以雄詞鼓動之於是後學大悟文風丕變並韓魏公撰墓表
  師魯深於春秋故其文謹嚴辭約而理精章奏疏議大見風采士林聳慕焉范文正撰文集序
  本朝古文栁開仲塗穆修伯長首爲之唱師魯兄弟繼其後文忠公蚤工偶儷之文及宦河南始得師魯乃出韓退之之文學之盖公與師魯於文雖不同公爲古文則居師魯後也如五代史公嘗與師魯約分撰其後師魯死無子今歐陽公五代史頒之學官盛行於世内果有師魯之文乎抑歐陽公自爲之也歐公誌師魯墓論其文曰簡而有法且謂人曰在孔子六經中惟春秋可當則歐公於師魯不薄矣崇寧間改修神宗正史歐公傳乃云同時有尹洙者亦爲古文然洙才不足以望修云葢史官皆晚學小生不知前軰文章淵源自有次第也
  天聖明道中錢文僖自樞宻留守西都謝希深爲通判歐陽永叔爲推官尹師魯爲掌書記梅聖俞爲主簿皆天下之士錢相因府第起䨇桂樓西城建臨園驛命永叔師魯作記永叔文先成凡千餘言師魯曰洙只用五百字可記文成永叔服其簡古永叔自此始爲古文並聞見錄
  韓魏公曰希文常勸以身安而後國家可保師魯以謂不然直謂臨國家不當更顧身公雖重希文之説然性之所喜以師魯爲愜爾別録
  余靖 襄公
  字安道建州人舉進士試書判㧞萃事仁宗官至工部尚書
  范文正以言事忤大臣貶知饒州諫官御史緘口避禍無敢言者公獨上書曰陛下親政以來三逐言事者矣若習以爲常不甚重惜恐鉗天下之口書既上落職監筠州酒税尹洙歐陽修相繼抗疏論列又以書讓諫官以得罪逺謫時天下賢士相與惜其去號爲四賢
  慶歴三年上増置諫官以開廣言路親筆公姓名除右正言公感激奮勵遇事輙言無所回避是年太白犯嵗星於太㣲端門之右公論之曰金火罰星皆主兵喪及饑葢木爲徳金爲刑惟金沴木五行所忌願陛下責躬修徳以謝天變並蘇台文撰行狀
  開寳塔災得舊瘞舎利迎入内廷傳言頗有光怪將復建塔公言彼一塔不能自衛何福可及於民凡腐草皆有光水精及珠之圓者夜亦有光烏足異也上從之筆談
  奉使契丹入辭書所奏事於笏各用一字爲目上顧見之問其所書者何靖以實對上指其字一一問之盡而後巳記聞
  慶歴四年元昊請和將加封册而契丹以兵臨境上遣使言爲中國討賊請止毋與和朝廷患之議未决公獨謂中國厭兵久矣此契丹之所幸一日使吾息兵養勇非其利也故用此以撓我耳是不可聽朝廷雖是公言猶留夏册不遣而假公諫議大夫以報公從十餘騎馳居庸闗見虜於九十九泉從容坐帳中辨析徃復數十卒屈其議取其要領而還朝廷遂發册臣元昊西師既解嚴而北邉亦無事神道碑歐陽公撰
  使契丹能爲胡語契丹愛之及再徃虜情益親余作胡語詩虜主大喜還坐貶官貢父詩話
  唐之畨舶裝船舊皆取税公奏罷之以來逺商又請立法戒當任官吏不得市南藥及公北歸不載南海一物行狀
  本名希古韶州人舉進士未預解薦曲江主薄王仝喜遇之時知韶州者舉制科仝亦舉制科知州怒以爲玩巳捃其罪無所得惟得仝與希古接坐仝坐違勅停任希古杖臋二十仝遂閒居䖍州不復仕進希古更名靖取他州解及第景祐中爲館職爲范文正訟寃獲罪由是知名范公叅政引爲諫官祕書丞茹孝標䘮服未除入京私營身計靖上言孝標冒哀求仕不孝孝標由是獲罪深恨靖靖遷龍圖閣直學士王仝數以書干靖求貨靖不能應其求孝標聞靖嘗犯刑詐匿應舉乃自詣韶州購求其案得之時錢子飛爲諫官方攻范黨孝標以其事語之子飛即以聞詔下䖍州問王仝靖隂使人諷仝令避去仝辭以貧不能出靖置銀百兩於茶篚中託人餉之所託者怪其重開視竊銀而致茶於仝仝大怒及詔至州官勸仝對當日接坐者余希古今不知所在仝不從對稱希古即靖是也靖遂以將軍分司記聞
  王質
  字子野文正公之姪也以䕃補官召試賜進士及第事仁宗官至天章閣侍制
  通判蘓州州守黄宗旦頗以新進少公議事則曰少年乃與丈人争事公曰受命佐君事有當争職也宗旦雖屢屈折而政常得無失稍徳公助已宗旦得盗鑄錢百餘人以託公公曰事發無跡何從得之曰吾以術鉤出之公愀然曰仁者之政以術鉤人寘之死而又喜乎宗旦慙服遂緩出其獄始大稱公曰君子也
  遷湖北轉運使當用兵西方急於財用之時獨不進羡餘其賦歛近寛平治以常法故他路不勝其弊而荆湖之人自若
  判吏部流内銓號爲稱職而於選法未嘗有所更易人或問之公曰選法具備如權衡在執者不欺其輕重耳何必屢更其法
  范仲淹以言事貶饒州方治黨人甚急公獨扶病率子弟餞於東門留連數日大臣有以讓公曰長者亦爲此乎何苦自䧟朋黨公曰范公天下賢者若得爲黨人公之賜質厚矣聞者爲公縮頸並歐公撰神道碑
  文正作舍人時家甚虚嘗貸人金以贍昆弟過期不入輟所乗馬以償之公因閱家藏書而得其劵召家人示之曰此前人清風吾軰當奉而不墜宜祕藏之又得顔魯公爲尚書時乞米於李大夫墨帖刻石以模之遍遺親友終身不貪所至有冰蘗聲范文正撰墓表
  孫甫
  字之翰許州人再舉及第事仁宗官至天章閣待制兼侍讀
  監益州交子務蜀用鐡錢民苦轉貿重故設法書紙代錢以便市易轉運使以偽造犯法者多欲廢不用公曰交子可以偽造錢亦可以私鑄私鑄有犯錢可廢乎但嚴治之不當以小仁廢大利後卒不能廢歐公撰墓誌
  祁公爲樞宻副使薦於朝得祕閣校理是時天子方銳意更用二三大臣乃極選一時知名士増置諫官使補缺失公以右正言居諫院上好納諫諍未嘗罷言者而至言宫禁事他人猶須委曲開諷而公獨曰所謂后者正嫡也其餘皆猶婢耳貴賤有等用物不宜過僣自古寵女色初不制而後不能制者其禍不可悔上深嘉納之保州兵變前有告者大臣不時發之公因力言樞宻使副當得罪使乃杜祁公也邉將劉滬城水洛於渭州部署尹洙以滬違節度將誅之大臣稍主洙議公以謂水洛通秦渭於國家利滬不可罪由是罷洙而釋滬洙公平生所善者也公在諫院所言補益尤多是三者其一人所難言其二人所難處者其後言宰相以某事當去者上亟爲罷之因以陳執中爲叅知政事公又言執中不可用由是上難之公遂求解職墓誌
  慶歴中孫甫蔡襄爲諫官言宰臣晏殊役官兵治邸舍懷安茍且無向公之心遂罷殊政事而甫等因薦富弼代殊上怒以謂進用宰相人主之任臣下不宜有所指陳遂相陳執中而甫等極言執中不可用不聽求罷南豐雜識
  慶歴中上用杜衍范仲淹富弼韓琦任政事而以歐陽修蔡襄及甫等為諫官欲更張庶事致太平之功仲淹亦皆戮力自効欲報人主之知然好同惡異不能曠然無適莫甫嘗家居石介過之問介適何許來介言方過富公問富公何為介曰富公言滕宗諒守慶州用公使錢坐法杜公則欲致宗諒重法不然則衍不能在此范公則欲薄其罪曰不然則仲淹請去富公欲抵宗諒重法則懼違范公欲薄其罪則懼違杜公患是不知所決甫曰守道以為如何介曰介亦竊患之甫嘆曰法者人主之操柄今富公患重罪宗諒則違范公薄其罪則違杜公是不知有法而未嘗意在人主也守道平生好議論自謂正直亦安得此言乎同上
  初元昊反河西契丹亦以兵近邉謀棄約任事者於西方益禁兵二十萬北方益土兵亦二十萬又益禁兵四十指揮及羣盗張海等刼京西江淮皆警是時巳更用大臣矣又令天下益禁兵公言曰天下所以大困在浮費而浮費之廣者兵為甚今不能損又可益之邪且兵巳百萬矣不能止盗而但欲多兵豈可謂知所先後哉不報於是極論古今養兵多少之利害以聞語詆大臣尤切行狀
  為兩浙轉運使范文正守杭以大臣或便宜行事公曰范公貴臣也吾屈於此則彼不得伸於彼矣由是一切䋲以法而常以監司自處范公遇公無倦色及退而不能無恨公遇范公不少下然退而未嘗不稱其賢也
  人嘗與一硯直三十千公曰硯何異而如此之價也客曰硯以石潤為賢此石呵之則水流甫曰一日可得一擔水纔直三錢買此何用竟不受筆談
  公博學强記尤善言唐事能詳其君臣行事本末以推見當時治亂毎為人説如其身履其間而聽者曉然如目見故學者以為終嵗讀史不如一日聞公論也所著唐史記七十五巻論議閎贍書未及成公巳卒詔取其書藏秘府
  司馬温公書公唐史記後云孫公昔著此書甚自重惜常别緘其藁於笥必盥手啟之謂家人曰萬一有水火刀兵之急他貨財盡棄之此笥不可失也毎公私少間則増損改易未嘗去手其在江東為轉運使出行部亦以自随過亭傳休止輙取修之㑹宣州有急變乗馹遽徃不暇挈以俱既行其後金陵大火延及轉運廨舍弟子察親負其笥避於沼中島上公在宣州聞之亟還入問曰唐書在乎察對曰在乃悦餘無所問自壯年至於白首乃成亦未以示人文潞公執政嘗就公借之公不與但録姚宋論以與之况他人固不得見也
  蘓内翰答李薦書云錄示孫之翰唐論僕不識之翰今見此書凛然得其為人至論褚遂良不譛劉洎太子瑛之廢由張説張廵之敗由房琯李光弼不當圖史思明宣宗有小善而無人君大略皆舊史所不及也


  宋名臣言行録前集巻九



  欽定四庫全書
  宋名臣言行錄前集巻十
  宋 朱子 纂集
  陳搏 希夷先生穆修 种放 魏野李之才 林逋附
  字圖南亳州人周世宗賜號白雲先生太宗賜號希夷
  摶隠居華山多閉門獨卧至百餘日不起周世宗召至闕下令於禁中扄戸以試之月餘始開摶熟寐如故甚異之因問黄白之術曰陛下為天下君當以蒼生為念豈宜留意於為金乎世宗不悦放還山太宗即位再召之留闕下數月延入宫中與語遣中使送至中書宰相宋琪等問曰先生得元黙修養之道可以授人乎曰練養之道皆所不知然正使白日昇天何益於治聖上龍顔秀異有天人之表洞達古今治亂之㫖誠有道仁聖之主正是君臣合徳以治天下之時勤行修練無以加此琪等表上其言上喜甚談苑
  摶負經綸之才歴五季亂離遊四方志不遂入山隠居自晉漢以後毎聞一朝革命顰蹙數日人有問者瞪目不答一日方乗驢遊華隂市聞太祖登極驚喜大笑問其故又笑曰天下自此定矣太祖方潜龍時搏嘗見天日之表知太平有日矣遯跡之初有詩云十年踪跡走紅塵回首青山入夢頻紫陌縱榮爭及睡朱門雖富不如貧愁聞劍㦸扶危主悶見笙歌聒醉人携取舊書歸舊隠野花啼鳥一般春豈淺丈夫哉邵伯温易學辨惑
  太宗召赴闕賜詩云曽向前朝出白雲後來消息杳無聞如今若肯隨徵召摠把三峯乞與君先生服華陽巾草履垂絛以賓禮見賜坐燕談
  太平興國初召至闕求一靜室休息乃賜館於建龍觀扄户熟寐月餘方起上方欲征河東搏諫止之九年復來朝始陳河東可取暨王師再舉果執劉繼元平并州
  太宗問搏曰堯舜之為天下今可致否對曰堯舜土階三尺茅茨不剪其跡似不可及然能以清凈為治即今之堯舜也並辨惑
  被召至闕下間有士大夫詣其所止願聞善言以自規摶曰優好之所勿乆戀得志之地勿再徃聞者以為至言倦遊錄
  康節嘗誦希夷之語曰得便宜事不得再作得便宜處不可再去又曰落便宜是得便宜故康節詩云珍重至人嘗有語落便宜處得便宜葢可終身行之也
  後復再召摶辭曰九重仙詔休教丹鳯啣來一片野心巳被白雲留住
  搏好讀易以數學授穆伯長穆授李挺之李授康節邵堯夫以象學授种放放授廬江許堅堅授范諤此一枝傳於南方也世但以為學神仙術善人倫風鑒而巳非知圖南者也
  穆修字伯長汶陽人後居蔡州師事圖南少豪放性褊少合多遊京洛間人嘗書其句於禁中壁間真宗見之深加賞嘆問侍臣曰此為誰詩或以穆修對上曰有文如此公卿何以不薦丁晉公在側曰此人行不逮文由是上不復問葢伯長與晉公有布衣舊晉公赴䕫漕伯長猶未仕相遇漢上晉公意欲伯長先致禮伯長竟不一揖而去晉公銜之由是短於上前後晉公貶珠崖徙道州公有詩云却謗有虞刑政失四凶何事不量移可見其不相善也公登進士第後為潁州文學㕘軍故當時呼之曰穆叅軍老益貧家有唐本韓栁集乃丐於所親厚者得金用工鏤板印數百帙携入京師相國寺設肆鬻之坐其旁有儒生數軰至其肆輙取閱公奪取怒視謂曰先軰能讀一篇不失一句當以一部相送遂終年不售時學者方從事聲律未知古文伯長始為之倡其後尹洙師魯始從之學古文又傳其春秋學
  李之才字挺之青州人倜儻不羣師事伯長伯長性嚴急稍不如意或至呵叱挺之承順如事父兄登科任孟州司戸挺之性坦率不事儀矩時太守范忠獻公以此頗不悦後忠獻建節移鎮延安郡僚多送至境外挺之但别於近郊衆或讓之挺之曰情文貴稱公實不我知而出疆逺送非情豈敢以不情事范公未幾忠獻謫守安陸過洛三城故吏無一人徃者獨挺之沿檄徃省之忠獻始稱嘆遂受知焉又嘗為衛州共城令時康節居祖母服築室蘇門山百源之上挺之自造其廬問曰子何所學曰為科舉進取之學耳挺之曰科舉之外有義理之學子知之乎曰未也願受教挺之曰義理之外有物理之學子知之乎曰未也願受教挺之曰物理之外有性命之學子知之乎曰未也願受教於是康節始傳其學並邵伯温易學辨惑
  种放字明逸隠居終南山豹林谷聞希夷先生之風徃見之希夷一日令洒掃庭除曰當有佳客至明逸作樵夫拜庭下希夷挽而上之曰君豈樵者二十年後當為顯官名聞天下曰放以道義來官禄非所問希夷曰君骨相當爾雖晦迹山林恐竟不能安後真宗召為司諫帝携其手登龍圖閣論天下事辭歸山拜諫議大夫後改工部侍郎先是希夷為明逸卜上世塟地於豹林谷下不定穴既塟希夷見之言地固佳安穴稍低世世當出名將明逸不娶無子自其姪世衡至今為將帥有聲聞見錄
  希夷嘗戒放曰子他日遭逢明主不假進取迹動天闕名馳寰海名者古今之羙器造物者深忌之天地間無完名子名將起必有物敗可戒之放至晚節侈飾過度營産滿豐鎬間門人戚屬亦怙勢强併嵗入益厚遂䘮清節玉壺清話
  放以處士召見真宗待以殊禮名動海内後謁歸終南山恃恩驕倨王嗣宗知長安放至通判以下羣拜謁放小俛垂首接之而巳嗣宗内不平放召其姪出拜嗣宗嗣宗坐受之放怒嗣宗曰向者通判以下拜君君扶之而巳此白丁耳嗣宗狀元及第名位不輕胡為不得坐受其拜放曰君以手搏得狀元耳何足道也嗣宗怒遂上疏言放實空踈才識無以逾人專飾巧詐盗虚名陛下尊禮放擢為顯官臣恐天下竊笑益長澆偽之風且陛下召魏野野閉門避匿而放隂結權貴以自薦達因抉摘放隂事數條上雖兩不之問而待放之意浸衰記聞
  放别業在終南山後生從之學者甚衆性嗜酒躬耕種秫以自養所居有林泉之勝殊為幽絶真宗聞之遣中使携畫工圖之開龍圖閣召輔臣觀焉上嘆賞之其後甘棠魏野郊居有幽趣帝亦使人圖之故野有詩曰幽居帝畫㸔燕談
  處士魏野字仲先居於東郊架草堂有水竹之勝好彈琴作詩清苦多聞於時上祀汾隂召之辭疾不至以詩贄王文正公曰從前輔相皆頻出獨在中書十五秋泰嶽汾隂俱禮畢這迴好伴赤松遊公覽之喜形於色以酒茗藥物為荅旦得詩感悟以疾屢辭政柄遂拜太尉玉清昭應宫使王文正遺事野謂冦準曰自古功名葢世少有全者因與詩曰好去上天辭將相歸來平地作神仙及貶始悔不用野之言仁宗政要野子閑亦不仕嘉祐中賜號清逸處士温公集云
  林逋字君復居杭州西湖之孤山真宗聞其名賜號和靖處士詔長吏嵗時勞問逋工筆畫善為詩如草泥行郭索雲木呌鉤輈頗爲士夫所稱又梅花詩云踈影横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黄昏評詩者謂前世詠梅者多矣未有此句也又其臨終為句云茂陵他日求遺藁猶喜初無封禪書尤為人稱誦歸田錄 逋景祐初尚無恙范文正公亦過其廬贈逋詩曰巢由不願仕堯舜豈遺人又曰風俗因君厚文章到老醇其激賞如此青箱雜記
  胡瑗 安定先生
  字翼之泰州人累舉不第以范文正薦官至太常博士
  侍講布衣時與孫明復石守道同讀書泰山攻苦食淡終夜不寢一坐十年不歸得家問見上有平安二字即投之澗中不復展讀曽孫滌所記
  師道廢久矣自明道景祐以來學者有師惟先生暨孫明復石守道三人而先生之徒最盛慶歴四年春天子開天章閣與大臣講天下事始慨然詔州縣皆立學於是建太學於京師而有司請下湖州取先生之法以為太學法至今為著令歐公撰墓表
  在湖州置治道齋學者有欲明治道者講之於中如治兵治民水利筭數之類嘗言劉彛善水利後累為政皆興水利有功程氏遺書
  先生尤患隋唐以來仕進尚文詞而遺經業茍趨禄利及為蘇湖二州教授嚴條約以身先之雖大暑必公服終日以見諸生解經至有要義懇懇為諸生言其所以治巳而後治乎人者學徒千數日月刮劘為文章皆傳經義必以理勝信其師説敦尚行實後為太學四方歸之庠舍不能容旁拓歩軍居以廣之五經異論弟子記之目為胡氏口義蔡端明撰墓誌
  侍講讀乾元亨利貞不避諱上與左右皆失色侍講徐曰臨文不諱上意遂解曽孫滌記
  在湖學時福唐劉彛中徃從之學者數百人彛為髙弟熈寧二年召對上問曰胡瑗文章與王安石孰優彛曰胡瑗以道徳仁義教東南諸生時王安石方在場屋修進士業臣聞聖人之道有體有用有文君臣父子仁義禮樂歴世不可變者其體也詩書史傳子集埀法後世者文也舉而措之天下能潤澤其民歸於皇極者其用也國家累朝取士不以體用為本而尚其聲律浮華之詞是以風俗媮薄臣師瑗當寳元明道之間尤病其失遂明體用之學以授諸生夙夜勤瘁二十餘年專切學校始自蘇湖終于太學出其門者無慮一千餘人故今學者明夫聖人體用以為政教之本皆臣師之功也上曰其門人今在朝者為誰對曰若錢藻之淵篤孫覺之純明范純仁之直温錢公輔之簡諒皆陛下所知也其在外明體適用教於民者迨數十軰其餘政事文學粗出於人者不可勝數此天下四方之所共知而嘆美之不足者也上悦李廌書
  侍講當召對例須先就閣門習儀侍講曰吾平生所讀書即事君之禮也何以習為閣門奏上令就舟次習之侍講固辭上亦不之强人皆謂山野之人必失儀及登對乃大稱旨上謂左右曰胡瑗進退周旋舉合古禮曽孫滌記
  皇祐至和間為國子直講朝廷命主太學生千餘人先生日講易毎講罷或引當世之事以明之至小畜以謂畜止也臣止君也已乃言及中令趙公補所碎劄子呈於藝祖之事塵史
  判國子監其教育諸生有法先生語諸生食飽未可據案或乆坐皆於氣血有傷當習射投壺游息焉是亦食不語寢不言之遺意也程伊川曰凡從安定先生學者其醇厚和易之氣望之可知也
  仁宗朝嘗上書請興武學其略曰頃歳吳育巳建議興武學但官非其人不乆而廢今國子監直講内梅堯臣曽注孫子大明深義孫復而下皆明經㫖臣曽任邉陲丹州推官頗知武事若使堯臣等兼莅武學毎日只講論語使知忠孝仁義之道講孫吳使知制勝御敵之術於武臣子孫中選有智略者二三百人教習之則一二十年之間必有成效臣已撰成武學規矩一巻進呈時議難之吕厚明記
  時方尚詞賦獨湖學以經義及時務學中故有經義齋治事齋經義齋者擇疏通有器局者居之治事齋者人各治一事又兼一事如邉防水利之類故天下謂湖學多秀異其出而筮仕徃徃取髙第及為政多適於世用若老於吏事者由講習有素也歐公詩云吳興先生富道徳詵詵弟子皆賢才王荆公詩云先取先生作梁柱以次收拾桷與榱家塾記
  初為直講有㫖專掌一學之政遂推誠教育多士亦甄别人物故好尚經術者好談兵戰者好文藝者好尚節義者皆使之以類羣居相與講習胡亦時召之使論其所學為定其理或自出一義使人人以對為可否之當時政事俾之折𠂻故人皆樂從而有成今朝廷名臣徃徃胡之徒也李廌記
  為國子先生日畨禺有大商遣其子來就學其子儇宕所齎千金仍病甚瘠客於逆旅若將斃焉偶其父至京師閔而不責携其子謁胡先生告其故曰是宜先警其心而後教誘之以道者也乃取一帙書曰汝讀是可以先知養生之術知養生而後可以進學矣其子視其書乃黄帝素問也讀之未竟惴惴然懼伐性命之過甚痛悔自責兾可自新胡知其巳悟召而誨之曰知愛身則可以修身自今以始其洗心向道取聖賢之書次第讀之既通其義然後為文則汝可以成名聖人不貴無過而貴改過無懐昔悔第勉事業其人頴脫善學二三年登上第而歸李廌記
  治家甚嚴尤謹内外之分兒婦雖父母在非節朔不許歸寧有遺訓嫁女必須勝吾家者娶婦必須不若吾家者或問其故曰嫁女勝吾家則女之事人必欽必戒娶婦不若吾家則婦之事舅姑必執婦道曽孫滌記
  孫復 泰山先生
  字明復晉州人舉進士不中退居泰山用富范薦官至直講
  先生少舉進士不中退居泰山之陽學春秋著尊王發㣲魯多學者其尤賢而有道者石介自介而下皆以弟子事之孔道輔聞先生之風就見之介執杖履侍左右先生坐則立升降拜則扶之及其徃謝也亦然魯人由是始識師弟子之禮莫不嗟嘆之歐公撰墓誌
  退居泰山之陽枯槁憔悴鬚鬢皓白故相李文定守兗見之歎曰先生年五十一室獨居誰侍左右不幸風雨飲食生疾奈何吾弟之女甚賢可以奉箕帚先生固辭文定曰吾女不妻先生不過一官人妻先生徳髙天下幸婿李氏榮貴莫大於此先生曰宰相女不以妻公侯貴戚而固以嫁山谷衰老藜藿不充之人相國之賢古無有也予不可不成相國之賢遂娶之其女亦甘淡薄事先生盡禮故當時士大夫莫不賢之渑水燕談
  先生治春秋不惑傳注不為曲説以亂經其言簡易明於春秋諸侯大夫功罪以考時之盛衰而見王道之治亂得於經之本義為多墓誌
  先生惡胡瑗之為人在太學常相避瑗治經不如先生而教養過之邵氏後錄
  范文正在睢陽掌學有孫秀才者索遊上謁文正贈錢一千明年孫生復道睢陽謁文正又贈一千因問何為汲汲於道路孫生戚然動色曰母老無以養若日得百錢則甘㫖足矣文正曰吾觀子辭氣非乞客也二年僕僕所得幾何而廢學多矣吾今補子學職月可得三千以供養子能安於學乎孫生大喜於是授以春秋而孫生篤學不舍晝夜明年文正去睢陽孫亦辭歸後十年聞泰山下有孫明復先生以春秋教授學者道徳髙邁朝廷召至乃昔日索遊孫秀才也筆録
  石介 徂徠先生
  字守道兗州人進士及第官至直講
  守道為舉子時寓學於南都其固窮苦學世無比者王瀆聞其勤約因㑹客以盤餐遺之石謝曰甘脆者亦介之願也但日饗之則可若止得一餐則明日何以繼乎朝饗膏粱暮厭粗糲人之常情也介所以不敢當賜便以食還王咨重之倦遊録
  慶歴三年吕夷簡罷相夏竦罷樞使而杜衍章得象晏殊賈昌朝范仲淹富弼韓琦同時執政歐陽修余靖王素蔡襄並為諫官先生喜曰此盛事也歌頌吾職其可巳乎乃作慶歴聖徳詩略曰衆賢之進如茅斯㧞大奸之去如距斯脫衆賢謂衍等大姦斥竦也詩且出泰山先生見之曰子禍始於此矣先生不自安求出通判濮州歐公撰墓誌
  聖徳詩云維仲淹弼一䕫一卨又曰琦器魁礧豈視扂楔可屬大事重厚如勃其後富范為宋名臣而魏公定䇿兩朝措天下於泰山之安人始歎先生之知人燕談
  先生非隠者其仕嘗位於朝矣然魯之人不稱其官而稱其徳以為徂徠魯之望先生魯人之所尊故因其所居之山以配其有徳之稱曰徂徠先生其遇事發憤作為文章極陳古今治亂成敗以指切當世賢愚善惡是是非非無所諱忌世俗頗駭其言由是謗議喧然而小人尤嫉惡之相與出力必擠之死先生安然不惑不變曰吾道固如是吾勇過孟軻矣墓誌
  天聖以來穆伯長尹師魯蘇子美歐陽永叔始倡為古文以變西崑體學者翕然從之其有楊劉體者人戲之曰莫太崑否守道深嫉之以為孔門之大害作怪説三篇上篇排佛老下篇排楊億於是新進後學不敢為楊劉體亦不敢談佛老後歐蘇復主楊大年家塾記
  介既卒夏英公言於仁宗曰介實不死北走胡矣尋有㫖編管介妻子於江淮又出中使與京東部刺史發介棺以驗虚實是時吕夷簡為京東轉運使謂中使曰若發棺空而介果北走則雖孥戮不足以為酷萬一介屍在未嘗叛去即是朝廷無故發人塜墓何以示後世邪介之死必有棺殮之人及内外親戚及㑹塟門生無慮數百至於舉柩空棺必用㐫肆之人今皆檄召至此劾問之茍無異説即皆令具軍令狀以保任之亦足以應詔也中使大以為然遂合數百狀皆結罪保證中使持以入奏仁宗亦悟竦之譛尋有㫖放介妻子還鄉而世以夷簡為長者及竦之死也仁宗將徃澆奠吳奎言於上曰夏竦多詐今亦死矣仁宗憮然至其家澆奠畢躊蹰乆之命大閹去竦面羃而視之世謂剖棺之與去面羃其為人主之疑一也亦所謂報應者耶筆錄
  張安道雅不喜介謂狂譎盗名所以與歐范不足至人目以姦邪一日謁曽祖至祖父子容書室中見介書曰吾弟何為與此狂生遊又問黄景㣲何在問前日狂生以羔鴈聘之不受何不與喫了羊着了絹一任作怪何足與之較辭受義理也曽祖除御史中丞固辭不拜石介以書與祖父以不拜為非其略云内相為名臣子容為賢子天下屬望所係非輕豈可以辭位為亷安道見者此書也蘇氏談訓
  蘇洵 老泉先生
  字明允眉州人常舉進士茂材異等不中歐公上其書韓公復薦之遂除校書郎
  君少不喜學年巳壯猶不知書始大發憤謝其素所徃來少年閉戸讀書為文詞嵗餘舉進士再不中退而嘆曰此不足為吾學也悉取所為文數百篇焚之益閉户讀書絶筆不為文辭者五六年涵蓄充溢抑而不發乆之慨然曰可矣由是下筆頃刻數千言其縱横上下出入馳驟必造於深㣲而後止盖其禀也厚故發之遲志也慤故得之精自來京師一時學者皆尊其賢學其文以為師法以其父子俱知名故號老蘇以别之歐公撰墓誌
  永叔一見權書衡論目為荀卿子獻其書於相由是名動天下士争誦其文時文為一變時相韓公琦嘗與論天下事亦以為賈誼不能過也初作昭陵禮廢缺琦為大禮使事從其厚調發趨辦州縣騷然先生以書諫琦且再三至引華元不臣以責之琦為變色然顧大義稍省其過甚者及先生歿琦亦頗自咎恨以詩哭之曰知賢不早媿莫先於余者矣張安道撰墓表
  嘉祐初王安石名始盛黨友傾一時歐陽修亦善之勸先生與之遊而安石亦願友於先生先生曰吾知其人矣是亦不近人情者鮮不為天下患安石之母死士大夫皆吊先生獨不徃作辨姦一篇先生既沒三年而安石用事其言乃信辨姦略云山巨源見王衍曰誤天下蒼生者必此人也郭汾陽見盧杞曰此人得志吾子孫無遺類矣自今言之其理固有可見者以吾觀之王衍之為人也容貌言語固有以欺世而盗名者然使晉無惠帝雖衍百千何從而亂天下乎盧𣏌之姦固足以敗國然不學無文非徳宗之鄙暗亦何從而用之由是言之二公之料二子亦容有未必然也今有人焉口誦孔老之言身履夷齊之行収召好名之士不得志之人相與語言私立名字以為顔淵孟軻復出而隂賊險狠與人異趣是王衍盧杞合而為一人也其禍可勝言哉夫面垢不忘洗衣垢不㤀澣此人之至情也今也不然衣巨盧之衣食犬彘之食囚首䘮面而談詩書此豈其情也哉凡事之不近人情者鮮不為大奸慝以葢世之名而濟未形之惡雖有願治之主好賢之相猶當舉而用之則其為天下之患必然而無疑者非特二子之比也墓表
  東坡中制科王荆公問吕申公見蘇軾制䇿否全類戰國文章若安石為考官必黜之故荆公後修英宗實錄謂蘇明允為戰國縱横之學云聞見録
  因論權書衡論曰觀其著書之名已非豈有山林逸民立言垂世乃汲汲於用兵如此所見安得不為荆公所薄曰大蘇以當時不去二虜之患則天下不可為又其審敵篇引晁錯説景帝削地之䇿曰今日夷狄之勢是亦七國之勢其意葢欲掃蕩二虜然後致太平爾曰才以用兵為事只見搔擾何時見天下息肩時節以仁宗之世視二虜豈不勝如戰國時然而孟子在戰國時所論全不以兵為先豈以崇虚名而受實敝乎亦必有道矣龜山語録















  宋名臣言行錄前集巻十
<史部,傳記類,總錄之屬,宋名臣言行錄>



  欽定四庫全書
  宋名臣言行錄後集巻一
  宋 朱子 纂集
  韓琦 魏國忠獻王
  字稺圭相州人中進士第二人事仁宗英宗神宗官至丞相配享英宗廟庭
  天聖五年仁宗初臨軒試進士公年二十名在第二時唱名第一甲方終太史奏日下五色雲見左右從官皆賀於殿上
  監左藏庫時方貴髙科多徑去為顯職公獨滯於筦庫衆以為非宜公處之自若不以為卑冗職事亦未嘗茍且並家傳
  徙開封府推官理事不倦暑月汗流浹背府尹王博文大器重之曰此人要路在前而治民如此眞宰相器也胡氏傳家錄
  以右司諌供職勸上明得失正朝廷紀綱親近忠直放逺邪佞時災異數見公以災變屢發主於執政者非才累言於上未見納公又奏曰豈陛下擇輔弼未得其人耶若杜衍范仲淹孔道輔宋郊胥偃衆以為忠正之臣可脩進擢不然嘗所用者王曾吕夷簡蔡齊宋綬亦人所屬望也章十上不報公抗䟽乞出上乃罷宰臣王隨陳堯佐叅政韓億石中立等家傳
  公又言賞罰當從中書出今數聞有内降不可不止玉曾蔡齊宋綬當世名臣宜大用上納其說王沂公見公論事切直有本末謂公曰比年臺諌官多畏避為自安計不則激發近名如君固不負所職諫官宜若此沂公天下正人公得此益自信行狀
  民間作銷金服玩公請以先朝舊制禁絶之乃下詔申諭未幾有犯者開封以刑名未明申請審刑院議止徒三年公奏大中祥符八年敕犯銷金者斬請復用之
  詔同詳定阮逸胡瑗等所造鍾律公曰祖宗舊法遵用斯久屬者㣘一士之偏議變數朝之定律臣切計之不若窮作樂之源為致治之本使政令平簡民物熈洽海内擊壤鼔腹以歌太平斯乃上世之樂可得以氣象求乎既逹其源又當究當今之所急國家方夏寧一又弛邊備犬戎之性豈能常保願陛下與左右弼臣緩兹求樂之誠移訪安邉之議急其所急在理為長遂詔將來南郊用和峴舊樂
  發解開封府舉人時惟禮部貢院置封彌謄錄二司開封止有封彌官公請並設謄錄司以示至公從之
  公言自古興儉以勸天下必以身先之今欲减省浮費莫如自宫掖始請令三司取入内内侍省并御藥院内東門司先朝及今來賜予支費之目比附酌中皆從减省無名者一切罷之
  公為諌官三年所存諌稿欲歛而焚之以效古人慎密之義然恐無以見人主從諌之美乃集七十餘章為三巻曰諌垣存稿自序於首大畧曰諌主於理勝而以至誠將之並家傳
  以益利路人飢為體量安撫使公至則蠲减稅以募人入粟招募壯者等第刺以為廂禁軍一人充軍數口之家得以全活檄劒門關民流移而東者勿禁簡州艱食為甚明道中以災傷嘗勸納粟後糶錢十六餘萬歸於常平公曰是錢乃賑濟之餘非官緡也發庫盡以給四等以下戸逐貪殘不職吏罷冗役七百六十人為饘粥活飢人一百九十餘萬蜀人曰使者之來更生我也家傳
  元昊初叛兵鋒銳甚中國久不知戰人心頗恐授公陜西安撫使趣上道公勇欲自効馳至延安則𦍑已解圍去然士氣沮傷將吏往往移病求罷職公即選練材武治戰守器慰安居人收召豪傑與之計議范雍守延州朝廷以為不能欲以趙振代公奏曰願留雍以觀後效無已則范仲淹為可以為國家計非私仲淹也若涉朋比誤陛下事當族慶人陳叔慶等陳邉防策補官東南公奏曰忠義憤懣為國獻計雖稍收用乃置於僻左實覊縻之非所以開示誠意招徠人才也
  康定元年夏竦都䕶西師公副之未幾遣學士晁宗慤内侍王守忠督出兵攻賊公曰如詔意為便不則元昊聚兵出不意攻伐我倉卒赴敵必敗合府争之公所論不得用使持奏還而元昊掠鎮戎軍偏將劉繼宗逆戰果不利詔下切責俾以進兵日月來上衆復㑹議乃畫攻守二䇿求中决公馳驛奏闕下上許用攻䇿已而執政以為難公不得已獨上章曰元昊精兵不出四五萬餘皆婦女老弱舉族而行我四路之兵不為少分戍數十城寨彼聚而來故常衆我散故常寡相遇毎不敵是以元昊能數勝今不究此失乃待賊大過以二十萬重兵惴然守界濠不敢與虜角臣實痛之願更命近臣觀賊之隙如不可不擊則願不疑臣言奏雖未下知兵者以公言為然
  公往來塞下勤苦忘寢食期有以報上出按屯至涇原聞元昊乞和公諭諸將曰無約而降者謀也宜益備遽調兵兵未集賊果入鈔山外公指圖授諸將曰山間狹隘可守過此必有伏或致師以怒我或為餌以誘我皆無得輙出待其歸且惰也邀擊之而禆將任福王仲寳狃小勝數違節度公檄之曰違節度有功亦斬福猶進兵遇伏遂戰死疾公者乞置公大罪後大帥使收餘兵得檄福衣帶間封上之朝廷知罪在諸將止左遷右司諌知秦州
  公在秦增廣州城以保固東西市招集屬戸益市諸羌馬討殺生羌之鈔邉者厲兵以待賊訖公去秦賊不敢窺塞
  慶厯二年陜西四帥皆改觀察使公為秦州觀察使曰吾君憂邉臣子何可以擇官獨不辭
  初京師所遣戍兵脆懦不習勞苦賊嘗輕之目曰東軍而土兵勁悍善戰公奏增土兵以抗賊而稍减屯戍内實京師又以籠竿城據衝要乞建為德順軍以蔽蕭關鳴沙之道既任事久嵗補月完甲械精堅諸城皆有備賞罰信於軍中將亦習戰闘識形勢毎出輙有功公方建請於鄜延渭三州各以土兵三萬為一軍軍雖别屯而耳目相通為一視虜所不備互出𢷬之破其和市屠其種落困撓其國因以招横山之人度横山隳則平夏兵素弱必不能支我下視興靈穴中兔爾章既上又與范公定謀益堅而元昊黠賊知不可敵亦歛兵不敢近塞並行狀
  公駐延安忽有人夜攜匕首至卧内遽褰幃帳公起坐問曰誰何曰某來殺諌議又問曰誰遣汝來曰張相公遣某來盖是時張元夏國正用事也公復就枕曰汝攜予首去其人曰某不忍願得金帶足矣遂取帶而出明日亦不治此事俄有守陴卒報城櫓上得金帶者納之時范純祐亦在延安謂公曰不治此事為得體盖行之則沮國威今乃受其帶是堕賊計中矣公嘆曰非琦所及麈史
  公與范公同召拜樞密使副公自請捍邉至五表不聽既至又與范公伸前議同决䇿上前期以兵覆元昊會夏國送欵公謀不果用范公毎恨齟齬功不就故作閱古堂詩叙其事傳於世
  初夏人方議和公以謂邉備不可弛請與范公俱出按行遂命公宣撫陜西范公宣撫河東范請益兵屯河陽蒲中及以兵從公以為不必請兵上前議未合退於殿廬中猶争公曰若爾則臣乞自行不用朝廷一人一騎范色忿欲再請對道公語公笑止之㑹富公賛公說卒不發兵范亦不以為忤家傳
  公至關陜以兵數雖多而雜以疲弱耗用度選禁軍不堪征戰者停放一萬二千餘人後田况乞選諸路軍不堪戰者為廂軍云若謂兵驕久一旦澄汰恐致亂則去年韓琦汰邉兵萬餘人豈聞有為亂者哉家傳
  時仁宗以天下多事急於求治手詔宰相杜衍曰朕用韓琦范仲淹富弼皆中外人望有可施行宜以時上之又開天章閣賜坐咨訪急務公條九事大畧備西北選將帥明按察豐財用抑佞倖進有能退不才去冗食謹入官繼又獻七事議稍用而小人巳側目不安二府皆合班奏事公必盡言事雖屬中書公亦對上指陳其實同列尤不恱獨仁宗識之曰韓琦性直行狀
  蘇子美軰為進奏院事發仁宗為讒者所惑夜遣中使散入大臣家捕同飲者公明日對曰夜来聞遣官遶京城捕館職甚駭物聽此事但付有司自有行遣上色悔久之别錄
  諸人欲以進奏院事傾正黨宰相章得象晏殊不可否賈昌朝參政陰主之張方平宋祁王拱辰皆同力以排至列狀言王益柔作傲歌罪當誅公時在右府因兩府同對言益柔狂語何足深計較方平等皆陛下近臣今西邉用兵有何限大事不為論列而同狀攻一王益柔其情亦可見上遂釋然别錄
  徙知鄆州京東素多盗捕盗之法以百日為三限限不獲者抵罪盗未必得而被刑者衆公請獲他盗者聽比折除過捕者有免刑之路故盗多獲朝廷著為天下法至今用之家傳
  徙鎮定定州久用戎將治兵無法度至於驕不可使公至即用兵律裁之察其横軍中尤不可教者捽首斬軍門外士死攻圍賻賞其家恤其孤兒使繼衣廪恩威既信則倣古兵法作方貟銳三陣指授偏將日月教習之由是定兵精勁齊一號為可用冠河朔嵗大歉為法賑之活飢人七百萬鄰城旁路刺取其法視中山隱然為雄鎮聲動虜中行狀
  定卒惡米陳下執籌不請公時為帥聞之馳入倉羣卒約十餘人皆持米前訴公曰米乃如此餘人皆退後出懷中米一裹曰琦亦請此朝廷置此米一㪷約八鐶内地不售一百今雖陳下售猶不失四鐶適皆自汝扇揺命盡戮十卒於前公凝然不動一軍股栗遺事
  中書習舊𡚁毎事必用例五房史操例在手顧金錢惟意所去取所欲與白舉用之所不欲行或匿例不見公令刪取五房例及刑房斷例除其冗繆不可用者為綱目類次之封縢謹掌毎用例必自閱自是人知賞罰可否出宰相五房史不得髙下於其間行狀
  公自為相即與當時諸公同力一德謀議制作銓補天下士所汲引多正直有名或忠厚可鎮風俗以公議用之士莫知出何人門下嘉祐四年下祫享赦事多便民者命諸路舉學行尤異篤遣詣京師館於太學試舍人院差使授官立柴氏後為崇義公法春秋存亡繼絶之義擇才臣詣四方寛恤民力籍戸絶田租為廣惠倉以廣賑䘏募耕唐鄧廢田勸課農作守令治最者久其任以率吏課裁定令敕以省疑讞弛茶禁以便東南之民議者以謂近於三代之仁義多公所論議施行行狀
  仁宗春秋髙繼嗣未立天下以為憂雖或有言者而大臣莫敢為議首公數乘間伏奏乞選立太子上頋曰後宫一二欲就館卿毋亟後誕育皆皇女公一日挾孔光傳進對曰漢成帝立二十五年無繼嗣已議立帝弟之子定陶王為太子成帝中材常主猶能之以陛下之明何難於此哉太祖為天下長慮澤流至今惟陛下以太祖心為心則無不可矣仁宗感悟始以英宗判宗正寺英宗力辭宦官宫妾勢未便中外皆危之公復啓曰陛下屬之以大任而不肯當盖其沉逺詳重識慮有以過人非有他也猶豫不决招讒慝生變故且名未正則尚得以辭名體一定父子之分明則浮議亦不得復揺矣仁宗欣納曰如此則宜乘明堂大禮前亟立為太子乃召樞密大臣諭其事或愕曰此大事毋遽上頋曰朕意决矣曰誠如此敢為天下賀又召學士為詔書學士亦請對然後進藁英宗既為太子尚堅卧公又奏曰今既為陛下子何所間哉願令宫人就諭㫖及本宫族屬敦勸上如其請始就興寧宫㑹仁宗棄天下平旦入預大議英宗即帝位宫門徐開追百官班宣遺制衛士坐甲諸司幕廡下治䘮人情肅然日至午市肆猶有未知者公性厚重未嘗名其功其門人親客或燕坐從容語及太子定䇿事必正色曰此仁宗聖德神斷為天下計太后母道内助之力朝廷定議久矣臣子果何預焉行狀
  仁宗嗣未立公請置内學教宗子建儲之意黙存其中事未及行仁宗倦勤勢漸廹更不暇置内學毎進對罷即論太子天下本不可不豫立以係天下心語日益切時有二宗子育宫中公謂二宗子陛下亦必自能見其孰聰明知否上以英宗為言公即將順乞降聖㫖劄子權判宗正司後兩府通簽御劄張昇太尉見之懼深罪公何不與之素議及次日殿上大言此事係社稷陛下不可錯上曰此事與相公商量來昇下殿至中書又詰公公曰此甚入思慮來不錯昇退公笑曰若素議豈不壞了事遺事
  英宗初為皇太子時允弼最尊屬心不平且有語國朝制度嗣天子即位先親王賀次六軍次見百官公是時先獨召允弼入稱先帝晏駕太子即位大王當賀允弼曰皇子為誰曰某人允弼曰豈有團練使為天子者何不立尊行公曰先帝有詔允弼曰焉用宰相遂循殿陛上公叱下曰大王人臣也不得無禮左右甲士已至遂賀次召諸親王見六軍百官中外晏然遺事
  英宗即位已數月初掛服於柩前哀未發而疾暴作大呼語言恐人所不可聞左右皆反走大臣軰駭愕癡立莫知所措公亟投杖於地直趨至前抱入簾曰誰激惱官家且當服藥内人驚散公呼之徐徐方來遂擁上以授之曰皆須用心照管官家再三慰安以出仍戒當時見者曰今日事惟某人見某人見外人未有知者復就位哭處之若無事然歐公歸以語所親曰韓公遇事真不可及並别録
  英宗初以驚疑得疾雖平而疑未解潜晦自居猶若疾者靣壁卧不受藥餌公日率同僚自捧藥以進公俯而懇告則或熟視而不言或取藥覆公之衣而不頋公或跪於榻上者移時或拜於床下者數四太后毎勞公曰相公亦不易勝矣大王汝自勸及大王勸之尤不頋也然須公強之而後服别録
  英宗遇貂璫少恩禮左右不恱多道禁中隱密者雖大臣亦心惑之公獨屹然不動昌言於衆曰豈有前殿不曾差了一語而一入宫門得許多錯來琦深疑此事(⿱𥫗亷)-- 簾前亦屢以此為對自爾人情知公意不搖妄傳語言者遂息慈夀一日送密札與公有為孀婦作主之語仍勅中貴俟報公但曰領㫖公以山陵有事呈乞晚臨後上殿諸公不預既見謂上曰官家不得驚有一文字進呈只是不可泄陛下今日皆太后力恩不可報然既非天屬之親願加意承奉便自無事上曰謹奉教公又云此文字臣不敢留幸宫中宻焚之若泄則間遂開卒難合矣他日光獻對中書泣訴英宗疾中語言起居狀繼而樞密院對語亦如前富弼謂公曰適聞簾下說否弼不忍聞盖富意亦以太后之意為然而歸咎於英宗及公力勸太后徹簾不敢令冨公預聞後中書已得光獻㫖還政宻院猶未知也迨手書出富公愕然因此不恱家傳
  英宗既自外來又方寢疾不豫人情向在太后公慮宫中有不測者一日因對深以言動太后曰臣等只在外靣不得見官家内中保䕶全在太后若官家失照管太后亦未安穏太后驚曰相公是何言語自家更是用心公即曰太后照管則衆人自照管同列為縮頸流汗既而吴奎曰語不太過否公曰不得不如此别錄
  公潜察英廟巳安而曹后未有還政意乃先建議英廟曰可一出祈雨使天下之人識官家上然之咨太后太后怒曰獨不先禀此耶孩兒未安恐未能出公曰可以出矣后曰人主出不可以不備禮儀方處䘮素仗未具公曰此小事朝廷頤㫖即辦不數日素仗成上遂幸相國寺京師之疑巳解太后不久即還政
  曹后初未還政公力引古以動之云前世母后更聦明者多莫不以固吝權位敗名德太后若脫然復辟則是千古所未有請閱史書一一可見太后曰自家何敢望賢人公察其意囬矣即連賛成之後數日批出云某日更不御殿公亟令捲簾徹坐乃徃白上上曰莫未否公曰已得親詔矣上遂釋然
  初曹后難於還政公說曰當别與太后議儀制山呼警蹕益衛士五百人之類太后既允即以諷上上曰相公苦崇奬母后是豈好事公曰臣等亟以此誘之方肯放下陛下何惜此邪並别錄
  帝疾甚時有不遜語后不樂大臣有不預立太子者隂進廢立之說惟宰相韓琦確然不變叅政歐陽脩深助其議嘗奏事簾前慈聖嗚咽流涕具道不遜狀琦曰此病故爾病已必不爾子病母不容之乎慈聖不懌曰皇親軰皆笑太后欲於舊窩中尋兎兒聞者驚懼皆退數歩獨琦不動曰太后不要胡思亂量少間修乃進曰太后事仁宗數十年仁聖之德著於天下婦人之性鮮不妬忌昔温成之寵太后處之裕然何所不容今母子之間而反不能忍邪后意稍和修復進曰仁宗在位嵗久德澤在人人所信服故一日晏駕天下禀命奉戴嗣君無一人敢異同者今太后一婦人臣等五六措大爾非仁宗遺意天下誰肯聽從太后黙然久之而罷後數日獨見英宗帝曰太后待我無恩公曰自古聖帝明王不為少矣然獨稱舜為大孝豈其餘皆不孝邪父母慈愛而子孝此常事不足道惟父母不慈而子不失孝乃可稱但恐陛下事之未至爾父母豈有不慈者帝大悟自是不復言太后短矣熈寧中歐公退居頴上間言及此曰古所謂社稷臣韓公近之龍川志
  英宗初立外六班有謀變者或言於公公曰事不成不過族耳吾不懼也既而卒無事英宗即政公以其勇智不世出可與有為乃考尋中書祖宗御批得百餘畨俱闕畧不全補綴僅能識其字皆經國長筭大䇿如取太原伐江南伐犬戎付中書之類編成十餘軸英宗一見之不覺避御座是時同列皆謂公有不言教萬乘事後上僊公哭之慟曰何事不可為别錄
  入内都知任守忠者姦邪反覆間諜兩宫時司馬温公在諌院吕諌議為侍御凡十餘章請誅之英宗雖悟未施行宰相韓琦一日出空頭勅一道叅政歐公已簽書矣叅政趙槩難之問歐公曰何如曰苐書之韓公必自有說公坐政事堂以頭子勾任守忠立廷下數之曰汝罪當死責蘄州團練副使蘄州安置取空頭勅填之差使臣即日押行其意以為少緩則中變矣聞見錄
  公臨大節處危疑茍利國家知無不為若湍水之赴深壑無所忌憚或諌曰公所為如是豈惟身不自保恐家無處所殆非明哲之所尚公嘆曰為人臣者盡力以事其君死生以之頋事之是非何如爾至於成敗天也豈可豫憂其不成遂輟不為哉聞者愧服温公撰祠堂記
  治平中夏國汛使至將以十事聞朝廷未知其何事也時大常少卿祝諮館伴既受命先見樞府已而見丞相公曰樞宻何語曰樞府云若使人議及十事苐云授命館伴不敢輙及邉事公笑曰豈有止主飲食而不及他語邪公乃徐料十事以授祝曰彼及某事則以某辭對辯某事則以某辭折及宴果及十事凡八事正中公所料夏人竦服燕談
  濮安懿王以英宗踐阼例當改封上尤詳謹不欲遽既踰大祥始詔兩制議其禮兩制謂當稱大國封皇伯中書擬所生稱皇伯無經據又封爵須下誥名之則未得其中方下三省再議英宗復詔罷之而臺諌官攻中書不已尤指歐陽公諸公莫不避匿自解公獨謂人曰此中書事皆共議何可獨罪歐陽公士大夫嘆其平直忠諒不肯推謗與人行狀
  治平三年上疾革二府問疾罷公奏曰陛下久不視朝中外憂懼宜蚤建太子以安衆心上頷之公請上親筆指揮上乃批曰立太王為皇太子公曰太王乃頴王也煩聖躬更親書之上又批於後云太王頴王某公曰欲乞只今晚宣麻上頷之時神宗在側聞是命辭於榻前者久之制下又設置東宫官屬由是國本定矣
  神宗既即位王陶自東宫入御史府為中丞意有所觖望奏彈宰相不押常朝班朝廷以宰相日奏事埀拱退詣文德殿押常朝班或已過辰正則御史臺放班行之已數十年為故事陶憤不勝乃肆詆誣上察其奸罷陶言職行狀
  陶言公不押常朝班為䟦扈帝遣近臣以陶言示公公奏曰臣非䟦扈者陛下遣一小黄門至則可縛臣矣帝為之動出陶知陳州聞見錄
  一日上謂公近有欲以二大國封濮王者如何公曰先帝遵守典禮不敢爵父而陛下豈可爵祖又當以何親稱之邪此必黨濮議者欲求必勝殊不頋上累聖德而措先帝於重不幸也願深察之上欣然納焉家傳
  公為相日曾公為亞相趙康靖歐公為叅政凡事該政令則曰問集賢該典故則曰問東㕔該文學則曰問西㕔至大事則自决之人以為得相體麈史
  英宗上僊今上即位一日遂懇辭位上流涕謂相公欲何之公一日又持四方士人見責不退書開陳以謂清議不容如此豈敢安位上又流涕不語請益堅他日忽宣諭已有恩命云亦不久在外虚席以待故除兩鎮除鎮安德勝等軍節度兼侍中判相州有衮衣待還之語公復進見謂制語太過使臣不得安外乞改之上不許遺事
  詔復知相州仍令赴闕朝覲陛辭之日上從容訪問政事公因進言用人當辨邪正為治之本莫先於此上曰侍中國之龜鑑朕敢不從家傳
  公自長安入覲朝廷欲留之公隂知時事遂堅請相陛辭日上謂卿去誰可屬國者公引元老一二人上問金陵何如公曰為翰林學士則有餘處此地則不可上又不答公便退後有問公何以識之公曰嘗讀金陵答楊忱一書窺其心術只為一身不為天下以此知非宰相器遺事
  公自永興過闕神宗問曰卿與王安石議論不同何也公曰仁宗立先帝為皇嗣時安石有異議與臣不同故也帝以公之語問荆公公曰方仁宗欲立先帝為太子時春秋未髙萬一有子措先帝於何地臣之論所以與琦異也荆公強辯類此公請冊英宗為皇嗣時仁宗曰少俟後宫有就閣者公曰後宫生子所立嗣退居舊邸可也盖公有以處之矣然荆公當英宗世屢詔不至實自慊也聞見録
  改判大名時朝廷行青苖法衆議謂非便臺諫官及言者皆以罪斥中外無復敢言者公慨然上䟽乞罷其法條例司䟽難頒下及令進奏官指揮本院將中書劄子頒行天下公再奏曰臣詳制置司䟽駁事件即將臣元奏要切之語多從刪去唯舉大概用偏辭曲說為阻難及引周禮國服為息之說文其繆妄上以欺罔聖聽下以愚弄天下之人將使無復敢言其非者臣不勝痛憤至再有辨列按周禮泉府掌以市之征布歛市之不售貨之滯於民用者以其價買之物掲而書之以待不時而買者買者各從其抵鄭衆釋云書其價掲着其物也不時買者謂急求也抵故價也臣謂周制民有貨在市而無人買或有積𡚁而妨民用者則官以時價買之書其物價示民若有急求者則以官原買價與之此所謂王道也經又云凡賖者祭祀無過旬日䘮紀無過三月鄭衆釋云賖貰也以祭祀䘮紀故從官貰買物唐賈公彦䟽云賖與民不取利也經又云凡民之貸與其有司辨授之以國服為之息鄭衆釋云貸者謂從官借本價也故有息使民弗利以其所賈之國所出為息也此所謂王道也而鄭康成云以其於國服事之稅為息也於國事受園㕓之田而貸萬泉者則期出息五百臣謂周禮園㕓二十而稅一近郊十一逺郊二十而三甸稍縣都皆無過十一唯其漆林之征二十有五鄭康成盖約此法謂從官貸錢若受園㕓之地貸萬錢者出息五百公彦因而解謂近郊十一者萬錢朞出息一千逺郊二十而三者萬錢朞出息一千五百甸稍縣都之民萬錢朞出息二千臣謂如此則須漆林之戸取貸方出息二千五百也然當時未必如此也今放青苗錢凡春貸十千半年之内便令納利二千秋再放十千至年終又令納利二千則是貸萬錢者不問逺近之地嵗令出息四千也周禮至逺之地止出息二千今青苗取利尚過周禮一倍則制置司所言比周禮貸民取息立定分數已不為多亦是欺罔上聽且謂天下之人皆不能辨也且今古異制貴於便時周禮所在有不可施於今者其事非一若謂泉府一職今可施行則上言以官錢買在市不售及民間積滯之貨𠉀民急求則依原買價與之民有祭祀䘮紀就官中借物限旬日三月還官而不取其利制置司何不將此周公太平已試之法盡申明而行之豈可獨舉注䟽貸錢取息之利事以詆天下之公言哉上始得公䟽意已大悟亟欲寢罷王安石引疾在告唯叅政趙抃等對上論欲罷之意抃乃曰此主於安石乞更俟安石出議之安石既出執之益堅聞者惜之未幾御史中丞吕公著亦言青苗非便安石欲黜之上曰須别坐事令出既而又曰公著言韓琦近有章䟽朝廷亦當聽納自古執政若與藩臣生間隙至有舉晉陽之甲以逐君側之惡者安石遽曰只此可逐矣公著遂坐誣大臣欲舉晉陽之甲罷知蔡州諌官孫覺聞之曰此言覺嘗奏之今貶公著誤也公既以言忤權臣又公著告詞明坐所因公益恐悚遂以疾上章乞知徐州章四上神宗遣内侍李舜舉慰諭之乃止家傳
  初法下曰琦舊臣也義不敢黙及不聽曉官屬亟奉行曰琦一郡守也其敢不如令行狀
  公知揚州王荆公初及第為簽判毎讀書至逹旦略假寐日已髙急上府多不及盥潄魏公見荆公少年疑夜飲放逸一日從容謂荆公曰君少年毋廢書不可自棄荆公不答退而言曰韓公非知我者魏公後知其賢欲收之門下荆公終不屈故荆公熈寧日錄中短魏公為多毎曰韓公但形相好耳作畫虎圖以詆之公薨荆公挽詩云幕府少年今白髮傷心無路送靈輀猶不㤀少年之語也聞見錄
  太宗真宗嘗獵於大名之郊題詩數十篇賈魏公時刻於石公留守日以其詩藏於班瑞殿之壁既成客有勸公摹本以進者公曰修之則已安用進為客亦莫喻公意韓絳来遂進之公聞之嘆曰昔豈不知進邪顧上方銳意四夷事不當更導之耳别錄
  公曰御軍自有中道嚴固不可愛亦不可若當其罪雖日誅百人何害人自不怨遺事
  魏公潞公俱嘗鎮北門魏公時朝城令决一守把兵士方二下輙悖罵不已令以解府魏公使前問云汝罵長官信否對曰當時乘忿實有之公即於解狀判處斬從容平和畧不變色潞公時復有解一卒猶前者潞公震怒問之兵對如實公亦判處斬以此見二公之量不同如魏公則彼自犯法吾何怒之有不惟學術之妙亦天資之髙爾元城語錄
  公所厯大藩皆有遺愛戎狄尤畏公名凡使契丹及來使者必問韓侍中安否今何在其子忠彦使幕外虜主問左右孰屢使南朝識韓侍中觀忠彦貎類父否或對曰頗類命畫工圗之而去館伴王興功遽以告忠彦北門為聘使道舊與京尹書皆押字不名及公留守則名於書其副使成禹錫仍喻來介曰以侍中在此故特名毎南來渉臨清界即戒其下曰此韓侍中境無多需索也行狀
  熈寧七年春契丹遣汛使蕭禧來言代北對境有侵地請遣使分畫帝遣中使賜富弼韓琦文彦博曾公亮手詔問以計䇿公䟽曰臣觀近年以來朝廷舉事則似不以大敵為恤虜人見形生疑必謂我有圖復燕南之意故造此釁端屢遣使以争理地界為名觀我應之之術如何爾其所致虜之疑者七事髙麗臣屬契丹於朝廷久絶朝貢乃因商舶招諭而來於國家初無損益而契丹謂以圖我一也吐蕃部族不相君長未嘗為邉患而強取其地建熈河一路戕其老弱以數萬計契丹聞之當謂行將及我二也邉近四山地勢髙仰不可為溏濼向聞遣使部兵徧置榆栁以制虜騎三也義勇民兵將校甚整教習益精而忽創團保甲一道紛然義勇人十去其七破可用之成法得增數之虚名四也河外城池工築並興增置守具檢視器械五也創都作院頒降弓刀新様大作戰車費財殫力先自困弊六也置河北三十七將各專軍政州縣不得關預聲言出征又深見可疑之形七也夫契丹素為敵國因疑起事不得不然亦其善自為謀者也今横使再至初示偃蹇以探伺朝廷况代北初與雄州素有定界若優容而與之虜情無厭浸淫不許虜遂持此以為已直縱未大舉勢必漸擾諸邉卒隳盟好臣昔曾言青苖錢事而言者輙肆厚誣非陛下之明幾及大戮自此聞新法日下實避嫌疑不敢論列今親被詔問事係國家安危言及而隱罪不容誅臣嘗竊計始為陛下謀者必曰自祖宗以來因循茍簡治國之本當先冨強則可以鞭笞四夷盡復唐之故疆然後制作禮樂以文太平故散青苗錢為免役法次第取錢又内外置市易務新制日下更改無常官吏違者坐徙不以赦降監司督責以刻為明今農怨於畎畝商旅嘆於道路官吏不安其職恐陛下不盡知也夫欲攘斥四夷以興太平而先使邦本困揺衆心離怨此則陛下始謀者大誤也又好進之人不頋利害但得邉事將作富貴可圖必曰虜勢已衰特外恃驕慢爾以陛下神聖文武若擇將臣領大兵深入虜境則幽燕之地一舉可復此又未之思也今河朔累嵗災傷民力大乏將官麄勇寡謀保甲未經訓練若驅重兵頓於堅城之下粮道不繼腹背受敵雖曹彬米信名德宿將猶以此致岐溝之敗也臣今為陛下計謂冝遣使報聘優致禮幣具言朝廷向来興作乃修備之常與北朝通好之久自古所無豈有他意且疆土素定當如舊界請命邉吏退近者侵占之地不可持此造端隳累世之好如將官之類因而罷去以釋虜疑萬一聽命則可以遷延嵗月陛下益養民愛力選賢任能踈逺奸䛕進用忠鯁使天下恱服邉備日充虜果敗盟然後一振威勢恢復故疆快天人之心雪祖宗之憤矣富文曾皆舉不與之論時荆公再入相曰將欲取之必姑與之也以筆畫其圖命天章閣待制韓縝奉使舉與之盖東西棄地五百里云祖宗故地荆公輕以畀鄰國又建以與為取之論至後世姦臣以伐燕為神宗遺意卒致天下之亂荆公之罪可勝言哉聞見錄
  初為館職所與遊者皆一時英俊石曼卿氣豪邁多戯侮同舍獨見公不敢少慢但時呼為韓家盖當時市井小民凡所畏尊官則呼厥姓曰某家故石效此語自在館閣已有重望於天下與同館王拱辰御史蕭定基同發解開封府舉人二公時有爭喧公安坐幕中閱試巻如不聞拱辰忿不助已詣公室謂公曰此中習宰相氣度耶公和顔謝之及公為樞副石介有慶厯盛徳頌曰予早識琦琦有奇骨可屬大事敦厚如勃後為相歐陽永叔作晝錦堂記曰臨大節處大事埀紳正笏不動聲色而措天下於泰山之安可謂社稷之臣矣天下傳之以為知言家傳
  公惟務容小人善惡白黒不大分故小人忌之亦少如范富歐尹嘗欲分君子小人故小人忌怨日至朋黨亦起方諸公斥逐獨公安焉後扶持諸公復起皆公力也遺事
  公既解相印王丞相曰為古人所未嘗任大臣所不敢天下以為名言歐公亦曰進退之際從容有餘德業兩全謗讒自止過周公逺矣行狀
  公為相作久旱喜雨詩斷句云須㬰慰滿三農望收歛神功寂似無人謂此真做出宰相事業也在北門重陽有詩云不羞老圃秋容淡且看寒花晚節香公居常謂保初節易保晚節難故晚節事事尤著力所立特全又作喜雪詩云危石盖深鹽虎重老枝擎重玉龍寒人謂公身雖在外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遺事
  公雖在外然其心常係社稷至身老而心益篤雖病不忘國家或有時聞更祖宗一法度壞朝廷一紀綱則泣血終日不食別錄
  公曰琦平生仗孤忠以進毎遇大事即以死自處幸而不死皆偶成實天扶持非琦所能也同上
  公云臨事若慮得是劄定脚做更不移成敗則任他方可成務
  又嘗謂大臣以李固杜喬為本其弊猶恐為胡廣趙戒若以胡趙自處弊可知也並遺事
  公言慶厯中與希文彦國同在西府上前争事議論各别下殿不失和氣如未嘗争也當時相善三人正如推車子盖其心主於車可行而已
  公論君子小人之際當以誠待之但知其小人當淺與之接耳凡人至於小人欺已處必露其明以破之公獨不然明足以照小人之欺然毎受之未嘗形色也並别錄
  公因論進退曰處去就之難者不可猛而有迹遺事孫和甫奉使虜中過魏請教於公公曰勿以為夷狄而鄙薄之甚善
  公在魏府僚屬路拯者就案呈有司事而狀尾㤀書名公即以袖覆之仰首與語稍稍潛巻以授之並别錄
  公在大名日有人獻玉盞二隻云耕者入壞塜而得表裏無纎瑕可指亦絶寳也毎開宴召客特設一棹覆以錦衣置盞其上一日召漕使且將用之酌酒勸座客俄為一吏誤觸倒玊盞俱碎坐客皆愕然吏且伏罪公神色不動笑謂座客曰凡物之成毁亦自有數俄頋吏曰汝誤也非故也何罪之有坐客皆嘆公寛厚不已遺事
  公帥定州時夜作書令一侍兵持燭侍兵旁視燭燃公鬚公遽以袖摩之而作書如故少頃囬視則已易其人矣公恐主吏鞭之亟呼視之曰勿易渠已解把燭矣軍中感服别錄
  公姿貌英特美鬚髯骨骼清聳眉目森秀圗繪傳天下人以謂髙山大岳望之氣象雄傑而包育微細畜泄雲雨藏匿寳⿰忄⿱ス土 -- 怪盖自然也行狀
  公在相位所進用人惟以公議所在凡薦引於上前未嘗輙漏其語間因上有宣諭或同僚談說人始聞之家傳
  有問公郭逵衆人皆謂出公力曰用人等事非人臣所得專須還他主上若用人是則將順非則開陳何謂琦力始英宗欲郝質在西府公謂質固得但二府論道經邦一黥卒主之恐反使不安如狄青為中外所伏一旦居此論議紛然而去愛之適所以害之英宗沉吟久之曰如此則用郭逵粗勝質遂然之遺事
  公元勲盛德如此聞人一小善則曰琦不及也别錄公平日奬進人才極博至心許者不過一二人多見其與人長㤀人短而用之謂太濫其實胸中不啻黒白
  公論時望諸公皆不以經綸許之謂才器須周可當四面入麄入細乃經綸事業今皆可當一面才也遺事
  公論近世宰相獨許裴晉公本朝惟師服王沂公又嘗云若晉公㸃檢着亦有未盡處君子成人之美不可言也不知摘晉公何事或問威克厥愛允濟如潞公臨大事全是威何如曰待威而後濟者亦是也然不湏以威而能濟者觀公意豈以德不足者必待威以立事耶古人謂鵰鶚百鳥望而畏之鸞鳯百鳥望而愛之其服則一其品相逺矣遺事
  公嘗言仁廟議配享清議皆與沂公而不與申公誠意不可欺如此又曰頃時丁冦立朝聞天下一善言皆歸之萊公未必盡出萊公也聞一不善事必歸之晉公未必盡出晉公也盖天下之善惡争歸焉人之修身養誠意不可不謹又曰沂公為相論其事則無可數者論其人則天下信之以為賢相申公以進賢自任恩歸於己時士皆出其籠絡獨歐范尹旋收旋失之終不受其籠絡遺事
  或問君實晦叔天下屬望他日大用當何如公曰才偏規模小
  吴長文子璟素以堅挺有節槩稱公亦稱之及幕府有闕門下有以璟為言者公曰此人氣雖壯然包蓄不深發必暴且不中節當以此敗置而不言不踰年璟敗皆如其言
  趙君錫被召别公請教公曰平日之學正為今日若不錯餘不錯矣
  公平日謂成大事在膽未嘗以膽許人往往自許也潞公在西府人有以公進退諷潞公者潞公曰彦博豈敢望韓公韓公地位别彦博則有些麄材蒙朝廷擢備兩府耳人頗與潞公自知之明並遺事
  錢明逸久在禁林不合意出為秦州居常怏怏不事事公聞之語人曰已雖不欲獨不思所部百萬生靈邪别錄
  公屢薦歐陽公而仁宗不用他日復薦之曰韓愈唐之名士天下望以為相而竟不用使愈為之未必有補於唐而談者至今以為謗歐陽修今之韓愈也而陛下不用臣恐後之談者謗必及國不特臣也陛下何惜不一試之以曉天下後世也上從之談叢
  公晚與永叔相知而相親最深永叔深服公之德量嘗曰累百歐陽修何敢望韓公公曰永叔相知無他琦以誠而已公知永叔不以繫辭為孔氏書又多不以文中子為可取中書相會累年未嘗與之言及也别錄
  石守道編三朝聖政錄將上一日求質於公公指數事其一太祖惑一宫鬟視朝晏羣臣有言太祖寤伺其酣寢刺殺之公曰此豈可為萬世法已溺之乃惡其溺而殺之彼何罪使其復有嬖將不勝其殺矣遂去此等數事守道服其清識遺事
  石守道作慶厯詩忠邪太明白公與范公適自陜西來朝道中得之范公拊股謂公曰為此怪鬼軰壞了公曰天下事不可如此如此必壞别錄
  公言始學行已當如金玉不受微塵之汚方是及其成德有所受亦有所不害者不然無容矣
  公嘗謂忠義之心人皆有之惟其執之不固勉之不力是以不及於古人並遺事
  公嘗從容議及養兵事慨然曰琦有所思而得之未嘗語人人亦未必信養兵雖非古然積習既久不可廢之又自有利處不為不深昔者發百姓戍邉無虚嵗父子兄弟有生離死别之苦議者但以不如漢唐調兵於民獨不見杜甫石壕吏一篇調兵於民其弊至此後世既收拾強悍無頼者養之以為兵良民雖歛稅良厚而終身保骨肉相聚之樂此豈小事又其練習戰陣而豪壯可使安得與農民同日道也别錄
  公謂處事不可有心有心則不自然不自然則擾太原土風喜射故民間有弓箭社琦在太原不禁亦不驅故人情自得亦可寓兵備於其間後宋相繼政頗著心處之下令籍為部伍仍湏用角弓太原人貧素用木弓自此有賣牛買弓者人始騷然矣此出於有心也遺事
  公天性清簡獨觀書文晝夜不倦餘暇則喜書札素愛顔魯公書而加以遒徤自成一家端重剛勁類其為人行狀
  崔公孺公夫人之弟也公執政用監司非其人則曰公居陶鎔之地宜法造化為心造化者以蛇虎害人之物故置蛇於藪澤置虎於山林今公乃置於通衢使為民害可乎公嚴憚之記聞
  或問伊川量可學否曰可學進則識進識進則量進曰如魏公可學否曰魏公是間氣胡氏傳家錄
  論韓魏公范文正公皆是天資不由講學上蔡語錄



  宋名臣言行錄後集巻一
<史部,傳記類,總錄之屬,宋名臣言行錄>



  欽定四庫全書
  宋名臣言行錄後集巻二
  宋 朱子 纂集
  富弼 韓國文忠公
  字彦國河南人舉茂材異等位至丞相拜司徒配享神宗廟庭
  公初逰場屋穆伯長謂之曰進士不足以盡子之才當以大科名世公果禮部試下公西歸范文正遣人追公曰有㫖以大科取士可亟還公還京師見文正辭以未嘗為此學文正曰已同諸公薦君矣久為君闢一室皆大科文字可往就館時晏元獻為相求婚於文正文正曰公女若嫁官人則仲淹不敢知必求國士無如富弼者即議婚公遂以賢良方正登第聞見錄
  郭后廢范仲淹争之貶知睦州公上言朝廷一舉而獲二過縱不能復后宜還仲淹以來忠言蘇内翰撰神道碑
  寳元初元昊反公時通判鄆州陳八事且言元昊遣使求割地邀金幣使者部從儀物如契丹而詞甚倨此必元昊腹心謀臣自請行者宜出其不意斬之都門又言夏守彬庸人平時猶不當用而况艱難之際可為樞密乎議者以為有宰相器
  知諌院康定元年日食正旦公言請罷燕撤樂雖虜使在館亦宜就賜飲食而已執政以為不可公曰萬一虜主行之為朝廷羞後使虜還者云虜中罷燕如公言仁宗悔之
  元昊冦鄜延延州民二十人詣闕告急上召問具得諸將敗亾狀執政惡之命逺郡禁民擅赴闕者公言此非陛下意宰相惡上知四方有敗爾民有急不得訴之朝則西走元昊北走契丹矣
  夏守彬為陜西都總管又以宦者王守忠為都鈐轄公言用守彬已為天下笑而守忠鈐轄乃與唐中官監軍無異遂詔罷守忠
  自用兵以來吏民上書者甚衆初不省用公言知制誥本中書屬官可選一人置局中書考其所言可用用之宰相偷安欲以天下是非盡付他人又引國初故事請使宰相兼領樞密院仁宗曰軍國之務當盡歸中書樞密非古官然未欲遽廢即詔中書同議樞密院事宰相辭曰恐樞密院謂臣奪權公曰此宰相避事耳非畏奪權也㑹西夏首領來降補借奉職覊置荆湖公言二人之降其家已族矣當厚賞以勸來者上命以所言送中書公見宰相論之宰相初不知也公嘆曰此豈小事而宰相不知邪更極論之上從公言以宰相兼樞密使並蘇内翰撰神道碑
  劉從愿妻遂國夫人者王䝉正女也寳元中出入内廷或云得幸於上外人無不知者以此獲罪奪封罷朝謁久之得復入張安道為諌官再以䟽論列皆中留公時知制誥制下復遂國之封公繳還詞頭封命遂寢唐制惟給事中得封還詔書中書舍人繳還詞頭盖自公始安道見吕申公公猶以非舊典不樂二公之不相喜皆此類龍川志
  契丹自晉朝以來踐有幽薊北鄙之警略無寧嵗凡六十有九年至景德元年舉國來冦上用冦凖親征之䇿自是復通好不盗邉者三十九年及元昊叛兵久不决契丹之臣又貪而喜功者以我為怯且厭兵遂教其主設詞以動我欲得晉髙祖所與關南十縣慶厯三年聚重兵屯境上遣其臣蕭英劉六符來聘仁宗命宰相擇報聘者時敵情叵測羣臣皆莫敢行宰相以公名聞乃以公接伴英等入境上遣中使勞之英托足疾不拜公曰吾嘗使北病卧車中聞命輙起拜今中使至而公不起見何邪英矍然起拜公開懷與語不以夷狄待之英等遂去左右密以其主所欲者告公且曰可從從之不可從更以一事塞之公具以聞上命中丞賈昌朝館伴不許割地而許增嵗幣且命公報聘見北主北主曰南朝違約塞鴈門增塘水治城池籍民兵此何意也羣臣請舉兵而南寡人以謂不若遣使求地求而不獲舉兵未晚公曰北朝㤀章聖皇帝之德乎澶淵之役若從諸將言北兵無得脫者且北朝與中國通好則人主專其利而臣下無所獲若用兵則利歸臣下而人主任其禍故北朝諸臣争勸用兵者此皆其身謀非國計也北主驚曰何謂也公曰晉髙祖欺天叛君而求助於北末帝昏亂神人棄之是時中國狹小上下離叛故契丹全師獨克雖敵獲金帛充牣諸臣之家而壯士徤馬物故大半此誰任其禍者今中國提封萬里所在精兵以百萬計法令修明上下一心北朝欲用兵能保其必勝乎曰不能公曰就使其勝所亡士馬羣臣當之歟亦人主當之歟若通好不絶嵗幣盡歸人主臣下所得止奉使者嵗一二人爾羣臣何利焉北主大悟首肯久之公又曰塞鴈門者以備元昊也增塘水始於何承矩事在通好前地卑水聚不得不增城壘皆修舊民兵亦舊籍特補其缺爾非違約也晉髙祖以盧龍一道賂契丹周世宗復伐取關南皆異代事宋興已九十年若各欲求異代故地豈北朝之利哉本朝皇帝之命使臣則有詞矣曰朕為祖宗守國必不敢以其地與人北朝所欲不過利其租稅爾朕不欲以地故多殺兩朝赤子故屈已增幣以代賦入若北朝必欲得地是志在敗盟假此為詞耳朕亦安得獨避用兵乎澶淵之盟天地鬼神實臨之今北朝首發兵禍過不在朕天地鬼神豈可欺也哉敵大感悟遂欲求婚公曰婚姻易生隙人命脩短不可知不若嵗幣之堅久也本朝長公主之出降賫送不過十萬緡豈若嵗幣無窮之獲哉北主曰卿且歸矣再來當擇一受之卿其遂以誓書來公歸復命再聘受書及口傳之辭於政府既行次樂夀謂其副曰吾為使者而不見國書萬一書詞與口傳者異則吾事敗矣發書視之果不同乃馳還都以晡入見宿學士院一夕易書而行既至乃不復求婚專欲增幣曰南朝遺我書當曰獻否則曰納公争不可北主曰南朝既懼我何惜此二字若我擁兵而南得無悔乎公曰本朝皇帝兼愛南北之民不忍使蹈鋒鏑故屈已增幣何名為懼哉若不得已而至於用兵則南北敵國當以屈直為勝負非使臣之所憂也北主曰卿勿固執古已有之公曰自古惟唐髙祖借兵於突厥故臣事之當時或稱獻納則不可知其後頡利為唐太宗所擒豈復有此事哉公聲色俱厲敵知不可奪曰吾當自遣人議之於是留所許增幣誓書復使耶律仁先及六符以其國誓書來且求為獻納公奏曰臣既以死拒之敵氣折矣可勿復許彼無能為也上從之增幣二十萬與契丹平契丹君臣至今誦其語守其約不忍敗者以其心知通好用兵利害之所在也神道碑
  公再使以國書與口傳之詞不同馳還奏曰政府故為此欲置臣於死臣死不足惜奈國事何吕夷簡争之曰恐是誤當令改定公益辨論不平仁宗問樞使晏殊何如殊曰夷簡决不肯為此誠恐誤爾公怒曰晏殊姦邪黨夷簡以欺陛下公晏之壻也其忠直如此聞見錄
  公力争獻納二字及還而晏公已稱納矣温公日錄
  公糾察在京刑獄時有用偽牒為僧者事覺乃堂吏為之開封按餘人而不及吏公白執政請以吏付獄執政指其坐曰公即居此無為近名公正色曰必得吏乃止執政滋不恱故薦公使契丹欲因事罪之歐陽修上書引顔魯公使李希烈事留公不報事還除吏部郎中樞密直學士辭不受始受命聞一女卒再受命聞一男生皆不顧而行得家書不發而焚之曰徒亂人意爾尋遷翰林學士公見上力辭曰增幣非臣本志也特以朝廷方討元昊未暇與敵角故不敢以死争爾神道碑
  熈寧中公罷相鎮亳常深居養疾罕出視事幕府事湏禀命者常以狀白公公批數字於紙尾莫不盡其理或事有難决幕府憂疑不能措手者相與求見公公以一二言裁處徐語他事幕府曉然率常失其所疑者退而歎服以為不可及公早使強敵以片言折狂謀尊中國及揔大政視天下事若不足為者矧退處一郡乎澠水燕談
  王拱辰言於仁宗曰富弼亦何功之有但能添金帛之數厚夷狄而𡚁中國爾仁宗曰不然朕所愛者土宇生民爾財物非所惜也拱辰曰財物豈不出於生民邪仁宗曰國家經費取之非一日之積嵗出以賜夷狄亦未至困民若兵興調發嵗出不貲非若今之緩取也拱辰曰敵情無厭好窺中國之隙且陛下只有一女萬一欲求和親則如之何仁宗憫然動色曰茍利社稷朕亦何愛一女邪拱辰言塞遽曰臣不知陛下屈已愛民如此堯舜之主也洒泣再拜而去筆錄
  慶厯三年三月命公為樞密副使辭愈力至七月申前命公言敵既通好議者便謂無事邉備遽弛敵萬一敗盟臣死且有罪非獨臣不敢受亦願陛下思外國輕侮中原之恥坐薪嘗膽不忘修政因以告納上前而罷逾月復以命公時元昊使辭上俟公綴樞密院班乃坐且使宰相章得象諭公曰此朝廷特命非以使北故也公不得已乃受時晏殊為相范仲淹叅政杜衍樞密韓琦與公副之歐余王蔡為諫官皆天下之望石介作詩以美之公既以社稷自任而仁宗責成於公與仲淹數以手詔督公等條具其事又開天章閣召公等坐且給筆札書其所欲為者遣中使更往督之且命仲淹主西事公主北事公遂與仲淹各上當世之務十餘條又自上河北安邉十三䇿大畧以進賢退不肖止僥倖去宿𡚁為本欲稍易諸路監司之不才者使澄汰所部吏於是小人始不恱矣
  元昊遣使以書來稱男而不稱臣公言契丹臣元昊而我不臣則契丹為無敵於天下不可許乃却其使卒臣之七月契丹來告舉兵討元昊十二月詔冊元昊為夏國主使將行而止之以俟虜使公曰若虜使未至而行則事自我出既至則恩歸契丹矣從之
  初石介作詩譽公等而詆竦竦怨之會介以書遺公責以伊周之事竦遂教女奴習介書改伊周為伊霍又偽作介為弼撰廢立詔草飛語上聞雖不信而公懼不自安因保州賊平求岀宣撫河北歸及國門不得見除知鄆州自鄆移青㑹河朔大水民流京東擇所部豐稔者三州勸民岀粟得十五萬斛益以官廪隨所在貯之得公私廬舍十餘萬間散處其人以便薪水官吏自前資待闕寄居者皆給其禄使即民所聚選老弱捐瘠者廪之山林河泊之利有可取為生者聽流民取之其主不得禁官吏皆書其勞約為奏請使他日得以次受賞於朝率五日輙遣人以酒肉糗飯勞之岀於至誠人人為盡力流民死者大塜𦵏之謂之叢冡自為文祭之明年麥大熟流民各以逺近受粮而歸凡活五十萬募而為兵又萬餘人神道碑
  邵伯温曰公使虜功甚偉而毎不自以為功至知青州活飢民四十餘萬則毎自言之曰過於作中書二十四考矣
  至和二年召拜集賢相與文彦博並命宣制之日士夫相慶於朝仁宗密覘得知之謂侍臣歐陽修曰古之求相者或得之夢卜今朕用二相人情如此豈不賢於夢卜也哉修頓首稱賀神道碑
  公為相議欲稍由學校進士命侍從儒臣講立法制太學諸生經明行修者由右學升左學由左學升上舍嵗終擇上舍中經行尤髙者比及第人命之以官既簽同列奏獨翰林歐陽永叔舍人劉原父異論曰如是則通經者未升於左學而詞賦者已在髙科矣事卒不行家塾記
  至和間公當國立一舉三十年推恩之法盖公與河南進士叚希元魏升平同塲屋相善公作相不欲私之故為天下之制至今行之聞見錄
  公為相守格法行故事而附以公議無心於其間故百官任職天下無事以所在民力困弊稅役不均遣使分道相視裁减謂之寛恤民力又弛茶禁以通商賈省刑獄天下便之
  公與魏公同在中書公母老矣一日語及故事宰相有起復視事者魏公曰此非朝廷盛事已而公居母憂朝廷屢詔起之上章三辭貼黄言臣在中書嘗與韓言之决不當起魏公嘆曰吾但以實言之不料以為怨自此二人稍稍有隙龍川志
  英宗以疾不能視朝大臣請光獻埀簾后辭之不獲乃從英宗纔康復后已下手書復辟魏公奏臺諌有章䟽請太后早復政后聞之遽起魏公亟令儀鑾司撤簾后猶未轉御屏尚見其衣也時公為樞密相怪魏公不關報撤簾事有魏公欲致弼於㓕族之地之語歐公為叅政首議追尊濮王公曰歐公讀書知禮法所以為此舉者忘仁宗累主上欺韓公爾公因辭執政例遷官䟽言甚危三日不報見英宗面奏曰仁宗之立陛下皇太后之功也今皇太后謂臣與胡宿吴奎等曰無夫婦人無所告至不忍聞臣實痛之豈仁宗所望於陛下哉以笏指御床曰非陛下有孝德孰可居此英宗俯躬曰不敢公求去益堅遂出判河陽自此與魏公歐公絶後公致政居洛毎嵗生日魏公不論逺近必遣使致書幣甚恭公但答以老病無書魏公之禮終不廢至薨乃巳天下兩賢之歐公魏公之薨也公皆不祭吊國史著公以不預䇿立英宗與魏公絶至此祭弔不通非也
  英宗一日因公進除目而震怒響滿一殿擲除目榻下公慨然搢笏拾除目進之曰天子亦有怒焉出九師以伐四夷否則陳斧鉞以誅大臣今日陛下之怒不為常事除目也必以臣等有大過惡可怒者何不誅臣以謝天下英宗為之霽色温言公進說猶久之不已晁以道富公奏議序
  英宗臨御一日韓公進擬數宦者䇿立有勞當遷官公曰先帝以神器付陛下此軰何功可書韓有愧色後韓帥長安為范堯夫言其事曰琦便怕富公也邵氏後錄
  公懇辭機務章二十上以使相判河陽復五上章辭使相且言真宗以前不輕以此授人仁宗即位之初執政欲自為地故開此例終仁宗之位宰相罷者皆除使相至不稱職者亦然今陛下初即位願立法自臣始不從
  神宗即位召赴闕公既至未見有於上前言災異皆天數非人事得失所致者公聞之嘆曰人君所畏惟天若不畏天何事不可為去亂亾無幾矣此必奸臣欲進邪說先導上以無所畏使輔拂諌争之臣無所復施其力此治亂之機也吾不可以不速救即上書數千言雜引洪範春秋及古今傳記人情物理以明其决不然者
  久旱公乞罷同天節上夀從之即日而雨公又上疏願益畏天戒逺奸邪進忠良上親答曰義忠言親理正文直敢不置之枕席銘諸肺腑更願公不替今日之志則天災不難弭太平不難致也公既謝且云願陛下待羣臣不以同異為喜怒不以喜怒為用舍並碑
  熈寧初公再相神宗首問邉事公曰陛下臨御未久臣愚以為首當推恩愛布德澤二十年未可道着用兵事若干戈一興上貽宸慮下竭民力願勿首先留意邉事萬一戎狄渝盟神人共憤為應敵之計可也上問所先當如何公曰阜安宇内為先盖是時荆公已有寵勸帝用兵以威四夷於是用王韶取熈河以窺靈夏結髙麗以圗大遼又用章惇取湖北夔峽之蠻又用劉彛沈起窺交趾二人造戰艦於富良江上交趾偵知先浮海載兵䧟㢘州又破邕州害守臣蘇緘屠其城掠生口而去又用郭逵趙卨宣撫廣南使直搗交趾逵老將與卨議論不同為交趾扼富良江兵不得進瘴死者十餘萬人元豐四年五路大進兵取靈武夏人决黄河水櫃以灌吾軍壘兵將凍溺不戰而自斃者數十萬人又用吕惠卿所薦徐禧築永樂城夏人以大兵破之報夜至帝早朝當宁慟哭宰執不敢仰視帝嘆息曰永樂之舉無一人言其不可者蒲宗孟進曰臣嘗言之帝正色曰卿何嘗有言在内惟吕公著在外惟趙卨曽言用兵不是好事既又謂宰相曰自今更不用兵與卿等宜共享太平然帝從此欎欎不樂以致大漸嗚呼痛哉聞見錄
  安石叅政議改法理財與公意不合公稱病求去章數十上上問誰可代卿公薦彦博上黙然良久曰安石何如公亦黙然八月以使相判亳州
  公在亳時方行青苖錢公謂此法行則財聚於上人散於下且富民不願請願請者皆貧後不可復得故持之不行提舉常平趙濟劾公以大臣格新法除左僕射判汝州公言新法臣所不曉不可以復治郡願歸洛養疾許之
  公自亳移汝過南京張安道留守公來見坐久之公徐曰人固難知也安道曰謂王安石乎亦豈難知者往年方平知貢舉或薦安石有文學宜辟以考校姑從之安石既來一院之事皆欲紛更之方平惡其人檄以出自此未嘗與語也富公俯首有愧色盖公素喜荆公至得位亂天下方知其奸聞見錄
  公雖居家而朝廷有大利害知無不言交趾叛詔郭逵討之公言海嶠深逺不可以責其必進願詔逵擇利進退以全王師契丹来争河南地界上手詔問公公言熈河諸郡皆不足守而河東地界决不可許
  故叅政王堯臣子同老上言至和三年仁宗弗豫其父與文彦博劉沆及公同决大䇿乞立儲嗣㑹翊日疾瘳故緩其事人無復知者以其父堯臣所撰詔草上之上以問彦博彦博言與同老合上嘉公等勲績如此而終不言詔以公為司徒
  公為相及判河陽最後請老家居凡三上章皆言天子無職事惟辨君子小人而進退之此天子之職也君子與小人並處其勢必不勝君子不勝則奉身而退小人不勝則交結搆扇千岐萬轍必勝而後已小人復勝必肆毒於善良無所不為求天下不亂不可得也並神道碑
  元豐六年公病上書言八事大抵論君子小人為治亂之本神宗語宰輔曰富弼有章疏來章惇曰弼所言何事帝曰言朕左右多小人惇曰可令分析孰為小人帝曰弼三朝老臣豈可令分析左丞王安禮曰弼之言是也罷朝惇責安禮曰左丞對上之言失矣安禮曰吾軰今日曰誠如上諭明日曰聖學非臣所及安得不謂之小人惇無以對是年五月大星殞於公所居還政堂下空中如甲馬聲公登天光臺焚香再拜知其將終也聞見錄
  富公致事家居專為佛老之學故吏吕大臨與叔奏記於公曰大臨聞之古者三公無職事惟有德者居之内則論道於朝外則主教於鄉古之大人當是任者必將以斯道覺斯民成已以成物豈以爵位進退體力盛衰為之變哉今大道未明人趨異學不入於莊則入於釋疑聖人大道為未盡輕禮義為不足學致人倫不明萬物憔悴此老成大人惻隱存心之時以道自任振起壞俗在公之力宜無難矣若夫移情變氣務求長年此山谷避世之士獨善其身者之所好豈世之所以望於公者哉吕集
  故事宰相以使相致仕者給全俸公以司徒使相致仕居洛自三公俸一百二十千外皆不受公清心學道獨居還政堂毎早作放中門鑰入瞻禮家廟對夫人如賓客子孫不冠帶不見麈史云富鄭公治家嚴整子舍女僕咸不得互相往來閨門肅如也平時謝客文潞公為留守時節往來公素喜潞公昔同朝更拜其母毎勸其早退公既薨公子紹廷字德先能守家法與公兩壻及諸甥皆同居公之第家之事一如公無恙時毫髪不敢變鄉里稱之建中靖國初擢為河北西路提舉常平德先辭曰熈寧變法之初先臣以不行青苗法得罪臣不敢為此官上益嘉之除祠部貟外郎崇寧中卒聞見錄
  富公之客李偲問公曰公治平初進戸部尚書屢辭今進司徒一辭而拜何也公曰治平初乃弼自辭官今日潞公皆遷弼豈敢堅辭妨他人也盖潞公與荆公論政事不合出判北京七年不召自此眷禮復厚矣聞見錄
  平生所薦甚衆尤知名者十餘人如王質與其弟素余靖張瓌石介孫復吴奎韓維陳襄王鼎張昷之杜杞陳希亮之流皆有聞於世世以為知人神道碑
  劉器之云富鄭公年八十書坐屏云守口如瓶防意如城晁氏客語
  五代八姓十有二君四十四年如絲之棼以人為嬉以殺為儇兵交兩河腥聞於天上帝厭之命我祖宗畀爾鑪錘往銷其鋒孰謂民逺我聞其呻寧爾小忍無殘我民六聖受命維一其心敕其後人帝命是承勿劓刵人矧敢好兵百三十年諱兵與刑惟彼犬戎謂帝我驕帝聞其言折其萌芽篤生莱公尺箠笞之既復既馴則擾綏之堂堂韓公與莱相望再聘於燕邉方以寧景德元年始盟契丹公生是嵗天命則然公之在母秦國寤驚旌旗鶴鴈降格於庭云有天赦已而公生天欲赦民公啓其衷逺至燕然南至於河億萬維生公手撫摩水潦荐飢散流而東五十萬人仰哺於公公之在内自泉流瀕其在四方自葉流根百官維人百度維正相我三宗重華恊明帝謂公來隕星其堂有墳其丘公豈是藏維嶽降神今歸不留臣軾作頌以配崧髙蘇内翰碑銘
  歐陽修 文忠公
  字永叔𠮷州人舉進士事仁宗英宗神宗位至叅政
  公生四嵗而孤母韓國太夫人親教公讀書家貧至以荻畫地學書公敏悟過人所覧輙能成誦比成人將舉進士為一時偶儷之文已絶出倫軰翰林學士胥公時在漢陽見而奇之曰子必有名於世館之門下公從之京師兩試國子監一試禮部皆第一遂中甲科補西京留守推官始從尹師魯逰為古文議論當世事迭相師友與梅聖俞逰為歌詩相唱和遂以文章名冠天下留守王文康知其賢還朝薦之蘇黄門撰神道碑
  公少時從里閭借書讀或抄之抄之未畢而已成誦矣吴丞相撰行狀
  范文正忠亮讜直言無囘避左右不便因言公離間大臣貶知饒州余靖上䟽論救以朋黨坐貶尹洙上言靖與仲淹交淺臣於仲淹義兼師友當從坐貶監郢州稅公貽書責司諌髙若訥不能辨其非辜若訥大怒繳奏其書降授夷陵令公復與師魯書云五六年來此軰沉黙畏慎布在世間忽見吾軰作此事下至竈間老婢亦相驚怪時蔡襄作四賢一不肖詩以歌之記聞
  公初坐論救范公逺貶三峽後元昊反范起為環慶帥辟公掌牋奏公難曰吾初論范公事豈以為已利哉同其退不同其進可也遂辭不往行狀
  初范公之貶公與尹師魯余安道皆以直范公見逐目之黨人自是朋黨之論起公乃為朋黨論以進言君子以同道為朋小人以同利為朋人君但當退小人之偽朋進君子之真朋其言懇惻詳盡公性疾惡論事無所囬避小人視之如仇讎而公愈奮厲不顧上獨深知其忠改右正言知制誥賜三品服故事知制誥必試上知公之文有㫖不試與近世楊文公陳文惠公比連公三人而已嘗因奏事論及人物上目公曰如歐陽修何處得來盖欲大用而不果也
  澧州進柿木成文有太平字公言今四海騷然未見太平之象請不宣示於外淮南漕臣獻羡餘十萬貫公請拒之以防刻剝行狀
  保州兵亂以公為河北轉運使陛辭上面諭無為久留之計有所欲言言之公曰諌官得風聞言事外官越職而言罪也上曰苐以聞勿以中外為意河北諸軍怙亂驕恣小不如意輙脅持州郡公奏乞優假將帥以鎮壓士心軍中乃定初保州亂兵皆招以不死既而悉誅之脅從二千人亦分𨽻諸州富公為宣撫使恐後生變與公相遇於内黄夜半屏人謀欲使諸州同日誅之公曰禍莫大於殺已降况脅從乎既非朝命州郡有一不從為變不細富公悟乃止公奏置御河催綱司以督粮餉邉州頼之又置磁相州都作院以繕一路戎器河北方小治而二府諸公相繼以黨議罷去公慨然上書論之用事者益怒㑹公之外甥女張嫁公族人晟以失行繫獄言事者乘此欲并中公遂起詔獄窮治張貲産上使中官監劾之卒辨其誣猶降官知滁州神道碑
  富公之議誅亂兵也公時使河北復被命權知鎮州既力沮其議且曰脩至鎮州必不從命富公不得已遂止是時小人讒言已入而富公大閱河北之兵多所升黜譛者因曰富弼擅命專權自作威福已收却河北軍情於是京師禁軍亟亦大閱多所升擢而富公歸至國門不得入遂罷知鄆州向若遂擅殺二千人命禍何可測也然則公一言不特活二千人命亦免富公於大禍也遺事
  執政賈昌朝陳執中惡公欲因張氏事深治之令蘇安世鞠獄不成蘇云不如鍜錬就仍乞不錄問内官王昭明為監勘官正色曰上令某監勘正欲盡公道爾鍜錬何等語也公遂清脫魏公别錄
  公至和初判流内銓小人恐公且大用偽為公奏乞澄汰宦官宦官聞之果怒隂以事中公遂出公知同州而言者多謂公無罪上亦悟留刋修唐書俄入翰林為學士自滁州之貶至是十二年矣上臨御既久遍閱天下士羣臣未有大稱上意上思富韓之賢復召寘二府時慶厯舊人惟二公與公三人皆在朝廷士大夫知上有致治之意翕然相慶神道碑
  公在翰林仁宗一日乘間見御閤春帖子讀而愛之問左右曰歐陽修之辭也乃悉取宫中諸帖閱之見其篇篇有意歎曰舉筆不㤀規諌真侍從之臣也
  公在翰林日建言䜟緯之書淺俗誣怪悖經妨道凡諸書及傳疏所引請一切削去之以無誤後學仁宗命國子學官取諸經正義所引讖緯之說逐旋冩錄奏上時執政者不甚主之竟不行吕氏家塾記
  權知貢舉是時進士為文以詭異相髙號太學體文體大壞公患之所取率以詞義近古為貴比以險怪知名者黜去殆盡牓出怨議紛然久之乃服然文章自是變而復古
  知開封所代包孝肅以威嚴御下名震都邑公簡易循理不求赫赫之名有以包公之政厲公者公曰凡人材性不一用其所長事無不舉強其所短勢必不逮吾亦任吾所長耳聞者稱善並神道碑
  公嘗語人曰治民如治病彼富醫之至人家也僕馬鮮明進退有禮為人診脉按醫書述病證口辨如傾聽之可愛然病兒服藥云無效則不如貧醫貧醫無僕馬舉止生疎為人診脉不能應對病兒服藥云疾已愈矣則便是良醫凡治人者不問吏才能否設施何如但民稱便即是良吏故公為數郡不見治迹不求聲譽以寛簡不擾為意故所至民便既去民思如楊青南京皆大郡公至三五日間事已十减五六一兩月後官府如僧舍或問公為政寛簡而事不弛廢者何也曰以縱為寛以畧為簡則弛廢而民受其𡚁吾所謂寛者不為苛急耳所謂簡者不為繁碎耳識者以為知言遺事
  公為政以鎮静為本明不及察寛不至縱吏民安之墓誌仁宗既連失褒豫鄂三王遂更無皇子言者常以國本不可不急交章論述毎輙留中余嘗因大水言之然初無采納之意如此五六年嘉祐六年秋諌官司馬光知江州吕誨有疏論述仁宗⿺辶䖏曰朕有意多時矣但未得其人既而左右顧曰宗室中孰為可韓公對曰此事豈臣下敢議當出自聖擇上曰宫中嘗養二子小者甚純然近不慧大者可也遂啓曰其名謂何上即道今上舊名曰名某今二十嵗矣余等遂力賛之議乃定明日奏事因又啓之上曰决無疑也余等奏言事當有漸容臣等商量所除官既退遂議且判宗正時今上猶在濮王喪乃議起復上大喜曰如此甚好二公與余又奏曰此事若行不可中止乞陛下斷在不疑仍乞自内中批出上曰此事豈可令婦人知中書行可也命既出今上再三辭避至七年二月一日服除堅卧稱疾前後十餘讓余奏曰宗室自來不領職事今外人忽見不次擢用皆知將立為皇子不若正其名命立為皇子縁誥𠡠降付閤門某得以堅卧不受若立為皇子只煩陛下命學士作一詔書告報天下事即定矣不由某受不受也韓公力賛之遂降詔立為皇子仍更名某自議皇子事凡所奏請皆余與西㕔趙侍郎自書其改名劄子余所書也所擇日旁七字其最下一字乃今名也是上親㸃今封在中書今上一自在濮邸即有賢名及遷入内良賤不及三十口行李蕭然無異寒士有書數厨而巳中外聞者相賀公奏事錄
  自嘉祐以後朝廷務惜名器而進人之路稍狹公屢建言館閤育材之地材既難得而又難知則當博采而多蓄之則傑然出為名臣矣餘亦不失為佳士也遂詔二府各舉五人行狀
  孫侍郎長卿罷環慶路安撫拜集賢院學士為河東轉運使臺諫交章論列長卿守邉無狀宜加降黜中書以長卿嵗滿得代無過可黜而臺諌論奏不已六月十一日進呈上厲聲曰已行之事何可改臣脩奏曰臣等不為已行難改若朝廷果是除授不當能用臺諌之言改正足以上彰陛下從諌之聖臣等能不遂非而改過亦是好事但以長卿除授不為非當若從臺諌之言使彼御寃受屈於理未安然之奏事錄
  濮議初不出於公及臺諌有言公獨入辨於朝故議者指公為立議之人公不自辨唯曰今人以濮議為非使我獨當罪則韓曾二公宜有愧於我後世以濮議為是而獨稱我善則我宜愧於二公又撰濮議四巻悉記當時議論本末甚詳又於五代史記書晉元帝父敬儒周世宗父柴守禮事及李彦詢傳發明人倫父子之道尤為詳悉遺事
  公平生不甚留意禮經嘗與祖父說濮議事自云脩平生何嘗讀儀禮偶一日至子弟書院中几間有之因取讀見為人後者為其父齊衰杖期云云其言與脩意合由是破諸異議自謂得之多矣蘇氏談訓
  英宗之喪歐公於衰絰之下服紫地皂花緊絲袍以入臨劉庠奏乞貶責上遣使語歐陽公使易之歐陽公拜伏面謝温公日錄
  公長子發娶冲卿之女郎中薛良孺歐陽公之妻族也曩嵗坐舉官不當被劾遷延踰南郊赦赦原良孺由是怨之揚言於衆云公有帷簿之醜朝士以濮議故多疾公由是流布遂廣蔣之竒遂以此事劾之仍言某月日彭思永為臣言上以為無是事之竒伏地叩頭固請以其奏付密院於是公與冲卿皆上章自辨後數日復取其奏以入因謂執政曰言事者以閨門曖昧之事中傷大臣此風不可長乃命之竒思永分析皆無以對俱坐謫官仍敕榜朝堂先是之竒盛稱濮議之是以媚脩由是薦為御史既而反攻脩脩尋亦外遷故其謝上表曰未乾薦禰之墨已關射羿之弓日錄
  蔣之竒彈公英宗不聽之竒因拜伏地不起上顧左右問何故久不起之竒仰曰此所謂伏蒲矣上明日以語大臣京師傳以為笑龍川志
  公與魏公同在政府公長一嵗魏公諸事頗從之至議推尊濮王同朝但攻公故公遺令託魏公作墓誌欲令魏公承當此事耳馬永卿云
  嘗獨對奏曰近聞臺諌累奏臣專主濮議上荷陛下保全言者稍息上曰叅政性直不避衆怨毎見奏事時或二相有所異同便相折難其語更無囬避亦聞臺諌議事往往面折其短若是奏事時語可知人不喜也今後少戒此臣對曰臣以愚拙敢不如聖訓奏事錄
  知青州諸縣散青苖錢公乞令民止納本錢以示不為利罷提舉管勾官聽民以願請不報
  除判太原府公辭求知蔡州且曰時多喜新奇而臣思守拙衆方興功利而臣欲尋常執政知其終不附已俄詔以本官知蔡州行狀
  公在蔡屢乞致仕門下生蔡丞禧因間言曰公德望為朝廷倚重且未及引年豈容遽去公曰脩平生名節為後生描畫盡惟蚤退以全晚節豈可更俟驅逐乎倦逰錄
  公平生少有所好獨好收畜古文圖書集三代以來金石刻為一千巻以校正史傳百家訛謬之說為多在滁時自號醉翁晚年自號六一居士曰吾集古錄一千巻藏書一萬巻琴一張棊一局常置酒一壺吾老其間是為六一行狀
  自云學道三十年所得者平心無怨惡爾公初以范希文事得罪於吕相逺貶三峽流落累年吕公罷相公始被進擢後為范公作神道碑言西事時吕公擢用希文盛稱吕之賢能釋私憾而共力於國家希文子純仁大以為不然刻石則輙削去此一節云我父至死未嘗解仇公歎曰我亦得罪於吕相者唯其言公取信於後世也吾嘗聞范公平生自言無怨惡於一人兼其與吕公解仇書見在范集中豈有父自言無怨惡於人而其子不使解仇於地下父子之性相逺如此信乎堯朱善惡異也
  知潁州時吕公之子公著為通判為人有賢行時人未知公還朝力薦之由是漸見擢用遺事
  公於經術務究大本所發明簡易明白論詩曰察其羙刺知其善惡以為勸戒所謂聖人之志者本也因其失傳妄自為之說者經師之末也今學者得其本而通其末斯善矣得其本不通其末闕其所疑可也不求異於諸儒嘗曰先儒於經不能無失而所得者固多矣盡其說而理有不通然後得以論正予非好為異論也其於詩易多所發明為詩本義所改百餘篇其餘則曰毛鄭之說是矣復何云乎
  被召撰唐書又自撰五代史其為紀一用春秋法於唐禮樂志明前世禮樂之本出於一而後世禮樂為空名五行志不書事應盡破漢儒災異附㑹之說其論著類此五代史辭約而事備及正前史之失為尤多行狀
  修唐書最後置局專修紀志而已列傳則尚書宋祁修也朝廷以一書出於兩手體不能一遂詔公刋詳列傳令刪修為一體公雖受命退而歎曰宋公於我為前軰且人所見多不同豈可悉如已意於是一無所易及書成奏御吏白舊制修書只列書局中官髙者一人姓名云某等奉敕撰而公官髙當書公曰宋公於列傳用功深而為日久豈可揜其名而奪其功乎於是紀志書公姓名列傳書宋姓名此例皆前未有自公為始也宋公聞而喜曰自古文人不相讓而好相陵掩此事前所未聞也
  公修五代史記褒貶善惡其法甚精發論必以嗚呼曰此亂世之書也吾用春秋之法師其意不襲其文其論曰昔孔子作春秋因亂世而立治法余述本紀以治法而正亂君此其志也書减舊史之半而事迹比舊史添數倍議者以謂功不下司馬遷又謂筆力馳騁相上下而無駁雜說至於紀例精密則遷不及也亦嘗謂我作伶官傳豈下滑稽者也並遺事
  公於古文得之自然非學所至超然獨騖衆莫能及譬夫天地之妙造化萬物動者植者無細與大不見㾗迹自極其工墓誌
  公之於文天材有餘豐約中度雍容俯仰不大聲色而義理自勝短章大論施無不可有欲效之不詭則俗不淫則陋終不可及是以獨𡵯當世
  公父鄭公嘗有遺訓戒慎用刑公母韓國夫人以語公公終身行之以謂漢法惟殺人者死今法多雜犯死罪故死罪非殺人者多所平反盖鄭公意也
  張舜民逰京求謁先達是時公與司馬公王荆公為學者所趨諸公之論於行義文史為多惟公與談吏事既久之不免有請大凡學者之見先生莫不以道德文章為欲聞者今先生多教人以吏事所未喻也公曰不然吾子皆時才異日臨事當自知之大抵文學止於潤身政事可以及物吾昔貶夷陵欲求史漢一觀公私無有也無以遣日因取陳年公案反覆觀之見其枉直乖錯不可勝數以無為有以枉為直違法徇情㓕親害義無所不有且以夷陵荒逺褊小尚如此天下固可知也當時仰天誓心曰自爾遇事不敢忽也迨今三十餘年出入中外忝塵三事以此自將今日以人望我必為翰墨致身以我自觀諒是當時一言之報也張芸叟集
  公嘗誦王沂公之言曰恩欲歸巳怨使誰當且曰貧賤常思富貴富貴必履危機此古人所以歎也惟不思而得既得而不患失之者其庶幾乎行狀
  公與其姪書云歐陽氏自江南歸明累世蒙官祿吾今又被榮顯致汝等並列官品當思報效偶此多事如有差使盡心向前不得避事至於臨難死節亦是汝榮事昨書中欲買朱砂來吾不闕此物汝於官下宜守㢘何得買官下物吾在官所除飲食外不曾買一物汝可觀此為戒也内翰蘇公題其後曰凡人勉強於外何所不至惟考之於其私乃見真偽此公與其弟姪家書也東坡集
  蘇内翰軾序公之文曰自漢以來道術不出於孔氏而亂天下者多矣晉以老莊敗梁以佛亡莫或正之五百餘年而後得韓愈學者以配孟氏盖庶幾焉愈之後三百有餘年而後得歐陽子其學推韓愈孟子以逹於孔氏其言簡而明信而通引物連類折之於至理以服人心故天下翕然師尊之曰歐陽子今之韓愈也宋興七十餘年民不知兵富而教之至天聖景祐極矣而斯人終有愧於古士亦因陋守舊論卑而氣弱自歐陽氏一出天下争自濯磨以通經學古為髙以救時行道為賢以犯顔納諌為忠長育成就至嘉祐末號稱多士歐陽子之功為多
  歐陽文忠公答李詡論性書性非學者之所急而聖人之所罕言或因而及焉非為性而言也文忠雖有是說然大約慎所習與所感及率之者以孟荀楊之說皆為不悖此其大畧也臨岐計都官用章謂予曰性學者之所當先聖人之欲言吾知永叔貽後世之誚者其在此書矣麈史
  孟子一部書只是要正人心教人存心養性收其放心至論仁義禮智則以惻隱羞惡辭讓是非之心為之端論邪說之害則曰生於其心害於其政論事君則欲格君心之非正君而國定千變萬化只說從心上來人能正心則事無足為者矣大學之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其本只是正心誠意而已心得其正然後知性之善孟子遇人便道性善永叔却言聖人之教人性非所先永叔論别是非利害文字上儘去得但於性分之内全無見處更說不行人性上不可添一物堯舜所以為萬世法亦只是率性而已所謂率性循天理是也外邉用計用數假饒立得功業只是人欲之私與聖賢作處天地懸隔龜山語錄
  宋名臣言行錄後集巻二
<史部,傳記類,總錄之屬,宋名臣言行錄>



  欽定四庫全書
  宋名臣言行錄後集巻三
  宋 朱子 纂集
  文彦博 潞國忠烈公
  字寛夫汾州人中進士第事仁宗英宗神宗哲宗位至丞相除太尉以太師致仕
  公幼時與羣兒擊毬一兒擊毬入柱穴中不能取公以水灌之毬浮出司馬温公幼與羣兒戱一兒墮大水甕中巳沒羣兒驚走不能救公取石破甕兒得出識者知二公之仁智不凡矣聞見後錄
  寳元中河東闕漕使堂上議難得可任者章郇公言聞搢紳間説文彦博者磊落有稱吕許公曰恨不識也可召來面詢之明日召至堂上退許公歎曰此大有福人何所任用不可遂自殿中侍御史差委明年就遷待制不出十年出將入相趙萊公錄
  公在成都米價騰貴因就諸城門相近院凡十八處減價糶賣不限其數張榜通衢米價遂減前此或限升斗以糶或抑市井價直適足以増其氣燄而終不能平其價乃知臨事須當有術也東齋記事
  公知益州喜遊宴嘗宴鈐轄𪠘舍夜久不罷從卒輒拆馬庌為薪不可遏軍校白之座客股栗公曰天實寒可拆與之神色自若飲宴如故卒氣沮無以為變記聞
  樞宻直學士明鎬討貝州久未下上深以為憂問於兩府叅知政事文彦博請自往督戰八年正月丁丑以彦博為河北宣撫使監諸將討貝州時樞宻使夏竦惡鎬凡鎬所奏請多從中沮惟恐其成功彦博奏今在軍中請得便宜從事不申覆上許之公至貝與明鎬督諸將築距闉以攻城旬餘不下有牢城卒董秀劉炳請穴地以攻城公許之貝城南臨御河秀等夜於岸邉穿穴棄土於水晝匿穴中城上不之見也久之穴成自教塲中出秀等以褐袍塞之走白公選取敢死二百命指使將之銜枚自穴入有虞𠉀楊遂請行遂白軍士中有病欬者數人不可去請易之從之既出穴登城殺守者埀絙以引城外人城中驚擾遂生擒王則記聞
  知永興軍起居舎人毋湜鄠人也至和中湜上言乞廢陜西鐡錢朝廷雖不從其鄉人多知之争以鐡錢買物賣者不肯受長安為之亂民多閉肆僚屬請禁之彦博曰如此是愈使惑擾也乃召絲絹行人出其家縑帛數百匹使賣之曰納其直盡以鐡錢勿以銅錢也於是衆知鐡錢不廢市肆復安記聞
  至和初陳恭公罷相並用文富宣麻之際上遣小黄門密於百官班中聽其議論二公久有人望一旦復用朝士相賀黄門具奏上大恱予為學士後數日奏事埀拱殿上問新除彦博等外議如何余以朝士相賀為對上曰古之君用人或以夣卜茍不知人當從人望夢卜豈足憑耶故余作文公批答云永惟商周之所記至以夢卜而求賢孰若用搢紳之公言從中外之人望者具述上語也歸田錄
  公為相因進對言嘗聞徳音以搢紳多務奔競非裁抑之無以厚風俗莫若稍旌恬退之人則躁競者自知愧恥乃薦王安石韓維張瓌皆擢用焉龎籍時為樞使公與之同議省兵汰為民者六萬減廪給之半者又二萬
  唐介為御史論公専權植黨交結宫禁仁宗怒召二府示之疏唐公語益切樞副梁公適叱唐公下殿詔送臺劾之公獨留再拜曰御史言事職也願不加罪於是唐公既貶公亦罷相其後公再入相首薦唐公復召用焉
  嘉祐元年正月甲寅朔上御大慶殿朝㑹百官就列既巻簾上暴感風眩之疾僅能成禮而罷巳未契丹使者入辭置酒紫宸殿上疾又作左右扶入禁中公召内侍都知史志聰鄧保吉問上至禁中起居狀志聰等對以禁中事嚴宻不敢泄公怒叱之曰主上暴得疾係社稷之安危惟君軰得出入禁闥豈可不令宰相知天子起居欲何為者耶自今疾勢小有増損必一 一見白仍命直省引至中書取軍令狀志聰等素謹愿及夕諸宫門白下鎻志聰曰汝曹自白宰相我不受任其軍令兩府謀以上躬不寜欲留宿宫中而無名辛酉公建議設醮祈福於大慶殿兩府晝夜焚香設幄宿於殿之西廡志聰等白故事兩府無留宿殿中者公曰今何論故事也戊辰以後上神思浸清罷醮兩府始分畨歸第不歸者各宿於其府記聞
  熈寜二年公為樞使陳升之拜相以公宗臣詔升之位公下公言國朝樞使無位宰相上者獨曹利用嘗在王曽張知白上卒取禍敗臣忝文臣粗知義理不敢紊亂朝著上從之日錄
  慶州軍亂二府入議公曰朝廷施為務合人心以静重為先不宜偏聴陛下即位以來厲精求治而人情未安者更張之過耳祖宗法未必不可行但有廢墜不舉之處耳王荆公曰所以為此將以去民之害何為不可若萬事隳頺如西晉風兹乃益亂也蓋荆公知公言為巳發故力排之
  韓魏公留守北京李稷以國傅為漕頗慢魏公魏公不為較待之甚禮俄公代魏公為留守未至揚言云李稷之父絢我門下士也聞稷敢慢魏公必以父死失教至此吾視稷猶子也果不悛將庭訓之公至稷謁見坐客次久之公着道服出語之曰而父吾客也只八拜稷不獲巳如數拜之聞見錄
  公判北京有汪輔之者新除運判為人辯急初入謁公方坐㕔事閲謁置案上不問入宅久之乃出輔之巳不堪既見公禮之甚簡謂曰家人頃令沐髮忘見運判勿訝輔之沮甚舊例監司至之三日府必作㑹公故罷之輔之移文定日檢按府庫通判以次白公公不荅是日公家宴内外事並不許通輔之坐都㕔吏白侍中家宴匙鑰不可請輔之怒破架閤庫鎻亦無從檢按也宻劾公不治神宗批輔之所奏付公有云侍中舊徳故煩卧䕶北門細務不必勞心輔之小臣敢爾無禮將别有處置公得之不言一日㑹監司曰老謬無治狀幸諸君寛之監司皆愧謝因出御批以示輔之輔之皇恐逃歸託按部逃出未㡬罷嗚呼神宗眷遇大臣沮抑小人如此可謂聖矣聞見錄
  元豐三年王堯臣子同老言至和三年仁宗不豫内外寒心先臣叅預朝政與文富請立英宗為嗣大計遂定㑹公來自北都過闗入覲神宗以問公對曰自至和以來中外之臣乞立皇嗣者甚衆臣等雖有請事未果行至嘉祐末琦等卒就大事蓋琦等功也於是手詔中書曰彦博蓄徳深厚善不自伐懐此大功絶口不言中外搢紳莫有知者今縁故臣子明其父勲始得本末乃知援立之功厥有攸在遂加公河東永興節度使公復力辭宴餞瓊林輔臣皆預兩遣中謁者遺詩以寵其行有報在不言之語當世榮之
  元豐間公以太尉留守西京未交印先就第廟坐見監司府官唐叅政介之子義問為運判退謂其客尹渙曰先公為臺官嘗言潞公今豈挾為恨邪當避之渙曰公所為必有理姑聽之明日公交府事以次見監司府官如常儀或以問公公曰吾未視府事三公見庶僚也既交印河南知府見監司矣義問聞之復謂渙曰㣲君殆有失於潞公也一日公謂義問曰仁宗朝先叅政為臺官以言彦博謫彦博亦罷相判許州未㡬彦博復召還相位即上言唐某所言正中臣罪召臣未召唐某臣不敢行仁宗用彦博言起叅政判潭州尋至大用與彦博用執政相知為深義問聞公之言至感泣自此出入公門下後薦以為集賢殿修撰帥荆南公之徳度絶人如此聞見錄
  元豐五年公以太尉留守西都時富韓公以司徒致仕公慕唐白樂天九老㑹乃集洛中公卿大夫年徳髙者為耆英㑹以洛中風俗尚齒不尚官就資聖院建大厦曰耆英堂㑹閩人鄭奐繪像堂中時富公年七十九文潞公與司封郎中席汝言皆七十七朝議大夫王尚恭年七十六太常少卿趙丙秘書監劉几衛州防禦使馮行巳皆年七十五天章閣待制楚建中朝議大夫王慎言皆年七十二大中大夫張問龍圖閣直學士張燾皆年七十時宣徽使王拱辰留守北京貽書潞公願預其㑹年七十一獨司馬温公年未七十潞公素重其人用唐九老狄兼謩故事請入㑹温公辭以晚進不敢班文富二公之後公不從令鄭奐自幕後傳温公像又之北京傳王公像於是預㑹者凡十三人公以地主攜妓樂就富公宅作第一㑹至富公㑹送羊酒不出餘皆次為㑹洛陽多占名園古刹有水竹林亭之勝諸老鬚眉皓白衣冠甚偉每宴集都人隨觀之潞公又為同甲㑹司馬郎中旦程大中珦席司封汝言皆丙午人也亦繪像於資聖院其後司馬温公與數公又為真率㑹有約酒不過五行食不過五味唯菜無限楚正議違約増飲食之數罰一㑹皆洛陽太平盛事也洛之士庶又生祠潞公於資聖院温公取神宗送公判河南詩𨽻于榜曰竚瞻堂塑公像其中冠劍偉然都人事之甚肅聞見錄
  公之在朝契丹使耶律永昌劉霄來聘軾奉詔舘客與使者入覲望見公殿門外却立改容曰此潞公也耶所謂以徳服人者問其年曰何壯也軾曰使者見其容未聞其語其總理庶務酬酢事物雖精練少年有不能及貫穿古今洽聞强記雖専門名家有不逮使者拱手曰天下異人也公歸洛西羌首領有温谿心者請於邉吏願獻良馬於公邉吏以聞詔聴之東坡集
  元祐初起公平章軍國重事召程正叔為崇政殿説書正叔以師道自居每侍講色甚莊繼以諷諌上畏之公對上恭甚進士唱名侍立終日上屢曰太師少休公頓首謝立不去時年九十矣或謂正叔曰君之倨視潞公之恭議者以為未盡正叔曰潞公三朝大臣事幼主不得不恭吾以布衣為上師傅其敢不自重吾與潞公所以不同也識者服其言聞見錄
  至和中陳執中為相臺官趙抃等言執中無材行不可任歐陽脩亦上書請退執中議久不决左右怪仁宗少遊燕黙有所思焦勞見於色居月餘如此因問上曰陛下得非思代陳執中者乎上曰然左右乃曰代執中者易得耳何至此耶上曰此老子却可慢人久之始用文富代之朝議皆謂得人數日問歐陽脩脩具以朝議為對上曰彦博有才然膽大弼前在政府甚好今復來恐多顧慮良久又曰弼前深為人所中傷今來亦焉能不顧慮然不若守前志不變也既而彦博恐不能謹畏後因郭申錫李傪争塞河事彦博意有所左右上由此罷之弼亦竟以多顧慮少所建明皆如上所料南豐雜識
  公謂予言初及第授大理評事知絳州翼城縣未赴任有客李本者三見訪而後得見之且言本有壻為縣廵檢幸公庇之又曰本非獨奉干亦有以奉助本嘗知其邑户口衆人猾難治因出一策文字皆景跡人姓名其首姓張比公至姓張人事巳敗縣未能給正簿尉皆云某等在此各嵗餘豈無過失為此人所持幸君之來必辨之矣於是公盡得其姦狀上于州决配之邑人皆悚畏記事
  趙槩 康靖公
  字叔平應天府人中進士第事仁宗英宗神宗位至叅政
  公與歐陽脩同在舘及同脩起居注槩性重厚寡言脩意輕之及脩除知制誥是時韓范在中書以公為不文乃除天章閣待制公澹不以屑意及韓范出乃復除知制誥㑹脩甥嫁為脩從子晟妻與人淫亂事覺語連及脩脩時為河北轉運疾韓范者皆欲文致脩罪云與甥亂上怒羣臣無敢言者槩乃上書言脩以文學為近臣不可以閨房曖昧之事輕加汚衊臣與脩踪跡素踈脩之待臣亦薄所惜者朝廷大體耳書奏上不恱人皆為之懼公亦澹然如平日久之脩終坐降為知制誥知滁州執政私曉譬槩令求出廼出知蘇州遭喪去官服闋除翰林學士槩復表讓以歐陽脩先進不可超越奏雖不報時論美之記聞
  㑹郊祀當進階封且任一子京官公乞以封母郡太君宰相謂公曰方為學士擬封不久矣公曰母年八十二朝夕不可期願及今以為榮許之後遂以為例改知審賢院判秘閣與髙若訥同判流内銓若訥言往嘗知貢舉聞母病不得出㡬不能生公矍然即請郡以便親宰相謂旦夕為學士可少待也公不聴遂除蘇州
  以太子少師致仕居睢陽十五年猶以讀書著文憂國愛君為事集古今諌諍為諌林一百二十巻奏之上甚喜賜詔曰大夫請老而去者皆以聲迹不至朝廷為髙得卿所奏書知有志愛君之士雖退休山林未嘗一日忘也當置座右以時省閲並蘇内翰傳神道碑
  吳奎 文肅公
  字長文濰州人舉五經又舉賢良方正事仁宗英宗神宗位至叅政
  始公少為吏晝則治公事夜輒讀書不寐者二十餘年劉貢父撰墓誌
  公始對策極論内降恩澤之為蠧政也及在諌官遂専以禁切左右御史有言事非其實者詔詰問從誰受公對言御史擇於風聞以言事朝廷用之救過失使其擇之不詳朝廷能容容之不能罪之可也若求主名則後莫有以告御史者矣是自蔽塞其耳目也上立罷不問
  奉使契丹彼中羣臣為其主加稱號謁公使入賀公自以使事有職賀無預也不為往北主畏其守義甚重之並墓誌
  神宗問政府地震之變曽公曰隂盛上曰誰為隂曽公曰臣者君之隂婦者夫之隂夷狄者中國之隂皆宜戒之上問公公曰但為小人黨盛耳上不懌
  韓魏公嘗云吳長文有識方天下盛推王安石以為必可致太平唯長文獨語所知曰安石心强性狠不可大用後果如所言别錄
  張方平 文定公
  字安道宋城人中茂才異等及賢良方正直言極諌科事仁宗英宗神宗位至叅政以太子少師致仕
  公年十三入應天府學頴悟絶人家貧無書常就人借三史旬日輒歸之曰吾巳得其詳矣凡書皆一閲終身不再讀屬文未嘗起草宋綬蔡齊見之曰天下竒才也共薦之
  通判睦州時趙元昊欲叛而未有以發則為嫚書求大名以怒朝廷規得譴絶以激使其衆公以謂朝廷自景徳以來既與契丹盟天下忘備將不知兵士不知戰民不知勞蓋三十年矣若驟用之必有喪師蹶將之憂兵連民疲必有盜賊意外之患當含垢匿瑕順適其意使未有以發得嵗月之頃以其間選將厲士堅城除器為不可勝以待之雖元昊終於必叛而兵出無名吏士不直其上難以决勝小國用兵三年而不見勝負不折則破我以全制其後必勝之道也方是時士大夫見天下全勝而元昊小醜皆欲發兵誅之惟公與吳育同議議者不勝察以二人之論為出於姑息遂決計用兵天下騷動公獻平戎十策宰相吕夷簡見之謂宋綬曰君能為國得人矣然不果用其策
  元昊叛禁兵皆西而諸路守兵多㨂赴闕郡縣無備乃命調額外弓手公在睦州條上利害八事及是有㫖遣使於陜西河東京東西路刺弓箭手為宣毅保捷指揮公連上疏争之甚力不從所刺兵二十餘萬人皆市人不可用宣毅驕甚所至為冦自是民力大困國用一空識者以不從公言為恨
  元昊叛陜西四路置帥夏竦為總帥居長安不臨邉公為諌官言竦端坐長安未嘗臨敵諸路失律一皆不問有總師之名無總師之實乞據四路敗事加以責罸而罷總帥傳四路帥臣自任戰守之計從之龍川志
  慶厯元年西方用兵巳六年矣上既厭兵而賊亦困𡚁不得休息耕牧虜中疋布至十餘千元昊欲自致其道無由公慨然上疏曰陛下猶天地父母也豈與此犬豕豺狼較勝負乎願因今嵗郊赦引咎示信開其自新之路申敕邉吏勿絶其善意若猶不悛亦足以怒我而曲彼雖天地鬼神必將誅之仁宗喜曰是吾心也命公以疏付中書吕夷簡讀之拱手曰公之言及此是社稷之福也是嵗赦書開諭如公意明年十月始請降
  前三司使王拱辰請𣙜河北鹽既立法矣而未下公見上問曰河北再𣙜鹽何也仁宗驚曰始立法非再也公曰周世宗𣙜河北鹽犯輒處死世宗北伐父老遮道泣訴願以鹽課均之兩税而弛其禁世宗許之今兩税鹽錢是也豈非再𣙜乎仁宗大悟曰卿語宰相立罷之公曰法雖未下民巳户知之當直以手詔罷不可自有司出也仁宗大喜命公宻撰手詔罷之河朔父老相率拜迎於澶州為佛老㑹者七日以報上恩且刻詔書北京至今父老過其下必稽首流涕
  自陜右用兵公私困乏公言自祥符以來萬事惰弛務為姑息漸失祖宗之舊取士任子磨勘遷補之法既壊而任將養兵皆非舊律國用既窘則政出多門大商姦民乗隙射利而茶鹽香礬之法亂矣此治亂盛衰之本不可以不急治且比年以來朝廷頗引輕嶮之人布之言路違道干譽利口為賢内則臺諌外則監司下至吏胥僮僕皆可搆危其上自將相公卿宿貴之人皆争屈體以收禮後軰有不然者則謗毁隨之惴惴焉惟恐不免何暇展布心腹為國立事哉此風不革天下無時而治也並墓誌
  張公安道嘗為予言道非明民將以愚之國朝自真宗以前朝廷尊嚴天下私説不行好竒喜事之人不敢以事摇撼朝廷故天下之士知為詩賦以取科第不知其他諺曰水到魚行既以官之不患其不知政也昔之名宰相皆以此術馭天下仁宗初年王沂公吕申公為政猶持此論自設六科以來士之翹秀者皆争論國政之長短二公既罷則輕鋭之士稍稍得進漸為竒論以撼朝廷朝廷往往為之動摇廟堂之淺深既可得而知而好名喜事之人勝矣申公雖復作相然不能守其舊俗意雖不喜而亦從風靡矣其始也范諷孔道輔范仲淹三人以才能為之稱首其後晏元獻為政鄭公入參政多置諌官以廣上聴上方嚮之而晏公深為之助乃用歐陽脩余靖蔡襄孫沔等並為諌官諌官之勢自此日横鄭公尤傾身下士以求譽相師成風上以謙虚為賢下以傲誕為髙於是私説遂勝而朝廷輕矣然予以張公之論得其一不得其二徒見今世朝廷輕甚故思曩日之重然不知其敝也大臣恣為非横而下無由能動其害亦不細也使丁晉公之時臺諌言事必聴巳若仁宗中年其敗巳久矣至於申公非諸公並攻其短其害亦必有甚者蓋朝廷之重輕則不在此誠使正人在上與物無私而舉動適當下無以議之而朝廷重矣安在使下不得議哉下情不上通此亦人主之深患也可則從之否則違之豈害於重哉西漢之初専任功臣侯者如絳灌之流不可謂不賢至使賈誼董仲舒皆至死不得用事偏則害生故曰張公得其一不得其二也龍川志
  移鎮西蜀始李順以甲午嵗叛蜀人記之至是方以為憂而轉運使攝守事西南夷有卭部川首領者妄言蠻賊儂智髙在南詔欲來冦蜀攝守大驚調兵築城民大驚擾朝廷發陜西步騎戍蜀兵仗絡繹於道詔促公行公言南詔去蜀二千里安能為智髙冦我哉此必妄也臣當以静鎮之道遇戍卒兵仗輒遣還入境下令卭部川曰冦來吾自當之妄言者斬悉歸所調兵罷築城之役㑹上元觀燈城門皆通夕不閉蜀遂大安巳而得卭部川之澤人始為此謀者斬之梟首境上西南夷大震先是朝廷獲智髙母子留不殺欲以招智髙至是乃伏法復以三司使召還奏罷蜀横賦四十萬蜀人至今紀之
  知秦州時亮祚方驕僣閲士馬築堡篳篥城之西壓秦境上屬户皆逃匿山林公即料簡將士聲言出塞實按軍不動賊既不至言者因論公無賊而輕舉宰相曽公亮曰兵不出塞何名為輕舉有備而賊不至則以輕舉罪之邉臣自是不敢為先事之備矣
  英宗不豫召公賜坐出書一幅八字曰來日降詔立皇太子公抗聲曰必頴王也嫡長而賢請書其名上力疾書以付公墓誌
  上將召用介甫公言安石言偽而辨行偽而堅用之必亂天下由是介甫深怨之記聞
  知陳州時方置條例司行新法率欲以豊財而强兵公因陛辭極論其害皆深言危語曰水所以載舟亦所以覆舟兵猶火也不戢當自焚若行新法不巳其極必有覆舟自焚之憂上雅敬公不甚其言曰能少留乎曰退即行矣上亦悵然
  延和殿賜坐問祖宗禦戎之策孰長公曰太祖不勤逺畧如夏州李彛興靈武馮暉河西折御卿皆因其酋豪許以世襲故邉圉無事董遵誨捍環州郭進守西山李漢超保闗南皆十餘年優其禄賜寛其文法而少遣兵諸將財力豊而威令行間諜精而審吏士用命賊所入輒先知併兵禦之戰無不克故以十五萬人而獲百萬之用終太祖之世邉鄙不聳天下安樂及太宗平并州欲逺取幽薊自是嵗有契丹之虞曺彬劉延謙傅潛等數十戰各亡士卒十餘萬又内徙李𢑱興馮暉之族致繼遷之變三邉皆擾而朝廷始旰食矣真宗之初趙徳明納欵及澶淵之克遂與契丹盟至今人不識兵革可謂盛徳大業矣祖宗之事大畧如此亦可以監矣近嵗邉臣建開拓之議皆行險僥倖之人欲以天下安危試之一擲事成則身䝉其利不成則陛下任其患不可聴也並誌
  故事嵗賜契丹金繒服器召二府觀焉公以宣徽使與召衆謂天子脩貢為辱而陛下神武可一戰勝也公獨曰陛下謂宋與契丹凡㡬戰勝負㡬何兩府八公皆莫知也神宗以問公公曰宋與契丹大小八十一戰惟張賢齊大原之戰才一勝耳陛下視和與戰孰便上善之談叢
  自王安石為政始罷銅禁奸民日銷錢為器邉闗海舶不復議錢之出故中國錢日耗而西北南三虜皆山積公極論其害請詰問安石舉累朝之令典所以保國便民者一旦削除之其意安在
  師征安南公以謂舉西北壯士健馬棄之南方其患有不可勝言者若老師費財無功而還則社稷之福也
  公自念將老無以報上論事益切至論用兵起獄尤為反覆深言曰老臣且死見先帝地下有以藉口矣上為感動至永樂之敗頗思其言並誌










  宋名臣言行錄後集巻三



  欽定四庫全書
  宋名臣言行錄後集巻四
  宋 朱子 纂集
  胡宿 文恭公
  字武平常州人中進士第事仁宗英宗官至樞宻副使
  入内都知楊懐敏坐衛士夜盜入禁中驚乗輿斥出為和州都監懐敏用事久勢動中外未㡬召復故職公知制誥封還詞頭不草制論曰衛士之變蹤迹連懐敏得不窮治誅死幸矣豈宜復在左右其命遂止歐公撰墓誌
  朝議在官年七十而不致仕者有司以時按籍舉行公以謂養亷恥厚風俗宜有漸而欲一切以吏議從事殆非所以優老勸功之意當少緩其事使人得自言而全其美節朝廷是其言至今行之仝上
  公謂亷恥之責當先士人功舊之甄宜厚武士邉防偏禆京師將校年七十者衆其間曽經行陣立功伐一旦下令悉令告老沮立功之心解守邉之體非所以為國養恩也時包拯建此議屢以辭氣折公公論不可奪朝廷卒從公議胡宗愈撰行狀
  皇祐新樂成議者多議論有詔新樂用於常祀朝㑹而郊廟仍用舊樂公言書稱同律而今舊樂髙新樂下相去一律難並用而新樂未施於郊廟先用之朝㑹非先王薦上帝配祖考之意皆不可近制禮部四嵗一貢士議者患之請更為間嵗公獨以為不然曰使士子廢業而奔走無寜嵗不如復用三嵗之制也衆皆以公言為非行之數年士子果以不便而卒用三嵗之制
  公通隂陽五行天人災異之説南京鴻慶宫災公以謂兩京聖宋所以受命建號而大火主於商丘國家乘徳而王者也今不領於祠官而比年數災宜脩火祀事下太常嵗以長吏奉祀啇丘自公始慶厯六年夏河北河東京東同時地震而登萊尤甚公以嵗推之曰明年丁亥嵗之刑徳皆在北宫隂生於子而極於亥然隂猶强而未即伏陽猶㣲而未即勝此所以震也是謂龍戰之㑹而其位在乾今西北二虜中國之隂也宜為之備不然必有内盜起於河朔明年王則以貝州叛公又以為登萊視京師為東北易艮少陽之位也今二州並置金坑多聚民以鑿山谷陽氣損泄故隂盛而動縣官入金嵗㡬何小利而大害可即禁止以寜地道皇祐五年正月㑹靈宫災是嵗冬至祀天南郊以二聖並配明年大旱公曰五行火禮也去嵗火而今又旱其應在禮此殆郊丘並配之失即言宜用迭配如初
  詳議官闕判院者當擇人薦於上公與同列得二人一人者監税河北以水災虧課同列議曰虧課小失不足白上以累才公不可至上前悉白之且曰此人小累才足惜仁宗曰果得才小累何䘏遂除詳議官同列退誚公曰詳議欲得人公苦欲白上縁是不得奈何公曰彼得與不得一詳議官耳是固亦有命也宿以誠事主今白首矣不忍絲髮欺君以負平生之節為之開陳聽主上自擇耳同列驚曰某從公久乃不知公所存如此
  涇卒以折支不給出惡言欲為亂其後斬二人黥四人亂意乃息委公置獄治三司吏不時計度三司使䕶吏不肯遣公曰涇卒悖慢誠其罪然折支軍情所繫積八十五日而不與則三司豈得無罪耶陛下以包拯近臣不令置對可謂曲法申恩而拯猶不自省公拒制命臣恐主威不行而綱紀益廢矣拯懼立遣吏就獄嘉祐六年拜樞宻副使羣臣方更張庶事以革𡚁公獨曰變法古人所難不務守祖宗成法而徒紛紛無益於治也又謂契丹與中國通好六十餘年自古未有也善待夷狄者謹為備而巳若界上交侵小故乃城寨主吏之職朝廷宜守祖宗之約不宜争小利而隳大信深戒邉臣生事以為功並誌
  上命公為青詞禱諸陵山川以求儲嗣公上疏仁宗謂漢文帝二年有司請蚤建太子是時文帝巳有元子猶對有司稱楚王吳王淮南王皆秉徳以陪朕何為不豫哉太祖皇帝感昭憲太后遺言捨魏王而立太宗其神武英㫁自開闢以來未之有也陛下必待聖嫡然後擬議非居安思危之道願察宗室之賢者立之則儲位定而人心安矣仁宗感悟遂罷祈禱行狀
  客有造公者具公服鞾板而忘記不易㡌公與之對語盡禮而退終未嘗色動吕氏家塾記
  公每語後進曰富貴貧賤莫不有命當脩身俟時毋為造物者所嗤燕談
  蔡襄 忠恵公
  字君謨興化軍人中進士甲科事仁宗英宗官至端明殿學士
  范仲淹貶知饒州余靖上䟽論救尹洙請與同貶歐陽修移書責司諌髙若訥皆坐貶公作四賢一不肖詩以記其事四賢謂仲淹靖洙脩不肖斥若訥也其詩播於都下士人争寫之鬻書者市之頗獲厚利政要
  慶厯初永叔安道王素俱除諌官公以詩賀之曰御筆新除三諌官喧然朝野競相歡當年流落丹心在自古忠良得路難必有謨謀禆帝右直須風采動朝端世間萬事俱塵土留取功名久逺看三人者以其詩薦於上尋亦除諌官記聞
  是時天下無事士大夫弛於久安一日元昊叛師久無功天子慨然厭兵思正百度以脩太平既巳排羣議進退二三大臣又詔増置諫官四員使拾遺補闕所以遇之甚寵公以材名在選中遇事感激無所廽避權倖畏歛不敢撓法干正而上得益與大臣圖議明年屢下詔書勸農桑興學校革𡚁修廢而天下竦然知上之求治矣於此之時言事之臣無日不進見而公之補益為尤多歐公撰墓誌
  御史吕景初吳中復馬遵坐論梁丞相罷臺職除他官公封還詞頭不草制其後屢有除授非當者必皆封還之而上遇公益厚曰有子如此其母之賢可知命特賜冠帔以寵之墓誌
  陳執中叅政公與孫甫上言執中剛愎不才若任以政天下不幸上不聽因求出知福州記聞
  公為政精明而於閩人尤知其風俗禮賢勸學除其甚害往時閩士多好學而専用賦以應科舉公得先生周希孟以經術教授學者至數百人公親至學舎執經講問為諸生率
  公為文章清遒粹美工於書畫頗自惜不妄為人書仁宗尤愛稱之御製元舅隴西王碑文詔公書之其後命學士撰温成皇后碑文又勅公書則辭曰此待詔職也並墓誌
  蘇子容云歐公不言文章而喜談政事君謨不言政事而喜論文章各不矜其所能也談訓
  王素 懿敏公
  字仲儀以父旦遺恩補官召試賜同進士出身事仁宗官至端明殿學士以工部尚書致仕
  仁宗方留情政事思聞得失親除諌官而歐余王蔡相次進用公嘗言禮部取士不詢采行實顧文辭漫漶不足以應務請郡國置學擇明師使通知經術稍近三代里選之法自景徳以來較今内外無名之費數倍于前請置官三司量一嵗所入其用非急者皆省去之㑹皇子生議欲因赦百官進官大賞賚諸軍公又言方元昊叛契丹數有所求縣官財用不足宜留金繒以佐邉費一官爵以賞戰勞其議為公止仁宗御天章閣出手詔問兩府大臣所以興治革𡚁之方公又疏時政姑息十餘事皆人所難言者王禹玉撰墓誌
  仁宗問公曰大僚中孰可命以相事者公曰惟宦官宫妾不知姓名者乃可充選帝憮然有間曰惟富弼耳公下拜曰陛下得人矣既告大廷相富公士大夫皆舉笏相賀或宻以聞帝益喜曰吾之舉賢於夣卜矣聞見後錄
  慶厯中京師旱公為諌官乞親行禱雨帝曰太史言月二日當雨一日欲出禱公曰臣非太史然是日必不雨帝問故公曰陛下幸其當雨以禱不誠也不誠不可動天臣故知不雨帝曰明日禱醴泉觀公曰醴泉之近猶外朝也豈憚暑不逺出耶帝每意動則耳赤耳巳盡赤厲聲曰當禱西太乙宫公曰乞傳㫖帝曰車駕出郊不預告卿不知典故公曰國初以虞非常今久太平預告但百姓瞻望清光者衆耳無虞也諌官故不扈從明日特召公以從日色甚熾埃霧漲天帝玉色不怡至瓊林苑囬望西太乙宫上有雲氣如香煙以起少時雷電雨甚至帝却逍遥輦御平輦撒蓋還宫又明日召公對帝喜曰朕自卿得雨幸甚又曰昨即殿廷雨立拜焚生龍腦香十七斤至中夜舉體盡濕公曰陛下事天當恭畏然隂氣足以致疾亦當慎帝曰念不雨欲自以身為犧牲何慎也
  公言王徳用進女口事帝初詰以宫禁事何從知公不屈帝笑曰朕真宗之子卿王旦之子有世舊豈他人比徳用實進女口巳服事朕左右何如公曰臣之憂正恐在陛下左右耳帝即命宫臣賜王徳用所進女口錢各三百千押出内東門訖奏帝泣下公曰陛下既不棄臣言亦何遽也帝曰朕若見其人留戀不肯去恐亦不能出矣少時宫官奏聞女巳出内東門帝動容而起聞見後錄
  知成都府先是牙校嵗輸酒坊錢以供厨傳之費前後日加豐而不知約故輸者益加困而不能勝公為一切裁約之鐡錢惟行於兩川嵗加鑄不止故錢輕貨重商旅不行公為罷鑄十年而物價以平利州路饑公遣發廪賑救民得無流徙詔適下而公奏至公為政在便人情蜀人錄公所行為王公異㫁墓誌
  公自筮仕所至稱為能吏既升䑓風力愈勁嘗與同列奏事上前事有不合衆皆引去公方論列是非俟得㫖乃退帝曰真御史也議者目公為獨擊鶻名賢詩話
  劉敞
  字原夫吉州臨江人中進士甲科事仁宗英宗官至集賢學士
  直集賢時方議定大樂天子使中貴人叅其事公諌以為王事莫重於樂今才學滿朝辨論有餘足以増朝廷之光而顧使若趙談者居間臣恐為袁盎笑也弟舎人攽撰行狀
  秦州與羌人争古渭州公奏請棄之謂假令新城足以蔽秦州長無𦍑胡之虞雖傾國守之可也不然地形便利賊能乘之以擾邉雖傾國争之可也今何所重輕而縻國財困民力損士卒之命以貪咫尺之地時議者不同竟留之秦州坐是應接多事財用匱竭矣行狀
  判考功夏竦薨賜諡文正公曰此吾職也即上疏言諡者有司之事也且竦行不應法今有司各得守其職而陛下侵臣官疏三上天子嘉其守為更其諡曰文莊公曰姑可以止矣陳公撰墓誌
  知制誥陳丞相以脩注未一月為言上曰此豈計官資日月耶公謝日上又面諭曰外間事有不便當一一語朕也無㡬何朝廷從禮院有所詢問禮生擅發印狀以報禮官莫知知禮院事吳充謫罰禮生而坐以出官公奏以謂朝廷久安吏習因循百司庶府茍且巳甚稍激厲振作未知如何而充以此得罪豈不傷事害政請追止前命巳而脩起居注馮京復以言事奪職公因奏事上謂公曰吳充乃是振職馮京意亦無他中書惡其太直不與含容耳公奏言自古惟有人主不能容受直言或致竄謫臣下今則不然上慈仁好諌而中書不務將順聖徳之美排逐言者乃是蔽君之明止君之善必且感動隂陽有風霧日食地震之變居五日地果震鎮戎軍而都下雪後累日昬霾太陽色昏濁畧皆如公言公又勸上收攬威權無使聰明蔽塞法令不行以消災變上深納之
  兩制諸公多求補郡者公上疏論邪臣正臣之分正臣常難進而易退邪臣常易進而難退願陛下叅任觀之吕溱蔡襄歐陽脩賈黯韓絳皆有真質無流心論議不阿執政有益當世者誠不宜許其外補使四方有以窺朝廷啓奸幸之心上悟頗留脩等並行狀
  宦者石全彬以勞遷宫苑使領觀察使意不滿退而愠有言居三日正除觀察使公封還詞頭不草制其命遂止墓誌
  奉使契丹公素知敵山川道里敵人道自古北口囬曲千餘里至都河公問曰自松亭趨栁河甚直而近不數日可至中京何不道彼而道此葢敵人常故迂其路欲以國地險逺誇示使者且謂莫習其山川不虞公之問也相與驚顧羞愧即吐其實曰誠如公言時順州山中有異獸如馬而食虎豹敵人不識以問公曰此所謂駮也為言其形狀聲音敵人益歎服
  治揚前守政苛吏民不安公以寛簡附之而民大和及至鄆月餘境内政清盜賊屏息先是西路久旱鄆尤多蝗公入境而雨至州數日蝗自出境亡去
  是時士大夫稍矜虚名每得官輒讓衆亦予其恬退讓不失始利而得名益髙讓端無窮或四五讓至七八下至布衣福州陳烈等初除吏亦讓賜之粟帛亦讓公以為此皆挾偽求名要上迷衆其風不可長乃建言諸讓官或一讓或再讓或不得讓宜一以故事舊典為準
  是嵗將親大祫於太廟丞相欲加上尊號公以禮部兼領名表丞相請撰表公説止之曰陛下自寳元以來不受徽號至今且二十年天下之人莫不知天子持盈好謙今復加數字既不足盡聖徳而前美並棄誠亦可惜願加深思富丞相不怡曰適已奏聞乃是上意欲爾不可止也公曰諾退謂子弟曰吾備位近臣當獻可替否寜得罪權門豈可使主上受虚名而棄實美耶遂上疏曰陛下尊號既巳云體天法道欽文聰武神聖孝徳盡善極美復加大仁不足増光而曰至治有若自矜今百姓多困倉廪不實風俗未清賢不肖混淆獄訟繁多盜賊羣起水旱繼有四夷雖粗定亦本以重賂厚利羈縻之非畏威慕義者也未可謂至治然則讓而不居於聖徳彌髙矣臣謂陛下永執至道以當天心必有一謙四益之報増加數字未足發揚光輝而反累二十年昭升之美章凡四上天子得公奏顧侍臣曰我意本謂當如此遂㫁章表不受公於是忤時相
  公學問廣博無書不通自浮屠老子以及山經地誌隂陽卜筮醫藥天文畧皆究知嘗齋太乙宫與内弟王欽臣夜語曰嵗星往來虚危間色甚明盛以吾觀之當有興於齊者嵗餘英宗以齊州防禦使入繼大統遂登大位並行狀















  宋名臣言行錄後集巻四
<史部,傳記類,總錄之屬,宋名臣言行錄>



  欽定四庫全書
  宋名臣言行錄後集巻五
  宋 朱子 纂集
  唐介 質肅公
  字子方荆南人舉進士事仁宗英宗神宗官至參政
  張堯佐者以進士擢第累官至員外郎知開州㑹其姪女有寵於仁宗遂驟遷一日中除宣徽節度景靈羣牧使介上疏引楊國忠為戒又與諌官包拯吳奎等七人論列殿上卒奪堯佐宣徽景靈兩使特加介六品服以旌敢言未幾堯佐復除宣徽使知河陽公又獨爭之不能奪仁宗諭曰除擬初出中書公遂極言宰相文彦博知益州日以燈籠錦媚貴妃而致相位今又以宣徽使結堯佐請逐彦博而相富弼又言吳奎觀望挾姦語甚切直仁宗怒却其奏不視且言將貶竄介徐讀畢曰臣忠義憤激雖鼎鑊不避上急召二府以疏示之曰介言他事乃可至謂彦博因貴妃得政此何言也介面質彦博曰彦博宜自省即有之不可隠彦博拜謝不已樞副梁適叱介下殿介諍愈切仁宗大怒玉音甚厲衆恐禍出不測是時蔡襄修起居注立殿陛即進曰介誠狂直然納諌容言人主之美徳必望全貸遂召當制舍人就殿廬草制貶秦州别駕翊日改英州别駕復取其奏以入又明日罷彦博出吴奎而遣中使䕶送介至貶所且戒以必全之無令道死名臣傳
  仁宗一日幸張貴妃閣見定州紅甆器帝怪問曰安得此物妃以王拱辰所獻為對帝怒曰嘗戒汝勿通臣僚饋遺不聴何也因以所持柱斧碎之妃愧謝乆之乃已妃又嘗侍宴於端門服所謂燈籠錦者上亦怪問妃曰彦博以陛下眷妾故有此獻上終不樂或云潞公夫人遺妃公不知也聞見錄
  又晁以道云介貶嶺南將行遣中使賜介金又畫其像於便殿
  潭州巨賈私藏蚌胎為關吏所搜太守而下輕其估悉自售焉公時以言事謫潭倅分珠獄發奏方入仁宗謂近侍曰唐介必不肯買案具奏覆覽之果然湘山野錄
  改知復州未至召充言事御史帝曰知卿被謫以来未嘗以私書至京師可謂不易所守公頓首謝退就職言事無避如前墓誌
  出知揚州徙江東轉運使御史吳中復請還公言路時潞公再當國亦言介頃為御史所言亦中臣病而責大重願如中復言召之劉忠肅撰神道碑
  至和後仁宗臨朝淵黙公言君臣如天地以交泰為治願時延訪羣下發徳音可否政事以幸天下又言賞罰不可以貴賤輕重如孫沔吕溱侈縱宜深責必行則衆信矣論宫禁干丐恩澤其命不由中書此古所謂斜封非盛朝所宜有請裁放後宫冗數罷祈禳之不經者又言士節弗立願委大臣進敦厚忠朴之士稍抑聚歛文法吏以消刻薄浮競之風墓誌
  治平元年召為侍御史中丞英宗面諭曰卿在先朝有直聲今出自朕選非由左右言也公言先帝在位四十餘年天下安樂惟仁治而已願恢聖度廣恩徳則為善繼四海䝉福矣
  公雖居外意未嘗不在朝廷於是濮議起言者多得罪公憂形于色宻疏請還臺諌之謫者
  拜參政公自以進由直道感慨知遇益致所以事君之義純誠盡公多所獻替用人明言其才否不立恩不避怨與同列論政事反覆再三未嘗阿屈于祖宗法有所更近臣有所進退尤極其慎雖在帝前必究切辨析要是非之歸未嘗反顧帝于是益敬信之而天下翕然想望其風采神道碑
  王荆公與公同為參政議論未嘗少合荆公好馮道以其能屈身安人如諸佛菩薩之行一日於上前語及此事介曰道為相易四姓事十主此得為純臣乎荆公曰伊尹五就湯五就桀者志在安人而已豈可亦謂之非純臣也公曰有伊尹之志則可荆公為之變色筆錄
  公語諸子曰吾備位政府知無不言桃李固未嘗為汝等栽培而荆棘則甚多矣然汝等窮達莫不有命惟自勉而已野錄
  熙寧初富公弼曾公公亮為相公與趙公抃王荆公安石為參政是時荆公方得君鋭意新美天下之政自宰執同列無一人議論稍合而臺諌章疏攻擊者無虛日吕誨范純仁錢顗程顥之論尤極詆訾天下之人皆目為生事是時鄭公以病足魯公以年老引去公屢爭于上前不能勝未幾疽背死趙少師力不勝但終日歎息遇一事更改即聲苦者數十故當時謂中書有生老病死苦言介甫生明仲老彦國病子方死閲道苦也筆錄
  介為人簡伉以敢言見憚每言事官缺衆皆以介直處之神宗以其有直名故卒大用然居政府遭時有為少所建明聲名減於諌官御史時
  孫參政抃為御史中丞薦公與吳中復為御史人或問曰聞君未嘗與二人相識而遽薦之何也孫答曰昔人恥呈身御史今豈求識面臺官也後二人皆以風力稱于天下孫晚年執政嘗嘆曰吾何功以輔政唯薦二臺官為無媿耳筆錄
  趙抃 清獻公
  字閲道衢州人舉進士事仁宗英宗神宗官至參政
  公為武安軍推官有偽造印者吏皆以為當死公獨曰造在赦前而用在赦後赦前不用赦後不造法皆不死遂以疑讞之卒免死一府皆服蘇内翰撰神道碑
  以母越國夫人喪廬于墓三年不宿于家縣榜其所居里為孝悌處士孫處為作孝子傳
  為殿中侍御史彈劾不避權幸京師號公鐵面御史其言常欲朝廷别白君子小人謂小人雖小過當力排而絶之後乃無患君子不幸而有詿誤當保持愛惜以成其徳故言事雖切而不厭
  先是吕溱出守徐蔡襄守泉吳奎守夀韓絳守河陽已而歐陽修乞蔡賈黯乞荆南公即上言近日正人賢士紛紛引去憂國之士為之寒心侍從之賢如修者無幾今皆欲請郡者以正色立朝不能諂事權要傷之者衆耳修等由此不去一時名臣賴以復安
  知睦州睦嵗為杭市羊公移文却之民籍有茶税而無茶地公奏蠲之民至今稱焉
  陳升之除樞副公與唐介等同言升之交結宦官進不以道章二十餘上不省即居家待罪詔強起之乃乞補外
  賈昌朝以使相判大名府公欲按視府庫昌朝遣其屬來告曰前此監司未有按視吾事者公雖欲舉職恐事有不應例奈何公曰舍大名則郡不服矣即往視之昌朝初不悦也前此有詔募義勇過期不足者徒二年州郡不時辦官吏當坐者八百餘人公被㫖督其事奏言河朔嵗豐熟故募不如數請寛其罪以俟農隙從之坐者得免而募亦隨足昌朝乃愧服曰名不虛得矣
  為參政㑹王安石用事議論不協既而司馬光辭樞副臺諌侍從多以言事求去公言朝廷事有輕重體有小大財利於事為輕而民心得失為重青苖使者於體為小而禁近耳目之臣用舍為大今不罷財利而輕失民心不罷青苗使者而輕棄禁近耳目去重而取輕失大而得小非宗廟社稷之福臣恐天下自此不安矣言入即求去並神道碑
  荆公初參政下視廟堂如無人一日爭新法怒目諸公曰公輩坐不讀書耳公同參政事獨折之曰君言失矣如臯夔稷契之時何書可讀荆公黙然邵氏後錄
  成都以戍卒為憂朝廷選擇遣大臣為蜀所愛信者皆莫如公遂以大學士知成都然意公必辭及見上曰近嵗無自政府復往者卿能為朕行乎公曰陛下有言即法也顧豈有例哉上大喜神道碑
  公初任成都攜一龜一鶴以行其再往也屏去龜鶴止一蒼頭執事張公裕學士送以詩云馬諳舊路行來滑龜放長河不共來吕氏家塾記
  徙青州因其俗朴厚臨以清淨時山東旱蝗自淄齊来及境遇風退飛墮水而盡
  吳越大饑民死者過半公盡所以救荒之術發廪勸分而以家貲先之生者得食病者得藥死者得藏下令修城使民食其力故越人雖飢而不怨神道碑 南豐集有趙越州救災議
  熙寧中以大資知越州兩浙旱蝗米價踊貴死者十五六諸州皆榜衢路禁増米價閲道獨榜衢路令有米者任増價糶之于是諸州米商輻集詣越米價更賤民無饑者記聞
  韓忠獻之守安陽人將鬭訟輙自止曰吾非畏汝愧見侍中耳郡幾無事趙清獻再守杭天下劇郡清獻從容為之其政本於孝悌然不嚴而肅民不敢犯議者謂二公治民雖西京所稱循吏不能過也家塾記
  公平生日所為事夜必衣冠露香拜手以告于天不可告者則不敢為也聞見錄
  吕誨
  字獻可正惠公之孫登進士第事仁宗英宗神宗官至御史中丞
  公幼孤自力為學家於洛陽性沉厚不妄交遊洛陽士人往往不之識温公撰墓誌
  治平元年孫覺過余言曰聞臺官以數言事不用相謂言小事不足決去就當共爭濮王事不聴則決去葢是時知雜御史吕誨吕大防范純仁等與諌官司馬光數論孫固庸回王廣淵姦邪不當用其言愈切而用之愈堅事如此類者甚衆凡臺諌官言入輙以進呈訖寢之時人謂之訖了范純仁言臺吏亦為之沮赧每白御史曰某事又訖了也葢執政方恃權欲一切以阻言者而言者以不能塞職為愧且憤故相約如此覺語余時正月初五六間也後數日果聞臺官論濮王事甚急至上元後誨等疏已七八上不聴遂皆納𠡠告求罷去家居不復供職而執政方宻啟令禁中自定議尊濮王為皇是月二十間天章閣賞小桃因以勸太后太后有酒所卧閣中内臣髙居簡蘇利涉從上至太后榻前拜以書一封進太后求一押字太后酒未解不知書所言何事遂從之既而書出乃太后命中書尊濮王為皇等事明日遂奉行太后始知京師諠然下至閭巷亦以為不可太后力爭不已二十二日乃下詔罷濮王稱皇等事范純仁等欲起供職公曰稱親猶為吾徒言不用也遂以前後所上九疏乞付中書求去而誨等遂皆絀矣葢自至和以後仁宗在位乆熟知人情偽與羣臣才性之善惡故雖委事大臣而聴用臺諌官廣開言路使耳目無壅蔽大臣有不法者輙去之故任事者雖専亦不能自肆治平初英宗即位多不豫任事益専始欲快意因用王疇為樞副知制誥錢公輔封還詞頭遂黜公輔為滁州團練使知制誥祖無擇亦封還詞頭又罰無擇銅三十斤而制遂行是時臺諌官言事一切不聴或盡逐臺諌不留一人京師為之語曰絶市無臺官其弊至此然人主猶采物論朝廷正人未盡去公議有所屬言事者斥逐相望而後來者其言愈厲至濮議執政議稱王為考是也遂欲稱王為伯陋矣葢兩言者各率其私意而不知考據於載籍皆不學之過故各有得失然爭論至於紛紜連年洶洶者葢由言路不通故如此皆執政自用好勝激之使然也南豐雜識
  公以追尊濮園事擊歐公如曰首開邪議妄引經證以枉道悦人主以近利負先帝者凡十四章具載奏議中司馬文正作序乃首載歐公諌臣論以為誠言文正之意以獻可能盡歐公所書諌臣之事使歐公無得以怨歟抑以歐公但能言之獻可實能行之也不然獻可排歐公為邪反以歐公之論序獻可之奏又以為誠言可乎歐公晚著濮議一書専與獻可辨獨歸過獻可為甚矣邵氏後錄
  權御史中丞時有侍臣棄官家居者王安石朝野稱其材天子引參大政衆皆喜於得人獻可獨以為不然居無何棄衆任已厭常為竒多變祖宗法専汲汲歛民財所愛信引拔時或非其人天下大失望獻可屢爭不能得乃抗章悉條其過失且曰誤天下蒼生必此人如乆居廟堂必無安靜之理上遣使諭解執之愈堅乃罷中丞出知鄧州墓誌
  介甫初參政神考勵精求治一日紫宸早朝二府奏事頗乆日刻既晏例隔登對官於後殿須上更衣復坐以次贊引時公任御史中丞將對于崇政殿而司馬公為翰林學士侍講邇英閣亦將趍資善堂以俟宣召相遇於路並行而北温公宻問曰今日請對欲言何事獻可舉手曰袖中彈文乃新參也温公慊然曰以介甫之文學行義命下之日衆皆喜于得人奈何論之獻可正色曰君實亦為此言邪安石雖有時名上意所向然好執偏見不通物情輕信難回喜人佞已聴其言則美施于用則疎若在侍從猶或可容置諸宰輔則天下必受其弊矣温公曰與公素為心交茍有所懐不敢不盡今日之論未見不善之迹似傷匆遽或别有章疏願先進呈姑留是事更加籌慮可乎獻可曰上新嗣位富于春秋朝夕所與謀議者二三執政而已茍非其人將敗國事此乃腹心之疾治之惟恐不及顧可緩邪語未竟閣門吏抗聲追班乃趨而去温公退自經筵黙坐玉堂終日思之不得其説既而搢紳間寖有傳其章疏者往往竊議其太過未幾變更祖宗法専務聚歛百姓騷然然後前日之議者始愧仰歎服以為不可及而公終縁兹事出知鄧州温公退居洛陽每論當世人物必曰吕獻可之先見范景仁之勇決皆予所不及心誠服之劉諌議集
  神宗天資節儉因得老宫人言祖宗時妃嬪公主月俸甚㣲嘆其不可及安石獨曰陛下果能理財雖以天下自奉可也帝始有意主青苗助役之法矣安石之術類如此故吕誨彈章有曰外示朴野中懐狡詐聞見錄
  獻可病自草章乞致仕曰臣無宿疾偶值醫者用術乖方殊不知脈𠉀有虛實隂陽有逆順診察有標本治療有先後妄投湯劑率任情意差之指下禍延四肢非秪憚𨂂盭之苦又將虞心腹之變葢以一身之疾喻朝政之病也温公康節日就卧内問疾獻可所言皆天下國家之事憂憤不能忘未嘗一語及其私也一日手書托温公以墓誌温公亟省之已瞑目矣温公呼之曰更有以見屬乎獻可復張目曰天下事尚可為君實勉之温公誌其墓未成河南監牧使劉航仲通自請書石既見其文遲迴莫敢書其子安世曰成吾父之美可乎代書之仲通又隂囑獻可諸子勿摹本恐非三家之福時小人蔡天申厚賂鐫工得本以獻安石安石得之掛壁間謂其門下士曰君實之文西漢之文也獻可忍死謂温公以天下事尚可為當自愛後温公相天下再致元祐之盛獻可不及見矣天下誦其言而悲之至温公薨獻可之子由庚作輓詩云地下若逢中執法為言今日再昇平記其先人之言也
  彭思永
  字季長吉州人中進士第事仁宗英宗神宗官至權御史中丞
  公為侍御史極論内降授官資之弊以謂斜封非公朝之事仁宗深然之皇祐祀明堂前一日有傳赦語百官皆得遷秩者公方從駕宿景靈宫亟上言不宜濫恩以益僥倖既肆赦果然時張堯佐以妃族進王守忠以親侍帷幄被寵參政缺員堯佐朝暮待命守忠亦求為節度使公抗疏極言至曰陛下行此覃恩無意孤寒獨為堯佐守忠故取悦衆人耳且言妃族秉政内臣用事皆非國家之福疏入仁宗震怒諌官吴奎等為上言其忠上怒解
  為荆湖北轉運使至部奏罷守令之殘暴疲懦者各一人而八州知勸時大農以利誘諸路使以羡餘為獻公曰裒民取賞吾不忍為遂無所獻
  權御史中丞時追崇濮國大號復有稱親之議諌官相繼論列者六七人皆以罪去公力陳其不可且請召還言事者上未之察更為疏極論其事英宗深加聴納事幾施行而大臣持之甚力故不果並明道先生撰行狀
  又伊川先生集代彭中丞奏云濮王生陛下而仁宗以陛下為嗣承祖宗大統則仁廟陛下之皇考陛下仁廟之嫡子濮王陛下所生之父於屬為伯陛下濮王出繼之子於屬為姪此天地大義生人大倫如乾坤定位不可得而變易也固非人意所能推移茍亂大倫人理滅矣陛下仁廟之子則曰父曰考曰親乃仁廟也若更稱濮王為親是有二親臣以為當以濮王之子襲爵奉祀尊稱濮王為濮國太王凡百禮數必皆稱情借如既置嗣襲必伸祭告當曰姪嗣皇帝名敢昭告于皇伯父濮國太王自然在濮王極尊崇之道於仁皇無嫌貳之失矣
  御史蔣之竒奏發大臣隂事欲援公為助乃曰公嘗言之公亦謂帷簿之私非外人所知誠難究詰然亦有以取之故謗言一興而人以為信且其首為濮園議違典禮以犯衆怒不宜更在政府執政以之竒所論𡨋昧不可質迫公言其所從來三問而公奏益急且曰風聞者以廣聰明也今必問其所從來因而罪之則後無聞矣寧甘重謫不敢廢國家開言路之法因極陳大臣朋黨専恣非國家計翌日降授給事中知黄州行狀
  公年八九嵗時從尚書出官岳州晨起將就學舍得金釵於門外黙坐其處以伺訪者有一吏徘徊乆之問故果墜釵者也公詰其狀驗之信即出付之吏謝以數百金公笑不受曰我若欲之取釵不過於數百金邪吏歎駭而去
  始就舉時貧無餘貲惟持金釧數隻棲于旅舍同舉者過之衆請出釧為翫客有墜其一于袖間者公視之不言衆莫知也皆驚求之公曰數止此耳非有失也將去袖釧者揖而舉手釧墜于地衆服公之量
  嘗曰牢籠之事吾所不為每謂人曰吾不為他學但幼即學平心以待物耳又嘗教其子弟曰吾數嵗時冬處被中則知思天下之寒者矣
  范鎮 蜀郡忠文公
  字景仁成都人中進士第事仁宗英宗神宗官至内翰
  公少舉進士善文賦塲屋師之補國子監生及貢院奏名皆第一故事殿廷唱第過三人則為奏名之首者必抗聲自陳以祈恩雖考校在下天子必擢置上列以吳春卿歐陽永叔之耿介猶不免從衆景仁獨不然左右與並立者屢趣之使自陳景仁不應至七十九人始唱名及之景仁出拜退就列訖無一言衆皆服其安恬自是始以自陳為恥舊風遂絶司馬公作傳
  召試學士院詩用采霓字學士以沈約郊居賦雌霓連婘讀霓為入聲謂景仁為失韻由是除館閣校勘殊不知約賦但取聲律便美非霓不可讀為平聲也當時有學者皆為憤鬱而公處之晏然不辨
  上疏論民力困弊請約祖宗以來官吏兵數酌取其中以為定制以今賦入之數十之七為經費而儲其三以備水旱非常又言古者冡宰制國用唐以宰相兼鹽鐵轉運或判户部度支今中書主民樞宻主兵三司主財各不相知故財已匱而樞宻益兵無窮民已困而三司取財不已請使中書樞宻通知兵民財利大計與三司同制國用蘇内翰撰墓誌
  葬温成皇后太常議禮前謂之園後謂之陵宰相劉沆前為監䕶使後為園陵使公言嘗聞法吏舞法矣未聞禮官舞禮也請詰問前後議異同狀又請罷焚瘞錦綉珠玉以紓國用從之
  文富入相百官郊迎時兩制不得詣宰相居第百官不得間見公言隆之以虛禮不若開之以至誠乞罷郊迎而除謁禁以通天下之情
  仁宗即位三十五年未有繼嗣嘉祐初得疾中外危恐公獨奮曰天下事尚有大於此者乎即上疏曰太祖舍其子而立太宗此天下之大公也周王既薨真宗取宗室子養之禁中此天下之大慮也願陛下擇宗室賢者異其禮物而試之政事以係天下心章累上不報因闔門請罪㑹有星變其占為急兵公言國本未立若變起倉卒禍不可以前料兵孰急于此者乎今陛下得臣疏不以留中而付中書是欲使大臣奉行也臣兩至中書大臣設辭以拒臣是陛下欲為宗廟社稷計而大臣不欲也臣竊原其意特恐行之而陛下中變爾夫中變之禍死而無愧急兵之憂死且有罪願以此示大臣使自擇而審處焉聞者為之股慄除兼侍御史知雜事公以言不從固辭不受凡見上面陳者三公泣上亦泣曰朕知卿忠卿言是也當更俟二三年章凡十九上待罪百餘日鬚髪為白朝廷不能奪乃罷知諌院改集賢殿修撰判流内銓修起居注除知制誥公雖罷言職而無嵗不言儲貳事以上春秋髙每因事及之冀以感動上心及為知制誥正謝上殿面論之曰陛下許臣今復三年矣願早定大計明年又因祫享獻賦以諷其後韓琦卒定䇿立英宗
  英宗即位中書請追尊濮王下兩制議以為宜稱皇伯公時判太常寺率禮官上言漢宣帝于昭帝為孫光武於平帝為祖則其父容可以稱皇考然議者猶非之謂其以小宗而合大宗之統也今陛下既考仁宗又考濮王則其失非特宣光之比矣凡稱帝若皇考立寢廟論昭穆皆非是於是具列儀禮及漢儒論議魏明帝詔為五篇奏之
  安石始變更法令改常平為青苗法公上疏曰常平之法始於漢之盛時視穀貴賤發歛以便農末最為近古不可改而青苗行於唐之衰亂不足法且陛下疾富民之多取而少取之此正百步與五十步之間耳今有一人坐市賈一人下其直以相傾奪則人皆知惡之其可以朝廷而行市道之所惡乎疏三上不報邇英閣進讀與吕惠卿爭論上前因論舊法預買紬絹亦青苗之比公曰預買亦敝法也若陛下躬節儉府庫有餘當并預買去之奈何更以為比乎後上言臣言不行無顔復立於朝請致仕疏五上最後指言安石以喜怒為賞罰且曰陛下有納諌之資大臣進拒諌之計陛下有愛民之性大臣用殘民之術安石大怒自草制極口詆公落翰林學士以本官致仕聞者皆為公懼公上表謝其畧曰雖曰乞身而去敢忘憂國之心又曰望陛下集羣議為耳目以除壅蔽之姦任老成為腹心以養和平之福天下聞而壯之安石雖詆之深人更以為榮
  公得謝蘇軾往賀之曰公雖退而名益重矣公愀然曰君子言聴計從消患于未萌使天下隂受其賜無智名勇功吾獨不得為此命也夫使天下受其害而吾享其名吾何心哉軾慙而退
  韓維上言公在仁宗朝首開建儲之議其後大臣繼有論奏先帝追錄其言存沒皆推恩而鎮未嘗以語人人亦莫敢為言者雖顔子不伐善介之推不言禄不能過也悉以公十九疏上之拜端明殿學士
  元祐初首以詔起公曰西伯善養二老來歸漢室卑詞四臣入侍為我強起無或憚勤天下望公與温公同升矣公辭曰六十三而求去葢以引年七十九而復來豈云中禮卒不起先是蔡京見公曰上將起公矣公正色曰鎮以論新法不合得罪一旦先帝棄天下其可因以為利乎故公卒不為元祐二聖一起
  初仁宗命李照改定大樂下王朴樂三律皇祐中又使胡瑗等攷正公與司馬光皆上疏論律尺之法又與光往復論難凡數萬言自以為獨得於心元豐三年神宗詔公與劉凡定樂公曰定樂當先正律上曰然公作律尺龠合升斗豆區鬴斛欲圖上之又訪求真黍以定黄鍾而劉凡即用李照樂加用四清聲而奏樂成詔罷局既致仕請大府銅造樂逾年乃成比李照樂下一律有竒二聖御延和殿召執政同觀賜詔嘉奬以樂下太常公作東齋記事曰君實子莫逆之交也惟議樂為不合往在館閣時決於同舍同舍不能決遂奕棊以決之君實不勝乃定其後二十年君實在西京為留䑓予往𠉀之不持他書惟持所撰樂論八篇示之爭論者數夕莫能決又投壺以決之予不勝君實懽曰大樂還魂矣凡半月卒不得要領而歸豈所見然耶將戲謔耶抑遂其所執不欲改之邪俱不得而知也是必戲謔矣
  公學本於六經仁義口不道佛老申韓之説其文清麗簡逺學者以為師法凡五入翰林四知貢舉凡朝廷有大述作有大議論未嘗不與契丹髙麗皆知誦公文賦少時嘗賦長嘯却胡騎及奉使契丹羣相目曰此長嘯公也墓誌
  東坡云景仁平生不好佛晚年清慎減節嗜慾一物不芥蔕於心却是學佛作家然至死不取佛法李廌談記
  公論性曰豈有生為此死又却為彼儘似見得後却云自有鬼神又却迷也程氏遺書
  客有問迂叟以今世之勇者叟曰有范景仁其勇人莫之敵客曰景仁長五尺循循如不勝衣奚其勇叟曰何哉而所謂勇者而以瞋目裂眥髪上指冠力拽九牛氣陵三軍者為勇乎是匹夫之勇爾勇於外者也若景仁勇於内者也自唐宣宗以來不欲聞人言立嗣萬一有言之者輙切齒疾之與悖叛無異而景仁獨倡言之十餘章不已視身與宗族如鴻毛後人見景仁無恙而繼為之者則有矣然景仁冒不測之淵無勇能之乎人之情孰不畏天子與執政親愛之隆者孰若父子執政欲尊天子之父而景仁引古義以爭之無勇能之乎禄與位皆人所貪或老且病前無可冀猶戀戀不忍舍況景仁身已通顯有聲望視公相無跬步之逺以言不行年六十三即拂衣歸終身不復起無勇者能之乎温公作傳
  熙寧元豐間士大夫論天下賢者必曰君實景仁其道徳風流足以師表當世其議論可否足以榮辱天下二公葢相得懽甚皆自以為莫及曰吾與子生同志死當同傳而天下之人亦無敢優劣之者二公既約更相為傳而後死者則誌其墓故君實為景仁傳其略則曰吕獻可之先見景仁之勇決皆予所不及也葢二公用舍大節皆不謀而同如仁宗時論立皇嗣英宗時論濮王稱號神宗時論新法其言若出一人相先後如左右手故君實嘗謂人曰吾與景仁兄弟也但姓不同耳然至於論鐘律則反復相非終身不能相一君子是以知二公非茍同者墓誌









  宋名臣言行錄後集巻五



  欽定四庫全書
  宋名臣言行錄後集巻六
  宋 朱子 纂集
  曾公亮 魯國宣靖公
  字明仲泉州人中進士第位至丞相以太傅兼侍中致仕配享英宗廟庭
  仁宗一日召執政侍從䇿訪政事時公侍楚國太夫人病謁告家居亟以手詔就問公條六事以獻其畧謂完堡柵蓄兵馬使主兵者乆於其任則夷狄不敢窺邉取之得其要任之盡其材則將帥不患無人損冗兵汰冗官則財用省徭役不専在農則耕者勸又陳古者取六郡良家子為宿衛及府兵番上十六衛之制以明今宿衛之失言狂者似直愛憎似忠以明聴言知人之難葢皆取當時之所先急而便于施行者以為説曽内翰撰行狀
  知鄭州郡多冦攘公至悉竄他境路不拾遺民外戸不閉至號公為曽開門常有使客亡槖中物移文求盗公諭以境内無盗必從者也索之果然
  在樞府更制圖籍以周知四方兵數多少登耗三路屯戌衆寡地里逺近及在相位謂政事以仁民為先故其志尤急於去民所疾苦而補助其窮乏罷弛茶禁歸之於民籍戸絶田收其租為廣惠倉以廪食窮獨其他施設多類此
  與韓忠獻力贊仁宗早建皇子以為天下萬世之本前此固有言者未之開納至是感悟儲貳乃定
  公在位乆熟於朝廷政事尤矜慎折獄四方奏讞必躬自省覽原情議法宻州銀發民田中盗往強取之大理當以強盗應死執政皆欲從之公獨以為此禁物也取之雖強與盗民間物有間固爭不決遂下有司議如公言比刼禁物法盗得不死葢公推析律意而主於平恕類皆如此並行狀
  公自嘉祐秉政至熙寧中尚在中書年雖髙而精力不衰故臺諌無非之者唯李復圭以為不可作詩曰老鳳池邉蹲不去饑烏臺上噤無聲公亦去筆錄
  王安石 荆國文公
  字介甫撫州人登進士甲科事仁宗英宗神宗位至丞相左僕射司空追封舒王
  公好讀書能強記雖後進投贄及程試有美者一讀過輙成誦在口終身不忘其屬文動筆如飛初若不措意文成見者皆服其精妙議論髙竒能以辨博濟其説始為小官不急急於仕進皇祐中文潞公為相薦公及張⿰王⿱亠𭾱曽公定韓維四人恬退乞朝廷不次進用以激澆競之風有㫖皆籍記其名至和中召試館職固辭乃除羣牧判官又辭不許乃就職懇求外補得常州由是名重天下士大夫恨不識其面朝廷嘗欲授以美官惟恐其不肯就自常州徙提㸃江西刑獄嘉祐中召除館職三司度支判官固辭不許未幾命修起居注辭以新入館館中先進多不當超處其右章十餘上有㫖令閣門吏賫勑就三司授之安石不受吏隨而拜之安石避之於厠吏置勅於案而去安石使人追而與之朝廷卒不能奪嵗餘朝廷復申前命安石辭七八章乃授除知制誥自此不復辭官矣温公𤨏語
  司馬温公嘗曰昔與王介甫同為羣牧司判官包孝肅為使時號清嚴一日羣牧司牡丹盛開包公置酒賞之公舉酒相勸光素不喜酒亦強飲之介甫終席不飲包公不能強也光以此知其不屈聞見錄
  嘉祐末公紏察在京刑獄有少年得鬬鶉同儕恃與之狎昵遂持去鶉主追及之踢其脅立死開封府捕按其人罪當償死及紏察錄問介甫駁之曰按律公取竊取皆為盗此不與而彼強攜以去乃盗也此追而歐之乃捕盗也雖死當勿論府司失入平人為死罪府官不伏事下審刑大理詳定以府斷為是有㫖王安石放罪舊制放罪者詣殿門謝介甫自言我無罪不謝御史臺及閣門累移牒促之終不肯謝瑣語
  知制誥一日賞花釣魚宴内侍各以金楪盛釣餌藥置几上安石食之盡明日仁宗謂宰輔曰王安石詐人也使誤食釣餌一粒則止矣食之盡不情也常不樂之後安石自著日錄厭薄祖宗仁宗尤甚每謂漢文帝不足取其心薄仁宗也故一時大臣富弼韓琦文彦博皆為其毁詆云聞見錄
  初韓魏公知揚州介甫以新進士僉書判官事魏公雖重其學而不以吏事許之介甫秩滿去㑹有上韓公書者多用古字韓公笑而謂僚屬曰惜王廷評不在此其人頗識難字介甫聞以為輕已由是怨之記聞
  公為翰林學士初入對神宗問方今治當何先公對曰擇術為先上問唐太宗如何公曰陛下當以堯舜為法太宗所知不逺所為不盡合先王不足道也堯舜之道至簡而不繁至要而不迂至易而不難但末世學者常以為髙而不可及上曰卿可謂責難于君矣朕自視眇然恐無以副卿意可悉意輔朕庶同濟此道一日侍上語及諸葛亮魏鄭公公對曰陛下誠能為堯舜則必有皐夔稷契陛下誠能為髙宗則必有傅説魏鄭公諸葛亮皆有道者所羞何足道哉但恐陛下擇術未明推誠未至則雖有皋夔稷契傅説之賢亦為小人所蔽因巻懐而去耳上曰自古治世豈能使朝廷無小人雖堯舜之時不能無四凶公曰惟能辨四凶而誅之此乃所以為堯舜也若使四凶得肆其䜛慝則皐夔稷契亦安肯茍食其禄以終身乎未幾遂參大政
  公既參大政上謂之曰人皆不能知卿以為卿但知經術不曉世務公對曰經術正所以經世務但後世所謂者大抵皆庸人故世俗皆以為經術不可施於世務耳上問然則卿所施設以何為先公曰變風俗立法度最方今所急也於是青苗市易坊塲保甲保馬導洛免役之政相繼並興設制置三司條例司與知樞宻院事陳升之同領之吕誨論公十事公力求去位上為出吕公而韓魏公亦上疏論青苗法乞罷諸路提舉官奏至公稱疾乞分司上不許公入謝因為上言陛下欲以先王正道變天下流俗故與天下流俗相為重輕流俗權重則天下之人歸流俗陛下權重則天下之人歸陛下權者與物相為重輕雖千鈞之物所加損不過銖兩而移今姦人欲敗先王之正道以沮陛下之所為於是陛下與流俗之權適爭輕重之時加銖兩之力則用力至㣲而天下之權已歸流俗矣此所以紛紛也上以為然公乃視事
  公在臺閣侍從時每為人言唐太宗令諌官隨宰相入閤最切於治道後世所當行也及入司事政而孫莘老李公擇在諌職二人者熟公此論遂列奏請舉行之公不可曰是又益兩參政也吕氏家塾記
  公知制誥吳夫人為買一妾公見之曰何物女子曰夫人令執事左右曰汝誰氏曰妾之夫為軍大將部米運失舟家貲盡沒猶不足又賣妾以償公愀然曰夫人用錢幾何得汝曰九十萬公呼其夫令為夫婦如初盡以錢賜之司馬温公從龎穎公辟為太原府通判尚未有子夫人為買一妾公殊不顧夫人疑有所忌也一日教其妾俟我出汝自飾至書院中冀公一顧也妾如其言公訝曰夫人出汝安得至此亟遣之穎公知之對僚屬咨其賢二公不好聲色不愛官職不殖貨利皆同平生相善至論新法不合始著書絶交矣
  公知明州鄞縣讀書為文二日一治縣事起陽堤堰決陂塘為水陸之利貸穀于民立息以償俾新陳相易興學校嚴保伍邑人便之故熙寧初為執政所行之法皆本於此然公知行于一邑則可不知行於天下不可也又所遣新法使者皆刻薄小人急於功利遂至決河為田壊人墳墓室廬膏腴之地不可勝紀青苗雖取二分之利民請納之費至十之七八又公吏冒民新舊相因其弊益繁保甲保馬尤有害天下騷然不得休息葢祖宗之法一變矣獨役法新舊差募二議俱有弊吳蜀之民以雇役為便公與温公皆早貴少厯州縣不能周知四方風俗故公主雇役温公主差役蘇内翰范忠宣温公門下士復以差役為未便章子厚公門下士亦以雇役為未盡三人雖賢否不同皆聰明曉吏治兼知南北風俗其所論甚公各不私於所主元祐初温公復差役改雇役子厚議曰保甲保馬一日不罷有一日害如役法則熙寧初以雇役代差役議之不詳行之太速故後有弊今復以差役代雇役當詳議熟講庶幾可行而限止五日太速後必有𡚁温公不以為然子厚罪去蔡京者知開封府用五日限盡改畿縣雇役之法為差役白温公公喜曰使人人如待制何患法不行子厚入相復議以雇役改差役置司講論乆不決蔡京兼提舉白子厚曰取熙寧元豐法施行之耳尚何講焉子厚信之雇役遂定京前後觀望反覆賢如温公暴如子厚皆足以欺之誠小人也
  公晚年於鍾山書院多冩福建子三字葢悔恨於吕惠卿者恨為惠卿所陷悔為惠卿所誤也每山行多恍惚獨言若狂者公既病和甫以邸吏狀示公適報司馬公作相公悵然曰司馬十二作相矣公薨温公在病中聞之簡吕申公曰介甫無他但執拗耳贈恤之典宜厚温公盛徳如此聞見錄
  公改科舉暮年乃覺其失曰本欲變學究為秀才不謂變秀才為學究葢舉子専誦王氏章句而不解義正如學究誦注疏爾談叢
  公在金陵聞朝廷變其法夷然不以為意及聞罷役法愕然失聲曰亦罷至此乎良久曰此法終不可罷安石與先帝議之兩年乃行無不曲盡後果如其言巵史
  公嘗云自議新法始終言可行者曽布也始終言不可行者司馬光也餘皆前叛後附或出或入
  先生與僕論變法之初僕曰神廟必欲變法何也先生曰葢有説矣天下之法未有無弊者祖宗以来以忠厚仁慈治天下至嘉祐末年天下之事似乎舒緩委靡不振當時士大夫亦自厭之文字論列然其實於天下根本牢固至神廟即位富於春秋天資絶人讀書一見便解大指是時見兩蕃不服及朝廷州縣多紓緩不及漢唐全盛時每與大臣論議有怫然不悦之色當時執政從官中有識者以謂方今天下正如大富家上下和睦田園開闢屋宇牢壯財用充足但屋宇少設飾器用少精巧僕妾樸魯遲鈍不敢作過但有鄰舍来相凌侮不免嵗時以物贈之其來已乆非自家做得如此遂不敢承當上意改革法度獨金陵揣知上意以一身當之為激切奮厲之言以動上意遂以仁廟為不治之朝神廟一旦得之以為千載㑹遇改法之初以天下公論謂之流俗内則太后外則顧命大臣尚不能回況臺諌乎祗増其勢耳雖天下之人羣起而攻之而金陵不可動者葢此八箇字吾友宜記之僕曰何等八字曰虛名實行強辨堅志當時天下之論以金陵不乍執政為屈此虛名也平生行止無一㸃涴論者雖欲誣之人主信乎此實行也論議人主之前貫穿經史今古不可窮詰故曰強辨前世大臣欲任意行一事或可以生死禍福恐之得回此老實不可以此動故曰堅志此法所以必行也元城語錄
  介甫請并京師行陜西所鑄折二錢既而宗室及諸軍不樂有怨言上聞之以問介甫欲罷之介甫怒曰朝廷每舉一事定為浮言所移如此何事可為退遂移疾卧不出上使人諭之曰朕無間於卿天日可鑒何遽如此乃起同上
  公秉政更新天下之務而宿徳舊人論議多不協遂選用新進待以不次故一時政事不日皆舉而兩禁臺閤内外要權莫非新進洎三司論市易而吕參政指為沮法公信以為然堅乞罷相既出吕嘉問張諤持公而泣公慰之曰已薦吕惠卿矣二子收涙及惠卿入參有射羿之意而一時之士見其得君謂可傾奪公矣遂更朋附之既而天子斷意再召公秉政惠卿自知不安乃條列公兄弟之失凡數事面奏意欲上意有二上封惠卿所言以示公故公表有忠不足以取治故事事欲其自明義不足以勝姦故人人與之立敵葢謂是也既而惠卿出知亳州鄧綰張諤之徒皆以罪去然自是門下之人皆無固志公無與共圖事者又請去而再鎮金陵故詩有紛紛易變浮雲白落落難鍾老栢青者葢謂是也筆錄
  初惠卿為公所知驟引至執政公去惠卿遂背之暨公再相於是起華亭詔獄而使徐禧等按之惠卿情不得練亨甫吕嘉問以鄧綰所條惠卿事交鬬其間復為惠卿所中語連公子雱雱時已病坐此憂憤而卒公憂傷益不堪遂再求罷去
  熙寧庚戌冬公拜相百官皆賀公以未謝皆不見之獨與余坐西廡之小閤忽顰蹙乆之取筆書牕曰霜筠雪竹鍾山寺投老歸歟寄此生放筆揖余入後再罷相歸金陵築第於白門外元豐癸丑春余謁公於第公遽邀余同遊鍾山憇法雲寺偶坐於僧房余因為公道平昔之事及誦書牎之詩公撫然曰有是乎㣲笑而已筆錄
  元豐七年春公有疾兩日不言少蘇語吳國夫人曰夫婦之情偶合耳不須他念強為善而已執葉濤手曰君聰明宜博讀佛書慎勿徒勞作世間言語安石生來多枉費力作閑文字深自悔責吳國勉之曰公未宜出此言曰生死無常吾恐時至不能發言故今叙此時至則行何用君勸公疾瘳乃自悔曰雖識盡天下理而定力尚淺或者未死應尚竭力修為陳子聞之而疑曰豈現行無常現身有疾者乎不可疑也公語錄
  元豐末創為戸馬之説神宗俯首歎曰朕于是愧於文彦博矣王珪請宣徳音復曰彦博頃年爭國馬不勝嘗曰陛下十年必思臣言珪因奏曰罷去祖宗馬監是安石堅請行之者本非陛下意也上歎曰安石誤朕豈獨此一事
  神宗聞安石之貧命中使甘師顔賜之金五十兩安石好為詭激矯厲之行即以金施之定林僧舍師顔因不敢受常例回具奏之上諭御藥院牒江寧府於安石家取師顔常例安石約惠卿無令上知一帖惠卿既與公分黨乃以其帖上之上問熙河嵗費之説於王韶安石喻韶不必盡數以對韶既畔安石亦以安石言上之晁以道論配享劄
  仁宗朝韓富二公為相凡言聞邉者皆不納熙寧初公執政始有開邉之議王韶者罷新安簿遊邉得其説遂上開河湟之䇿公以為竒謀乃有熙河之役獨岷州白石大潭秦州屬縣有賦税其餘無㪷粟尺布惟仰陜西州郡朝廷帑藏供給故自開熙河以來陜西民日困朝廷財用益耗初唃厮囉分處諸子於熙河洮岷之地唃厮囉死諸子皆衰弱故韶能取之並聞見錄
  熙寧六年吏有不附新法介甫欲深罪之上不可介甫因爭之曰不然法不行上曰聞民間亦頗苦新法介甫曰祁寒暑雨民猶有怨咨者豈足顧也上曰豈若并祁寒暑雨之咨亦無耶介甫不悦退而屬疾家居數日上遣使慰勞之乃出其黨為之謀曰今不取門下士上所素不喜者暴進用之則權輕將有人窺間隙者矣介甫從之即奏擢章惇趙子幾等上喜其出勉強從之由是權益重記聞
  介甫不知事君道理觀他意思只是要樂子之無知如上表言秋水既至因知海若之無窮大明方升豈宜爝火之不息皆是意思常要已在人主上自古主聖臣賢乃常理何至如此又觀其説魯用天子禮樂云周公有人臣所不能為之功故得用人臣所不得用之禮樂此乃大段不知事君大凡人臣身上豈有過分之事凡有所為皆是臣職所當為之事也介甫平居事親最孝觀其言如此其事親之際想亦洋洋自得以為孝有餘也臣子身上皆無過分事惟是孟子知之説曾子只言事親若曾子可矣不言有餘只言可矣程氏遺書
  公平生養得氣完為他不好做官職作宰相只喫魚𦎟飯得受用底不受用縁省便去就自在嘗上殿進一劄子擬除人神宗不允對曰阿除不得又進一劄子擬除人神宗亦不允又曰阿也除不得下殿出來便乞去更留不住平生不屈也竒特上蔡語錄
  因論公法云青苗免役亦是法然非藏於民之道如青苗取息雖不多然嵗散萬緡則奪民二千緡入官既入官則民間不復可得矣免役法取民間錢雇人役於官其得此錢用者皆州縣市井之人不及鄉民鄉民惟知輸而不得用故令鄉民多乏於財也青苗二分之息可謂輕矣而不見利於百姓何也今民間舉債其息少者亦須五七分多者或倍而亦不覺其害曰惟其利輕且官中易得人徒知目前之利而不顧後患是以樂請若民間舉債則利重又百端要勒得之極難故人得已且已又青苗雖名取二分之息其實亦與民間無異葢小民既有非不得已而請者又有非不得已用之且如請錢千或遇親舊於州縣間須有酒食之費不然亦須置小小不急之物只使二百錢已可比民間四分之息又請納時往來之用與官中門戸之賂遺至少亦不下百錢況又有胥吏追呼之煩非貨不行而公家期限又與私間不同而民之畏法者至舉債以輸官往往㳂此遂破蕩産業者固多矣此所以有害而無利也或云官中息輕民得之可以自為經營嵗豈無二分之息乎盖未之思也若用之商販則錢散而難集正公家期逼卒收不聚失所指凖其患豈細往年富家知此患也官中配之請不得已而藏之比及期出私錢為息輸之官乃無患夫使民如此是無事而侵擾之也何名補助之政乎龜山語錄
  公治天下専講求法度如彼修身之潔宜足以化民矣然卒不逮王文正吕晦叔司馬君實諸人者以其所為無誠意故也明道嘗曰有關雎麟趾之意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葢深達乎此同上
  公在上前爭論或為上所疑則曰臣之素行亦不至無亷恥如何不足信且論事當問事之是非利害如何豈可以素有亷恥刼人使信已也夫亷恥在常人無足道若君子更自矜其亷恥亦淺矣葢亷恥自君子所當為者如人守官曰我固不受贓不受贓豈分外事乎同上
  子雱字元澤性險惡凡公所為不近人情者皆雱所教吕惠卿輩奴事之公置條例司初用程顥伯淳為屬伯淳賢士一日盛暑公與伯淳對語雱囚首跣足手攜婦人冠以出問公曰所言何事公曰以新法數為人沮與程君議雱箕踞以坐大言曰梟韓琦富弼之頭于市則新法行矣公曰兒誤矣伯淳曰方與參政論國事子弟不可預姑退雱不樂去伯淳自此與公不合雱死公罷相哀悼不忘有一日鳳鳥去千年梁木摧之詩葢以比孔子也公坐鍾山常恍惚見雱荷枷杻如重囚者公遂施所居半山園宅為寺以薦其福後公病瘡良苦嘗語其姪曰亟焚吾所謂日錄者姪紿公焚他書代之公乃死或云又有所見也聞見錄
  王安國字平甫常非其兄所為為西京國子監教授溺於聲色介甫在相位以書戒之曰宜放鄭聲安國復書曰亦願兄逺佞人官滿至京師召上殿上問其兄秉政物論如何對曰但恨聚歛太急知人不明耳上黙然不悦嘗諌其兄以天下⿰氵匃 -- 洶⿰氵匃 -- 洶不樂新法恐為家禍介甫不聴安國哭於影堂曰吾家滅門矣又嘗責曾布以誤惑丞相更變法令布曰足下人之子弟朝廷變法何預足下事安國怒曰丞相吾兄也丞相之父即吾父也丞相由汝之故殺身破家僇及先人發掘邱壟豈得不干預我事耶記聞
  安國召對上曰卿學問通古今以漢文何如主也對曰三代以後賢主未有如文帝者上曰但惜其才不能立法更制耳對曰文帝自代來夜入未央宫於擾攘時定變故於俄頃之際諸將故武夫皆脅息待命恐無才者不及是然能用賈誼之言待羣臣有節専務以徳化民海内興於禮義幾致刑措使一時風俗恥言人過則文帝加有才一等矣上曰王猛佐苻堅以蕞爾國而令必行今朕以天下之大而不能使人何也對曰王猛睚眦之忿必報専教苻堅以峻法殺人為事此必小臣刻薄有以誤陛下者願専以堯舜三代為法理順而埶利則下豈有不從者乎筆錄
  公為參政因閲晏元獻小詞而笑曰宰相而作艶詞可乎平父曰亦偶然爾吕惠卿為館職在坐曰為政必放鄭聲平父正色曰放鄭聲不若逺佞人也吕以為譏已自是與平父相失筆錄
  公與吕惠卿論新法平父吹笛于内公諭之曰請學士放鄭聲平甫即應曰願相公逺佞人惠卿深䘖之聞見錄
  鄭俠介夫者福州人公居憂金陵時嘗從學後舉進士調光州司法秩滿至京㑹公秉政問以所聞俠因為具言青苗免役用兵之害公不答又數以書論之亦不報乆之得監在京安上門時初行免役及收市利錢京師細民負水拾髪擔粥提茶之類皆有免行錢不輸者母得販鬻市道門司税院並行倉法専攔月賦每正税百錢則收市利十錢以給之逮法之行則正税不及十錢者有司亦取之其末反重於本俠又言於公得損其尤甚者數事㑹大旱自十一月不雨至於三月河東河北陜西流民大入京師與城外飢民市麻籸麥麩為糜或掘草根木實以食或身被鎖械而負瓦掲木賣妻鬻子以償官俠畫圖為書勾馬𨔛以聞曰如行臣之言十日不雨即乞斬臣以正欺罔之罪又自劾擅發馬𨔛鋪待罪時熙寧七年三月二十六日也神宗覽疏歎息遂詔韓維孫永體量免行錢曾布體量市易法又詔司農寺發常平倉放商税務及諸門税錢三十錢以下市利錢二十文以下青苗免役權罷追索方田保甲並罷凡此類十八事民間懽呼相慶四月一日遂下詔責躬求言越三日大雨七日早朝賀雨上出圖狀示宰執且責之丞相以下皆謝罪公遂力求去已而公卒去位薦惠卿以代已命下之日京師大風雨土翳席逾寸俠又上書言安石本為惠卿所誤至此今復扳援以遂前非不復為宗社計又上疏諌用兵語甚切屬熙河奏捷殺戮甚衆上為惻然手詔諭王韶等今後只務招降未征餘黨毋以多殺為功於是惠卿等益惡之俠又上書言大臣奏以三路流民皆為南北下各有田名燕子田若北旱則南南荒又北此皆誣罔上聴臣乞勘㑹三路之民自去冬流移至今不已何人是南方有田者他語譏大臣甚衆并詆臺諌皆如芻靈木偶又言禁中被甲登殿等事奏入執政大怒言於上以為謗訕朝政追毁出身以來文字送汀州編管既行上問惠卿鄭俠小臣禁中宻事及大臣奏對之言何自聞之惠卿對曰此皆馮京手錄使王安國持示導之使言耳惠卿與京同列議多矛盾又以諂事荆公為安國所疾屢諷其兄不悟故并中之已而上以惠卿語責京京惶恐曰臣與俠素不相識上方疑之御史知雜張琥遂以俠事劾京京奏俠行未逺乞追還對辨遂詔赴臺推勘遣舒亶追俠及諸太康搜其衣槖得王堯臣所贐銀三十兩御史臺知班楊忠信所贈韓范諸公所言新法不便奏藁兩帙遂逮赴詔獄俠對實不識京但每遣人吳無至詣檢院投匭判院丁諷輙為無至道京稱歎之語及罷局時遇安國於途安國馬上舉鞭相揖曰賢可謂獨立不懼因隨至所居求觀前後奏草俠答以未嘗存留安國言亦見所與家兄書家兄雖安國之言不聴而況公乎俠曰不意丞相一旦為小人所誤以至於此安國曰是何為小人所誤家兄自以為人臣子不當避四海九州之怨使怨歸於已方是臣子盡忠國家俠曰未聞堯舜在上䕫契在下而有四海九州之怨安國以為然忠信者常應詔言新法不便因謂俠曰御史職在諌爭皆緘黙不言公一監門耳乃上書不巳是言責在監門而臺中無人也探懐中書授俠曰以此為正人助京未嘗使安國傳道省中語凡所論乃鄰居内殿崇班楊永芳所告也安國赴對不承俠責之曰凡對制使不當有隠口所言者安得諱之天地鬼神皆在左右學士欲誰欺邪安國乃伏獄成俠送英州編管忠信無至真決編管湖外京罷政諷落職安國放歸田里俠徒步赴貶所俠性清儉布衣糲食終其身有應舉不以實年者戒之曰方謀入仕已有欺君之心不可暇日聞子姪誦詩考槃之義曰弗諼者弗忘君之惡弗過者弗過君之朝弗告者弗告君以善顧人之於君有惓惓之不忍也故永矢以絶之公嘆曰是何言歟古之人在畎畆不忘君況於賢者一不見用而忿戾若是哉葢弗諼者弗忘君也弗過者弗以君為過也弗告者弗以告他人也其存心如此故雖流落頓挫之餘一話一言未嘗不在君父覩政役繁興民物嗸嗸但顰顣而已鄭俠言行錄
  錢景諶者忠懿王孫舊與公善論新法不合遂相絶其家集有答兖守趙度支書自序甚詳云荆公任政用事而一代成法無一二存者百姓愁苦而郡縣吏惴惴憂懼虞以罪去且不但變其法制而已乃以穿鑿不經入於虚無牽合臆説作為字解者謂之時學而春秋一王之法獨廢而不用又以荒唐誕怪非昔是今無所統記者謂之時文傾險趍利殘民無恥者謂之時官驅天下之人務時學以時文邀時官僕既與仕籍而所學者聖賢事業専以春秋為之主皆大中至正三綱五常之道其所為文學六經而為必本於道徳性命而一歸於仁義其施於君者則又忠厚愛人兼善天下之道自顧不合於時而學之又不能方惶惶然無所容其迹而故人張諌議正國辟僕為髙陽帥幙今邵堯夫亦有書招我為洛中遊兼有詩云年光空去也人事轉蕭然止俟貧老之兄生事粗足幼而孤者有分有歸亦西歸洛中守先人墳墓徜徉于有洛之表吾願畢矣聞見錄





  宋名臣言行錄後集巻六



  欽定四庫全書
  宋名臣言行錄後集巻七
  宋 朱子 纂集
  司馬光 温國文正公
  字君實陜州人舉進士甲科位至丞相事仁宗英宗神宗哲宗贈太師配享哲廟
  公自成童凛然如成人七嵗聞講左氏春秋大愛之退為家人講即了其大義自是手不釋書至不知饑渇寒暑年十五書無所不通文詞醇深有西漢風蘇内翰撰行狀
  又邵氏後錄云予見温公親書一帖云光年五六嵗弄青胡桃女兄欲為脫其皮不得女兄去一婢子以湯脫之女兄復來問脫胡桃皮者光曰自脫也先公適見訶之曰小子何得謾語光自是不敢謾語
  㓜時患記誦不如人羣居講習衆兄弟既成誦㳺息矣獨下帷絶編迨能倍誦乃止用力多者收功逺其所精誦乃終身不㤀也公嘗言書不可不成誦或在馬上或中夜不寢時詠其文思其義所得多矣家塾記
  山谷云范純甫言公初宦時年尚少家人毎毎見其卧齋中忽蹶起着公服執手版危坐久率以為常竟莫識其意純甫嘗從容問之答曰吾時忽念天下事夫人以天下安危為念豈可不敬邪冷齋夜話
  交趾貢異獸謂之麟公言誠偽不可知使其真非自至不為瑞若偽為逺人笑願厚賜而還之因奏賦以諷行狀
  有司奏六月朔日當食公言故事食不滿分或京師不見皆賀臣以為日食四方見京師不見天意人君為隂邪所蔽天下皆知而朝廷獨不知其為災當益甚皆不當賀詔從之後遂以為常
  初至和三年仁宗始不豫國嗣未立天下寒心而不敢言惟范鎮首發其議公時通判并州聞而繼之上疏言禮大宗無子則小宗為之後者為之子也願陛下擇宗室賢者使攝儲貳以待皇嗣之生退居籓服不然則典宿衛尹京邑亦足以係天下之望疏三上其一留中其二付中書公又與鎮書此大事不言則已言一出豈可復反願公以死争之於是鎮言之益力及公為諌官復上疏且面言上因令公以所言付中書公曰願陛下自以意諭宰相後復上疏面言臣向者進說陛下欣然無難色謂即行矣今寂無所聞此必有小人言陛下春秋鼎盛何⿺辶䖏為此不祥之事小人無逺慮特欲倉卒之際援立其所厚善者耳唐自文宗以後立嗣皆出於左右之意至有稱定䇿國老門生天子者此禍可勝言哉上大感悟曰送中書公至中書見韓琦等曰諸公不及今定議異日夜半禁中出寸紙以某人為嗣則天下莫敢違琦等皆曰唯敢不盡力後月餘詔英宗判宗正寺固辭不就職明年遂立為皇子
  除知制誥辭至八九乃改天章閣待制公有上龎丞相啓云光於屬文性分素薄又懶為之當應舉時強作科塲文字雖僅能牽合終不甚工頗慕作古文又不能刻意致力窺前修之藩徒使其言迂僻鄙俚不益世用雖親舊書啓不免假手於人今知制誥掌為天子作詔文宣布華夷豈可使假手答書啓者為之邪以是觀之光之不受知制誥出於赤誠非飾讓也
  仁宗崩英宗以哀毁致疾慈聖光獻太后同聽政公首上疏言章獻明肅太后保佑先帝進賢去奸有大功於趙氏特以親用外戚小人故負謗天下今太后初攝大政大臣忠厚如王曾清純如張知白剛正如魯宗道質直如薛奎者當信用之鄙偎如馬季良讒謟如羅崇勲者當疎逺之則天下服
  英宗疾既平皇太后還政公上疏言治身莫先於孝治國莫先於公其言切至皆母子間人所難言者
  治平中韓魏公建議於陜西刺義勇凡三丁刺一毎人支買弓弩箭錢三貫文省共得二十餘萬人深山窮谷無得脫者人情驚撓而民兵紀律疎略終不可用徒費官錢公時為諌官極言不便持劄子至中書魏公曰兵貴先聲後實今諒祚方桀驁使聞陜西驟益兵豈不震慴公曰兵之用先聲為無其實也獨可以欺之於一日間耳少緩則敵知其情不可復用矣今吾雖益兵然實不可用不過十日西人知其詳不復懼矣魏公不能答復曰公但見慶厯陜西鄉兵初刺手背後皆刺靣充正兵憂今復作俑爾今已降敕榜與民約永不充軍戍邉矣公曰光終不敢奉信魏公怒曰君何相輕甚邪公曰相公長在此坐可也萬一均逸偃藩他人在此因相公見成之兵遣之運粮戍邉反掌間耳魏公黙然竟不為止其後不十年義勇運粮戍邉率以為常一如公之言龍川志
  王廣淵除集賢院公言廣淵姦邪不可近昔漢景帝為太子召上左右飲衛綰獨稱疾不行及即位待綰有加周世宗鎮澶淵張美掌州之錢穀世宗私有求假美悉力應之及即位薄其為人不用今廣淵當仁宗之世私自結於陛下豈忠臣哉願黜之以厲天下行狀下仝
  神宗即位首擢公為翰林學士公力辭不許上面諭公古之君子或學而不文或文而不學惟董仲舒揚雄兼之卿有文學何辭為公曰臣不能為四六上曰如兩漢制詔可也公曰本朝故事不可上曰卿能舉進士取髙等而云不能四六何也公趨出上遣内臣至閤門強公受告拜而不受趣公入謝曰上坐以待公公入至庭中以告置公懷中不得巳乃受
  除御史中丞上疏論修心之要三曰仁曰明曰武治國之要三曰官人曰信賞曰必罰其說甚備且曰臣昔為諌官即以此六言獻仁宗其後以獻英宗今以獻陛下平生學力所得盡在是矣
  延和登對言張方平叅政姦邪貪猥不恊物望上作色曰朝廷毎有除拜衆言輙紛紛非朝廷好事光曰此乃朝廷好事也知人帝堯所難况陛下新即位萬一用姦邪臺諌循黙不言陛下何從知之此乃非朝廷好事也日錄
  甲寅予初赴經筵上自製自書資治通鑑序以授光光受讀降再拜讀三家為諸侯論上顧禹玊等稱美久之仝上
  邉吏上言西戎部將嵬名山欲以横山之衆取諒祚以降詔邉臣招納其衆公上疏極論以為名山之衆未必能制諒祚幸而勝之滅一諒祚生一諒祚何利之有若其不勝必引衆歸我不知何以待之臣恐朝廷不獨失信於諒祚又將失信於名山矣若名山餘衆尚多還北不可入南不受必將突㩀邉城以救其命陛下獨不見侯景之事乎上不聽遣將种諤發兵迎之取綏州費六十萬西方用兵盖自是始行狀
  執政以河朔災傷國用不足乞今嵗親郊兩府不受金帛送學士院取㫖公言兩府所賜以匹兩計止二萬未足以救災宜皆减半公與學士王珪王安石同對公言救災節用宜自貴近始可聽兩府辭賜安石曰常衮辭賜饌時議以為衮自知不能當辭位不當辭禄且國用不足非當今之急務也公曰衮辭禄猶賢於持禄固位者國用不足真急務安石言非是安石曰不足者以未得善理財者也公曰善理財者不過頭㑹箕歛以盡民財民窮為盗非國之福安石曰不然善理財者不加賦而上用足公曰天下安有此理天地所生財貨百物止有此數不在民則在官譬如雨澤夏澇則秋旱不加賦而上用足不過設法隂奪民利其害甚於加賦此乃桑𢎞羊欺漢武帝之言太史公書之以見武帝之不明爾至其末年盗賊蜂起幾至於亂若武帝不悔禍昭帝未變法則漢幾亡争議不已王珪進曰救災節用宜自貴近始光言是也然所費無幾恐傷國體安石言亦是惟明主裁擇上曰朕意與光同然姑以不允答之 日録又云臣非謂今日得兩府郊賚能富國也欲陛下以此為裁省之始爾且陛下強裁省之則失體今大臣以河北災傷憂公體國自求省郊賚從其請所以成其美何傷體之有
  安石創立制置三司條例司建為青苗𦔳役水利均輸之政置提舉官四十餘貟公上疏逆陳其利害曰後當如是行之十餘年無一不如公言者天下傳誦以公為真宰相雖田父野老皆號為司馬相公而婦人孺子知其為君實也邇英進讀蕭何曹參事公曰參不變何法得守成之道故孝惠髙后時天下晏然衣食滋殖上曰漢常守蕭何之法不變可乎公曰何獨漢也使三代之君常守禹湯文武之法雖至今存可也武王克商曰乃反商政政由舊然則雖周亦用商政也書曰無作聰明亂舊章漢武帝用張湯言取髙帝法紛更之盗賊半天下元帝改宣帝之政而漢始衰由此言之祖宗之法不可變也後數日吕惠卿進講因言先王之法有一年一變者正月始和布法象魏是也有五年一變者廵狩考制度是也有三十年一變者刑罰世輕世重是也有百年不變者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是也前日光言非是其意以諷朝廷且譏臣為條例司官耳上問公惠卿言何如公曰布法何名為變若四孟月朔屬民讀法為時變月變邪諸侯有變禮易樂者王廵狩則誅之王不自變也刑新國用輕典亂國用重典平國用中典是謂世輕世重非變也且治天下譬如居室弊則修之非大壞不更造也大壞而欲更造非得良匠美材不成今二者皆無有臣恐風雨之不庇也公卿侍從皆在此願陛下問之三司使掌天下財不才而黜可也不可使兩府侵其事今為制置三司條例司何也宰相以道佐人主尚安用例茍用例則胥吏足矣今為看詳中書條例司何也惠卿不能對則詆公曰光為侍從何不言言而不從何不去公作而答曰是臣之罪也上曰相與論是非爾何至是講畢賜坐戸外將出上令徙戸内左右皆避去上曰朝廷毎更一事舉朝洶洶何也公曰青苖出息平民為之尚能以蚕食下戸至饑寒流離况縣官法令之威乎惠卿曰青苖法願取則與之不願不強也公曰愚民知取債之利不知還債之害非獨縣官不強富民亦不強也臣聞作法於凉其弊猶貪作法於貪弊將若之何昔太宗平河東立和糴法時米斗十餘錢草束八錢民樂與官為市後物貴而和糴不解遂為河東世世之患臣恐異日之青苖猶河東之和糴也上曰陜西行之久矣民不以為病公曰臣陜西人也見其病不見其利朝廷初不許也而有司尚能以病民况立法許之乎上曰坐倉糴米何如坐者皆起曰不便上已罷之幸甚上曰未罷也公曰京師有七年之儲而錢常乏若坐倉錢益乏米益陳奈何惠卿曰坐倉得米百萬斛則省東南百萬之漕以其錢供京師何患無錢公曰東南錢荒而粒米狼戾今不糴米而漕錢棄其有餘取其所無農末皆病矣侍講吴申起曰光言至論也公曰此皆細事不足煩人主但當擇人而任之有功則賞有罪則罰此則陛下職也上曰然行狀
  邇英讀通鑑賈山上疏因言從諌之美拒諌之禍上曰舜堲讒說殄行若臺諌欺罔為讒安得不黜光曰進讀及之爾時事臣不敢論也及退上留光謂曰吕公著言藩鎮欲興晉陽之甲豈非讒說殄行也光曰公著平居與儕輩言猶三思而發何故上前輕發乃爾外人多疑其不然上曰此所謂静言庸違者也光曰公著誠有罪不在今日向者朝廷委公著專舉臺官公著乃盡舉條例司之人與條例司互相表裏使熾張如此乃始逼於公議復言其非此所可罪也上言安石不好官職及自奉養可謂賢者光曰安石誠賢但性不曉事而愎此其短也又不當信任吕惠卿惠卿真奸邪而為安石謀主安石為之力行故天下并指安石為奸邪也上曰今天下詾詾者孫叔敖所謂國之有是衆之所惡也光曰然陛下當審察其是非然後守之今條例司所為獨安石韓絳惠卿以為是天下皆以為非也陛下豈能獨與此三人共為天下邪遂退
  上問近相陳升之外議云何光對陛下擢用宰相臣愚何敢與上曰第言之光曰閩人狡險楚人輕易今二相皆閩人二參政皆楚人必將援引鄉黨之士充塞朝廷天下風俗何以更得淳厚上曰然今中外大臣更無可用者獨升之有才智曉民政邉事他人莫及光曰升之才智誠如聖㫖但恐不能臨大節而不可奪爾昔漢髙祖論相以為王陵少戅陳平可以輔之平智有餘然難獨任真宗用丁謂王欽若亦以馬知節參之凡才智之士必得忠直之人從旁制之此明主用人之法也上曰然升之朕固已戒之矣上又曰安石何如光曰人言安石姦邪則毁之太過但不曉事又執拗爾上曰韓琦敢當事賢於富弼但木強爾光曰琦實有忠於國家之心但好遂非此其所短也上因問至吕惠卿光曰惠卿憸巧非佳士使安石負謗中外皆惠卿所為也近日不次進用大不合衆心上曰惠卿明辨亦似美才光曰惠卿文學辨慧誠如聖㫖然用心不端陛下更徐察之江充李訓若無才何以動人主上因論臺諌天子耳目光曰臺諌天子耳目陛下當自擇人今言執政短長者皆斥逐之盡易以執政之黨臣恐聰明將有所蔽䝉也上曰諌官難得卿更為擇其人光退而舉陳薦蘇軾王元規趙彦若
  邇英進讀通鑑三葉畢上更命讀一葉半讀至蘇秦約六國從事上曰蘇秦張儀掉三寸舌乃能如是乎光曰臣所以存其事於書者欲見當時風俗專以辯說相髙人君委國而聽之此所謂利口覆邦家者也上曰卿進讀毎存規諌光曰非敢然也欲陳著述之本意耳
  吕晦叔曰昨使契丹虜中接伴問副使狄諮曰司馬中丞今為何官諮曰今為翰林兼侍讀虜曰不為中丞邪聞是人甚忠亮
  上謂晦叔曰司馬光方直其如迂闊何晦叔曰孔子上聖子路猶謂之迂孟軻大賢時人亦謂之迂闊况光豈免此名大抵慮事深逺則近於迂矣願陛下更察之並日錄
  韓琦上疏論青苗之害上感悟欲罷其法安石稱疾求去會拜公樞副公上章力辭至六七曰上誠能罷制置條例司追還提舉官不行青苗𦔳役等法雖不用臣臣受賜多矣不然終不敢受命上遣人謂公樞密兵事也官各有職不當以他事為辭公言臣未受命則猶待從也於事無不可言者安石起視事青苗法卒不罷公亦卒不受命則以書喻安石三往反開諭切至猶幸安石之聽而改也且曰巧言令色鮮矣仁夫忠信之士於公當路時雖齟齬可憎後必徐得其力謟䛕之人於今誠有順適之快一旦失勢必有賣公以自售者意謂吕惠卿對賔客輙指言之曰覆王氏者必惠卿也小人本以利合勢傾利移何所不至其後六年而惠卿叛安石由是天下服公先知
  魏公言君實初除樞副竟辭不受時公在魏聞之亟遣人賫書與潞公勉之云主上倚重之厚庶幾行道道或不行然後去之可也似不須堅譲潞公以書呈君實君實云自古被這般官爵引得壞了名節為不少矣後得寛夫書云君實作事今人所不可及須求之古人魏公語錄
  老先生嘗謂金陵曰介甫行新法乃引用一副當小人或在清要或為監司何也介甫曰方法行之初舊時人不肯向前因用一切有才力者𠉀法行已成即逐之却用老成者守之所謂智者行之仁者守之先生曰介甫誤矣君子難進易退小人反是若小人得路豈可去也必成讎敵他日將悔之介甫黙然後果有賣荆公者雖悔之無及元城語錄
  熈寧七年上以天下旱蝗詔求直言公讀詔泣下欲黙不忍乃復陳六事一青苗二免役三市易四邉事五保甲六水利此尤病民者宜先罷又以書責宰相吳充曰天子仁聖如此而公不言何也行狀
  潞公謂温公曰彦博留守北京遣人入大遼偵事囘云見虜主大宴羣臣伶人劇戯作衣冠者見物必攫取懷之有從其後以鞭扑之者曰司馬端明邪君實清名在夷狄如此公愧謝
  公嘗問康節曰光何如人曰君實脚踏實地人也公深以為知言康節又曰君實九分人也其重之如此
  公居洛嘗同范景仁登嵩頂由轘轅道至龍門涉伊水至香山憇石樓臨八節灘凡所經從多有詩什自作序曰逰山錄士大夫争傳之公不喜肩輿山中亦乘馬路險䇿杖以行故嵩山題字云登山有道徐行則不困措足於平穩之地則不跌慎之哉
  公知永興軍上章曰臣之不才最出羣臣之下先見不如吕誨公直不如范純仁程顥敢言不如蘇軾孔文仲勇决不如范鎮若臣罪與鎮同則乞依鎮例致仕若罪重於鎮或竄或誅所不敢逃帝必欲用公召知許州令過闕上殿謂監察御史程顥曰卿度光來否顥對曰陛下能用其言光必來不能用其言光必不來帝曰未論用其言如光者常在左右自可無過公果辭召命帝嘗謂左丞蒲宗孟曰如光未論别事只辭樞密一節朕自即位以來惟見此一人帝之眷禮於公如此不衰特公以新法不罷義不可起元豐官制成帝曰官制將行欲取新舊人兩用之又曰御史大夫非光不可蔡確進曰國是方定願少俟之王珪亦𦔳其說至元豐七年秋資治通鑑成進御時拜公資政殿學士賜帶如二府品數者修書官亦遷秩召范祖禹及公子康為館職時帝初感疾既安語宰輔曰來春建儲以司馬光吕公著為師保神宗知公之深如此並聞見錄
  神宗崩公赴闕庭衛士見公入皆以手遮額曰此司馬相公也民遮道呼曰公無歸洛留相天子活百姓所在數千人聚觀之公懼㑹放辭謝遂徑歸洛太皇太后聞之詰問主者遣使勞公問所當先者公言近嵗士大夫以言為諱閭閻愁苦於下而上不之知明主憂勤於上而下無所訴其罪在羣臣而愚民無知歸怨先帝宜下詔首開言路從之下詔榜朝堂而當時有不欲者於詔語中設六事以禁切言者曰若隂有所懷犯非其分或扇摇機事之重或迎合巳行之令上以觀望朝廷之意以僥倖希進下以眩惑流俗之情以干取虚譽若此者必罰無赦太皇太后封詔草以問公公曰此非求諌乃拒諌也人臣惟不言言則入六事矣時有應詔言事而坐越職贖銅者公具論其情且請改賜詔書行之天下從之於是四方吏民言新法不便者數千人公方草具所當行者而太后已有㫖散遣修京城邏卒罷减皇城内覘者止御前工作出近侍之無狀者三千餘人戒飭中外無敢苛刻暴歛廢導洛司物貨場及民間戸馬寛保馬限皆從中出大臣不與公上疏謝當今急務陛下已畧行之矣小臣稽慢罪當萬死行狀
  拜門下侍郎元豐之末天下多故二聖嗣位民日夜引領以觀新政而進說者以為三年無改於父之道欲稍損其重者毛舉數事以塞人言公慨然争之曰先帝之法其善者雖百世不變可也若安石惠卿等所建為天下害非先帝本意者改之當如捄焚拯溺猶恐不及况太皇太后以母改子非子改父衆議乃定遂罷保甲團教依義勇法嵗一閱保馬法不復買見在者還監牧給諸軍廢市易法所儲物皆鬻之不取息而民所欠錢皆除其息京東鑄鐵錢河北江西福建湖南鹽及福建茶法皆復其舊獨川陜茶以邉用未罷遣使相視去其甚者戸部左右曹錢穀皆領之尚書凡昔之三司使事有散𨽻五曹及寺監者皆歸戸部使尚書周知其數量入以為出元祐元年正月公始得疾詔公與尚書左丞吕公著朝㑹與執政異班再拜而已免舞蹈公疾益甚歎曰四患未除吾死不瞑目矣乃上疏論免役五害乞直降勅罷之率用熈寧以前法有未便州縣監司節級以聞為一路一州一縣法詔即日行之又論西戎大畧以和戎為便用兵為失時異議甚衆獨文彦博議與公合衆不能奪遂詔諸將皆𨽻州縣軍政委守令通决之
  公奏以文學德行吏事武畧等為十科以求天下遺材命文臣升朝以上嵗舉經明行脩一人如進士髙選皆從之行狀
  元祐初温公輔政是嵗天下斷死刑千人其後二吕繼之嵗嘗數倍此豈智力所能勝邪談叢
  公既改新法或謂公曰元豐舊臣如章惇吕惠卿輩皆小人他日有以父子之義間上則朋黨之禍作矣不可不懼公正色曰天若祚宋必無此事遂改之不疑聞見錄
  公好學如飢渇之嗜飲食於財利紛華如惡惡臭誠心自然天下信之退居於洛往來陜洛間皆化其德師其學法其儉有不善曰君實得無知之乎博學無不通音樂律厯天文書數皆極其妙晚節尤好禮為冠婚䘮祭法適古今之宜不喜釋老曰其微言不能出吾書其誕吾不信不事生産買第洛中僅庇風雨有田三頃躬親庶務不舍晝夜行狀
  公與其兄伯康友愛尤篤伯康年將八十公奉之如嚴父保之如嬰兒毎食少頃則問曰得無飢乎天少冷則拊其背曰衣得無薄乎范大史集
  晁無咎言温公有言吾無過人者但平生所為未嘗有不可對人言者耳東坡集
  公初患厯代史繁重學者不能綜况於人主遂約戰國至秦二世如左氏體為通志八巻以進英宗恱之命公讀其書置局秘閣以其素所賢者劉攽劉恕范祖禹為屬官神宗尤重其書以為賢於荀恱親為製序賜名資治通鑑詔邇英讀其書賜潁邸舊書二千四百二巻書成拜資政殿學士仍賜金帛行狀
  遼人夏人遣使入朝與吾使至彼中者彼必問公起居及為相遼人敕其邉吏曰中國相司馬矣慎毋生事開邉隙神道碑
  先生毎與君實說話不曾放過如范堯夫十件事只争得三四件便已先生曰君實只為能受盡人言儘人忤逆更不怒便是好處程氏遺書
  蘇内翰軾作公神道碑銘曰於皇上帝子惠我民孰堪顧天惟聖與仁聖子受命如堯之初神母詔之匪亟匪徐聖神無心孰左右之民自擇相我興授之其相維何太師温公公來自西一馬二童萬人環之如渇赴泉孰不見公莫如我先二聖忘巳惟公是式公亦無我惟民是度民曰樂哉既相司馬爾賈於途我耕於野士曰時哉既用君實我後子先時不可失公如麟鳳不鷙不摶羽毛畢朝雄狡率服為政一年疾病半之功則多矣百年之思知公於異識公於微匪公之思神考是懷天子萬年四夷來同薦於清廟神考之功
  司馬康
  字公休文正公之子舉明經中第事神宗哲宗位至司諫贈右諫議大夫
  君性端謹性至孝居毋憂勺飲不入口者三日杖而後能起見者哀之文正居洛十五年往來陜洛間士之從學於公者退與君語未嘗不有得塗之人見其容止雖不識皆知其司馬公之子也公薨執䘮如夫人哀毁有加焉治䘮皆用禮經家法不為世俗事得遺恩悉以與族人范太史撰墓誌
  君為講官嘗上疏厯陳前世治少而亂多祖宗創業之艱難積累之勤勞以勸上及時向學守天下大器又勸太后毎於禁中訓導其言切至又言孟子為書最醇正陳王道尤所宜觀覧上曰方讀孟子尋詔講筵官編脩孟子節解為十四巻以進君已病矣猶自力解孟子二巻㑹除諌議未受條具諸所當言以待曰得一對極言而死無所恨矣疾病召醫於兖鄉民聞之詣醫告曰百姓受司馬公恩深今其子病願速往來告者日夕不絶醫遂行至則疾不可為也没二聖嗟悼不已所以優䘏賻贈之甚厚墓誌






  宋名臣言行錄後集巻七



  欽定四庫全書
  宋名臣言行錄後集巻八
  宋 朱子 纂集
  吕公著 申國正獻公
  字晦叔文靖之子以恩補官中進士第相哲宗贈太師
  歐陽修為翰林薦公文學行誼宜在左右稱公清静寡慾有古君子之風及脩使北中動問中國徳行文章之士脩以公及王荆公對家傳
  歐公嘗患士大夫少髙退之節乃薦公及張唐公王荆公韓持國欲以激厲風俗又薦荆公與公作諌官家塾記
  公侍經筵時仁宗春秋髙公於經傳同異訓詁得失皆粗陳其略至於治亂安危之要聞之足以戒者乃為上反覆申陳之仁宗嘗詔講官凡經傳所載逆亂事皆直言毋諱公因進講言弑逆之事臣子所不忍言而仲尼書之春秋者所以深戒後世人君欲其防㣲杜漸居安慮危使君臣父子之道素明長㓜嫡庶之分早定則亂臣賊子無所萌其姦心故易曰履霜堅氷至由辯之不早辯也
  公毎進講多傳經義以進規會講論語至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公言在下而不見知於上者多矣然在上者亦有未見知於下者也故古之人君政令有所未孚人心或有未服則反身修徳而不以愠怒加之如舜之誕敷文德文王之皇自敬德是也上知公意深切毎改容鞠躬如在車之式並家傳
  公於講讀尤精語約義明可為當世之冠與司馬光同侍經筵光退語人曰毎聞晦叔講便覺已語煩吕汲公撰神道碑
  自仁宗末率以二月開經筵至重午罷八月復開至冬至罷是嵗詔以九月五日開至重陽罷公奏願陛下日御邇英以循先帝故事詔即從之後講論語將畢公以尚書備二帝三王之道尤切於治術乞𠉀進講論語畢日進講尚書從之
  英宗自太廟赴南郊問今之郊與古之郊何如對曰古之郊貴誠尚質今之郊盛儀衛事物采而已
  神宗自在藩邸即熟聞公與司馬光名及即位首召二人為學士朝論翕然稱得人
  神宗初御經筵公進講尚書至天乃錫王勇智上曰何以獨言勇智公曰仲虺方稱成湯能伐夏救民故以勇智言之然聖人之德當如易所謂聦明睿智神武而不殺者然後可以盡善時上方富於春秋故公以好勇黷武為戒並家傳
  夏秋淫雨京師地震公言君人者去偏聽獨任之弊而不主先入之語則不為邪說所亂顔淵問為邦孔子以逺佞人為戒盖佞人惟恐不合於君則其勢易親正人惟恐不合於義則其勢易疏惟先格王正厥事盖未有事正而世不治者惟陛下勉行而勉終之
  拜御史中丞入對上語及西陲事公退而奏曰惟當修嚴武備來則應之以逸待勞若臨遣大臣張皇武事或議深入或求竒功皆非國家至計後公去位朝廷遣大臣臨邉已而西征無功士卒内潰皆如公所料
  公知貢舉在貢院密上奏曰天子臨軒䇿士而用詩賦非舉賢求治之意且近世有司考校已專用䇿論今來殿試欲乞出自宸衷惟以詔䇿咨訪治道是嵗上臨軒遂以䇿試進士家傳
  介甫與晦叔素親患臺諌多横議故用晦叔為中丞既而天下皆患條例司為民害晦叔乃復言條例不便介甫以晦叔叛已怨之尤深已而上語執政吕公著嘗言韓琦將興晉陽之甲以除君側之惡介甫因用為晦叔罪除知頴州温公日錄
  王荆公與吕申公素相厚嘗曰吕十六不作相天下不太平及薦申公為中丞其辭以謂有八元八凱之賢未半年所論不同復謂有驩兠共工之姦荆公之喜怒如此蓋孫覺莘老嘗為上言今藩鎮大臣如此論列而遭挫折若唐末五代之際必有興晉陽之甲以除君側之惡者矣上已忘其人但記美鬚誤以為申公也見聞錄
  彗星見詔求直言公疏曰陛下有欲治之心而無致治之實者何哉此任事之人負陛下也何以言之士之邪正賢不肖盖素定也今則不然前日舉之以為天下之至賢後日逐之以為天下之至不肖其於人材既反覆而不常則於政事亦乖戾而不審矣陛下獨不察之乎神道碑
  公居洛一日對康節長嘆曰民不堪命矣康節曰介甫者逺人公與君實引薦至此尚何言公作曰公著之罪也聞見錄
  邇英進讀上留公論治道遂及釋老虚寂之㫖公問曰堯舜知此道乎上曰堯舜豈不知公曰堯舜雖知此而常以知人安民為志
  初公自河陽入覲都人環觀相謂曰此公還朝百姓之幸也至是士民相慶既受命出殿門武夫衛卒皆歡抃咨歎慈聖光獻太后聞公進尤喜曰積德之門也温公在洛聞公登樞以書遺都下友人曰晦叔進用天下皆喜以為治表聞其尤力辭光不敢致書君宜勸之早就職
  公既就職因奏自熈寧以來朝廷論議不同端人良士例為小人所沮格指為沮壞法度之人不可復用此非國家之利願陛下省察上曰當以次收用之
  上初即位韓絳即議復肉刑至是復詔執政議公以為後世禮教未備而刑獄繁肉辟不可復將有踊貴屨賤之議吴充議復置圜土衆以為難行王珪欲取開封死罪囚試以劓刖公曰刖而不死則肉刑遂行矣議竟寢
  上以慈聖既升祔大推恩於曹氏凡進官被賞者二百餘人公因言自古亡國亂家不過親小人任宦官通女謁寵外戚數事而已上深以為然
  諜告夏幽其主秉常上對二府議大舉兵伐之公曰如諜者所告則夏人誠有罪然陛下未審以何人為元帥未得其人則不如不舉五年四月公以西師無功奏曰外議皆謂王中正宜正典刑翌日公上奏乞解樞務章繼上面請尤切乃除資政殿學士定州路安撫使及永樂城䧟奏至上開天章閣對輔臣曰邉民疲弊若此獨吕公著為朕言之他人未嘗及也
  公至定州謝表曰進不敢希功而生事退不敢弛備以曠官人人傳誦以為摭實是時朝廷方經武事增修邉備趨時者争獻北伐之䇿公至定武即為上言中國與契丹通好久邉境晏然無事塞上屯軍素有節制惟宜静以鎮之保甲法新行被邉皆設教場日鳴金鼓課人誦戰法聲達於虜虜檄邉郡以為生事違誓約上委公處其事公即上奏以為遣邉人習戰法於境上非管子寓令之意也請一切罷去不聽並家傳
  哲宗即位公為邇英侍讀始至上言曰人君即位之始當正始以正天下修徳以安百姓修徳之要莫先於學學有緝熈於光明日新又新以至於大治者學之力也臣待罪講讀謹條上十議以禆聦明一曰畏天二曰愛民三曰修身四曰講學五曰任賢六曰納諌七曰薄歛八曰去奢九曰省刑十曰無逸居月餘除執政遂倚以為相其論薄歛之畧曰昔鹿臺之財鉅橋之粟啇紂聚之以喪國武王散之以得民由是觀之人主當務仁義而已何必曰利家塾記
  為君之道幾無出此十篇可為人君座右銘下蔡語錄
  官制三省並建而中書獨為取㫖之地門下尚書奉行而已公曰三省均輔臣也正如同舟共濟當一心並力以修政事乞事干三省者自今執政同進呈取㫖而各行之遂定為令
  初執政三五日一集都堂長官專决同列多不與議及公秉政非有故日聚都堂遂為故事
  公始與司馬光輔政於是共推本先帝之意盖欲鞭笞四夷以疆中國阜蕃邦財以佐其費有司奉行失其本㫖先帝固嘗患之矣故欲更而未暇與已更而未定其詔墨記言具在而可考者有若干事若詰青苗之害則曰常平泉穀以禦水旱而貪散以求利至十之七八國失拯捄之備而民之責償被笞箠者衆責興利之弊則曰大傷鄙細有損國體戒用兵之失則曰南安西師兵夫死傷者皆不下二十萬有司失一死罪其責不輕今無罪置數十萬人於死地朝廷不得不任其咎救官制之滯則曰更新官制以覈正吏治至今頒行無緒有以啓寵四方貽譏後世於是二公與同志者建請以常平舊法改青苖以嘉祐差役參改募役罷保馬以復監牧損保甲教選以便農作除市易之令寛茶鹽之禁賜邉砦贖亡民和西戎於是民讙呼鼔舞以為便並神道碑
  温公病中與公簡曰晦叔自結髮志學仕而行之端方忠厚天下仰服埀老乃得秉政平生所藴不施於今日將何俟乎比日以來物論頗譏晦叔慎黙太過若此際復不廷争事蹉跌則入彼朋矣光自病以來悉以身付醫家事付康惟國事未有所屬今日屬於晦叔矣
  公上奏曰自古治戎之䇿雖三代之盛亦不過來則禦之去則備之為備之道莫先於積穀
  初温公議凡役人皆不許雇人以代然東南及西蜀諸路民有髙貲或子弟業儒皆當為弓手執賤役既不許募代甚苦之公聞其弊即令一切聽雇募民情大恱
  上以邇英講讀論語畢賜執政講讀官左右史御筵於資善堂内出御書唐人詩分賜在坐翌日公上奏曰臣伏念陛下睿哲之性出於天縱而復内禀慈訓日新典學誠以堯舜三代為法則四海不勞而治將來論語終帙進講尚書二書皆聖人之格言為君之要道臣輙於其中及孝經内節要語共一百叚進呈聖人之言本無可去取臣今惟取明白切於治道者庶便於省覽或逰意筆硯之間以備揮染亦日就月將之一𦔳也居數日太皇太后宣諭曰吕相所進要語已令皇帝即依所奏毎日書冩看覽甚有益於學問與冩詩篇不同也
  郎官何洵直失本部印公曰洵直誠有罪然重譴之則自今猾吏皆有以制主司矣乃薄其罪
  公在仁宗朝嘗請進士先䇿論神宗初又獻議以經術取士及知熈寧三年貢舉遂密啓臨軒專用䇿試未幾公以言青苖等事得罪去王安石專政乃盡罷詩賦一用經義獨以春秋為破缺不可讀廢其學學者不得以應試安石又與其子雱其徒吕惠卿升卿撰定詩書周禮義模印頒天下凡士子應試者自一語以上非新義不得用於是學者不復思索經意亦不復誦正經惟誦安石惠卿書精熟者輙得上第有司發䇿問必先稱頌時政對者因大為䛕辭以應之又多以佛書證六經至全用天竺語以相髙晚向字學復以字書去取天下士於是學者不復解經而專解字往往辨析字畫說一字至數百言去經意益逺由是中外議者皆咎經義而思詩賦矣元祐初議者争言科舉之弊請復舊制公曰先帝更新法度如造士以經術是為近古且仲尼六經何負於後世特安石課試之法為繆耳安石解經亦未必不善惟其欲人同已為大繆耳温公亦以為詩賦不可復然論者習見經義之弊忿懣不可遏乃定制進士初場試經義次賦詩論䇿對經義者許引用古今諸儒之說及已見又詔立春秋科太學置春秋博士二貟禁有司不得於莊老書出題程文不得雜用申韓刑名之學及釋氏書仍罷試律義至是將廷試執政又以熈寧復䇿之初進士葉祖洽譏議祖宗自是對䇿者皆訕前朝以阿當世因以為䇿問可廢當復詩賦論題公曰天子臨軒發䇿延四方貢士詢以治道豈非近古良法邪至於對者是非邪正則在考官去取耳乃仍舊試䇿其後論科舉者亦未息以至公薨而詩賦益隆期盡廢經義而後已非公意也
  公晚多讀釋氏書益究禪理温公博學有志行而獨不喜佛公毎勸其留意且曰所謂佛學者直貴其心術簡要爾非必事事服習為方外人也並家傳
  公居家夏不排窻不揮扇冬不附火一日盛夏楊大夫瓌寳字器之將赴鎮戎軍倅來辭器之乃吕氏甥公於西牕下烈日中公裳對飲二盃器之汗流浹背公凝然不動雜志
  公平生未嘗行草書尤不喜人博曰勝則傷仁負則傷儉家塾記下仝
  公平生未嘗較曲直聞謗未嘗辨少時書於座右曰不善加已直為受之盖其初自懲艾也如此至和中手書東漢延篤與李文德書於座右又書古人詩好衣不近節士體梁穀似怕腹中書於屏風
  吕晦叔真大臣其言簡而意足孫莘老嘗言裕陵好問且曰好問則裕晦叔曰好問而裕不若聽徳而聰人有非劉向強聒而不舍者晦叔曰劉向貴戚之卿此語可謂忠厚然向之眷眷於漢室而不忍去則是也至於上變論事亦可謂不知命矣龜山語錄
  宋興以来大臣以三公平章軍國者四人而公父子居其二時論榮之
  吕希哲
  字原明正獻公之長子以恩補官充崇政殿說書
  正獻公教公事事循規矩甫十嵗祁寒暑雨侍立終日不命之坐不敢坐也日必冠帶以見長者平居雖天甚熱在父母長者之側不得去巾襪縛袴衣服唯謹行歩出入無得入茶肆酒肆市井里巷之語鄭衛之音未嘗一經於耳不正之書非禮之色未嘗一接於目公嘗言人生内無賢父兄外無嚴師友而能有成者少矣家傳
  公從王安石學安石以為凡士未官而事科舉者為貧也有官矣而復事科舉是僥倖富貴利達而巳學者不由也公聞之⿺辶䖏棄科舉一意古學始與程先生頤俱事胡先生瑗公少程一二嵗察其學問淵源非他人比首以師禮事之而明道程顥横渠張載孫公覺李公常皆與公遊由是知見日益廣大然公亦未嘗專主一說不私一門務畧去枝葉一意涵養直截勁㨗以造聖人專慕曾子之學盡力乎其内者其讀經書平直簡要不為辭說以知言為先自得為本躬行為實不尚虚言不為異行
  正獻公嘗語張耒曰此子不欺闇室守官京師不謁臺諌官遇遷轉即一見執政過此不見也
  正獻公廣用當世賢士人之有一善無不用也嘗以數幅紙書當世名士姓名既而失之後復見此紙則所書人悉用之矣正獻公嘗親書遺公曰當世善士無不用者獨爾以吾故不得用亦命也
  公為說書凡二年日夕勸導人主以脩身為本脩身以正心為主心正意誠天下自化不假他術身不能脩雖左右之人且不能喻况天下乎
  公既除諌官累辭未獲蘇子瞻在邇英戲謂公曰法筵龍象當觀第一義公笑而不答退謂范淳甫曰若辭不獲命必以楊畏為首時畏方在言路以險詐自任頗為子瞻所厚公故及之並家傳
  公為郡處令公帑多畜鰒魚諸乾物及筍乾蕈乾以待賔客以减雞鴨等生命也雜錄
  公晚居宿州真揚間十餘年衣食不給有至絶糧數日者公處之晏然静坐一室家事一切不問不以毫髮事託州縣其在和州嘗作詩云除却借書沽酒外更無一事擾公私閑居日讀易一爻遍考古今諸儒之說黙坐沉思隨事解釋夜則與子孫評論商確得失久之方罷家傳
  仙源嘗言與侍講為夫婦相處六十年未嘗一日有面赤自少至老雖衽席之上未嘗戯笑雜志
  公與諸人云自少官守處未嘗干人舉薦以為後生之戒仲父舜從守官㑹稽人或譏其不求知者仲父對詞甚好云勤於職事其他不敢不慎乃所以求知也童䝉訓
  公為人處事皆有長久之計求方便之道只如病中風人口不能言手不能書而養疾者乃問所欲病者既不能答適足增苦故公嘗教人毎事作一牌子如飲食衣裳寒熱之類及常所服藥如理中元之類常所作事如梳頭洗面之類及作人親筆書病者取牌子以示人則可减太半之苦凡公為人處事毎如是也童䝉訓



  宋名臣言行錄後集巻八
<史部,傳記類,總錄之屬,宋名臣言行錄>



  欽定四庫全書
  宋名臣言行錄後集巻九
  宋 朱子 纂集
  曾鞏
  字子固建昌軍人中進士第事英宗神宗官至中書舍人
  通判越州嵗饑度常平不足以賑給而田居野處之人不能皆至城郭至者羣聚有疾厲之虞前期喻屬縣召富人使自實粟數摠得十五萬石視常平價稍増以予民民得從便受粟不出田里而食有餘粟價為平
  為州務去民疾苦急姦強而寛貧弱曰為人害者不去則吾民不寧是時州縣未屬民為保伍公獨行之部中使譏察居人行旅出入經宿皆有籍記有盗則鳴鼓相援又設方畧明賞搆急追捕且開人自言故盗發輙得
  公所至出教事應下縣責其屬度緩急與之期期未盡不復移書督促期盡不報按其罪期與事不相當聽縣自言别與之期而按與期者即有所追逮州不遣人至縣縣毋遣人呼其門縣初未甚聽公小則罰典吏大則并劾縣官於是莫敢慢事皆先期而集民不知擾所省文移數十倍
  天子察公賢欲用公一日内出手詔中書門下曰曾鞏以史學稱宜典五朝史事遂以公為脩撰近世脩國史必衆選文學之士以大臣監緫未有以五朝大典獨付一人如公者公夙夜討論未及屬槀㑹正官名擢中書舍人不俟入謝諭使就職時自三省至百執事選授一新除吏日至數十人人舉其職事以戒辭約義盡論者謂有三代之風上亦數稱其典雅並弟文昭公撰行述
  初為太平州司戸守張伯玊前輩人也歐陽荆公諸名士共稱子固文章伯玊殊不顧間語子固吾方作六經閣其為之記子固凡謄藁六七終不當伯玉之意則謂子固曰吾自為之其書於紙曰六經閣者諸子百家皆在焉不書尊經也云云子固始大畏服益自勵於學矣聞見錄
  初見神宗上問曰卿與王安石布衣之舊安石何如對曰安石文學行義不减揚雄然吝所以不及古人曰安石輕富貴非吝也對曰非此之謂安石勇於有為吝於改過上頷之談叢
  子固罷檢討以錢醇老代之元素曰曾公亮知山隂賤市民田數十頃為人所訟曾易占時在越幕說守倅曰曾宰髙科他日將貴顯用兹事敗之可惜父㑹為明守衰老宜與謀俾代其子任咎守倅從之會由是坐贓追停曾公猶以私坐監當深德易占後易占以信州縣宰坐𧷢英州編管亡匿於曾公别墅㑹赦自出子固訟寃再劾復往英州因死焉子固時不奔䘮為鄉議所貶介甫為作辨曾子以解之子固及第鄉人作感聖恩道場以為去害也子固好依漕勢以陵州依州以陵縣依縣以陵民温公日錄按公父死南都杜祁公為治其䘮時惟公在側今文集有謝杜公書可見又荆公撰墓誌亦云至南京病卒此言不奔䘮者温公傳聞之誤也
  中書舍人王震序公之文曰先生以文章名天下久矣異時齒髮壯志氣銳其文章之標鷙奔放雄渾瓌偉若三軍之朝氣猛獸之抉怒江湖之波濤烟雲之姿狀一何竒也方是時先生自負要似劉向不知韓愈為何如爾中間從外徙世頗謂偃蹇不偶一時後生輩蜂出先生泊如也晚還朝廷天下望用其學而屬新官制遂掌書命於是更置百官舊舍人無在者已試即入院方除目填委占紙肆書初若不經意午漏盡授草院吏上馬去凡除郎御史數十人所以本法意原職守而為之訓敕者人人不同咸有新趣而衍裕雅重自成一家余其時為尚書郎掌付制吏部一日得盡觀始知先生之學雖老不衰而大手筆自有人也嗚乎先生用未極其學已矣要之名與天壤相弊不可誣也
  曾肇 文昭公
  字子開鞏之季弟中進士第事神宗哲宗徽宗官至翰林學士
  諌官王覿言執政忤㫖落職知潤州公封還詞頭言覿之一身出入内外不足為重輕而陛下寄腹心於大臣寄耳目於臺諌二者相須不可闕一今覿一言論及執政即日去之是何異愛腹心而塗耳目豈不殆哉上悟加覿直龍圖閣楊文靖公撰行狀
  哲宗既親政追用舊臣盡復熈豐之法數稱公議禮有守及公入對不及埀簾事所陳皆國家大體以謂人主雖有自然之聖質必頼左右前後皆得其人以為立政之本宜於此時慎選忠信端良博古多聞之士置諸左右以參諷議以備顧問與夫深處法宫之中親近𥊍御之徒其損益相去萬萬矣忤貴近意故不得留除知徐州
  上皇即位欽聖太后權同聽斷一日二府奏事簾中宣諭曰神宗在宫中嘗稱曽肇可用召還除中書舍人即日請對言治道在廣言路而已㑹日食四月朔故事當降詔求直言特命公草詔因具著所以言於上者敷告中外於是投匭者日以千數故上得盡聞天下事
  公嘗奏言近世帝王善為治者莫如唐太宗善言治者莫如唐陸䞇太宗貞觀之治論者謂庶幾成康史官掇其大者别為一書謂之貞觀政要陸䞇事唐徳宗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要其歸必本於帝王之道必稽於六藝之文此二書雖一代之文章實百王之龜鑑願陛下取此二書置之座右留神省覧發言行事以此為凖庶幾聖德有補萬一
  公在邇英讀史記至堯崩三年之䘮畢因言堯舜同出黄帝舜且為堯䘮三年者舜嘗臣堯故也侍讀温益進言曰史記世次不足信若堯舜同出則舜娶堯女為娶從祖姑公以史記世次禮記祭法大傳之說質於上前益語塞
  時有陳大中至正之論者以元祐紹聖均為有失魯公稱上命命公推此意為詔諭天下公見上言陛下欲建皇極以消弭朋黨須先分君子小人賞善罰惡不可偏廢開說甚至已而詔自中出上命魯公相公適視草禁中因舉數事為戒所謂休息百姓總核庶工甄叙材良敦奬正直澄清風俗振肅紀綱退與魯公言未嘗不丁寧反覆以此也本朝學士弟草兄制惟韓氏與公無他比也士論榮之
  元祐士大夫再被降黜公義不獨全請與俱貶言者繼之落職知和州並行述
  蘇軾 文忠公
  字子瞻老蘇之長子中進士第再中制科優等事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官至禮部尚書兼端明殿翰林侍讀二學士
  公生十年而先君宦學四方太夫人親授以書聞古今成敗輙能語其要太夫人嘗讀東漢史至范滂傳慨然太息公侍側曰某若為滂夫人亦許之否乎太夫人曰汝能為滂吾顧不能為滂母耶弟黄門公撰墓誌
  嘉祐二年歐文忠公考試禮部進士疾時文之詭異思有以救之梅聖俞時與其事得公論刑賞以示歐公歐公驚喜以為異人欲以冠多士疑曽子固所為子固歐公門下士也乃寘公第二復以春秋對義居第一以書謝諸公歐公見之以書語聖俞曰老夫當避此人放出一頭地士聞始譁不厭久乃信服仝上
  公言頃試制科中程後英宗即欲便授知制誥相國韓公曰軾之材逺大之器也他日自當為天下用要在朝廷培養之使天下之士莫不畏慕降伏皆欲朝廷進用之然後取而用之則人人無復異辭矣今驟用之則士未必以為然適足以累之也乃授直史館公聞之曰韓公可謂愛人以德矣李廌談記
  王介甫用事多所建立公與介甫議論素異既還朝寘之官告院四年介甫欲更變科舉上疑焉使兩制三館議之公議上即日召見問何以助朕公辭避久之乃曰臣竊意陛下求治太急聽言太廣進人太銳願陛下安静以待事來然後應之上竦然曰卿言朕當詳思之介甫之黨皆不恱命攝開封推官意以多事困之公决斷精敏聲聞益逺㑹上元有㫖市浙燈公密疏舊例無有不宜以玩好示人即有㫖罷殿前初䇿進士舉子希合争言祖宗法制非是公為考官退擬答以進深中其病自是論事愈力介甫愈恨墓誌
  謝景温言范鎮舉蘇軾為諌官軾向丁憂多占舟船販私鹽蘇木及服闋入京多占兵士介甫初為政毎贊上以獨斷上專信任之軾為開封府試官䇿問進士以晉武平吴以獨斷而克苻堅伐晉以獨斷而亡齊桓專任管仲而覇燕噲專任子之而敗事同而功異何也介甫見之不恱軾弟轍辭條例司言青苗不便介甫尤怒乃定制䇿登科者不復試館職以軾轍兄弟故也軾有表弟與軾不叶介甫召之問軾過失其人言向丁憂販私鹽蘇木等事介甫雖衘之未有以發軾又數上章言時政得失擬進士䇿皆譏刺介甫及詔兩制舉諌官衆論以為當今宜為諌官者無若傅堯俞蘇軾故舉堯俞者六七人而景仁舉軾景温恐軾為諌官攻介甫之短故力排之介甫下淮南江南東西荆湖北夔州成都六路轉運司體量其狀盖軾眉州人其入京也適本州迎新守軾因帶以來耳温公日錄
  通判杭州時髙麗入貢使者發幣於官吏書稱甲子公却之曰髙麗於本朝稱臣而不禀正朔吾安敢受使者亟易書稱熈寧然後受之時以為得體
  徙知湖州以表謝上言事者摘其語以為謗遣官逮赴御史獄初公既補外見事有不便於民者不敢言亦不敢黙視也縁詩人之義託事以諷庶幾有補於國言者從而媒糵之欲必置之死上憐之以黄州團練副使安置公幅巾芒屨與田父野老相從溪谷之間築室於東坡自號東坡居士墓誌
  為文要有温柔敦厚之氣對人主語言及章疏文字温柔敦厚尤不可無如子瞻詩多所譏玩殊無惻怛愛君之意荆公在朝論事多不循理惟是争氣而巳何以事君君子之所養要令暴慢邪僻之氣不設於身體 又曰凡詩必使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此所以尚譎諌也如東坡詩則言之安得無罪而聞之豈足以戒乎龜山語錄
  東坡下御史獄張安道致仕在南京上書救之欲附南京逓府官不敢受乃令其子恕持至登聞鼓院投進恕徘徊不敢投久之東坡出獄其後東坡見其副本因吐舌色動久之人問其故東坡不答其後子由亦見之云宜吾兄之吐舌也此事正得張恕力或問其故子由曰獨不見鄭昌之救蓋寛饒乎其疏有云上無許史之屬下無金張之託此語正是激宣帝之怒爾且寛饒正以犯許史輩有此禍今乃再訐之是益其怒也且東坡何罪獨以名太髙與朝廷争勝耳今安道之疏乃云其實天下之奇材也獨不激人主怒乎僕曰然則是時救東坡者宜為何說先生曰但言本朝未嘗殺士大夫今乃方開端則是殺士大夫自陛下始而後世子孫因而殺賢士大夫必援陛下以為例神宗好名而畏義疑可以此止之元城語錄
  介甫與子瞻初無隙惠卿忌子瞻才髙輙間之中丞李定亦介甫客也不服母䘮子瞻以為不孝作詩詆之定以為恨劾子瞻作詩謗訕遂下御史獄謫居黄州後移汝州過金陵見介甫甚款子瞻曰軾欲有言於公介甫色動意子瞻辨前日事也公曰所言者天下事也介甫色定曰姑言之公曰大兵大獄漢唐滅亡之兆祖宗以仁厚治天下正欲革此今西方用兵連年不解東南數起大獄公獨無一言以救之乎介甫舉手兩指示子瞻曰二事皆惠卿啓之安石在外安敢言子瞻曰固也然在朝則言在外則不言事君之常禮耳上所以待公者非常禮公所以事上者豈可以常禮乎介甫厲聲曰安石須說又曰出在安石口入在子瞻耳盖介甫嘗為惠卿發其無使上知私書尚畏惠卿恐子瞻泄其言也介甫又語子瞻曰人須是知行一不義殺一不辜得天下弗為乃可公戲曰今之君子争减半年磨勘雖殺人亦為之介甫笑而不言聞見錄
  温公議改免役為差役差役行於祖宗之世法乆多弊編户充役不習官府又虐使之多以破産而狹鄉之民或有不得休息者先帝知其然故為免役使民以户髙下出錢而無執役之苦行法者不循上意於雇役實費之外取錢過多民遂以病若量出為入毋多取於民則足矣温公知免役之害而不知其利欲一切以差役代之方差官置局公亦與其選獨以實告而君實不恱嘗見之政事堂條陳不可温公忿然公曰昔韓公刺陜西義勇公為諌官争之甚力韓公不樂公亦不顧軾昔聞公道其詳豈今日作相不許軾盡言耶温公笑而止
  為侍讀進讀至治亂盛衰邪正得失之際未嘗不反覆開導覬上有所覺悟上雖恭黙不言聞公所論說輙肯首善之嘗侍上讀祖宗寳訓因及時事公厯言今賞罰不明善惡無所勸沮又夏人寇鎮戎殺掠幾萬人帥臣掩蔽不以聞朝廷亦不問事毎如此恐成衰亂之漸
  杭本江海之地水泉鹹苦唐刺史李泌始引西湖水作六井民足於水及白居易復浚西湖淤水入運河自河入田所溉至千頃然湖水多葑久廢開治至是積二十五萬餘丈而水無幾矣運河失湖水之利取給於江潮潮濁多淤河行闤闠中三年一淘為市井大患而六井亦幾廢公始至浚二河以茅山一河受江潮以鹽橋一河受湖水復造堰閘以為湖水畜洩之限然後潮不入市且以餘力復完六井又取葑田積湖中為長堤以通南北募人種菱湖中而收其利以備修湖杭人名其堤曰蘇公堤云
  頴有宿賊尹遇等數人羣黨驚刼殺變主及捕盗吏兵者非一朝廷以名捕不獲被殺者噤不敢言公召汝隂尉李直方謂之曰君能擒此當力言於朝乞行優賞不獲亦以不職奏免君矣直方退緝知羣盗所在分命弓手往捕其黨而躬往捕遇直方有母年九十母子泣别而行手㦸刺而獲之然小不應格推賞不及公為言於朝請以巳之年勞改朝散郎階為直方賞朝廷不從其後吏部以公當遷以符㑹公考公自謂已許直方卒不報
  元祐七年上祀南郊公以兵部尚書為鹵簿使上因太廟宿齋行禮畢特至青城儀衛甚肅五使乘車至景靈宫東櫺星門外忽有赭盖犢車青盖犢車百餘輛衝突而來東坡呼御營廵檢使立於車前曰西來誰何敢爾亂行曰皇后并某國太夫人國婆婆國婆婆乃上之乳母某國大長公主也東坡曰可以狀來比至青城諭儀仗使御史中丞李端伯之純曰中丞職當肅政不可不聞李以中宫不敢言東坡曰軾當自奏即於青城上疏劾之明日中使傳命申敕有司嚴整仗衛談記
  公謫惠州獨以少子過自隨瘴癘所侵蠻蜒所侮胷中泊然無所芥蔕人無賢愚皆得其驩心疾苦者畀之藥殞斃者納之竁又率衆為大橋以濟病涉者惠人愛敬之後三年大臣以流竄者為未足也四年復以瓊州别駕安置昌化昌化非人所居食飲不具藥石無有所僦官屋以庇風雨有司猶謂不可則買地築室昌化士人畚土運甓以助之為屋三間人不堪其憂公食芋飲水著書以為樂時從其父老遊亦無間也墓誌
  蘇轍
  字子由老蘇次子舉進士復中制科事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官至門下侍郎
  轍年十九舉進士釋褐二十三舉直言仁宗親䇿之於廷時上春秋髙始倦於勤轍因所問極言得失䇿入轍自謂必見黜然考官司馬君實第以三等范景仁難之蔡君謨曰吾三司使也司會之言吾愧之而不敢怨惟胡武平以為不遜力請黜之上曰以直言召人而以直棄之天下謂我何宰相不得已寘之下第除啇州軍事推官頴濱遺老傳
  神宗嗣位既二年矣求治甚急轍以書言事即日召對延和殿時介甫新得幸以執政領三司條例上以轍為之屬不敢辭介甫急求財利而不知本吕惠卿為之謀主轍議事多牾一日介甫出一巻書曰此青苗法也諸君熟議之有不便以告勿疑他日轍告之曰以錢貸民使出息二分本以救民之困非為利也然出納之際吏縁為姦雖有法不能禁錢入民手雖良民不免非理費用及其納錢雖富民不免違限如此則鞭箠必用州縣事不勝煩矣唐劉晏掌國計未嘗有所假貸有尤之者晏曰使民僥倖得錢非國之福使吏倚法督責非民之便吾雖未嘗假貸而四方豐凶貴賤知之未嘗逾時有賤必糴有貴必糶以此四方無甚貴甚賤之病安用貸為晏之所言則常平法耳今此法見在而患不修公誠有意於民舉而行之劉晏之功可立竢也介甫曰君言有理當徐議行之後有異論幸勿相外也自此逾月不言青苗㑹河北運判王廣㢘召議事廣㢘嘗奏乞度僧牒數千道為本錢於陜西漕司私行青苗法春散秋歛與介甫意合即請而施之河北自此青苗法遂行於四方
  初元豐中河决大吳先帝知故道不可復還因導之北流水性已順惟河道未深隄防未立嵗有决溢之患本非深害而潞公欲以河為重事中書侍郎吕微仲樞密副使安厚卿從而和之力主囬河之計轍謂諸公不因其舊而修其未全乃欲取而囬之其為力也難其為責也重既而囬河之議紛紛而起遂使河朔生靈財力俱困
  李邦直為中書侍郎鄧聖求為尚書右丞二人久在外不得志遂以元豐事激怒上意㑹廷䇿進士邦直撰䇿題即為邪說以扇惑羣聽轍論之曰先帝在位近二十年而終身不受尊號裁損宗室恩止𥘵免减朝廷無窮之費出賣坊場雇募衙前免民間破家之患罷黜諸家誦數之學訓練諸將慵惰之兵置寄禄之官復六曹之舊嚴重禄之法禁交謁之私行淺攻之䇿以制西戎收六色之錢以寛雜役凡如此類皆先帝之睿筭有利無害而元祐以來上下奉行未嘗失墜者也至於其他事有失當何世無之父作於前子救於後前後相濟此則聖人之孝也漢武帝外事四夷内興宫室財用匱竭於是修鹽鐡𣙜酤均輸之政民不堪命幾至大亂昭帝委任霍光罷去煩苛漢室乃定光武顯宗以察為明以䜟决事天下恐懼人懷不安章帝深鑒其失代以寛厚愷悌之政後世稱焉臣願陛下反覆臣言謹勿輕事改易若輕變九年已行之事擢用累嵗不用之人人懷私忿而以先帝為詞則大事去矣奏入不報再以劄子面論之上不恱李鄧從而媒糵之乃以本官出知頴州
  轍奏曰熈寧雇役之法三等人戸並出役錢上戸以家産髙強出錢無藝下戸昔不充役亦遣出錢故此二等人戸不免咨怨至於中等昔既已自差役令又出錢不多雇法之行最為其便罷行雇法上下二等忻躍可知唯是中等則反為害且以畿縣中等例出役錢三貫若經十年為錢三十貫而已今差法既行諸縣手力最為輕役農民在官日使百錢最為輕費然一嵗之用已為三十六貫二年役滿為費七十餘貫罷役而歸寛鄉得閑三年狹鄉不及一嵗以此較之則差役五年之費倍於雇役十年賦役所出多在中等如此條目不便非一故天下皆思雇役而厭差役今五年矣則臣所謂宜因兹修法為安民靖國之術者也然大臣恃權恥過終莫肯改並頴濱遺老傳












  宋名臣言行錄後集巻九



  欽定四庫全書
  宋名臣言行錄後集巻十
  宋 朱子 纂集
  韓絳 康國獻肅公
  字子華叅政忠憲公之子也登進士甲科相神宗哲宗拜司空檢校太尉致仕
  為江南東西路體量安撫問百姓疾苦縣邑以衙前為重役一當其役則破家竭産民至有嫁祖母與母而析生異居以避役者公為五則衙前法奏行之民以為便劉貢父撰行狀
  孫沔吕溱等守藩犯法從官聨章請貰其罪公曰法自貴者始更相救援則公道廢矣遂并劾之
  為三司使内諸司吏有干恩澤者詔已許之公執條例奏禀上曰朕不知條例當為卿改後有此等事亦須執奏三司事多與宫省相關近習有所干請即語條例公未嘗詭隨行狀
  公在三司時議欲使官户量出免役錢兼并之家計田頃承役唯存鄉役及弓手之外並與蠲除單丁女戸在第一等者亦量納役錢其錢一切以免役錢雇召如此即不限田而官戸兼并之家不敢過制以貪利中人得以置田以為生品官不必充役而無業之民得以應募矣至是上手札取之公具錄以進上令學士草詔訪問既進入上以未見哀痛惻怛之意手定詔藁密封示公令公潤色以進用以咨訪焉王荆公領條例司深以公言為然遂推廣衙前之法以及它役行狀
  熈寧二年九月夏羌大入慶州境公為陜西宣撫使裂諸路兵置七將間其無偹互出𢷬之至是深入破敵者十七戰皆㨗招降數萬人李邦直撰神道碑
  公之入相繼王荆公之後政事有未便者賢士大夫或置不用公將更易振舉之奏古者冡宰制國用今天下財用出入宰相乃不預聞始置局中書稽考天下財用之數量入以為出援用司馬光上曰吾於光豈有所愛顧光未肯來耳行狀
  三司使發市易官罪而同列佑之欲弗責方創賈人免行錢孫尚書永議有異而同列欲論永罔上故不實上書人鄭俠激切下獄而執政馮公京嘗賙俠同列欲以黨俠為重坐公辨帝前不得直數求罷上為逐市易官稍寛二臣者而他相至欲復留故賈人劉佐任市易公固言不可論上前未决公再拜曰臣言不用辱相位請從此辭上愕曰兹小事何爾邪公奏曰小事弗伸况大事乎上為罷佐遣使持手詔諭公使就位公乃起後數月固稱疾出知許州
  初進士科進擢速公言偶程文占上選未見材實勞最蠟衆人指期為卿輔殆亡所謂自是始議間年一貢士而殺其恩李邦直撰神道碑
  韓維
  字持國忠憲公之子䕃補事仁宗英宗神宗官至門下侍郎
  公篤志好學嘗以進士薦禮部父任執政不就廷試乃以父任守將作監主簿丁外艱服除闔門不仕仁宗患搢紳奔競諭近臣曰恬退守道旌擢則躁求者自當知恥於是宰相文彦博宋庠等言公好古嗜學安於静退乞加甄錄以厚風俗召試學士院辭不赴除國子監主簿行狀
  神宗潛邸英宗命韓魏公擇宫僚用王陶韓維等皆名儒厚德之士神宗内朝拜稍急維曰維下拜王當效之一日侍坐近侍以弓様靴進維曰王安用舞靴神宗有愧色亟令毁去聞見錄
  神宗嘗與公論天下事語及功名公曰聖人功名因事始見不可有功名心神宗拱手稱善行狀
  除起居注侍邇英講筵是時英宗方免䘮簡黙不言公上疏曰邇英閤者陛下燕閒之所也侍於側者皆獻納論思之臣陳於前者非聖人之經則厯代之史也御燕閒則可以留漏刻之永對大臣則可以極諮訪之博論經史則可以窮仁義之道成敗之源今禮制終畢臣下傾耳以聽玊音語曰時然後言陛下之言此其時也臣雖不敏請秉筆以俟
  除翰林學士承㫖入對延和殿時京師旱神宗曰久不雨朕夙夜焦勞柰何公曰陛下憂旱傷損膳避殿此乃舉行故事恐不足以應天變書曰惟先格王正厥事願陛下痛自責已下詔廣求直言以開壅蔽大發恩令聽蠲免以和人情後數日上疏曰近日畿内縣督索青苗錢甚急往往鞭撻取足至伐桑為薪以易錢貨旱災之際重罹此苦夫動甲兵危士民匱財用於荒夷之地朝廷處之不疑行之甚銳至於蠲除租稅寛裕逋負以救愁苦之民則遲遲而不敢發望陛下自奮英斷行之過而養民猶愈於過而殺人也因奏對面論神宗感悟有㫖根究市易免行利害權治方田編排保甲罷議東西川市易命公草詔求直言其畧曰朕之聽納有不得於理與獄訟非其情與賦歛失其節與忠謀讜言欝於上聞而阿䛕壅蔽以成其私者衆與詔出人情大恱是日大雨知熈州王韶赴闕奏事將領景思立敗績韶還任上表待罪奏斬獲首級公草批答曰方其敗時卿適在朝何嫌而上章引咎勉綏新附之衆毋以多殺為功讀者竦然行狀
  邇英讀三朝寳訓至天禧中有二人犯罪法當死真宗惻然怜之曰此等安知法殺之則不忍捨之則無以勵衆乃使持去笞而遣之以斬訖奏又祀汾隂日見一羊自擲道左怪問之曰今日尚食殺其羔真宗慘然不樂自是不殺羊羔維讀畢因奏言此特真宗小善爾推其心以及天下則仁不可勝用也真宗自澶淵之役却狄之後十九年不言兵天下富庶其源盖出於此昔孟子論齊王不忍觳觫之牛以為是心足以王外人皆云陛下仁孝發於天性毎行見昆蟲螻蟻違而過且勅左右勿踐履此亦仁術也臣願陛下推此心以及百姓則天下幸甚東坡集
  初公與王安石雅相厚善安石執政公議國事始多異同至是議者欲廢三經義公以為安石經義宜與先儒之說並行不當廢司馬光與公平生交俱以耆舊進用至臨事未嘗一語附合務為茍同人服其平行狀
  先生云持國服義最不可得一日頤與持國范夷叟泛舟於頴昌西湖須㬰客將云有一官貟上書謁見大資頤將謂有甚急切公事乃是求知巳頤云大資居位却不求人乃使人倒來求已是甚道理夷叟云只為正叔大執求薦章常事也頤云不然只為曾有不求者不與求者與之遂致人如此持國便服程氏遺書
  傅堯俞 獻簡公
  字欽之鄆州人未冠登進士第事神宗哲宗官至中書侍郎
  公為御史諌官四年所上百六十餘章多觸忌諱詆權倖名重朝廷而風節凛然聞於天下
  仁宗春秋髙未立嗣公上疏請建宗室之賢以繫天下望
  時國用乏言利者爭獻計富國公奏曰今度支嵗用不足誠不可忽欲救其𡚁陛下宜躬自儉刻身先天下無奪農時勿害啇旅如是可矣不然徒欲紛更為之無益聚歛用則天下殆矣
  英宗初即位有疾皇太后同聽政至是上疾平公上書請天子聽政又再疏太后請還政天子未聽久之頗聞内侍任守忠有䜛間語公又上疏太后曰天下之可信者無大於以天下與人亦無大於受天下於人殿下今日誅竄䜛人則慈孝之聲並隆於天下矣於是太后遂還政而逐守忠等
  公在英宗時最被眷遇一日奏事殿中上曰多士盈廷孰忠孰邪公曰大忠大佞固不可移中人之性繫上所化上敬納其言
  熈寧三年王安石新用事方變法令公以母䘮服除至京師安石素善公謂公曰舉朝紛紛今幸公來已議以待制諌院奉還矣公謝曰恩甚厚但恐與公所謂新法者相妨耳且為言新法之不善者安石大怒乃以為權同判流内銓行狀
  拜中書侍郎論事率由大公而未嘗容心其薦引多得吉人良士及薨太皇太后諭近臣曰傅侍郎清直一節終始不變金玊君子人也嗟惜久之
  温公嘗歎曰清直勇三德吾於欽之畏焉洛之君子邵雍曰欽之至清而不耀至直而不激至勇而能温此為難爾人以雍言為然並墓誌范忠宣撰
  公在上前吐論激切事已則終不復言出為和州也通判楊洙乘間問曰公以直言斥居此何為言未嘗及御史時事公曰前日言職也豈得已哉今日為郡守當宣朝廷羙意而反呫呫追言前日之闕政與誹謗何異行狀
  彭汝礪
  字器資饒州人舉進士第一事神宗官至吏部尚書
  故事進士第一人無入吏部選者公在選十年人以為淹而公處之澹如也
  罷為館閣校勘江西運判辭日復上疏論時事且言今不患無將順之臣患無諌争之臣不患無敢為之臣患無敢言之臣神宗察其忠慰諭久之
  以起居舍人召既至執政有問新舊之政者公曰政無彼此之辨一於是而已今所更大者取士及差役法行之而士民皆病未見其可執政不能屈
  紹聖元年上初專聽斷召二三大臣條舉熈寧元豐政事人人争獻所聞公居之如不能言者或問之曰在前日則無言之者於今則人人而能言之矣以寳文閣待制知江州入辭上勞問甚寵曰卿非久别也問所欲言者公曰陛下今所復者其政不能無是非其人不能無賢不肖政唯其是則政無不善人唯其賢則人無不得矣並曹内翰撰墓誌














  宋名臣言行錄後集巻十



  欽定四庫全書
  宋名臣言行錄後集巻十一
  宋 朱子 纂集
  范純仁 忠宣公
  字堯夫文正公之次子以恩補官中進士第相哲宗
  文正公門下多延賢士如胡瑗孫復石介李覯之徒與公從遊晝夜肄業置燈帳中夜分不寢後公貴夫人猶收其帳頂如墨色時以示子孫曰爾父少時勤學燈煙迹也
  知襄城縣伯兄久心疾公承事照管如孝子召編校秘閣書籍以兄病辭不赴富公責之曰臺閣清資人豈易得小官出常調亦難事何必苦辭公曰富貴有命
  襄城民素不事蠶織鮮有植桑者公患之因民有罪而情輕者使植桑於家多寡隨其罪之輕重後按其所植榮茂與除罪自此人得其利公去民懷不忘至今號為著作林著作公宰縣時官也
  久旱不雨公度将来必闕食遂盡籍境内客舟召其主而諭之曰民将無食爾等商販唯以五榖貯於佛寺中𠉀闕食時吾為汝主糶衆賈從命運販不停以至春首所蓄無慮十數萬諸縣饑獨境内之民不知也
  自陜西運副召還神宗問曰卿在陜西久主漕輓必精意邊事城郭甲兵糧儲如何對曰城郭粗完甲兵粗脩粮儲粗備上愕然曰卿才能如此朕所倚頼而執事皆言粗何也公徐對曰粗者未精之辭如是足矣臣願陛下無深留意於邊事恐邊臣觀望要功生事結釁夷狄殘害生靈耗竭財用縻費爵賞不惟為今日目前之害又将貽他時意外之憂願陛下究孟子交鄰之道修孔子来逺之德使好生之德洽於夷狄彼将愛戴陛下如父母雖其酋首桀驁欲侵侮我疆其徒亦不為之用也並言行錄
  為諌官前後為上言休兵省事節用富民進君子退小人愛人材申公論為急崇聚歛事苛刻親䜛佞任偏聽為戒大則廷論小則疏逹未聽則連章累牘不茍止其於君子小人之際尤反復激切無所諱避上方鋭於求治又言道逺當馴致事大難速成人材不可遽求積𡚁不可頓革公雅與荆公厚善至是數言其以五霸富國強兵之術誤惑人主失天下望曽子開撰墓誌
  環慶大饑帥守坐不職罷去以公代之公到慶州餓殍滿路官無榖以賑恤公欲發常平封樁粟麥賑之州郡皆欲俟奏請得㫖而後散公曰人七日不食即死何可待報諸公但勿預吾寜獨坐罪
  公判留臺時一時耆舊多在洛公與司馬公皆好客而家貧相約為真率㑹脱粟一飯酒數行過從不間一日洛中誇以為勝事行狀
  除給事中時哲宗宣仁太后共政司馬温公入相首改差役法公聞之謂人曰此事當熟講而緩行不然滋為民病且宰相職在求人變法非所先也還朝力為溫公言之溫公有所建請公復言宰相當虚心以延衆論不必謀自巳出謀自巳出則謟諛得乘間迎合而正士将巻懷退避公與溫公雖同志及臨事有所矯正類如此於是人皆服公平直墓誌
  溫公欲令進士召朝官保任然後應舉又更貢舉法公曰舉人難得朝士相知士族近京猶可寒逺之士尤不易矣兼今之朝士未必能過京官選人京官選人未必能如布衣徒令求舉未必有益既欲不廢文章則雜文四六之科不如設在衆人場中不須别設一科也孟子恐不可輕黜猶六經之春秋矣溫公從之
  除兼侍講公語人曰國之本在君君之本在心人君之學當正心誠意以仁為體使邪僻浮薄之説無自而入然後發號施令為宗廟社稷之福豈務章通句解以資口舌之辯哉及在經筵進講必反覆開陳其説歸於人君可用而後止
  元祐三年有呉處厚者以蔡確題安州車蓋亭詩來上以為謗訕宣仁太后得之怒曰蔡確以吾比武后當重謫吕汲公為左相不敢言忠宣乞薄確罪不從初議貶確新州忠宣謂汲公曰此路荆棘巳七八十年吾輩開之恐不自免汲公又不敢言忠宣因乞罷政聞見錄
  先是河北所科夫役許輸錢免夫上下皆以為便公獨憂曰民力自此愈困矣或曰每嵗差夫一丁費萬錢今以七千免一丁又免百姓奔走執役之勞豈不便乎公曰每嵗差夫雖曰萬錢然隨身者不過三千又得一丁就食於官今免夫所出七千盡歸於官矣民又儼然坐食於家蓋力者身之所出錢者非民所有今捨其所有而征其所無民安得不病此一事富民不親執役者以為便窮民有力而無錢者非所便也又况差夫必計其的確合用之數縦使所差倍其所役則力愈衆民愈不勞矣今若出錢以免夫雖三分之二亦可以取十分免夫錢其𡚁無由致察又從来差夫不及五百里外今免夫錢無逺不届若遇掊克之吏則為民之害無甚於此言行錄
  宣仁寢疾宰輔入問后留忠宣曰卿父仲淹可謂忠臣在章獻朝勸后盡母道在仁宗朝勸帝盡子道卿當似之聞見錄
  一日三省同登蘓轍獨進上前論殿試策題因引漢昭變更武帝法度事哲宗怒曰安得以漢武比先帝轍再拜而退曰臣引用失當容臣待罪公奏曰漢武雄材大略史無貶辭又轍所論非異同正欲救巳行之言望陛下宣住蘓轍尚書右丞鄧潤甫越次言曰先帝法度為司馬光蘓轍壞盡公曰不然法本無𡚁𡚁則當改上曰人謂秦皇漢武公奏蘓轍之所論事與時也非人也轍卒得罪去仝上
  哲宗親政吕汲公欲遷殿中侍御史楊畏為諌議大夫忠宣曰天子諌官當用正人楊畏不可用汲公方約畏為助謂忠宣曰豈以楊畏嘗言公耶忠宣曰不知也蓋上初召忠宣畏嘗有言上不行忠宣故不知也忠宣因乞罷政上不許後楊畏首叛汲公凡可以害汲公者無所不至聞見錄
  公在相位凡薦引人材必以天下公議所薦士未嘗知出於公公亦未嘗示恩意於人人或謂公曰身為宰相豈可不牢籠天下士使知出於門下公曰但願朝廷進用不失正人何必須使知出我門下邪言行錄
  公在隨㡬一年州事毫髪必親客至談笑終日無倦色公素苦目疾忽全失其明因上表乞致仕章惇戒堂吏不得上葢懼公復有㫖陳終移上意遂貶公永州安置命下公怡然就道切戒子弟不得小有不平意曰不見是而無悶爾曹勉之人或謂公為近名公聞而歎曰七十之年兩目俱䘮萬里之行豈其欲哉但區區愛君之心不能自巳人若避好名之嫌則無為善之路矣行狀
  永州命下忠宣欣然而往每諸子怨章惇忠宣必怒止之江行赴貶所舟覆扶忠宣出衣盡濕頋語子曰此豈章惇為之哉至永州公之諸子聞韓維少師謫均州其子吿惇以少師執政日與司馬公議論多不合得免行欲以忠宣與司馬公議役法不同為言求歸白公公曰吾用君實薦以至宰相同朝論事不合即可汝輩以為今日之言不可也有愧而生者不若無愧而死諸子遂止聞見録
  公疾革精識不亂諸子侍側口占遺表凡八事命門生李之儀次第之聞見録
  表略云葢嘗先天下而憂期不負聖人之學此先臣所以教子而微臣資以事君又曰若宣仁之誣謗未明致保佑之憂勤不顯本權臣務快其私忿非泰陵實謂之當然以至未究流人之往愆悉以聖恩而特叙尚使存殁猶汚瑕疵又復未解疆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嚴㡬空帑藏之積有城必守得地難耕凡此數端願留聖念言行錄
  公嘗曰我平生所學唯得忠恕二字一生用不盡以至立朝事君接待僚友親睦宗族未嘗須臾離此也又戒子弟曰人雖至愚責人則明雖有聰明恕巳則昏爾曹但常以責人之心責已恕已之心恕人不患不到聖賢地位親戚間有子弟請教於公公曰唯儉可以助亷唯恕可以成德其人書於座隅終身佩服言行錄
  公嘗曰人材難得欲隨事有用則緩急無以應手七年之病三年之艾非儲之以待則如病者何故雅以人材為已任每有薦引必先公議及其至也内舉有所不避其不可則人君所主亦必爭行狀
  公教子弟曰六經聖人之事也知一字則行一字要須造次顛沛必於是則所謂有為者亦若是豈不在人耶
  時西邊儒帥有以威敵斥境請於公者手自荅曰大輅與柴車較逐鸞鳯與鴟梟争食連城與瓦礫相觸君子與小人闘力不惟不能勝兼亦不可勝不惟不可勝雖勝亦非也行狀
  公攝帥成都程子将吿歸既見曰先生何以告我子曰公嘗言為将帥當使士卒視已如父母然後可用然乎公曰如何子曰公言是也然公為政不若是何也公曰可得聞與子曰舊帥新亡而公張樂大享将校於府門是教之視帥如父母乎曰亦疑其不可故使屬官攝主之也子曰是尤不可也公與舊帥同僚也失同僚之義其過小属官於主帥其義重曰廢享而頒之酒食如何曰無頒也武夫視酒食為重事弗頒則必思其所以而知事帥之義乃因事而教也公曰若從先生言而不来則不聞此矣其喜聞義如此遺事
  科舉取人不得間有得者自是豪傑之士因科舉以進耳且資䕃得官與進士得官孰為優劣以進士為勝以資䕃為歉者此自後世流俗之論至使人耻受其父祖之澤而甘心工無益之習與孤寒之士角勝於場屋僥倖一第以為榮是何見識夫應舉亦自寒士無禄不得巳藉此進身耳如得巳何用應舉范公最有見識然亦以資䕃與進士分優劣建言於有無出身人銜位上帶左右字不可謂無所蔽也其言曰欲使公卿家子弟讀書耳此意甚善但以應舉得官者為讀書而加奨焉則彼讀書者應舉得官而止耳豈真學道之人至如韓持國自是經國之材用為執政亦了得不可以其無出身便廢其執政之材曰堯夫所别異者莫非此等人否曰執政不是合下便做亦自小官以次遷之如後来呉坦求等在紹聖中被駁了范博士以無出身故也彼自布衣中朝廷以學行賜之爵命至其宜為博士乃復以無出身奪之此何理也資䕃進士中俱有人惟其人用之加一右字亦自沮人為善龜山語錄
  紹聖初哲宗親政用李清臣為中書侍郎范丞相純臣與清臣論事不合范公求去帝不許范公堅辭帝不得巳除觀文殿大學士判頴昌府召章惇為相未至清臣獨當中書益覬倖相位復行免役青苖法除諸路常平使者惇至不能容以事中之清臣出知北京建中靖國初上皇即位用韓忠彦為相清臣為門下侍郎忠彦與清臣有㜕故忠彦惟清臣言是聽清臣復用事范右丞純禮忠彦所薦清臣罷之劉安世呂希純皆忠彦所重清臣不使入朝外除安世帥定武希純帥髙陽張舜民忠彦薦為諌大夫清臣出之帥真定其所出與外除及不使入朝者皆賢士清臣素所憚不可得而用者忠彦懦甚不能為之主曽布為右相用范致虛諌疏云河北三帥連衡恐非社稷之福劉安世吕希純同日報罷清臣亦為布所䧟出知北京伯溫常論紹聖建中靖國之初朝廷邪正治亂未定之際皆為一李清臣以私意幸相位壞之邪説既勝衆小人並進清臣自亦不能立於朝矣使清臣在紹聖初同范丞相在建中靖國初同范右丞劉安世吕希純張舜民以公議正論共濟國事則朝廷無後日之禍而清臣亦得相位享美名矣此忠臣義士惜一時治亂之機為之流涕者也聞見錄
  公憂國愛君不以利害得喪貳其心刻意名節難進易退雖屢黜廢志氣彌勵以為有文正之風焉其在朝廷專務奨進人材故天下善類視公用舍以為消長其論議平恕不為巳甚世謂使其言行於熙寜元豐時後必不至紛更盡申於元祐中必無紹聖大臣讎復之禍墓誌
  王存
  字正仲潤州人中進士第哲宗朝官至尚書左丞
  初修起居注即乞復唐正觀起居郎舍人職事執筆隨宰相入殿上韙其言故事左右史雖日侍便殿而欲奏事必禀中書俟㫖公因對及之即詔左右史遇侍立許直前奏事遂著為令自公始也
  官制行上尤慎用人公因請自熙寜以来有縁議論得辠或詿誤被斥而情實納忠非有大過者隨材召擢以備官使語合上意自是收拔者甚衆
  公在政府時四方奏讞大辟刑部援比請貸而都省屢以無可矜恕却之公言此祖宗制也且有司援比欲生之朝廷破例欲殺之可乎
  公平居恂恂不為詭激之行至有所守確不可奪議論平恕無所向背温公嘗曰並馳萬馬中能駐足者其王存乎並曽子開撰墓誌
  蘓頌
  字子容泉州人移徙潤州中進士第相哲宗
  知江寜府江寜縣事毎有發歛府移追擾吏係縲於道公至則曰此令職也府何與焉每因治訴旁問鄰里丁産多寡悉得其詳一日召鄉老更定户籍民有恡占不實者必曰汝家尚有某丁産何不自言相顧而驚無敢隱者一縣以為神明
  公請以獲盜多寡立縣令殿最法以為巡檢縣尉但能捕盜而不能使民不為盜能使民不為盜者縣令也且州縣物務嵗課稍虧官任有罰今良民罹奪剽之害而親民官獨不任責可乎鄒侍郎撰行狀
  天下以為當然者謂之公論公論葢非强名乃天道也此道未嘗廢頋所在如何耳如唐虞三代與吾祖宗之時公論在上君相主之賢哲聚於朝不肖沉於下海内入於陶冶一歸於正如晚周及東漢之餘上之人不能主公論所用非其人於是乎清議在下而士知所尊畏恥為非義登其門者如龍從其死者如歸致黨錮之禍起視漢室為何等時也頃時王安石薦李定陳襄彈之未行間擢太子中允宋次道敏求封還辭頭翌日辭職罷之又下次直李大臨蘓子容相繼封還更奏復下至於七入子容與大臨俱落職奉朝請名譽赫然此乃祖宗德澤百餘年養成風俗公論之不可屈如此與齊太史書崔杼弑其君殺三人而執筆如初者何異其後攝官修起居注章衡行之賢不肖於此可見要之公論不可一日廢然在上則治在下則亂可以卜世也元城語錄
  充北朝生辰國信使在契丹遇冬至本朝厯先北朝一日北人問公孰是公曰厯家算術小異遲速不同謂如亥時節氣當交則猶是今夕若踰數刻即屬子時為明日矣或先或後各從本朝之厯可也北人以為然遂各以其日為節慶賀使還奏之上喜曰朕思之此最難處卿之所對極中事理行狀
  元豐初白馬縣民有被盜者畏賊不敢告投匿名書於縣弓手甲得之而不識字以示門子乙乙為讀之甲以其言捕獲賊而乙爭其功吏以為法禁匿名書而賊以此發不敢處之死而投匿名者當流為情輕法重皆當奏蘇子容為開封尹方廢滑州白馬為邑上殿論賊可减死而投匿名者可免罪上曰此情雖極輕而告訐之風不可長乃杖而免之子容以謂賊不干巳者告捕而變主匿名本未足深過而先帝猶恐長吿訐之風此所謂忠厚之至然熙寜元豐之間每立一法如手實禁鹽牛皮之類皆立重賞以勸吿訐者此當時小人所為非先帝本意時范祖禹在坐曰當書之實錄東坡集
  知滄州陛辭上曰朕每欲用卿輙為事奪豈非命邪然卿直道久而自明頓首謝兼語及偏親留京師未能偕行上問卿母誰氏對曰故龍圖直學士陳從易之女上曰是天聖間侍從邪對曰從易祥符中館職巳而外遷久之因自廣州罷還不蓄南物獨載俸餘見錢過嶺仁宗聞之擢知制誥上曰其清節過於馬援矣故謝表云憫臣之數竒多難特軫淵衷勉臣以直道自明屢形天語談訓
  元豐中上曰欲修一書非卿不可以契丹通好八十餘年盟誓聘使禮幣儀式皆無所考㨿朕欲成一書但患邇来修書者遷延嵗月不肯早成公曰恐須一二年可矣上喜曰果然及書成賜名魯衛信錄奏篇上上讀序引大喜曰正類序卦之文
  公兼侍讀奏言國朝典章大抵㳂襲唐舊史官所記善惡咸備乞詔史官學士採錄新舊唐書中臣主所行日進數事以備聖覽遂詔經筵官遇非講讀日進漢唐故事十條行狀
  公掌天官每選人改官京朝官使臣闗陞磨勘或以功過當陞降者吏洗垢求瑕故為稽滯公敇吏曰某官緣某事當㑹某處仍引合用條格具委無漏落狀同上自是吏不得逞每訴者至必取案牘使自省閲訴者服乃退其不服公必往復詰難度可行行之茍有疑則為之奏請㦯建白都堂故士大夫受賜多而不得者亦以為無可憾行狀
  王禹玉元厚之諸公嘗問曰公記之博以至國朝典故本末無遺日月不差用何術也公曰某每以一嵗中大事為目欲記當年事則不忘矣如某年改元其年有某事某年上即位其年上有某事某年立后若太子其年有某事某年命相其年有某事則記事之一法也後觀太史公書是嵗孔子生是嵗孔子卒是嵗齊威㑹葵丘是嵗晉文始霸之類恐亦此意也元曰不然至於暗記經史黙詠詩書以至士大夫家世閥閱名諱婚姻無遺忘者又以何法乃真强記爾
  公嘗言吾每聞前輩善言則終身佩服少時聞計用章郎中為吏以循良稱數典大郡政績尤異因造請求異聞其可紀者曰人主不宜有所好有所好則腹心肝膽皆在人矣故好征戰則孫武呉起之徒出而民殘於干戈矣好刑名則韓非張湯之徒出而民苦於刻核矣好聚歛則桑羊皇鎛之徒出而民困於掊克矣好順從則張禹胡廣之徒出而民𡚁於誇大矣豈惟人主學士大夫亦宜知之夫神龍騰驤豈可羈也然或豢養於人者謂其有嗜欲也
  又嘗言楊告謂吾曰嘗愛韓非一言以謂土木偶人者耳鼻欲大口目欲小此言可以喻大夫土木偶人而鼻先小目先大人或非之則無以為也鼻大則可小目小則可大凡事皆然不厭於三思而熟慮也人皆以非為刻薄此言非忠厚之言哉
  公在金華每進讀至弭兵息民則必反覆條奏援引古今使上不忘弭兵息民之意以謂人主之聰明不可有所嚮有所嚮則偏偏則為患大矣當今守成之際應之以無心則天下無不治矣
  公嘗云吾平生未嘗以私事干人主奏對惟義理之言故厯仕四朝中間雖謫不愧於觀過而神考以謂直久而自明也
  呂吉甫參政事使其親友謂公曰子容吾鄉里丈人行若從吾言執政可得也公笑而不荅
  公云平生薦舉不知㡬何人惟孟安序朝奉分寜人嵗以雙井一斤為餉知吾無苞苴之饋也
  公云人生在勤勤則不匱户樞不蠧流水不腐此其理也並談訓
  宋名臣言行錄後集巻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宋名臣言行錄後集巻十二
  宋 朱子 纂集
  劉摯 忠肅公
  字莘老永静軍人登進士甲科相哲宗
  荆公初秉政公除御史論率錢助役官自雇人略舉十害時御史中丞楊繪亦上疏論新政并公章下司農寺司農條件詰難劾繪與公險詖欺誕中有向背有㫖分析公奏曰臣有言責采士民之説敷吿於陛下是臣之職也今有司駁奏據令分析是使之較是非争勝負交口相直無乃辱陛下耳目之任哉所謂向背則臣所向者義所背者利所向者君父所背者權臣願以臣章并司農奏宣示百官考定當否如臣言有取幸早施行若稍涉欺罔甘就竄逐奏入不報復上疏曰陛下夙夜勵精以親庶政天下未至於治安者誰致之耶二三年間開闔動摇無一物得安其所者盖自青苖之議起而天下始有聚斂之疑青苖之議未允而均輸之法行均輸之法方擾而邊鄙之謀動邊鄙之禍未艾而助役之事興其間又求水利也又淤田也又省併州縣也其議財則市井屠販之人皆召而登政事堂其征利則下至厯日而官自鬻之推此而往不可究言至於輕用名器淆混賢否忠厚老成者擯之為無能俠少儇辨者取之為可用守道憂國者謂之流俗敗常害民者謂之通變今三邊創痍流潰未定河北大旱諸路大水民勞財乏縣官減耗聖上憂勤念治之時而政事如此皆大臣誤陛下而大臣所用者誤大臣也居數日罷御史貶衡州
  公在南都幕府㑹司農寺行新令盡斥賣天下祠廟依坊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河渡法收浄利南都閼伯廟嵗為錢四十六貫微子廟十二貫公往見留守張公方平曰獨不能為朝廷言之耶張公矍然因託公為奏曰閼伯遷於商丘主祀大火火為國家盛德所乘厯世尊為大祀微子宋始封之君開國此地本朝受命建號所因又有雙廟者唐張巡許逺孤城死賊能捍大患今若令承買小人規利冗䙝瀆慢何所不為嵗收微細實損大體欲望詳酌留此三廟以慰邦人崇奉之意神宗即日批曰辱國瀆神此為甚者速令行下更不施行
  哲宗嗣位公復任言責上疏曰陛下春秋鼎盛在所資養願選忠信孝悌淳茂老成之人以充勸講進讀之任便殿燕坐時賜廷對執經誦讀以廣睿智
  公與同列奏事因論人材大槩公奏曰人材難得臣嘗厯觀士大夫間能否不一性忠實而有才識上也才雖不髙而忠實有守次也有才而難保可借以集事又其次也懷邪觀望隨勢改變此小人終不可用
  公教子孫先行實後文藝每曰士當以器識為先一號為文人無足觀矣並門人劉仿撰行實
  公自青社罷職知黄州又分司徙蘄州語諸子曰上用章丞相吾勢當得罪若章君顧國事不遷怒百姓但責吾曹死無所恨苐恐意在報復法令益峻奈天下何憂形於色初無一言及遷謫也劉大諌序公文集
  王巖叟
  字彦霖大名人舉明經事哲宗官至簽樞
  近臣被詔薦御史意属公而未及識或謂公曰可一往見之公笑曰此所謂呈身御史也卒不見墓誌
  除監察御史即上書論社稷安危之計在從諌用賢不可以小利失民心
  元祜元年遷左司諌一日並命執政其間有不協士望者公方權給事中即繳録黄并以諌職上疏既而命復下者再遂不由門下省以出公請對言益切退就閤門復上疏云臣為諌官既當言承乏給事又當駁非臣好為髙論喜忤大臣且命令斜出尤損紀綱凡八上章命竟寢
  九月除侍御史左右正言久闕公上疏願詔補諌臣無令久虚其職
  凡京城偷者所聚謂之大房多在僻逺每區容數十百人公密令掩捕毁徹隨情處决遂以無盜居民開戸而寢供備庫使曹讀以其物産貿易萬緡市儈稽違逾年止輸其半讀盡力無可頼一日開户外有錢聲償數皆足讀怪念之詢其由乃曰王公今日知府矣
  拜樞密直學士僉書樞密院事公遜謝而進曰陛下聽政以来納諌從善務合人心所以朝廷清明天下安静願信之勿疑守之勿失則宗社千萬世之福也用人之際望更加審察邪正難辨辨之少差治亂所係又少進曰陛下今日進聖學者正欲理㑹邪正兩字正人在朝則朝廷安人君無過舉天下平治邪人一進則朝廷便有不安之象非謂一人便能如此乃其類應之者衆上下䝉蔽人主無由得知不覺養成禍患爾二聖深然之公又進曰或聞有以君子小人參用之説吿陛下者不知果有之否此乃欲深誤陛下也自古君子小人無參用之理聖人唯説君子在内小人在外則成泰小人在内君子在外則成否君子既進小人不能與君子同事自然不得親近小人既進君子不肯與小人争進自然稍稍引去君子與小人競進則危亂之機也此際不可不察幸陛下常用心於此並墓誌張芸叟撰
  因侍講筵奏曰陛下退朝無事不知何以消日應曰看文字對曰陛下以讀書為樂天下幸甚大抵聖賢之學非造次可成須在積累積累之要在專與勤屏絶他好始可謂之專久而不倦始可謂之勤四字是積學之要願陛下特留聖意係年錄
  邇英進讀寳訓至節費公曰凡言節用非謂偶節一事便能有濟要當每事以節儉為意則積久累日國用自饒墓誌
  劉安世 元城先生
  字器之大名人中進士第事神宗哲宗官至左諌議大夫
  公與溫公為同年契因遂從學於溫公熙寜一年舉進士不就選徑歸洛溫公曰何為不仕公以漆彫開吾斯未能信之語以對溫公説復從學者數年一日避席問盡心行已之要可以終身行之者溫公曰其誠乎吾平生力行之未嘗須臾離也故立朝行巳俯仰無媿爾公問行之何先溫公曰自不妄語始自是拳拳勿失終身行之言行錄
  劉安世從溫公學與公休同業凡一四日一往以所習所疑質焉公欣然吿之無倦意凡五年得一語曰誠安世問其目公喜曰此問甚善當自不妄語入余初甚易之及退而自隠括日之所行與凡所言自相掣肘矛盾者多矣力行七年而後成自此言行一致表裏相應遇事坦然常有餘裕
  溫公言安世平生只是一箇誠字更撲不破誠是天道思誠是人道天人無兩箇道理因舉左右手顧之笑曰只為有這軀殻故假思以通之耳及其成功一也安世自從十五嵗以後便知有這箇道理也曽事事着力畢竟不是只有箇誠字縱横妙用無䖏不通以此杜門獨立其樂無窮恁怎生也動安世不得道䕶錄云
  溫公薦充館職因謂公曰知所以相薦否公曰獲從公遊舊矣溫公曰非也光居閒足下時節問訊不絶光位政府足下獨無書此光之所以相薦也
  擢右正言是時差除頗多政府親戚公言祖宗以来執政大臣親戚子弟未嘗敢受内外華要之職自王安石秉政以後盡廢累聖之制專用親黨務快私意數年間㢘恥掃地今廟堂之上猶習故態厯疏太師平章軍國重事彦博司空平章軍國事公著左僕射大防右僕射純仁門下侍郎固左丞存右丞宗愈堂除子弟親戚凡數十人且曰中書侍郎摯未見所引私親而依違其間不能紏正雷同循黙豈得無罪願出臣此章徧示三省俾自此以往厲精更始並言行錄
  㑹知漢陽軍呉處厚上蔡確安州所為謗詩公即論奏曰確詩十篇多涉譏訕而二篇尤甚借唐為喻謗訕君親至於滄海揚波之語其所包藏尤為悖逆葢確自謂齒髪方盛足以有為意在他日時事變易徼倖復用攄泄禍心此而可舍國法廢矣已而蔡確責授光祿卿分司南京公與梁燾同上疏力争以為責命太輕未厭輿議疏十餘上始竄確於新州
  蔡確雖貶尚與章惇等自謂有定䇿功創造語言恐脅貴近公復言蔡確黄履邢恕章惇四人者在元豐之末號為死黨惇確執政倡之於内履為中丞與其僚属和之於外恕立其間往来傳送天下之事在其掌握聖上嗣位此實太皇太后聖慮深逺為宗廟社稷無窮之計彼四人者乃敢貪天之功以為已力伏望明正四凶之罪布吿天下除蔡確近巳貶竄外所有章惇黄履邢恕欲乞並行逐之逺方終身不齒由是三人亦皆得罪
  遷起居舍人兼司諌公偶為家人雇乳母牙媪以謂無有詰其故因言内降指揮見求乳母公怒曰汝何敢爾妄言且今上猶未納后安得有此媼云内東門司開封府錄實預其事公與府錄有契因折簡問之答如所聞即上疏言前世之主鮮有不以聲色為累至於近之太早御之無節則又不能保固真元增益夀考聖賢所戒可為寒心且世俗間粗有百金之産猶知愛其子孫以為嗣續之託而况國朝百三十年之太平六聖憂勤積累之業陛下繼而有之可不自愛自重以為宗廟社稷無窮之計乎若陛下實未嘗為則臣之所言猶不失諌官之職萬一有之則臣之進説巳是後時惟冀陛下愛身進徳留意問學清心寡慾增厚福基宣仁后初不知因公言始窮詰其事乃知雇乳母者為劉氏也后怒而撻之由是劉深以怨公
  自崇慶埀簾復祖宗舊政溫公既薨之後荆公之徒多為飛語以動摇在位誘之以利脅之以禍無所不至大臣多首鼠兩端為自全計吕范二相尤畏之欲用其黨以平舊怨謂之調停差除之際公與梁燾朱光庭每極力爭論吕公病之因薦熙豐舊人鄧溫伯為翰林承㫖意言官必爭因以逐之公言溫伯熙寜中王安石吕惠卿更相傾䧟溫伯始終反覆出入兩黨又附蔡確為之草制稱其有定䇿之功乞行罷黜疏累上不報即引疾在告陳乞宫觀乃除集賢修撰提舉西京崇福宫
  公徧厯言路正色立朝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每以辨是非邪正為先進君子退小人為急其面折廷争至雷霆之怒赫然則執簡却立伺天威稍霽復前極論一時奏對且前且却者或至四五殿廷觀者皆汗縮竦聽目之曰殿上虎
  宣仁后晏駕吕丞相使陵下范純仁奏乞除執政即用李清臣為中書侍郎鄧溫伯為尚書右丞時大臣卒用調停之説遂有李鄧之除二人皆熙豐之黨屢見攻於元祐乃以先朝事激怒上意㑹廷䇿進士李鄧撰䇿題厯詆元祐之政有復新法之意從而中傷元祐諸人公乃出鎮常山未㡬元豐舊人悉皆收召遂相章惇言者以公頃言蔡確落職知南安軍而吕丞相亦不免逺竄乃深媿於公其後范丞相門人狀范公之行曰使其言行於熙豐時後必不至紛更盡申於元祐中必無紹聖大臣復讎之禍或以此問公公曰微仲堯夫不知君子小人勢不兩立如冰炭故開倖門延入李鄧排去正人易若反掌調停之説果何益乎昔溫公為相日葢知其後必有反覆之禍然救生民之患如救焚拯溺猶恐不及何暇更顧異日一身之患哉世以公為知言並言行錄
  紹聖初黨禍起器之尤為章惇蔡卞所忌逺謫嶺外盛夏奉老母以行途人皆憐之器之不屈也一日行山中扶其母籃舁憇樹有大蛇冉冉而至草木皆披靡擔夫驚走器之不動也蛇若相向者久之乃去村民羅拜器之曰官異人也蛇吾山之神見官喜相迎耳官行無恙乎溫公門下士多矣如安世所守凛然死生禍福不變葢其平生喜讀孟子故剛大不枉之氣似之聞見録
  惇卞用事必欲致公於死故方竄廣東則移廣西既抵廣西則復徙廣東凡二廣間逺惡州軍無所不至人皆謂公必死然七年之間未嘗一日病年㡬八十堅悍不衰此非人力所及殆天相也或問何以至此曰誠而巳
  先是文及甫持䘮在河陽邢恕在懷州及甫以劉丞相摯任中司日嘗彈罷其左司郎啣怨不巳以書抵恕曰及改月遂除畢禫祭當外補入朝之計未可必當塗猜忌於鷹揚者益深其徒實繁司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又濟之以粉昆朋類錯立必欲以眇躬為甘心快意之地紹聖末蔡確子謂受㫖於翰林學士蔡京且迎合大臣乃上書引及甫為證訟劉丞相等誣䧟其父謀危社稷朝廷駭之委京究問置獄於同文館遂逮及甫就吏及甫稱鷹揚謂其父潞公也當塗者謂劉摯也其徒實繁者謂梁燾王巖叟劉安世孫升韓川之類也司馬昭之心路人所知者緣摯竄斥顧命宰相蔡確是時國勢甚危疑摯有傾摇之心意在不測如司馬昭廢辱之事也粉昆朋類者粉謂王巖叟面白如粉昆謂梁燾字貺之以貺為兄以兄為昆也欲以眇躬為甘心快意之地可為寒心者眇躬謂主上摯既懷無君之心有動摇不逞之意前巳甘心於蔡確輩今欲快意於主上是欲以主上為甘心快意之地有憂國之心者為可寒心也問有何照據則曰先父屏人説来即無的確照據時劉丞相王彦霖巳物故然而其謀本出於蔡京故京猶乞上殿親冩劄爭論不巳三省言蔡京奏摯等逆心則其一時黨附顯著之人同惡相濟豈得無之如劉安世常論禁中雇乳母事謂陛下巳親女寵又論不御經筵陛下巳惑酒色誣罔聖躬形於章疏者果何心也今摯貶死廢及子孫而安世不問罪罰殊科如此臣不知其説也詔劉安世移梅州安置公時執䘮不候服闋赴貶所時公在貶所有土豪緣進納以入仕者因持厚貲入京以求見惇犀珠磊落賄及僕𨽻久之不得見其人直以能殺公意逹之惇乃見之不數日薦上殿自選人改秩除本路轉運判官其人飛馭徑驅至公貶所郡将遣其客来勸公治後事涕泣以言公色不動留客飲酒談笑自若俄報運使距郡城二十餘里翌日當至家人聞之益號泣不食且治公身後事而公飲食起居如平常曾無少異至夜半伺公則酣寝鼻息如雷忽聞鐘動上下驚曰鐘聲何太早也黎明問之鳴鐘者乃運判一夕嘔血而斃矣明日有客唁者曰若人不死則公未可知矣然公亦無喜色於是見公處死不亂如此並言行錄
  公曰安世除諌官三日有大除拜安世便入文字凡二十四章又論章惇十九章及得罪惇必欲見殺人言春循梅新與死為隣髙竇雷化説着也怕八州惡地安世厯徧七州道䕶錄
  建中間公與蘇子瞻自嶺外同歸至宣和間内侍梁師成得幸貴震一時雖蔡京童貫皆出其下師成令呉可自京師来宋欲鈎致公引以大用且以書抵公可至三日然後敢出之且道所以来之意大槩以諸孫求仕為言以動公公謝曰吾若為子孫計則不至是矣且吾廢斥㡬三十年未嘗有一㸃墨與當朝權貴吾欲為元祐完人不可破戒乃還其書而不答人皆為公危之而公自若也言行錄
  先生曰金陵有三不足之説聞之乎僕曰未聞先生曰金陵用事同朝起而攻之金陵闢衆論進言於上曰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此三句非獨為趙氏禍乃為萬世禍也先生嘗云人主之勢天下無能敵者或有過舉人臣欲囘之必思有大於此者巴攬之庶㡬可囘也今乃教人主使不畏天變不法祖宗不恤人言則何事不可為也馬永卿編語錄
  先生曰金陵亦非常人其粗行與老先生略同其質樸儉素終身好學不以官職為意是所同也但學有邪正各欲行其所學者爾而諸人輙溢惡此人主所以不信而天下之士至今疑之以其言不公故愈毁之而愈不信也故攻金陵者只宜言其學乖僻用之必亂天下則人主必信若以為以財利結人主如桑洪羊禁人言以固位如李林甫姦邪如盧𣏌大佞如王莾則人主不信矣葢以其人素有德行而天下之人素尊之而人主夷攷之無是事則與夫毁之之言亦不信矣此進言者之大戒語錄
  器之嘗謂予言當官處事須權輕重務合道理毋使偏重可也夫是之謂中因言元祐間嘗謁見馮當世當世言熙寜初與陳暘叔吕寳臣同任樞密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叔聰明少比遇事之来迎刃而解而吕寳臣尤善秤停事毎事之来必秤停輕重令得所而後巳也事經寳臣處者人情事理無不允當器之因極言秤停二字最吾輩當今所宜致力童䝉訓
  器之云安世初登第與二同年謁李若谷參政三人同起身請教李曰若谷自守官以來常持四字曰勤謹和緩其間一後生應聲曰勤謹和既聞命矣緩之一字某所未聞李正色曰何嘗教賢緩不及事来且道世間甚事不因忙錯了吕氏雜録
  公自宣和元日以後謝絶賔客四方書問皆不啓封家事無巨細悉不問夏六月丙午忽大風飛瓦驟雨如注雷電晝晦於公正寝人皆駭懼而走及雨止辨色公巳終矣聞者咸異焉及𦵏楊中立以文弔之曰刼火洞然不燼惟玉搢紳往往傳誦以為切當公在宋杜門屏跡不妄交遊人罕見其面然田夫野叟市井細民以謂若過南京不見劉待制如過泗州不見大聖及公殁耆老士庶婦人女子持薫劑誦佛經而哭公者日數千人後二年虜人驅墳戸發棺見公顔貎如生咸驚曰必異人也一無所動葢棺而去言行錄
  昔有與蘇子瞻論元祐人材者至公則曰器之真鐵漢不可及也











  宋名臣言行錄後集巻十二
<史部,傳記類,總錄之屬,宋名臣言行錄>



  欽定四庫全書
  宋名臣言行錄後集巻十三
  宋 朱子 纂集
  范祖禹
  字淳甫成都人中進士第事神宗哲宗先嘗為太史著唐鑑官至内翰
  公未生河南郡太君夢一偉丈夫披金甲而至寝室曰吾故漢将軍鄧禹也既寤猶見之是日公生遂以為名初字夢得溫公以傳稱鄧仲華篤行淳備改字淳甫故稱淳甫家傳
  熙寜三年溫公修厯代君臣事迹辟公同編修又辟劉攽劉恕及溫公歸洛詔聽以其属自隨而二公在官所獨公在洛溫公專以書局事属之故公於此書致力尤多同上
  除正言客有言於溫公以公在言路必能協濟溫公正色曰子謂淳甫見光有過不言乎殆不然也遺事
  公在書局分職唐史考其成敗治亂得失之迹撮其機要論次成書名曰唐鑑元祐元年上奏進其書家傳
  元祐中客有見伊川先生者几案無他書唯印行唐鑑一部先生謂客曰近方見此書自三代以後無此議論崇寜中冲見欒城先生於頴昌先生曰老来不欲泛觀他書近日且看唐鑑遺事
  元祐初伊川除崇政殿説書時公為著作佐郎伊川謂溫公曰經筵若得范淳夫来尤好溫公曰他巳修史朝廷自擢用矣伊川曰不謂如此但經筵須要他溫公問何故伊川曰頤自度乏溫潤之氣淳夫色溫而氣和尤可以開陳是非導人主之意其後除侍講
  朝廷既相溫公申公詔起蜀公蜀公以書問於公公謂不當起蜀公得書大喜曰是吾心也吾所欲為者君實巳為之矣何用復出又與親舊書云比亦欲出而二即勸止遂巳
  冬大寒禁中出錢十萬貫以賜貧民公言朝廷自嘉祐巳前諸路皆有廣惠倉以救恤孤貧京師有東西福田院以收養大小廢疾至嘉祐八年增置城南北福田院共為四院此乃古之遺法也臣以為宜於四福院增葢官屋以處貧民不限人數委左右廂提舉使臣預設方略救濟不必專散以錢計其存活死損以為殿最其天下廣惠倉宜更舉行令官吏用心賑恤須要實惠及民上納用焉
  講讀論語畢賜宴於東宫賜御書唐人詩各一首公表謝曰臣願陛下篤志學問亦如好書益進道德皆如游藝又賦詩以獻退而節尚書論語孝經要切之語訓戒之言得一百十九事名曰三經要語進之
  是夏權住進講公上疏曰陛下今日學與不學係天下他日之治亂臣不敢不盡言之陛下如好學則天下之君子欣慕願立於朝以直道事陛下輔助德業而致太平矣陛下如不好學則天下之小人皆動其心欲立於朝以邪謟事陛下竊取富貴而專權利矣君子專於為義小人專於為利君子之得位欲行其所學也小人之得位将濟其所欲也用君子則治用小人則亂君子與小人皆在陛下心之所召也凡人之進學莫不在於年少之時陛下數年之後雖欲勤於問學恐不得如今日之專也
  蔡確既貶公上言聖人之道不過得中天下之事不可極意用刑寜失之寛不可失之急寜失之略不可失之詳偏見異論者皆以為黨確而逐之臣恐刑罰失中人情不安矣
  范忠宣之罷公嘗論列客有謂忠宣曰淳夫亦有言何也忠宣曰使純仁在言路見宰相政事如此亦豈可黙也
  禁中下開封覔乳母十人公在告聞之即上疏曰陛下未建中宫而先近幸左右好色伐性傷於太早陛下承天地宗廟社稷之重守祖宗百三十年基業為億兆之父母豈可不愛惜聖體哉又上疏皇太后曰千金之家有十三嵗之子猶不肯使近女色而况乎萬乘之主乎陛下愛子孫而不留意於此非愛子孫之道也譬如美木方長正當封植培壅以待其蔽日凌雲若戕伐其根豈不害哉
  有詔選后并令侍從禮官講求禮制公上疏言四事一曰族姓二曰女徳三曰隆禮四曰博議又與諸公討論講議約先王之禮參酌其宜為禮上之及中宮初建又解家人卦以獻
  嘗采集帝王學問及祖宗講讀故事為帝學八巻上之秘書監王欽臣奏差真靖大師陳景元校黃本道書公封還之以謂諸子百家神仙道釋葢以備篇籍異聞以示藏書之富本非有益於治道不必使方外之士讎校以崇長異學也昔王安石使其門僧智緣隨王韶誘説木征時人謂之安撫太師今乃有校書道士人必謂之編校太師矣事雖至微實損國體遂罷其命
  元祐七年邇英閣對公奏臣伏觀仁宗在位四十二年豐功盛徳固不得而名言所可見者其事有五畏天愛民奉宗廟好學納諌仁宗行五者於天下所以為仁也然仁宗每因事示人好惡皇祐中楊安國講直哉史魚邦有道如矢邦無道如矢君子哉SKchar伯玉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巻而懷之仁宗曰伯玉信君子矣然不若史魚之直據孔子所言則史魚不若伯玉之為君子仁宗之言仁君之言也人君欲臣下切直故言伯玉不如史魚以開臣下切直之路由是天下知仁宗好直不好佞此聖人大徳也願陛下以此為法昭示所好以慰羣望上然之
  公勸上畏天愛民修身納諌稽法祖宗而專引仁宗行事以為故實又采集仁宗聖政數百事為仁宗訓典六巻以獻在經筵據經守正獻納尤多講尚書内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峻宇雕墻有一於此未或不亡講畢再誦此六句却立云願陛下留意哲宗首肯者再三然後退就位講孟子今之樂猶古之樂孟子之心切於救民故勸齊王與民同樂而謂今之樂猶古之樂然世俗之樂鄭衞淫哇之聲非古先王之法豈可薦上帝配祖考降天神出地祇也今樂古樂如君子小人之不可同邪正之不可並如必欲以禮樂治天下國家則當如孔子答顔淵之言孔子所言者為邦之正道孟子所言者救世之急務此所以不同講公劉好貨太王好色曰孟子以王好貨勸以當如公劉與民同利以王好色勸以當如太王與民同欲然臣竊謂公劉非好貨乃是厚民太王非好色乃是正家人君不可好貨亦不可好色好貨則貪而害民好色則荒而害政孟子事中才以下之君故其言如此
  東坡嘗曰淳夫講説為今第一言簡而當無一冗字長語義理明白而成文粲然得講師三昧也
  公詰朝當講前一夕正衣冠儼然如在上前命子弟侍坐先案講其説平時溫溫其語若不出諸口及當講開列古義仍參之時事及近代本朝典故以為戒勸其音琅琅然聞者興起講王制巡狩柴望之禮曰古之人多因燔柴望秩之説乃附㑹為封禪之事或以求神僊或以祈福或以吿太平成功皆秦漢之侈心非古者巡狩省方之義為人臣凡有勸人主封禪者皆佞臣也李廌師友談記
  陳衍初管當御藥院公為諌議僦居城西白家巷東鄰陳衍園也衍每至園中不敢髙聲謂同列曰范諌議一言到上前吾輩不知死所矣
  太皇太后登遐公言太后新棄天下陛下初攬庶政乃宋室隆替之時社禝安危之基天下治亂之端生民休戚之始君子小人消長進退之際天命人心去就離合之時不可不慎也太皇太后内定大䇿擁立陛下聽政之初詔令所下百姓呼舞至公無私焦刻勞苦專心一意保佑陛下斥逐奸邪裁抑僥倖九年之間始終如一故雖徳澤深厚結於百姓而小人怨者亦不少矣今必有小人進言曰太后不當改先帝之政逐先帝之臣此乃離間之言不可不察也當陛下即位之初中外臣民上書言政令不便者以萬數太后因天下人心之欲改與陛下司改之非以巳之私意而改也既改其法則作法之人及主其法者有罪當逐陛下與太后亦以衆言而逐之其所逐者皆上負先帝下負萬民天下之所讎疾而欲去之者也不如此則天下不安爾惟陛下清心照理辨察是非有以此言惑聖聽者宜明正其罪付之典刑此等既上誤先帝欲復誤陛下天下之事豈堪小人再壞邪初公與蘇公約皆上章論列蘇公巳具草見公之章遂附名同奏因謂公曰公之文經世之文也軾於朝廷文字失於過當不若公之言皆可行也公又上疏曰陛下嗣位幸頼太后以大公至正為心罷王安石惠卿等所造新法而行祖宗舊政故社稷危而復安人心離而後合乃至契丹主亦與宰相議曰南朝行仁宗故事可飭燕京留守使戒邊吏守約束無生事夫以夷狄之情如此則中國人心可知矣太后為陛下立太平之基巳有成效臣願陛下守之以静無所改為恭己以臨之虚心以處之
  有㫖召内臣十餘人公上疏言陛下初政未嘗行一美政訪一賢人而先進用内臣如此衆多之口必謂陛下私於近習臣竊惜之不報
  紹聖三年徙賀州謫詞云朕於庶言無不嘉納至於以訐為直以無為有則在所不赦公云吾論事多矣皆可以為罪也亦不知所坐何事後乃知坐向言乳媼事惇卞以謂上疏太母所以離間哲宗也然公先上皇帝疏後數日乃上太母疏止是勸上以愛身修徳太母以保䕶上躬而巳
  公每誦董仲舒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曰君子行己立朝正當如此若夫成功則天也
  公言舊年子弟赴官有乞書於蜀公者公不許曰仕宦不可廣求人知受恩多則難立朝矣
  東坡好戲謔語言或稍過公必戒之東坡每與人戲必祝曰勿令范十三知公舊行第十三也並遺事
  哲宗即位宣仁后埀(⿱𥫗亷)-- 簾同聽政羣賢畢集於朝專以忠厚不擾為治和戎偃武愛民重榖庶㡬嘉祐之風矣然雖賢者不免以類相從故當時有洛黨川黨朔黨之號洛黨者以程正叔為領袖朱光庭賈易為羽翼川黨者以蘇子瞻為領袖吕陶等為羽翼朔黨者以劉摯梁燾王巖叟劉安世為領袖羽翼尤衆諸黨相攻不巳正叔多用古禮子瞻謂其不近人情如王介甫深嫉之或加玩侮故朱光庭賈易不平皆以謗訕誣子瞻執政兩平之是時既退元豐大臣于散地皆啣怨刻骨隂伺間隙而諸賢不悟自分黨相毁至紹聖初章惇為相同以為元祐黨盡竄嶺海之外可哀也吕微仲秦人戅直無黨范淳夫蜀人師溫公不立黨亦不免竄逐以死尤可哀也聞見錄
  鄒浩 吏部侍郎
  字志完常州晉陵人中進士第厯揚州穎昌府教授元祐七年除太學博士出為襄州教授元符元年召對除右正言明年除名勒停羈管新州徽宗即位復宣徳郎添監袁州酒税除右正言遷右司諌起居舍人明年除中書舍人遷吏部侍郎除寳文閣待制知江寜府尋改知杭州未赴責授衡州别駕永州安置明年除名勒停昭州居住崇寜四年移漢陽軍居住五年復承奉郎遂歸常州大觀四年復直龍圖閣政和元年卒年五十二
  道鄉鄒公自少以道學行義知名於時其為人也和順積中而英華發外望之睟然見於顔面不問知其為仁人君子也其遇事接物猶虚舟然而堅挺之姿如精金良玉不可磨磷元符中用侍臣之薦擢居諌垣從人望也是時哲宗皇帝勵精求治用賢如不及一見即以公輔期之嘉言入告無不從者適中宮虚位之久大臣欲自結於嬖暱為保位之謀迎意媚合不以正公力言之以為公議不允忤上㫖姦諛之徒惡其害巳相與協力擠之於䧟阱之中又下石焉皆是也公之章留中不下乃偽為之加以詆誣不實之語如取他人之子而殺其母之類流布中外欲天下聞之真若有罪者其為謀深矣雖有端人正士無敢為公辨明者公既死迨今二十餘年昔之姦朋凋䘮略盡而正論行焉真偽是非始有在矣紹興三年其子柄集公之奏議一編属余為叙余於公非一朝燕游之好也知公為尤詳其事之本末皆余所親聞見者故詳著之以昭示来世庶乎使小人知君子之為善終不可誣也公之将亡余適還自京師聞公疾革未及弛擔即馳往省之見其薾然僅存餘息然語不及私猶以國事為問葢其平生以天下之重為巳任至埀絶而不忘也每追念及之愴然不能釋嗚呼世道䘮久矣不復有斯人也龜山集鄒公奏議集序
  張繹曰鄒浩以極諌得罪世疑其賣直也先生曰君子之於人也當於有過中求無過不當於無過中求有過程氏遺書
  志完修潔有志行記覽該總援茟數千言立就斯可畏者然自視如未足士有一善無貴賤必與之交無逺邇必欲收而取之正言姿
  志完云聖人之道備於六經六經千門萬户何從而入大要在中庸一篇其要在慎獨而巳俱於十二時中看自家一念從何處起即㸃檢不放過便見工力胡氏傳家錄
  田晝者字承君陽翟人故樞密宣簡公姪也人物雄偉議論慷慨俱有前輩之風鄒浩志完教授頴昌與承君遊相樂也志完性懦因得承君故遇事輙自激厲元符間承君監京城門志完除言官遣客見承君以測其意客問承君近讀何書承君曰吾作墨子詩有知君既得雲梯後應悔當年泣染絲之句為志完發也客言於志完志完折簡謝曰承君辭甚苦因約相見承君取告見之問志完曰平生與君相許者何如今君為何官志完愧謝曰上遇羣臣未嘗假以辭色獨於浩若相喜者今天下事故不勝言意欲使上益相信而後言貴有益也承君許之既而朋黨之禍大起時事日變更承君謝病歸陽翟田舎一日報立劉氏為皇后承君謂人曰志完不言可以絶交矣又一日志完以書約承君㑹頴昌中塗承君喜甚亟往志完具言諌立皇后時浩之言戅矣上初不怒也浩因奏曰臣即死不復望清光矣下殿拜辭以去至殿門望上猶未興凝然若有所思也明日浩乃得罪留三日臨别志完出涕承君正責曰使志完隠黙官京師遇寒疾不汗五日死矣豈獨嶺海之外能死人哉願君無以此舉自滿士所當為者未止此也志完茫然自失歎息曰君之贈我厚矣乃别去建中靖國初承君入為太宗正丞宰相曽布欲收置門下不能屈除提舉常平亦辭請知淮陽軍以去吏民畏愛之嵗大疾承君日自挟毉戸問病者藥之良勤得疾而卒聞見錄
  陳瓘 忠肅公
  字瑩中南劎州人中進士甲科事神宗哲宗徽宗位至監察御史
  公為越州僉判蔡卞為帥待公甚厚初卞嘗為公語張懷素道術通神雖飛禽走獸能呼遣之至言孔子誅少正夘彼嘗諌以為太早漢楚成臯相持彼屢登髙觀戰不知其嵗數殆非世間人也公每竊笑之及将往四明而懷素且来㑹稽卞留少俟公不為止曰子不語怪力亂神以不可訓也斯近怪矣州牧既甚信重士大夫又相謟合下民視之從風而靡使真有道者固不願此不然不識之未為不幸也後二十年懷素敗多引名士或欲因是染公竟以尋求無迹而止非公素論守正則不免於羅織矣
  紹聖初章申公以宰相召道過山陽公隨衆謁之章素聞公名獨請登舟共載而行訪以當世之務公曰請以所乘舟為喻乘舟偏重其可行乎移左置右其偏一也明此則可行矣章黙然未答公復曰上方虚心以待公公必有以副上意者敢問将欲施行之叙以何事為先何事為後何事當緩何事當急誰為君子誰為小人諒有素定之論章竚思良久曰司馬光姦邪所當先辨無急於此公曰相公誤矣此猶欲平舟勢而移左以置右也果然将失天下之望矣章厲色視公曰光輔母后獨宰政柄不纂紹先烈肆意大改成緒悞國如此非姦邪而何公曰不察其心而疑其迹則不為無罪若遂以為姦邪而欲大改其巳行則悮國益甚矣乃為之極論熙豐元祐之事以為元豐之政多異熙寜則先志固巳變而行之溫公不明先志而用母改子之説行之太遽所以紛紛至於今日為今之計唯當絶臣下之私情融祖宗之善意消朋黨持中道庶乎可以救𡚁若又以熙豐元祐為説無以厭服公論恐紛紛未艾也辭辯淵源議論勁正章雖忤意亦頗驚異遂有兼取元祐之語留公共飯而别章到闕召公為太學博士公聞其與蔡卞方合知必害於正論遂以㛰嫁為辭久乃赴官於是三年不遷
  公為太學博士薛昂林自之徒為正錄皆蔡卞之黨也競推尊荆公而擠排元祐禁戒士人不得習元祐學術卞方議毁資治通鑑板公聞之因䇿士題特引序文以明神考有訓於是林自駭異而謂公曰此豈神考親製邪公曰誰言其非也自又曰亦神考少年之文爾公曰聖人之學得於天性有始有卒豈有少長之異自辭屈愧歉遽以告卞卞乃密令學中置板髙閣不復敢議毁矣
  嘗為别試所主文林自謂蔡卞曰聞陳瓘欲盡取史學而黜通經之士意欲沮壞國是而動摇荆公之學也卞既積怒謀因此害公而遂禁絶史學計畫巳定唯候公所取士求疵立説而行之公固預料其如此乃於前五名悉取談經及純用王氏之學者卞無以發然五名之下往往皆博洽稽古之士也公嘗曰當時若無矯揉則勢必相激史學往往遂廢矣故隨時所以救時不必取快目前也
  公因朝㑹見蔡京視日久而不瞬嘗以語人曰京之精神如此他日必貴然矜其禀賦敢敵太陽吾恐此人得志必擅私逞欲無君自肆矣尋居諌省遂攻其惡京聞公言因所親以自解且致情懇而以甘言啖公公曰杜詩所謂射人先射馬擒賊須擒王不得巳也於是攻之愈力
  公謂天下之事變故無常唯稽攷往事則有以知其故而應變王氏之學乃欲廢絶史學而咀嚼虚無之言其事與晉無異将必以荒唐亂天下矣故彈蔡京疏文有曰絶滅史學一似王衍重南輕北分裂有萌逮今三十餘年而所言無不騐矣
  公以紹聖史官專據荆公日錄以修裕陵實録變亂是非不可傳信故居諌省首論其事進日錄辨乞改實錄又因竄責合浦著尊堯集深闢誣妄以明君臣之義
  公謫台州朝廷起遷人石悈知州事且令赴闕之官士論訩訩咸以為将有處分於公也悈至果揚言怖公視事次日即遣兵官突来所居搜檢行李攝公至郡庭大陳獄具盖朝㫖取索尊堯副本而悈為此以相迫脅耳公知其意遂問曰今日之事豈被㫖耶悈失措而應曰有尚書省劄子出示公劄子所行葢取尊堯集副本以為係詆誣之書合繳申毁棄也公曰然則朝廷指揮取尊堯集耳追瓘至此復欲何為因問之曰君知尊堯所以立名乎葢以神考為堯而以王上為舜也助舜尊堯何謂詆誣時相學術淺短名分之義未甚講求故為人所法使請治尊堯之罪将以結黨固寵也君所得於彼者㡬何乃亦不畏公議干犯名分乎請具申瓘此語瓘将顯就誅戮不必以刑獄相恐悈不待公言畢屢揖公退尋語人曰不敢引其説尚自如此良可畏也繼又幽公於僧舍窘辱百端公安之不以為撓悈亦終不能為害
  公雖緣蔡氏得罪而首論私史力排王氏王蔡之黨如薛昂蹇序辰何執中鄧洵仁洵武蔡嶷之徒皆當時恊力排䧟欲殺公者亦不獨蔡京兄弟而已蔡嶷與公初不相識公上宰相書謫守海陵嶷為太學生以長書遺公論事合公議謂公諌疏婉而有理似陸宣公剛而不撓似狄梁公文章淵源發明正道則韓文公其人也至次年嶷以對策為大魁所陳時務與前書頓異於是愧悔而欲殺公以滅口密贊京黨出力尤甚
  公有斗餘酒量每飲不過五爵雖㑹親戚間有歡適不過大白滿引恐以長飲廢事每日有定課自雞鳴而起終日冩閲不離小齋倦則就枕既寤即興不肯偃仰枕上每夜必置行燈於床側自提就案人或問公何不呼喚使令者公曰起止不時若渉寒暑則必動其念此非可常之道偶吾性安之故不欲以勞人也
  公智明慮逺通易數如靖康變故隆祐埀簾國家中興之事往往預言之士大夫間有親聞者並遺事
  徐師川以才氣自負少肯降志於人常言吾於魯直為舅氏然不免有所切議至於了翁心誠服之忠宣范公晚年益以天下自任尤留意人才或問其所儲蓄人材可為今日用者答曰陳瓘又問其次曰陳瓘自好也宣和之末人憂大厦之将顛或問游定夫以當今可以濟世之人定夫曰陳了翁其人也劉器之亦嘗因公病使人勉公以毉藥自輔云天下将有頼於公當力加保養以待時用也其為士大夫所欽屬如此
  張天覺晚年亦好佛重道建華嚴閣作醮籙㑹黄冠釋子紛紛從之公雖被其薦引然素未相識及通書也至是代書簡之曰辟榖非真道談空失自然何如勲業地無愧是神仙
  公送其姪淵責沈文曰予元豐乙丑為禮部貢院㸃檢官適與范淳夫同舍公嘗論顔子不遷怒不貳過惟伯淳能之予問公曰伯淳誰也公黙然久之曰不知有程伯淳邪予謝曰生長東南實未知也予嘗以寡陋自愧了翁之子正由云了翁自是每得明道先生之文必冠帶然後誦之遺事並仝
  初蔡京為翰林學士承㫖以辭命為職潛姦隠慝未形於事公於是時力言京不可用用之必為腹心患聞者往往甚其言已而怙寵妄作悉如公言於是人始服公為蓍龜也昔王安石參大政士大夫相慶於朝吕獻可獨抗章論之雖溫公猶以為太遽未㡬變更祖宗故事流毒至今未殄也故溫公每謂人曰獻可之先見予所不及余以謂公之於京言之於未用之前獻可於文公論之於既用之後則公之先見於獻可有光矣龜山撰公祠堂記












  宋名臣言行錄後集巻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宋名臣言行錄後集巻十四
  宋 朱子 纂集
  陳襄
  字述古福州侯官人登第事仁宗英宗神宗官至樞密直學士太常侍讀卒年六十四
  公既孤且多病常以先君侍郎之言為念居間益自策勵上事繼母以孝下教弟妹以義方求士之賢者親而友之得其鄉士陳烈周希孟鄭穆為之友四人者氣古行髙磨礲鐫切相期以天下之重為已任時學者方溺於彫篆之文以相髙所謂知天盡性之説皆指以為迂濶而莫之講公與三人者獨以斯道鳴於海隅聞者始皆笑之而驚四人者不為變守之益堅躬行於其家由家逹於州閭人卒信而化之父兄皆飭其子弟請從之由是閩中士人宗之謂之四先生雖有誕突恣傲不可率者不敢失禮於其門巳而四先生之名傳之四方從之學者日益衆葉祖洽行狀
  公主建州之浦城簿㑹邑闕令公獨當縣事邑之封疆逺多世族前後令罕能制蔽䝉請託習以為常公夜寐夙興務究其𡚁訟之難聽而積久者窮極本源剖决無留有請託者惜其士類不欲遽繩以法每聽訟必數人環列於前私謁者無所發由是邑人知公之不可干老姦宿贜縮手䘮氣民畏且愛争圖公之像以神事之至今先有詔郡邑興學公遂諭邑之富人出所餘以繕學舍學成使邑之子弟造焉公為入學講説不斁士之自逺方来者至數百人部使者安刑部積始至其縣公即以十事便於民者干之安皆行之人受其賜行狀
  公知浦城縣日有人失物捕得莫知的為盜者述古乃紿之曰某廟有一鐘能辨盜至靈使人迎置後閣伺之引郡囚立鐘前自陳不為盜者摸之則無聲為盜者摸之則有聲述古自率同職禱鐘甚肅祭訖以帷蔽之乃隂使人以墨塗良久引囚逐一令引手入帷摸之出乃騐其手皆有墨惟有一囚無墨訊之遂承為盜葢恐鐘有聲不敢摸也此亦古之法出於小説筆談
  仙居為縣僻陋民不知教公於正嵗因耆老来賀作勸學一篇使門人管師復讀於庭且諭之曰吾秩滿即去爾有子弟亟遣就學於是耆老相與感泣歎嗟從之翕然每過社稷孔子廟必下而趨邑人自是有所矜式學者興起縣有西圃蕪廢弗葺縱民耕種其中然每有興建必為民利故瓦木之資不責於民而樂輸之下至織席之微亦願出所得以助焉及公之去也老幼攀車遮道㡬不得出境
  判尚書祠部遇權貴人奏乞寺觀名額且度僧人道士公堅執著令不為行因奏言近年以来自宫闈宦官以及要近一例陳乞葢秉政大臣不為陛下愛惜典刑首為凟亂所有詔令未敢奉行行狀
  出知常州郡庠下窄不足以容生師公勤於經始成以不日其規模氣象遂為諸郡庠序之冠公晨入其中坐授諸生經義旁决郡事由是毗陵學者盛於二浙治平初召還将行委官閲公帑得雜收無名錢數百萬因召積年有官逋未償情可矜而力不足者悉以輸之葢公淡於宴樂故有餘足以周物行状
  常州運渠横遏震澤積水不得北入於江以為常蘇數邑民田之害者累世矣公以渠之丈尺對民田之步畝分授以浚深廣有制不月而成遂削望亭古偃而震澤積水乃克北流民害以除而田旱有溉豐穰嵗饗矣祠堂記
  熙寜二年陳述古學士襄自右史遷臺雜近例左右次補知制誥臺雜乃叙遷三司副使於是特降㫖𠉀知制誥闕與召試襄辭曰陛下以義使臣則臣敢不惟命是聽豈可計較資地以為輕重况義之所在知無不言夫豈知鈇鑕之在前而寵祿之居後哉一有顧利避害之心則依違姑息無所不至身且不正焉能正人乃許追寝前命明年以言青苗事復為右史又嵗餘始掌誥命吕氏家塾記
  公将終妻子環泣求所以語後者公索紙筆書先聖先師四字付其子而絶行状
  富丞相當國日引陳襄述古為上客述古所以吿富公者盡仁義也有不悦富公者造為五鬼之號而襄在其一夫流言待無知者而傳至智者則止矣以富公之賢其門豈無善士以述古之賢而肯為人作鬼乎呂氏家塾記
  劉恕
  字道原筠州人試經義説書皆第一事神宗官至祕書丞
  道原少穎悟俊拔讀書過目即成誦年四嵗坐客有言孔子無兄弟者道原應聲曰以其兄之子妻之一坐驚異范太史撰墓碣
  皇祜初光為貢院屬官時有詔士能講解經義者聽别奏名應詔者數十人問以春秋禮記大義其中一人所對最精詳先具注疏次引先儒異説末以巳意㫁之凡二十問所對皆然主司驚異擢為第一及發糊名乃進士劉恕光以是慕重之司馬公作十國紀年序
  前世史自太史公所記下至周顯德之末簡䇿極博而於科舉無所急故近嵗學者多不讀鮮有能道之者獨道原篤好之為人強記紀傳之外閭里所錄私記雜説無所不覽坐聽其談衮衮無窮上下數千載間細大之事如指掌
  英宗雅好稽古詔光編次厯代君臣事仍謂光曰卿自擇館閣英才共修之光對曰館閣文學之士誠多至於專精史學臣所得而知者惟和川令劉恕一人而巳上曰善退即奏召之與共修書史事之紛錯難治者則以委之光䝉成而巳
  王介甫與道原有舊介甫參大政欲引道原修三司條例道原固辭以不習金榖之事因言天子方屬公以政事宜恢張堯舜之道以佐明主不應以財用為先介甫雖不能用亦不之怒及呂獻可得罪道原往見介甫曰公所以致人言葢亦有所未思因為條陳所更法令不合衆心者宜復其舊則議論自息介甫大怒遂與之絶即奏乞監南康軍酒得之
  方介甫用事呼吸成禍福凡有施置舉天下莫能奪髙論之士始異而終附之面譽而背毁之口是而心非之者比肩是也道原獨奮厲不顧直指其事是曰是非曰非或面刺介甫至變色如鐵或稠人廣坐介甫之人滿側道原公議其得失無所隠惡之者側目愛之者寒心至掩耳起避之而道原曾不以為意見質厚者親之如兄弟姦謟者疾之如讎用是困窮而終不悔此誠人之所難也昔申棖以多慾不得為剛微生髙以乞醯不得為直如道原者可以為剛直之士矣
  道原家貧至無以給㫖甘一毫不妄取於人其自洛陽南歸也時巳十月無寒具光以衣襪一二事及舊貂褥賮之固辭強與之行及頴州悉封而返之於光而不受於他人可知矣尤不信浮屠説以為必無是事曰人如居逆旅一物不可乏去則盡棄之矣豈得齎以自隨哉可謂知之明而决之勇矣並十國紀年序
  先公言荆公笑道原耽史而不窮經相見必戲之曰道原讀到漢八年未而道原厯詆荆公之學士子有談新經者道原怒形於色曰此人口出妖言面帶妖氣范太史遺事
  徐積 節孝先生
  字仲車楚州人中進士第官至宣德郎賜節孝處士
  先生因具公裳見貴官忽自思云見貴官尚必用公裳豈有朝夕見母而不具公裳者乎遂晨夕具公裳揖其母童䝉訓
  初從安定胡先生學潛心力行不復仕進自言初見安定先生退頭容少偏安定厲聲云頭容直積因自思不獨頭容心亦要直也自此不敢有邪心同上
  先生事母謹嚴非有大故未嘗去其側日具太夫人所嗜或不獲即奔走闤市人或慕其純孝損直以售之太夫人飲食時率家人在左右為兒戲或謳歌以説之故太夫人雖在窮巷而奉養與富貴家等無須臾不快也應舉貢禮部不忍一日去其親遂徒步載母西入京師一日借人書册經夕還之人知其必不校乃誣曰冊中有金葉先生遜謝賣衣償金聞者皆不平強使歸金先生終不受
  年過壮未娶或勉之答曰娶非其人必為母病予非敢忘嗣固有待也以羅城君諱石平生不用石器遇石則避而不踐或謂先生曰天下用石多矣必避之然後為孝歟他日山行奈何先生曰此吾私迹則然吾豈固避之哉吾遇之怵然傷吾心乃思吾親不忍加足其上他日若有君命敢從私乎
  太夫人既以疾終先生號慟嘔血絶而後蘇哭不輟聲水漿不入口七日廬墓三年卧苫枕塊縗絰不去身至雪夜哀號伏墓呼太夫人問寒否如平生顛委僵仆手足皆裂不顧也所居茅舍不蔽風雨而農夫樵父瞻仰如神有争訟者必造之先生以義裁决皆悦服而去不復造有司太守迎先生入學先生居州學舎尚設考妣几筵晨昏起居執㸑滌器饋食如生冬以火溫衾夏揮扇去蚊蚋思母平時所甘㫖以供祀未嘗一日不奉酒也
  平日教學者每以治心養氣為先曰修身務學為文之要莫大於此晚乃著書未成而病嘗曰吾之書大要以正治心以直養氣而巳或問立朝之要則曰以正輔君或問修身之要則曰以正修其身自逺方寄巨軸請教者乃大書一正字與之
  先生天文之學尤造其妙門人問之則曰昔有學天文於譙周者周曰天下事可學者甚多何獨天文
  先生於前代名将酷慕諸葛武侯以其所學之廣所養之厚也嘗謂兵者實大賢盛德之事非小才小智所能用亦不獨用之難也言之亦難若其所養不至而易言之鮮不敗事
  先生為文率用腹稿口占嘗曰文字在胸中出之未暇者不可勝記
  先生一日升堂訓諸生曰諸君欲為君子而使勞已之力費已之財如此而不為猶之可也不勞巳之力不費巳之財何不為君子鄉人賤之父母患之如此而不為猶之可也父母欲之鄉人榮之何不為君子並行状王資深撰
  陳無巳
  名師道一字履常以侍從合薦為徐州教授官至祕書省正字
  無已苦節厲志自其少時蚤以文謁南豐曽舍人曽一見竒之許其必以文著時人未之知也在頴賦六一堂詩有向来一瓣香敬為曽南豐之句謝克家撰文集序
  傅公欽之初為吏部侍郎聞師道遊京師欲與相見先以問秦觀觀曰師道非持刺字俛理色伺候乎公卿之門者殆難致也公曰非所望也吾将見之懼其不吾見也子能介於陳君乎公知其貧甚因懷金餽之及覩其貎聽其論議竟不敢以出口道卿集
  陳履常居都下逾年未嘗一至貴人之門章子厚欲一見終不可得中丞傅欽之侍郎孫莘老薦之軾亦掛名其間㑹朝廷多知履常者故得一官蘇内翰荅李廌書
  辱書喻以章公降屈年德以禮見招不佞何以得此豈侯嘗欺之耶公卿不下士尚矣乃特見於今而親於其身幸孰大焉愚雖不足以齒士猶當從侯之後順下風以成公之名然先王之制士不傳贄為臣則不見於王公夫相見所以成禮而其𡚁必至於自鬻故先王謹其始而為之防而為士者世守焉師道於公前有貴賤之嫌後無平生之舊公雖可見禮可去乎且公之見招葢以能守區區之禮也若昧冐法義聞命走門則失其所以見招公又何取焉雖然有一於此幸公之他日成功謝事幅巾東歸師道當御欵段 -- 𠭊 or 叚 ?乘下澤候公於上東門外尚未晚也後山集答秦少游書










  宋名臣言行錄後集巻十四
<史部,傳記類,總錄之屬,宋名臣言行錄>



  欽定四庫全書
  宋名臣言行錄續集巻一
  宋 李幼武 纂集
  黄庭堅 山谷先生文節公
  字魯直洪州分寧人登治平四年進士第調汝州葉縣尉熙寧中北京教元豐三年知吉州太和縣八年哲宗立除校書郎兼實錄院檢討集賢校理除右諌議大夫元祐二年正月除著佐兼史館三年五月除著作郎以趙挺之言復著佐六年七月除起居舍人以韓川言復舊職八年除編修官紹聖初知宣州改鄂州七月奉祠十二月責授涪州别駕安置黔州元符初移戎州三年徽宗即位赦復宣義郎監鄂州税十月復奉議郎定國軍僉判建中靖國元年三月除權知舒州崇寧元年知太平州九月罷奉祠二年十一月謫宜州羈管三年徙永州未聞命而卒紹興初特贈直龍圖閣累贈太師
  七嵗能作牧童詩八嵗作詩送人赴舉云送君歸去玉帝前若問舊時黄庭堅謫在人間今八年
  治平丙午先生再赴鄉舉詩題出野無遺賢主文衡者廬陵李詢讀先生詩中兩句云渭水空藏月傅巖深鎖烟擊節稱賞批云此人不惟文理冠場異日當以詩名擅四海先生遂膺首選
  詢字仲同幼武之先世也居廬陵之朋川登皇祐已夘第後以奉議郎致仕其孫忱字彦誠亦登科元祐六年為洪州獄掾與先生以世契交游備載書帖周益公跋之並先生年譜
  尉葉縣日作新寨詩有俗學近知回首晚病身全覺折腰難之句傳至都下半山老人見之擊節稱歎以為清才非奔走俗吏遂除北京教即為文潞公所知
  熙寧中為宫教五開府者酒餘脱淺色畨羅襖衣之先生醉中作詩曰疊送香羅淺色衣著來春氣入書帷到家慈母驚相問為説王孫脱贈時
  元祐中先生與趙挺之俱在館閣先生以其魯人意常輕之每庖吏來問食次趙必曰來日喫蒸餅一日聚飲行令先生云欲五字從首至尾各一字復合成一字趙沈吟乆之曰禾女委鬼魏先生應聲曰来力𠡠正整協趙之音合坐大笑趙又嘗曰鄉中最重潤筆每一誌文成則太平車中載以贈之先生曰想俱是蘿蔔與𤓰虀爾趙銜之切骨其後擠排不遺餘力卒致宜州之貶
  紹聖二年惇卞與羣姦論實錄詆誣俾前史官分居畿甸以待摘千餘條示之謂為無驗證繼而院吏考閲悉有據依所餘纔三十二事殊細瑣先生書鉄𤓰治河有同兒戲至是首問焉對曰某時官北都親見之真兒戲耳凡有問皆直辭以對聞者壯之
  東坡言挺之元豐末倅徳州先生方監徳平鎮挺之希合提舉官之意欲于本鎮行市易法而先生以為鎮小民貧不堪誅求若行市易必致星散公文往来士人傳笑
  崇寧三年初自蜀出峽留荆州待辭免乞郡之命與府帥馬珹甚歡閩人陳舉自臺出漕先生未嘗與交也承天寺僧為先生乞㙮記文成珹飯諸部使者於塔下環觀先生書碑碑尾但書作記者黄某立石者馬某而已舉與李植林虞相顧前請曰某等願託名不朽可乎先生不答舉由此憾之舉知先生昔在河北與挺之有怨挺之執政遂以墨本上之謂幸災謗國先生遂除名羈管宜州
  攜家南貶泊于零陵獨赴貶所時曽紆坐鈎黨先徙是郡先生留連逾月極歡洽相與酬唱如江樾書事之類也率游浯溪觀中興碑先生賦詩書姓名于詩左曽急止之云公詩文一出即日傳播厶方為流人豈可出郊公又逺徙蔡元長當國豈可不過為之防邪從之而止
  跋李資深書巻云余謫處宜州半載官司謂余不當居關城中乃抱被入宿子城南予所僦舍喧寂齋雖上雨旁風無有葢障市聲喧聵人以為不堪其憂余以為家本農桑使不從進士則田中廬舍如是又可不堪其憂邪既設卧榻焚香而坐與西隣屠牛之机相直用三文買鷄毛筆書此
  誠齋楊公記宜州祠堂略曰予聞山谷之始至宜州也有甿某氏館之太守抵之罪有浮屠某氏館之又抵之罪有逆旅某氏館之又抵之罪館于戍樓葢圄之也卒于所貶葢飢寒之也先生之貶得罪于時宰也亦得罪于太守乎鹿之肉人之食君子之殘小人之資也孰使先生之所挾足以授小人之資也哉夫豈不得罪于太守也先生得罪于太守則太守不得罪于時宰矣豈惟不得罪也又將取榮焉由今視之其取榮于當時者幾何而先生饑寒窮死之地今乃為騷人文士顧瞻鑽仰之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来者思而去者懐而所謂太守者猶有臭焉則君子之于小人患不得罪爾得罪奚患哉
  九江有碑工刻字甚工先生題其居曰琢玉坊崇寜初詔郡國刋元祐黨籍姓名太守呼使劖之工曰小人家舊貧止因開蘇内翰黄學士詞翰遂至飽暖今日以姦人為名誠不忍下手守義之曰賢哉士大夫之所不及也遂餽之以酒肉而從其請
  言元祐中與子瞻穆父飯寳梵僧舍因作草書數紙子瞻賞之不巳穆父無一言問其所以但云恐公未見藏真真蹟某心竊不平紹聖貶黔中得藏真自序于石陽休家諦觀數日恍然自得落筆便覺超異曰視前作可笑然後知穆父之言不誣且恨其不及見矣
  嘗戲東坡云昔右軍字為換鵝字韓宗儒性饕餮每得公一帖于殿帥姚麟換羊肉數斤可名二丈書為換羊書矣東坡在翰苑一日以生辰製撰紛冗宗儒繼作簡以圖報書來人督索甚急坡笑曰傳與本官今日斷屠
  嘗嘲一俗濁老人云濁氣撲不破清風倒射回東坡言無以復加
  云詩詞髙勝要從學問中來後來學詩者雖時有妙句譬如合眼模象隨所觸體得一處非不即是要且不是若開眼全體見之合古人處不待取證也又云詩不可鑿空強作待境而生便自工耳每作一篇先立大意長篇須曲折三致意乃可成章
  詩者人之情性也非強諌爭于庭怨忿詬于道怒鄰罵坐之為也其人忠信篤敬抱道而居與時乖違遇物悲喜同牀而不察並世而不聞情之所不能堪因發于伸吟調笑之聲胷次釋然而聞者亦有所勸勉比律吕而可歌列干羽而可舞是詩之美也其發為謗訕侵陵引頸以承戈披襟而受矢以快一朝之忿者人皆以為詩之禍是失詩之㫖非詩之過也詩評
  云詩意無窮而人才有限以有限之才追無窮之意雖淵明少陵不得工也不易其意而造其語謂之換骨法規模其意形容之謂之奪胎法
  評李白詩如黄帝張樂于洞庭之野無首無尾不主故常非墨工槧人所可及
  云古人有言并敵一嚮千里殺將要須心地收汗馬之功讀書乃有味棄書冊而游息書味猶在胷中乆之乃見古人用心處如此則盡心于一兩書其餘如破竹皆迎刃而解耳
  云人生嵗衣十疋日飯兩盂而終嵗荒然疲役此何理也男女婚嫁縁渠儂墮地自有衣食分齊所謂誕寘之隘巷牛羊腓字之其不應凍餓溝壑者天不能殺也今蹙眉終日正為百草憂春雨耳青山白雲江湖之湛然可復有不足之歎邪
  王榮老嘗官于觀州罷官渡觀江七日風作不得濟父老曰公舟中必有竒異此江神極靈當獻之得濟榮老顧無有止有黄麈尾以獻之風如故又以端研獻之風愈作又獻以宣包虎帳皆不驗夜卧念曰有魯直草書扇頭子題韋應物詩曰為憐幽草澗邉行上有黄鸝遶樹鳴春潮帶雨晚来急野渡無人舟自横乃取視戃惚之勢曰我猶不識鬼寧識之乎持以獻之香火未收天水相照如兩鏡對展南風徐来帆一餉而濟洪覺範謂此神必元祐遷客之鬼不然何嗜之深邪
  朱文公看東都事略謂學者曰只是説得一箇影子如黄公亦有好處不曽載得或問好在甚處曰他亦孝友后並文公語
  山谷善叙事情叙得盡后山叙得較有疎處若散文則山谷大不及后山
  后山山谷好説文章臨作時又氣餒了
  后山雅徤強似山谷然氣力不似山谷較大但却無山谷許多輕浮底意思
  任伯雨 忠敏公
  字徳翁眉州眉山人舉進士調清江簿知雍丘縣元符三年召為大宗正丞遷左正言建中靖國初為度支員外郎知虢州崇寧二年京卞在東西府遂入黨籍以八寳赦恩提㸃明道宫卒年七十三紹興初元贈直龍圖閣
  公為正言言曽肇親兄布見任右僕射一居宰輔鈞衡之任一處禁宻論思之地于人情事勢豈無嫌畏
  公言紹聖時惇卞用事諌官御史出其引用欺罔朝廷庭堅近以言事不當除京東運判既而改汝州今又送吏部中外疑惑若陛下見其欺誣朋黨則庭堅不敢逃罪若非出聖意止是三省因陛下之意遂再三取㫖重行用以恐脅臺諌則此事不可不察言官畏三省非國之福也
  又言去嵗以瞎征投降因取湟鄯二州葢惇卞欲僥倖邀功故䝉昧朝廷隠諱邉患今湟州雖存勢又孤絶嵗費三百萬以守之安可以既乏之財追無窮之欲圖未集之衆棄巳成之師
  曾布議以元祐紹聖均為有失欲以大公至正消釋朋黨乃詔改今年為建中靖國元年或以建中乃徳宗奉天時號上曰太平乃梁末帝禪位時號太宗不以為嫌詔下公曰人才固不應分黨與然自古未有君子小人雜然並進可以致治者葢君子易退而小人難退二者並用終于君子盡去小人獨留徳宗坐此播遷建中乃其即位改元之號不可不戒
  趙挺之為中丞公言挺之始因章惇進既謟事蔡卞及卞黜責又諂事曽布出入門下殆無虚日故士論以其觀望險詐號為移鄉福建子乞加察焉布初為皇太后山陵使以挺之為儀仗使布與宦官劉援交通知禁中宻㫖就陵下諭挺之建議紹述以合上意挺之自此擊元祐舊臣不遺餘力而國論一變矣
  先是正月朔莫夜有赤黑氣起西北方散而為白公言正嵗之始建寅之月其卦為泰年方改元時方孟春月居正首日為壬戌是陛下本命而赤氣起于莫夜之幽以一日言之日為陽夜為隂以四方言之東南為陽西北為隂以五色推之赤為陽黒與白為隂以事推之朝廷為陽夷狄為隂君子為陽小人為隂徳為陽兵為隂今赤氣起于至隂之方有黒氣下起此宫禁隂謀下干上之證也漸衝正西散而為白白主兵此夷狄竊發之證伏願陛下收主柄抑臣下嚴敕宫禁以防慮幾㣲訓飭將士以遏絶生事用忠良黜邪佞正名分殛姦惡事至必斷無以寛仁傷大義使隂邪小人無得生犯上之心則可轉異為祥矣
  言天道幽逺理難取必伏見月暈圍畢𭥦謹按漢志曰畢𭥦天街也其北為胡其南為漢而參為趙魏之郊昔髙帝七年月暈圍參畢遂有平城之圍以此觀之象不徒示陛下當畏懼修省先事為備也
  言章惇身為上宰乆擅國柄迷國罔上毒流搢紳又風聞北使言遼主去年喫食次聞中國貶章惇遼主不覺放匕筯跳起曰甚好甚好南朝錯用此人北使又曰何故只如此行遣以此觀之惇之凶姦不獨孟子所謂國人皆曰可殺雖四海九州至於蠻貊莫不以為可殺也
  時紹述之論已興公居言職僅半載所上一百八疏皆係天下治亂安危宗廟宫禁細故不論曽布方用事公欲擊之布覺乃出公知虢州
  蔡卞追讎元符末言者疏巳罪惡而公論其欲追廢宣仁一事尤切至乃上疏自辨以公為首於是三省檢㑹公等前為諌官曽入章疏詆誣先朝故貶公昌化軍居三年以星赦移居道州宣和初卒
  江公望
  字民表睦州人舉進士第建中靖國初由太常博除左司諌以論事出守睢陽尋召為左司員外郎除直龍圖閣知夀州言落職蔡京用事貶南安軍以赦復官歸而卒建炎四年加贈諌議大夫
  徽宗嘗夢有題亭樹壁間數語者覺不曉所謂及公對所論列多與夢合上歎賞之閲之甚乆且曰聞卿徳望儒雅置之諌列簡在朕心不出大臣也退朝上甚喜以公與我夢合可以大任矣
  公言天下大器置諸安則安置諸危則危此知置之之地未知運之之手天下神器為者敗之執者失之此知運之之手未知藏之之道藏天下于天下而不得遯此所以為道也天下有常安之理聖人操妙用之手至人藏不動之道不動常動動常不動運常不運不運常運安常不安不安常安此宰制天下之妙理戰國之綜横秦漢之吞并有為之之敗執之之失矣故其妙不知所以藏其粗不知所以置天下無事亦幸爾陛下以仁為朴以義為削以信為繩以智為巧以禮為繪政以制其用刑以支其蠧啾啾萬鳴蠢蠢羣動同在一器虚而不實故衆實之所㑹靜而不動故羣動之所止止而無止則動亦寂矣㑹無所㑹則實亦空矣虚實一體動靜同役莫測其隠莫窺其用陛下以此藏之孰能移也得之于天人非容心也視之若弊屣非有愛也承之于宗廟非敢忽也行一不義殺一不辜非敢為也人愛亦愛之人棄亦棄之示至公也上而公輔下而有司百執事或坐而論道或作而行之各當其力也不在一曲不殢一隅東顧西眄左提右挈有如掌握之上陛下以此運之孰能弊也不畏多難而以無難為憂不矜無過而以改過為美居安慮危在治思亂以山河為金湯以夷狄為赤子外之郡國若犬牙之相制内之宗族若磐石之鎮安建極于四達之途躋民于仁夀之域陛下以此置之孰能危也累數百言上稱竒者數四讀終篇上曰卿文采甚竒每進劄子皆根義理不唯文采過人也他日又謂公曰卿前所進劄子禁中無事玩味不釋手句句義味巳令編入上等文字中與卿流傳不朽
  陳祐論曽布不從遂罷右司諌公對請祐責詞所謂觀望推引之語上曰欲逐曽布引李清臣為相且曰如此何可容又言曽布安可去公遽曰陛下臨御以来易三言官逐七諌臣非天下所期望今祐言宰相過失自其職也豈可便謂有他哉人君之于諌臣養之不可不素用之不可不審遇之不可不厚聴之不可不察去之不可不謹如此數者則用諌官之道盡矣上然之又抗疏論主繼述分元豐元祐起禍亂之源言甚懇切
  先是祐因進對上謂曰凡有公事宜與江公望議論可乃来祐見公公曰榻前一磗之地是人臣對君父極言天下事去處惟上不欺天中不欺君下不欺心則可免戾人見各有不同惟不可傅㑹祐他日為上誦之上以為名言
  公言増益邏者通舊為十人夫婦醜詆之言仇隙讐怨之語増情釋非擿隠抉伏豈清時美事又言陛下邇来蓄能鳴善鬬之禽籠竒羽佳喙之鳥夫志有欲而不禁則志荒志荒則政怠矣又言傳聞有姓賈中貴人臂鷂鶻入後苑中逐禽鳥臣未之信然終疑而不釋也夫從禽乃少年諸王之事以天子為諸王少年事何以自輕甚非萬乘取重于天下之道也上悉命縱之惟一鷴蓄乆頗馴雖以塵杖逐之不去乃刻公姓名于杖頭以志之
  南軒張栻序公奏藳曰徽宗皇帝親萬機厭朋黨之論收召豪傑以自近放逐之臣相繼起南荒越明年以建中靖國為元思與天下更始于是公由奉常博士擢左司諌自以不世之遇進見拳拳不敢不盡有所聞見言之惟恐不及而于逺便佞敦友睦消黨與容受直言尤極反復致意上往往開納㑹姦人得柄公旋即補外竄貶流落以死天下惜之乃紹興四禩有詔追錄贈諌議大夫制詞有曰惟世道之多變致國論之靡常是非或出于愛憎夷險獨持于一節權寵日忌竄斥莫遑嗚呼公亦庶幾無憾矣云云嗟乎不有君子其能國乎自祖宗有天下留意多士仁宗涵濡長育四十二年而收其用為元祐之政元祐諸君子雖厄窮百罹而直道隠然流風所被論議著見于元符之末建中靖國之初葢又彬彬如也元氣不傾雖裔夷侵食而中興之日旋踵即見人才之為國重輕如此然則為國計者其可忘封殖愛䕶伸忠直之氣遏導䛕之萌以夀天下之脈而人臣幸登王朝其又可遲回利害之途自同寒蟬卒蹈委靡陵夷以負吾國家也
  真西山徳秀序公文集曰釣臺嚴子陵之清風更千百年未有續之者至諌議江公出然後孤標峻節仰配而無慚或曰子陵不肯為萬乘故人屈褰裳去之翛然濁世之表萬物莫能攖江公間關從仕四十餘年至于觸權倖蹈艱險投荒萬里為萬世閔笑豈子陵匹邪嗚呼以此論人殆猶以驪黄觀馬非能有得于形色之外者也昔者禹稷顔子之憂樂伯夷下惠之清和可謂異趣矣而孔子孟子葢並賢之非以其時不同所處亦異而其道未嘗不一乎由是觀之子陵之不仕與公之仕未易斷以迹也葢子陵之不仕非以自潔也所以激昻節義而救西都頹靡之俗也公之仕非以自利也所以挾持世道而弭一時朋黨之禍也迹雖不同道豈異乎方其以卑官下僚自結人主精誠所格朕兆形焉豈非臣子難逢之㑹然是時也上雖有意嚮善而志未決元祐諸賢雖稍稍參用而勢未定正安危理亂之岐途也公懇懇盡言所以堅明主意保合善類者不遺餘力使公之道得行則二蔡之姦不攻而自卻紹述之説不沮而自消王室尊安戎狄退聴其為國家生民之福詎可量也哉奈何正邪消長之勢一分公之身弗獲安于朝廷之上自是二十年間疽蝕浸滛元氣日以凋耗天下之患有不可勝言者事變既極公之言遂為靈龜大蔡建炎中興褒表遺直公身雖不及見然髙風凜凜千載而下猶足以起衰懦而羞姦諛信乎其無媿于子陵也
  豐稷 清敏公
  字相之明州鄞縣人舉進士為䝉城簿稍擢監察御史裏行除著作佐郎遷吏部員外郎利路憲哲宗立徙成都召為工部員外郎遷殿中侍御史遷右司諌改國子司業起居舍人太常少卿祭酒兼侍講拜刑侍以集賢院學士知穎州移江寧府召為吏侍出知河南厯真定穎昌應天府湖杭州徽宗立以左諌議召道除御史中丞左遷工書徙禮部以樞宻直學士知蘇州改越州蔡京相降寳文待制俄奪職知常州貶海州團練副使睦州安置移道州别駕台州居住又除名移越州徙婺州提舉明道宫卒年七十五
  疏曰陛下明足以燭萬事之統而不可用其明智足以應變曲當而不可用其智順考古道二帝所以聖儀式刑文王之典成王所以賢偏聴生姦獨任成亂此古今之大患帝王之深戒也願陛下以洪範為元龜祖訓為寳鑑一動于深宫之中思以為則于四海之内一言于細氈之上思以為法于千載之下則化行俗美中國安逺人服矣
  遷中丞首論蔡京之罪京貶又論章惇誤國惇黜又言宣仁佐哲宗退黜小人洎小人復用遂造誣謗今宜辨明又史官修神宗實錄輙以王安石日録亂之願擇史臣申飭成書又數言近習之非㑹曽布由内侍進將拜相公謂臺屬曰盍共論之遷工書布遂相
  朱晦庵序公遺事曰仲尼亟稱于水曰水哉水哉其詞約而㫖㣲矣而孟子論其所取之意乃直以源泉混混不舍晝夜盈科而後進放乎四海者言之非其深造黙識有以得乎聖人之心孰能知其所説之如此而有志之士欲有為于此世者又豈可以不察乎此而先立其本哉然自聖賢既逺道學不明士大夫不知用心于内以立其本而徒恃其意氣才力之盛以能有為于世者葢亦多矣彼其見聞之博詞氣之美論議之偉節槩之髙一時之間從其外而觀之豈不誠有以過人者然探其中而責其實要其乆而待其歸求其充然有以慰滿于人心而無一瑕之可指者什伯之中未見其可以一二數也嗚呼若公者其真所謂有本者歟觀其平居暇日所以治心養氣而修諸身者葢天下之物無足以累其志是以為子則孝為吏則亷進而立乎本朝則上自宗廟以及人主之身内自禁掖近幸之私而外及乎朝廷卿相之用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葢有當時法家拂士所為低回遷就而詭詞以幸濟者公獨正色誦言無少顧避退未嘗以語乎家而其計慮之明諌説之功所以不諧于時而卒驗于後者乃反因深文巧詆之筆而後顯及其出而賦政于外退處于鄉以至流放轉徙于荒寒寂寞之濵而遂奄然以沒其世則其所以處乎巨細顯㣲之間者又皆清明純潔而無一毫之歉是非所謂源泉混混而放乎四海者邪
  陳過庭 忠肅公
  字賔王本名揚庭徽宗賜以今名越州山隂人舉進士為館陶簿澶州教宰中牟除宗學博擢祠部吏部員外郎遷右司使遼還遷常少起居舍人拜中書舍人禮侍拜御史中丞言忤權貴罷知蘄州未半道責海州團練副使黄州安置乆之自便欽宗立以兵侍召復拜中丞徙禮書擢右丞遷中書侍郎使金虜往河北死于燕山年六十贈開府儀同三司
  使遼國還徽宗問虜主苦風痺手足不舉及箭損二目是否公對恐傳者之妄今日之務當安不忘危治不忘亂雖盟好足恃亦宜以邉備為念上然之
  為右司凡四年時大臣各立黨不協同列或隂為向背唯公無所附也上曰陳過庭中立不倚者也
  方臘反公言致冦者蔡京養冦者王黼竄二人則冦自平又論朱勔父子本刑餘之人交結權近竊取名器賄賂狼籍罪惡顯著宜正典刑以謝天下由是大忤權貴
  公見自壬戌至戊辰七日之内彗星見于天之東北奏曰伏以陛下恭儉憂勤仁民愛物施于四海不宜致此災異凡明于天象者皆曰此金人滅亡之象稽之天理驗之人事金人殘暴自取滅亡決有是理雖然天道幽逺儻以幽逺而忽著明之戒似非古先哲王正厥事以應天變之義況戎敵未殄冦盗未平主威未振國勢未強權綱未舉紀律未嚴是非未明賞罰未當罪人巳得而未加明刑寛詔已頒而未䝉實惠倉庫未盈私室未富貴近之列未得正人州縣之間未皆亷吏命令數下而數易差除屢報而屢移朝有姑息之政吏多冗濫之員如是則星象埀戒其可忽乎切自警畏内修徳外修政進君子退小人奬亷潔蠲苛撓修兵甲選車徒備邉陲儲粮食恤民隠去冗吏除弊源庶幾去災為福矣
  金人再犯京師議割兩河須大臣偕行聶昌耿南仲皆以事辭公曰主憂臣辱臣願效死欽宗揮涕歎息留不遣及城陷始行二駕北狩公巳在河北因留不得歸死于燕山
  陳師錫
  字伯修建之建陽人舉進士為昭慶軍書記宰臨安縣召為監察御史知淮陽軍提㸃開封諸縣鎮事知解州入為考功員外郎知宣州移蘇州徽宗即位召為殿中侍御史
  諌官御史専以犯顔嬰鱗排擊奸邪為職若論而不切則不能起人主之意辨之不早則不能折禍亂之萌建中靖國初蔡京方為翰林學士承㫖雖明智之士未能知其必亂天下也公獨慨然論奏條其過惡章凡四五上而不已且曰若果用京則治亂自此分祖宗基業自此隳臣非自愛而憂之葢為陛下憂為社稷憂為天下賢人君子憂未幾京遂為執政盡逐異已者固寵市權營惑主聴握國柄者幾二三十年諌諍之路自此塞絶卒之兵革洊興生民塗炭公之言始效于此可不謂先見之明乎










  宋名臣言行録續集巻一



  欽定四庫全書
  宋名臣言行錄續集巻二
  宋 李幼武 纂集
  吳敏
  字元忠真州人大觀二年賜上舍出身靖康初以中大夫門下侍郎知樞宻院事尋除少宰兼中書侍郎罷為觀文殿學士提舉崇福宫尋知揚州提舉明道宫紹興初知潭州力辭改資政學士提舉洞霄宫復觀文學士湖廣宣撫二年復宫祠三年卒
  公請三省宻院並依祖宗法又請褒贈司馬光范純仁張商英仍罷元祐學術之禁以示好惡上猶憚元祐之名遂取筆塗純仁為仲淹曰庶不専顯元祐也故當日詔書仲淹仍序光下
  先是上每夕焚露香禱于天曰願盡力興復政事褒拔賢俊以救天下至是公奏上曰政事之規陛下定於露香之禱矣今當次第行之耳而臣有為臣私計者二事願言之昔唐李徳裕有言宰相寧可亟罪不可使政令不歸中書今臣既備位願陛下如察其不能亟罷可也不可使政令不由二省上曰好公又曰蘇軾有言祖宗重臺諌迺是察大臣之為奸者葢國朝之制似乎内重則天下之權萃于宰相故以臺諌察之臣雖任相事願陛下常開言路以通下情上又曰好
  又為上言藝祖受命初不得已親定澤潞維揚自是休息十年而後用師四方初親駕河東不能下退乃遣將平蜀自發兵至破蜀凡四十六日自古無如是之速然破蜀之後蜀中復亂三年而後定於是擢曹彬廢王全斌以厲諸將藝祖將將紀律自此分明于是下荆湖交廣平江南朝兩浙莫不如志葢天造草昧艱難如此今陛下當法藝祖以武定天下然須持之以乆以夷大難自蔡京王黼壊文髙俅童貫壊武綱紀大亂禍釁巳乆願陛下克寛聖心無欲速則大業可成又言漢文帝用惇厚長者天下安富武帝用材天下始多事本朝仁宗皇帝恭儉寛仁所用皆重厚日計不足嵗計有餘神宗皇帝勵精政事王安石始用材急功利然風俗自是壊要之今日藝祖之英武仁宗之恭儉寛仁陛下所當法也又為上言為天下者當為一物近年以來有御前錢有朝廷錢有有司錢人材亦然有親擢有大臣薦引一天下而自為分别如此是以大壊其極至于君臣相疑而政令改行故臣願陛下常視天下為一物則事可成上皆嘉納
  又奏臣聞六經垂訓葢天所以奠世法也三代以後凡生民有一飯之安皆六經之功世葢由之而不知乆矣獨恨更秦之禍禮樂缺亡而近者王安石以經術自任又廢其一意謂魯史既亡而三傳不足取信則春秋永無復可考不知聖人作經豈不料後世綿逺羣言次第湮沒而此經獨存當是時聖人豈不欲明其説于天下且人之立言辭不達意而必待補足其説則其義亦謬矣而聖人之經豈迺至此是弗思之甚也昔韓宣子適魯見易象與魯春秋曰周禮盡在魯矣易明天道而春秋著世法然則文王之易孔子之春秋皆周禮之所在也願下明詔復立春秋學官三嵗貢舉遂以取士庶幾共講聖人之遺經以輔世教並從之
  曹輔
  字載徳南劔沙縣人元符三年中進士第調福州寧徳尉憂吉除夀州安豐縣簿試中詞學兼茂科除𠡠令所刪定官倅安肅軍除南外宗室財用未一月改祕書正字上書編管郴州坐廢六年量移袁州靖康初召還除諌議尋遷給事中除御史中丞除僉書宻院張邦昌僭位脅公視事歸卧私室病不出以死自誓遂奔濟州迎駕上即位差内侍押赴都堂供職是日得暑病連上三章乞致仕未允薨于位年五十九
  宣和初車駕輕出朝士大夫寒心莫敢言者公為正字慨然上書翌日上出示宰執令召赴都堂審問太宰余深曰小臣敢論許大事公曰臣有小大愛君之心一也深曰如言兵戈起于軫下無乃太峻否曰小臣言不激切無以感悟至尊少宰王黼曰有是事乎公曰兹事里巷細民無不知者相公當國獨不知邪曽此不知焉用彼相黼惡其侵巳令吏從公受詞公操筆曰區區之心一無所求愛君而已詞再卻之卒不易其語以聞上令與逺小監當既而編管郴州
  被㫖引對論事畢上曰今所慮在金人公曰有賢相則金不足慮上曰朕所慮為無將也公曰漢髙祖得蕭何為丞相何進韓信為大將軍屬以兵柄卒成帝業相得人則韓信出矣無將亦非所慮他日又面奏陛下用此數人于艱難之際敗事必矣
  又乞以河北河東陜西三路有習知山川險易出入向背繪為三圖以進標掲控扼形勢之地以究知分屯戰守制敵之要遣將出師則按圖指蹤而廟筭決矣
  王雲出使遣人回奏大金意欲得十六字徽號及玉輅兖冕儀物之類且云不復索三鎮朝廷釋然解憂欲推尊借大為不可加之語以崇奉之乘輿上服徑推輓出境以為屈已愛民社稷大計當如此臣竊以為社稷大計在此一舉誠不可忽然或者知寛憂于一時而不知移禍于異日將使天地易位神民失歸逆行倒置有不忍言何則既與之以如是之名彼將縁名而責實既與之以如是之器彼將縁器而致用一二年間或以觀兵較獵或以省方巡狩為名悉其國衆進壓我境侈辭大意以號令我自謂據域中最大臣妾海宇當是時能俛首而聴之乎抑猶有以卻之也郤之則強弱不敵其禍甚于前俛首聴從則天地安得不易位神民安得不失歸乎又引魯仲連却帝秦之説以為證累千餘言曲折詳盡此其大畧也
  諸奉使計議人並改為和議左右二輔臣議不協遽圖引去公疏曰今之議者一于和非也一于戰亦非也一于和則敵勢慿陵國威沮折三鎮之求復尋前約一于戰則堂堂二百年基業決成敗于交鋒之間其危甚矣臣願以和為名以戰為實二者不可一廢惟吾先後用之耳上深然之
  又言金使王汭以和為名朝夕到闕恐謀國之臣便以甘言軟語為敵真情或至緩備墮金人計中則前日之禍踵而至矣因論朝廷宜急而緩者五事以獻如邢洛磁相當敵南衝而不命將分兵團集民伍置屯列寨之類是也皆一時要務
  金逼京城宰相何㮚領守禦公副之㮚忌公奏遣報謝北軍公留金營七日而歸㮚方信妖人郭京用六甲兵募市井無賴數千堅持出戰公曰自古用兵未有以妖術成功者力爭不從以病乞解機務凡三章未報京城已失守金人以大元帥握兵在外不自安欲令迎還京師朝廷不得已遣兵往興仁府迎之公宻啓上曰方今外援獨康王耳不若留在外使敵猶有所憚上曰卿言極是但得一公文回報足矣公至興仁以其情語守遂收公文以歸金再邀鑾輿出郊議未決㮚奏事出云翌日車駕出城公遽云金意殆不可測此行恐與前日不同㮚厲聲詬公公又率馮澥共説之澥與㮚同鄉齒長冀幸一聴㮚不從及幸金營至北狩皆如所料
  將北去遣使押公還時邦昌僭立二十餘日矣既歸卧病不出邦昌屢脅公視事卒辭之以死自誓潛以書遣太學生楊愿陳扑獻康王㑹王遣黄永錫至京師公因具述圍城及遭變始末附以進遂奔濟州迎駕
  公從駕至南京首陳五事一曰分屯要害以整兵伍二曰疆理新都以便公私三曰甄收人材駕御用之共圖勲烈四曰恩威並行叛而討之服而舍之五曰裂近邉之地為數節鎮以謹防秋上嘉納之
  孫傅 忠定公
  字伯野海州人舉進士厯祕書省正字校書郎監察御史從禮部員外郎進祕書少監擢中書舍人以事忤宰相貶蘄州安置靖康初召拜給事中兼侍讀進兵書拜尚書右丞俄同知樞宻院事欽宗再幸於金兼太子少傅行宫留守
  髙麗入貢公言使人所過郡調人治舟搔擾生事勞費民力以妨農時而于中國無絲毫之益宰相以其所論略與蘇軾同貶之
  嘗奏乞復祖宗法度欽宗問之公曰祖宗法惠民熙豐法惠國崇觀以來法惠姦時謂名言
  金攻京城急公親當矢石日夜不少休欽宗再幸北方乆不得歸公屢貽書請之不報及廢立檄書至中外震駭公大慟乆之曰吾唯知吾君仁聖可帝中國茍立異姓吾當死之又數請上還闕明日金大闢南薫門陳兵索道君皇帝后諸王妃主公獨留中宫太子不遣宻謀欲以黄金五千兩匿太子于民間别以狀𩔖太子者并宦者二人擊殺之并取當死囚數人以其首同死兒并宦者尸送金營告以宦者竊太子欲投軍前都人爭而殺之誤傷太子因以兵討定斬其為亂者茍尚不巳欲繼之以死越五日無肯當之者拊膺大慟曰吾太子傅義當同死生今主辱臣死之時虜雖不索吾當從太子行求見二酋以義責之庶幾萬一然後就死時方在皇城司有子来省公曰使若勿来而竟来耶吾已分死國矣叱使速去勿亂人意其子曰大人以身狥國尚何言哉願大人力保太子遂以留守事付王時雍有頃從皇后皇太子至南薫門求出守門止之曰軍中唯求皇后皇太子留守何出耶公曰主上既辱太子復出我宋之大臣且太子傅也上既不回當以死從太子金以尼瑪哈命召之而出不知所終
  許份
  字子大其先光之固始人今為閩人以父將恩補承務郎監國子監書庫崇寧初登甲科除祕書省校書郎遷實錄院檢討官改國史編修主管太平宫特除直祕閣遷龍圖閣崇福宫祠除鴻臚卿以親老辭主明道宫丁吉除宗少除徽制提舉萬夀觀同修國史俄知鄧州兼荆安安撫提舉萬夀觀知蔡州改揚州兼淮東兵鈐奏事除徽猷直學士靖康初除龍圖直學士再任揚州以疾請祠提舉明道宫告老紹興三年十月薨年五十四
  知鄧州政尚寛厚務為勸戒而人盡其情庭無留訟葢一本于誠信故人愛服之鄰路饑流死載道鄧州賴公獨安詔公賑濟公置場列室具器用異旗物鳴鼔給食率三日一詣問飢飽而勞苦其病羸凡十月全活饑民二萬六千九百有竒
  上殿論時政得失言多迕時相意上皇稱善而用事者極力排恨上曰許將之子賢能世其家朕舊知之故讒不行
  上宣諭揚州古名郡今委卿剗除宿弊公因請曰臣聞應奉司封記花竹凡山林之勝士民之居騷然無復遺地願悉罷去又言維揚一都㑹而止江都天長兩縣不足以供經費而泰州之泰興舊屬邑也願復之又言異時帥臣于經賦外増上供九萬四千餘斛而民不堪願如政和三年舊額上皆從之
  金人再入冦公即日檄一路兵勤王進討解亳州之圍而漕粮至畿甸者不絶時諸路兵入援所至或縱剽掠多不聴入州城軍士病之公大啓城闉至者撫勞而去秋毫無犯城之圯者公一新之不踰月而功就故金人兩至中都而維揚之民晏如也
  公之父當朝適值蔡京變法之秋中立不倚維持祖宗舊典抑其過甚京不得逞天下倚重上皇欲復用不果而有意于公公亦痛先志之不盡展時感激論事而小人又沮之連牧三郡愛民有古循吏之典刑亦略見施設矣
  錢即 忠定公
  字中道世為開封人父居宜興今為毗陵人中熙寧九年進士第授安州司理移懐州推知臨安縣丞調福州察推丁吉調睦州推丁母憂吉宰穎昌府郾城縣奉二后園陵辟為京西漕屬崇寧中檄巡行塞下還除提舉鄜延路弓箭手就除陜西運判收復銀州㫖専董芻粮除鄜延經略安撫判官權帥事召除直龍圖知慶州兼環慶經畧安撫踰年知延安兼鄜延帥除集撰徽猷待制顯謨直學士力詆童貫貶永州團練副使永州安置在永數月復徽制永興帥在道除興仁守改青州改河東帥知太原政和五年丐祠五疏乃提舉洞霄宫復徽直知宣州除龍圖閣學士三疏告老授正奉大夫致仕家居三年薨
  公初莅事吏有誣服自盗抵死屬邑具獄上于郡公明其寃守將喜而謂曰劾縣獄當得賞答曰治獄得情乃其職擠人以論功非吾志也聞者歎服滕公甫力薦之稱有氣節異時必為名臣
  三衢有寃獄乆不決屬部使者以閭里宿怨檄往按治挾薦牘動公風欲鍜錬以快其私至則折獄平允全活二十三人或問之對曰吾寧老死選中豈忍以數十人易一薦哉
  自為幕府以方畧聞後稍權帥事望實益孚上深知其才驛召赴闕入對上問西人兵力公曰夏國本數州之地盗據靈夏浸以強大元豐中兵其城下羌戎壅河決水士馬幾殱遂無成功上曰靈武終不可取耶公曰戎狄之民皆兵也居不糜廩粟動不勞轉輸故便于用衆雖兵之去来飄忽如風雨而不能持乆又其所短也願申戒邉臣嚴𩛙武備蒐練戎士積粟堅壘先為不可勝之計以觀其釁屈其所長而乘其所短則可以得志矣
  童貫宣撫陜西法有弛張可從宜者得罷行之長安萬物騰涌衆貨益輕乃嚴設科條欲力平之計司承望風㫖取市價率減什四違者重寘于法民至罷市又行均糴法賤入民粟増估金帛以償之下至蕃兵射士之授田者咸被抑配全陜騷然幾至生變帥臣諸司不視利病奉行惟恐後公獨以為不可極陳其害章上不報時貫方用事權傾中外人皆危之公抗章繼上言益切至士大夫聞章中詆貫論事多質直語爭傳誦之
  种師道 忠憲公
  字彛叔山西望族也弱冠以伯父諤䕃為三班奉職試法易文階為鎮洮軍推王欽臣辟為熙州推權同谷縣累遷提舉秦鳳常平換莊宅使知徳順軍忤蔡京意罷入黨籍屏居十餘年始得武功大夫忠州刺史涇原兵鈐知懐徳軍召問得請提舉崇福宫乆之復以涇原鈐轄知西安州遷左武大夫康州防禦拜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洺州防禦使知渭州節制諸道兵進侍衛親軍馬軍副都指揮使應道軍承宣使以靖夏城失守降隴州防禦使尋以都統制出蕭關還拜保靜軍節度使童貫伐燕命盡䕶諸將師無功宻奏其助賊沮軍責授右衛將軍致仕上思之起為憲州刺史知環州尋還保靜軍節度使復致仕金人南来拜靜難軍節度使京畿兩河制置使將援兵至闕上别置宣撫司除同知樞宻院京畿兩河宣撫使尋罷樞宻及宣撫加檢校少傅鎮洮軍節度使留京師提舉中太二宫許翰論薦復節制河北除宣諭使尋復同知加太尉仍鎮洮軍節度使兩河宣撫使靖康初十一月四日卒
  政和初夏國議畫界其使焦彦堅以故地為請累數百言公曰如言故地當以漢唐為正則君之疆土益蹙矣彦堅驚謝曰敢不唯公命自公守境國人受不擾之賜恨不獲伸子姪之禮于下執耳懐徳為西方極邉公築同樂園于郊常從賔客鼓吹宴集其間吏民熙熙忘其身之在絶塞也
  公初為制置使聴用便宜檄取兵食公聞命即發㑹姚平仲嘗以涇原騎兵二千步兵一千更戍燕山未行公遂率與俱北至洛陽而斡里雅布師已屯于城之北或止公勿行曰賊勢方鋭我以偏師先犯之勝負見矣四方勤王之師視此以為去就盍止少駐汜水以謀萬全公曰吾兵少若遲回不進形見情得秪取辱焉今鼓行而前彼安能知吾虚實都人知吾來士氣自振何憂賊焉上聞其至喜甚開安上門命李綱迎勞既入見時已與金人議和上曰今日之事卿意如何公曰女真不知兵豈有孤軍深入人境而能善其歸乎上曰業已講好矣對曰臣以軍旅之事事陛下餘非所敢知也即拜同知公時被病特命母拜許肩輿入朝家人掖升殿金使王汭素頡頏方入對望見公拜跪稍如禮上顧笑曰彼為卿故也自敵渡河京師諸門盡閉市無薪菜公請啓西南壁聴民出入如平常又請緩與金帛禁游騎使不得逺掠俟彼惰歸扼而殱諸河執政聞其言止此易之
  上方倚公以謀國而种氏姚氏素為山西巨室兩家子弟不相下時平仲之父古帥熙河以兵勤王平仲恐功名之㑹獨歸于种氏乃以士不得速戰有怨言達于上上一日遣使五輩促公進戰公言過春分節可擊時相距纔八日葢遲其弟師中及姚古之至也平仲欲夜叩金營生擒斡里雅布奉康王以歸故公言不用既而平仲謀泄金先事設備及平仲率步騎萬人夜刼寨反為所敗而還初公請簡料勤王之師分為三等出戰餘皆守城先立理賞之格以示之選將分總距賊寨二三里環營守之絶其剽掠使其乏食趣姚古以所領西師㑹河朔將兵選精鋭五萬人自河陽駐滑州進屯賊營之後尅日併力攻之此必勝之䇿也不聴平仲敗公復言刼寨已誤然兵家亦有出其不意者今夕再遣兵分道攻之亦一竒也如猶不勝每夕以數千人擾之不十日賊遁矣李邦彦等畏懦不能用
  是日公分軍屯城西其後軍適虜掠之戰于板橋斬首十七級至夜遣人焚馬監東廊金懼于牟馳岡穿塹立寨為自衛之計
  公入對次見都堂李邦彦以下與議和戰之計答對往復而邦彦弗識獨大笑而已是後廟堂懲二月一日刼寨之事自此因噎廢食公與李綱遂俱掣其肘公知兵有謀艱難時獨巍然有柱石望為執政所二三故使其進退翕忽終不能用
  靖康之變公首先赴難上召問計安出公奏云臣以議和非也京師周回八十里如何可圍城髙數十丈粟支數十年不可攻也欲于城内劄寨而城上嚴守拒戰以待勤王之師不踰數月彼自困矣然業巳講和不可止金銀不足請見數與之如其不退乃與之戰且四鎮之地内保州乃宣祖陵寢斷不宜割與上令公于政事堂共議公見邦彦曰某在西土不知京城堅髙如此備禦有餘京師之民雖不能戰亦可使守但患無粮耳若粮食有餘器甲精鋭京師十萬衆盡皆兵也邦彦曰素不習武事不知出此公嘆曰相公不習兵豈不聞往古守城者乎又曰聞城外居民悉為賊殺掠畜産甚多亦為賊有當時既聞賊来何不悉令城外百姓撒去屋舍搬其所蓄盡入城中乃遽閉門以遺賊資何也邦彦曰倉卒之際不暇及此公笑曰好荒左右皆笑公與邦彦議人人異同惟李綱與公合奏公所議而請身任其責後以綱為守禦使用公計遣使以金帛不足事曉諭尼瑪哈尼瑪哈意不滿引兵攻城綱出兵小不利邦彦等歸罪公與綱而罷其兵兩日人情危駭而上不知也靖康太學遺錄
  中丞許翰上疏曰伏見罷師道提舉中太一宫中外聞之悵然失色按師道沈毅有謀山西將士人人信服素聞其賢臣所詢訪數十百人皆言師道雖已老疾智慮不衰而朝廷以為老無計䇿不可復用且昔秦始皇老王翦而用李信兵辱于楚漢宣帝用充國之老終漢之世無西戎之患自吕望以来用老將收功者難一一數以古揆今則師道之老而木訥未當謂不可用也今無故解其兵權委之道館使士氣消沮民心疑惑臣竊恨之
  翰章累上言復師道兵柄上曰師道老矣難用當使卿見之令相見于殿門外公寂然不語翰因言平仲城下用兵之失以感發之公始言我寡彼衆當分兵結寨守要地使粮道不通挫以持乆可破也翰深歎息其言復上奏師道智慮未衰方時多故而虎臣置之散地非䇿也
  尼瑪哈之兵聞巳和而退命公宣撫河北駐滑州復命兼河東宣撫公乃請合山東陜西京畿之兵屯于青滄滑衛河陽預為防秋之計徐處仁等謂金人重載甫還豈能復来不宜先自擾費且示敵以弱議格不用
  公駐河陽金使王汭来禮甚倨公知金必大舉即上疏請幸長安以守禦事付將帥朝廷謂其怯復召還不能入見矣
  金陷京城上聞之慟哭曰朕不用師道言以至于此春初金之去也公嘗勸上半渡擊之不從曰異日必為後患至是果然






  宋名臣言行録續集巻二
<史部,傳記類,總錄之屬,宋名臣言行錄>



  欽定四庫全書
  宋名臣言行錄續集巻三
  宋 李幼武 纂集
  傅察 忠肅公
  字公晦獻簡公之從孫孟州濟源人年十七以類試河北運司髙薦試禮部以避親别試復在髙選初任青州法厯永平淄川丞乆之除常丞召對除兵部員外郎逾年遷吏部宣和七年十月借宗正少卿接伴金使行至境上不屈遇害年三十七贈徽制乾道中累贈少師
  公未廷試蔡京輔政賣弄威權脅制中外且陽示含容誘以附已堅欲以女妻公遣其子與術士數輩踵至視公又託其姻強公相見公不從識者謂公年少有器識未易量也後公為清獻婿京銜之
  為接伴使時金人已渝盟公至燕山聞斡里雅布入冦或勸其母遽行公曰銜命以出聞難而止若君命何遂行遇斡里雅布領兵至金人曰見太子當拜公曰太子雖貴人臣也當以賔見何拜為斡里雅布怒曰汝國失信吾興師南向海上之盟不可恃也公曰兩國講好信使往來項背相望何謂失信太子干盟而動意何為乎金左右捉使拜白刃如林公曰死則死耳豈有俱人臣而輙拜者或抑捽使伏地公植立衣冠顛頓終不屈斡里雅布怒曰爾不拜我耶麾令去公知不免謂其下曰彼脅我以拜我義不辱我死必矣我父母老素鍾念我聞之必大戚若等得脱幸記我言以告吾親知我死國少解其無窮之悲也左右盡泣既次燕山遂遇害
  公生而秀穎異於他兒十嵗不戲弄誦書問學晨夕不懈
  公忠孝得于天資刻意好學自少至壯未嘗一日廢初逰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屋同舍或出入飲博客至公獨在初未為異後至每如此人方歎其修謹
  公與蔣噩同為接伴遇敵人噩等拜獨公不屈曰主上明若日月何欲敗盟南北敵國安知非送死哉我有死而巳膝不可屈也
  劉韐 忠顯公
  字仲偃其先京兆人六世祖當五季之亂避地建之崇安遂為閩人登元祐九年第調洪州豐城尉再調秦州陜城令崇寧初王厚帥熙辟狄道令復辟經幹轉武勝軍節僉京漕吳擇仁辟主管丁吉監在京綾錦院轉朝散郎提舉陜西貨司召至除直祕閣領轉運司事升祕撰遷中大夫除制置解監副使尋領使事除集撰改陜西漕使宣和初丐祠除徽制主西京崇福宫除知越州明年詔拜述古直學四年召㫖充宣撫司參謀官五年遷光禄大夫顯謨學士知建州改福州除延康學士尋落職提舉洪慶宫尋復職知荆南府改建州除真定帥靖康初拜資政學士遷銀青拜河北帥未行復拜河北河東宣撫副使繼除都大京城四壁守禦使即報罷為時相所擠降五官落職宫祠二年遣使金金人欲用之不屈而終年六十一詔復官贈資政大學士
  初尉豐城嵗饑多盗旁邑率以捕殺希賞公曰此飢民救死耳率豪右出穀賑䘏之存活者甚衆盗亦戢
  方臘反陷杭睦二州杭越阻一水越大震官吏悉遁或請公行公曰吾為郡守將與城存亡不為動民聞公言稍還公下令曰富者出財壯者出力民讙奮無敢後遂葺壘練兵為戰守備明年二月賊陷衢婺八日至城下公麾衆出戰賊大潰横尸蔽野自是不敢近公境温台明以越為屏蔽亦賴以全越民相與剏生祠比屋繪其像飲食必祝曰活我者劉公也
  中使自京師来出御札督戰且諭將佐僚屬曰朝廷與金人約夾攻契丹乆矣我若罷兵彼將滅遼與我為鄰得無責言乎若使異時生釁誰任其責公曰與外國共事非計也童貫怒曰此出上意公以為非計何也公曰自古與外國共事鮮無後患事不成則信義恩威俱廢四鄰解體事成則敵人恃功必有邀索唐以回紇破安禄山納侮召亂百年不已況金人氣燄非回紇之比乎
  初金之入真定也父老號呼曰使劉資政在鎮豈有此禍金益知公名必欲得公宰相紿以割地遣公往以其國僕射韓正館公于城南夀聖院正言國相知公名今欲用公矣公曰偷生以事二姓有死不為也金謂尼瑪哈為國相云明年正月正見公言欲以公為正代許以家屬行公仰天大呼曰有是乎歸召指使陳灌等曰金乃欲用我我當以死報國耳灌等泣且拜公曰死生命也寧為不義屈乎即手書片紙曰金人不以予為有罪而以予為可用夫正女不事二夫忠臣不事兩君以順為正者妾婦之道此予所以必死也付灌持歸報諸子即沐浴更衣酌巵酒以衣絛自經時十六日也燕人雜然嘆曰劉相公忠臣也因與灌共瘞公夀聖院西崗上遍題院壁識其處灌逸歸報公子子羽具棺衾公故將王𤫉等以兵䕶出城大殮公薨八十日矣顔色如生觀者異焉
  公為人莊重寛厚寡言笑與人交謙恭若有所畏至臨大事則毅然不可奪累厯大藩事無巨細必親臨之至忘寢食雖盛暑寒不憚也不喜宴逰稍暇逸心不自安為政愛人出于誠心求民瘼如去已病齦齕豪強不顧其難必極力而後已小民犯罪或越法縱舍至大奸則立斷不疑
  公厯事二朝軍旅事未嘗不在其間意甚厭之抗章求閑略無虚嵗宣和間鎮長樂公以書生起白屋一旦持帥節過家上冡與親舊揮金把酒勞問平生留連旬日不忍去閩人榮之晚益厭宦逰買田嘉興將老焉舍旁有水竹自長樂歸日與里中賢士大夫逍遥放浪相娱樂恬然無仕進意而朝廷用之不置也
  公長慮逺識得于事先料敵強弱計事可否後悉如其言厯官皆補外人恨其未用及時當多故始付以大計而動輙齟齬不得施其謀雖以身狥國無負于幽顯而有志之士為國惜之
  李忠定綱輓公詩序曰士固有一死或重于太山或輕于鴻毛非死之難處死之難也公毅然不動其心視死如歸遺書其家陳義可觀足以激懦夫而羞失節之士豈不誠烈丈夫哉
  宇文虚中撰𠡠賜旌忠褒節碑曰平昔無事時公頻使于外未嘗陪鳴玉之列間一入朝言者隨而擊之在圍城中尚不為時相所容一旦死難毅然在他人之前乃知忠義之士固自有守
  又曰古語有之謀人之軍師敗則死之謀人之邦國危則亡之公之始議欲以計勝敵而以激怒輕戰為戒顓謀者與公相違卒以致禍謀者不能即死而公乃先死此尤為忠臣義士之所難也
  程振
  字伯起饒之樂平人入太學崇寧三年幸學以髙第補和州教留辟雍乆之遷博士擢常博丐外京西提學五年改京南倉入尚書膳部員外郎逾年監察御史遷司業兼太子舍人改國子祭酒遷左司員外郎兼官如故除中書舍人忤王黼諷言者論之責提舉冲佑觀時宣和三年也明年復集撰丁尋復徽制中舍皆力辭不拜淵聖受禪忽除吏侍連章求去不允除開封尹除刑侍靖康初兵陷京師求金冐死直前遇害時二年二月二十五日也年五十七建炎初進朝議大夫贈端明學士
  初見太子東宫言古者大祭祀登餕受爵必以上嗣既經禮所載且元豐彛典具存昨上有事明堂而殿下不與非所以尊宗廟重社稷太子矍然曰初無人及此由是驟加奬重
  方臘暴浙右公為王黼言宜乘此時言天下𡚁事庶幾稍革當天意順人心黼怏怏不悦曰上且謂某挾冦奈何公知黼忌其言不答趨出然太子薦公甚力朝廷莫知㑹兩省官缺上曰程某老成忠實必以為給事中黼銜前忿不能平曰公資淺且雅長詞令止除中書舍人
  淵聖受禪公以大臣不協議論多駁詔令輕改失其事幾如金人且拏兵半年而至今不解者以或和或戰之説未一故也裁抑濫賞如黒白易分而數月之間三變其説者以廟堂不能忘私而多與其黨為地故也今日一人言之以為非而止或出聖斷踰度而不暇疇咨或用大臣偏僻而遂形播告所以動未必善處未必宜乃輙為之反汗焉其勢不得不爾也及聞虜㓂河北力請合諸路兵掎角擊之以牽其勢且曰彼猖獗如此陛下猶欲守和議而不使之少有所懲創乎淵聖雖美其言而奪于大臣不能用
  靖康二年金邀天子幸其營公亟白宰相何㮚思所以折虜之語告于上而却之㮚私宣言翌日車駕出城羣臣失色已而金索金繒無藝府庫不足以民財繼之詔尚書梅執禮侍郎陳知質及公給事中安扶督民輸一日金坐城闉猥謂四人者吾國賦羊馬于民率比屋相甲乙若甲輸而乙否則執而誅之誰敢違者意民窮且變生將投隙而逞四人者同辭而對曰今天子䝉塵臣民皆願前死雖肝腦不計也于金繒何有哉顧誠亡以塞責金大怒問官長安在欲加以罪而置其餘公恐尚書坐之遽前曰皆官長也金不勝忿四人者皆死之上即位哀其忠降璽書褒嘆
  初公為中書舍人王黼以客沈積中帥河朔欲覘虜圖燕公語積中當思異時覆族之禍積中佩公戒至所部首以書謝公盛言其不可之狀公具以其語告諸朝洎公左遷童貫蔡攸卒興是役致變起肘腋而公罹其凶故聞公之喪士無賢愚皆為之出涕
  宣和中上皇崇道家之説公至東宫淵聖問焉公對甚悉其畧曰周公作鴟鴞之詩孔子以為知道其言不過迨天之未隂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戸而已老子著道經亦曰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亂葢老氏與孔子合者如此今不固根本于無事之時而徒事目前之功非二聖人之意他日淵聖為太上皇道之太上皇頗歎美健羡疏左右近習之臣而楊戩方興龍徳太一之役懼不能得因肆讒説家令楊馮將輔太子幸非常太上皇震怒執楊馮而誅之淵聖之言亦廢及靖康中公尹天府言利者頗欲離間兩宫公心獨鄙之每調和父子之間甚有恩意如詔鞫龍徳近侍梁忻之類特寛其丈由是纎芥之疑不行聞者歎服
  公天資樂易與人談笑極醖藉風流至論事則挺然不可回奪居鄉専趍人之急以急抵公門者未嘗辭于書無所不觀亦無所不學屬文敏贍下筆才能自休書記翩翩千里如對靣語見之者把翫無斁爭藏之為榮
  嗚呼士方平時劇談指掌以禍福死生自任而謂人不能此直易爾一旦臨利害僅如秋毫鮮不喪厥心而移其所守若夫規以身免而推禍于他人者比肩接迹也聞公之風者亦可少媿哉銘曰惟祝融之苗裔兮公鼻祖曰伯休越漢唐而南徙兮家洎川之上㳺天既予公以修能兮又重之以姱節冠切雲而事君兮景忠精之前哲氛祲忽其蔽日兮神龍蕩而失淵衆憚殃而逭禍兮公踽踽而直前左攙搶而右窫窬兮公胡獨離此患茍殺身而成仁兮齊死生于夜旦紛衆美曽不概見兮獨令名之庶幾偉蕩隂之節死兮吾將從晉賢之所歸龍溪汪藻撰墓誌
  李若水 忠愍公
  字清卿洺州曲周人擢上舍第為元城尉平陽府錄濟南府教除太學博靖康初使金除著作佐郎使還擢禮書力辭改吏侍兼權開封尹二年死於金年二十五建炎初贈觀文殿學士
  蔡京復相老而耄事一出于子絛少宰李邦彦欲謝病去公曰大臣以道事君不可則止去就之義當決之于上前詎可奄奄以病退哉
  公見尼瑪哈于太原尼瑪哈遣王汭偕来十一月還朝間二日敵騎南牧公副馮澥使之至中牟㑹守河兵亂相驚以敵至左右駭顧謀取間道以去公謂澥曰戍卒宵潰公不可效之某死不避也遂由故道行日一奏京師言金兵且至宜選將練兵褒有功勸戰士修城郭飭守備以待其来和議必不可諧也至懐州遇金人館伴劉思蕭慶言以遣使京師請以河為界因隨其軍行至京西之境而聞耿南仲聶昌出使割地界矣尼瑪哈至京城外獨遣澥同慶入城請與皇帝相見議盟誓不從又請與道君相見亦不從但許宰相親王出後數日遣兩執政兩宗室分使金軍尼瑪哈冐矢石督攻甚急城陷金召公公出見二酋曰令何相公来計事不則縱兵入城矣遂入見欽宗時獨何㮚孫傅梅執禮秦檜并宦者數人在左右公具傳金人語乃遣㮚行明日又命濟王及陳過庭偕往㮚還言二帥請與道君相見欽宗曰朕當自往耳豈可使道君皇帝䝉塵哉明日上幸金營留三日而還
  二年金遣使以書来言曰農務方興將歸矣徽號事當面議請皇帝出郊遂以明日出公扈從既而金遣蕭太師者易御服公忿怒抱持上呼天聲苦數聲大呼罵且泣曰吾君華夏真主爾輩敢無禮耶衆擊之面目為傷氣結仆地良乆乃蘇金使人監視日三飯飲之公絶不食金怒囚之蕭太師者數来勸勉公嘆曰天無二日某寧有二主哉其僕𨽻亦来慰解曰侍郎父母春秋髙兄弟衆奈何公叱曰忠臣事君有死無二吾終不復顧家矣雖然吾親老矣若歸勿遽言恐傷吾親意令兄弟輩徐徐言吾死國也公母張氏聞變哭且言曰吾子死難必矣
  又旬日尼瑪哈召公議立異姓公曰道君皇帝為生靈計罪已内禪主上仁孝恭儉未有過失豈可輕議廢立尼瑪哈曰趙皇失信安得為無過公曰若以失信為過則女乃失信之尤者乃厯數其過曰女伐人之國不務全安生民徒掠金帛子女以為豐肆為封豕長蛇黷貨無厭女真一劇賊罵不已尼瑪哈令曰擁之去反顧罵益甚至郊壇側謂其下謝寧曰我為國死職耳併累若等也監軍曰吾為公釋此人使歸公能從我乎公復罵不已遂見殺
  一云粘罕再召公出公知虜難以義動因厯數其失信大聲抗論云皇帝非失信以祖宗積累之難三世方得河東陵寢在焉曽不敢輕與人惟義所在而巳且如二元帥自去年城陷之後再與主上議和永事大國㰱血未乾又復違背又于金銀所需之外種種需索無厭貪人土地取人婦女玉帛覆我宗社害我生靈是一巨賊耳尼瑪哈大怒令曳出于青城東華門外敲殺之臨死罵聲不絶于口胡相謂曰大遼之破死義者十數今南朝惟李侍郎一人
  公臨死為歌詩一首其卒章曰矯首問天兮天卒不言忠臣效死兮死亦何愆人聞而悲之
  公初名若氷上召見惡其若猶弱也氷猶兵也兵不可弱遂賜今名
  髙宗中興贈公官制詞云段秀實笏擊朱泚顔杲卿面罵禄山簡冊有光精爽如在惟爾英烈追配古人
  太學生祭公文曰皇穹將傾天柱必折大地欲仆泰岳必蹶云云公人中龍肯臣犬豕云云賊據床上天子在下公抱帝躬嚼齒大罵公于是時眥裂髪立乾坤晝昬鬼神夜泣云云欲贖清卿人萬其身萬人何多一世猶輕云云吾將提長劒而登泰華抉浮雲而問蒼天雖泣盡而繼之以血安得吾清卿之復然
  欽廟宰相皆有誤國之罪故無配享者乾道五年冬當祫祭九月常少林栗黄中言當時臣僚遭值艱難莫救淪胥罕可稱述而以身狥國名節暴薨者不無其人雖生前官品不應配享之科而事變非常難拘定制乞特詔侍從臺諌集議奏可中所陳葢指公也汪聖錫時為吏書獨以為無可配享乞罷集議從之












  宋名臣言行錄續集卷三



  欽定四庫全書
  宋名臣言行錄續集巻四
  宋 李幼武 纂集
  歐陽珣
  字全美吉之永和人中崇寧五年進士乙科授忠州教知杭州鹽官罷起授南安録靖康初如京師遇國難議割地力爭忤時相命出使河朔進秩朝請郎將作監丞至深州猶力爭金怒殺之紹興中錄其節子夭官其壻臨江曾敏恭
  靖康初朝廷議割三鎮地公率其黨九人上書曰地不可割越一日集議何㮚而下三十六人無異辭公廷爭謂割地奉金非䇿且曰金志不在地願力戰戰敗而失其地他日我師取之直舉以與之他日我師取之曲時宰懐諼迷國反白遣公蒞割河朔地㑹深州等郡義不肯臣金皆固守不下金人以公至城下俾致朝命公慟哭謂城上人曰朝廷為姦臣所誤汝等勉為忠義以報國吾不愛一死以謝朝廷金人怒執公送燕山遂死之
  初公詣闕欲論事時葢靖康元年之冬金勢方張甚公道出豫章㑹故人為帥惎公姑勿行行且及禍公歎曰吾平生患不得死所國蹙如此而謀國者日益鄙吾將有所開説説不合而死是吾得死所矣庸可避既被命赴金軍即取告身文書畀同年生戴特立曰持此歸報吾家吾不生還矣遂行
  三松王才臣曰公之死難真舍生取義仗大節寧死不折者所謂英雄豪傑之士可以為事君之法也觀其與故人帥及同年生之言其不肯折節以茍生葢素所蓄積非偶然一決之諒也予嘗論女真諸逆酋其用兵行師未必得與劉淵石勒比而吾國又帖然無典午氏内阻外訌之警顧乃長驅直鶩莫或齟齬之者吾國空無人焉耳方金兵南牧河朔諸郡人自為守金貪利不顧絶黄河懸師深入以犯京師此兵家之所忌也當是時使得竒男子假朝廷一節糾合燕趙義附之士據險出竒以躡其後使彼懐反顧之憂此一竒也奈何反先割地以肉飼虎耶此予因公之事拊膺扼腕痛悼于已往也
  從孫文龍建公祠堂守道記之曰靖康建炎間廬陵郡死國事者二人監丞陽公死燕山忠襄楊公死金陵死一爾有二焉楊公死城歐陽公死使命有謂余曰歐陽公誠死使命與致命于敵國不我從則死之義也公之往也吾國則有辭矣勢燄方熾京師方急三鎮雖天下根本不敢愛也以是紓禍且為後圖公奉命割地可也既至深軍民固守不下公知人心未解即反其辭告之曰朝廷為姦臣誤至此若等宜忠義報國吾已辦一死矣金人怒執殺之此之謂違使命以死非死使命也義歟余曰公得死尚何言當崇殿之間淵聖非決有棄地意公亦力言不可且謂戰敗而失其地他日我師取之直舉以與之他日我師取之曲時宰既詆其説又強以行大類漢遣狄山乘障事事不出武帝而出張湯耳使公竟致使命不死矣而豈公夙心哉當其慷慨城下痛哭以勉守者但見有吾心不見有使命非違使命也此時宰之命非君父之命此君父之命非宗廟社稷之命也臣受命于君君受命于宗廟社稷揚揚出疆舉地以與人曰有使命在吾為宗廟社稷懼矣使皆類此一𨽻可辦何以知義之士大夫為古語有之為人臣而不通春秋者守經事而不知其宜遭變事而不知其權故曰大夫出疆有可以安國家利社稷則専之當時人心如此使所在皆固守不下其紓禍猶不愈于割地耶況不可割吾前言耶夫前言忤時宰意一宜死知不可顧不得已為此来二宜死固守不下者今摇之使背國歸虜予何人三宜死死而死耳吾猶萬一覬吾地之存夫義無定名要于忠忠不在小諒歸于為國公得死尚何言云云嗚呼公死何地公像在此公子為誰公世有祠其地址通衢面大江停車艤舟顧瞻而徘徊者尚其念曰人誰無死
  陳彬曰謹按國史丙午之厄崇圮之殷以割地出使死焉者三一死于絳一死于磁其一死深則公也絳磁二使挾必割之計以往謂可逭死于金然終不能逭于絳磁之軍民公主必不可割之議以往死固前定而詬金如奴就刃如歸公身死金亦氣死等死一也馨風穢聞越百年而如新公不死而未死之懦夫骨已寒矣又熟籌之河朔二埀瀛滄頭角魏府心胸邢洺真定左右髀金縱不自愛死引髯蛇吭舒醉虎膊越塹踰藩即我仇讎儻迓一戈旁一矛嬰所必趨蛇立可刳虎立可仆公始以㣲官率九人扼媚金者而奪之氣念此至熟庭謀不輯黽俛共命君命曰可君義曰否孰與先辦一死自獻于殿陛猶可殉義改命也然死固等爾河朔軍民百千萬億儻御命往者類如絳磁婉娩奉金謂棄地棄人皆上本指軍民固未忍以此負國而忍使吾君先負此曲于軍民耶城下要盟梁谿丞相恥之然寧請身代棁鄴往力丐毋以使節他畀亦知此曹子望金口呿決不敢吐一健語以震蘇吾國軍民心膽也觀公抵深面城痛哭曰朝廷為姦臣所誤汝等當戮力報國萬衆竦然知棄城者非朝廷也解揚登車宋城之人有以城斃而不從于夷公一死不躁用于殿陛間而用于幽朔亦知舍介秋而予忌者非正論所能激曽不如邉朔沈勁之風猶能鼓動于一死之下以堅其不負宋之良心也罕以兇元幾縶于潞太行之梁伊澗之翟昫海之魏﨑嶇戎馬撓腋搏脅使不輕得食息公一死所激猶幾年而未已耶郡有賢牧罔羅軼蹟以風厲于厥邦厥民血氣心知莫非臣子秉彛好徳一是忠愛生則烏可已矣公耿耿于今猶生生直為生幸生為罔巍然炳然臨女無貳于心獨無慨乎銘曰枉矢蛇行南絶河津超騰次舍凌躐勾陳蟣蝨臣工寸鉄排闔河山兩戒有戰無割附耳纊聰軺星北馳嚼齦勵衆握節死之救日之弓救月之矢力胡能及心弗能已一士死命萬夫死心燕南列城濬湯屹金委彼懦夫行屍卧胔九原倘逢顔忸顙泚古誰無死之死骨香千古大閑巋然斯堂
  宇文虚中 肅愍公
  字叔通成都華陽人
  紹興十五年公初使金為所留後為金用公知東北之士憤為左袵宻以信義感發之從者如響乃與其翰林學士髙士談同謀欲因金主亶郊天就刼殺之先期以蠟書来告于朝欲為之外應秦檜拒不納㑹事亦覺公與其子師瑗皆坐誅闔門無噍類
  留正曰公之忠亦可考矣方建炎之初以資政殿大學士奉命使金國留繫北庭抗節不屈故相秦檜用事盡歸其孥于虜中則紹興十二年也公在金既乆其諸名王大族皆尊信之不疑因與其子師瑗暨偽翰林學士髙士談謀為復讎之舉欲因九月金主祭天而刼之金之諸王宗親約為内應不幸而功不成者天也而金人自此上下相疑浸行誅戮矣公之家巳碎于金手跡其禍端由于蠟彈之繳還則秦檜之為也是時國家中興二十年而公之事不顯最後張魏公招韓王来歸始能言其詳公無子有女以族人紹節為之孫明詔命以京秩至淳熙十一年更與恩澤二名令曽孫承受所以勸天下之為人臣者也







  宋名臣言行録續集巻四



  欽定四庫全書
  宋名臣言行錄續集卷五
  宋 李㓜武 纂集
  洪皓 魏國忠宣公
  字光弼其先徽州人唐末避亂徙樂平之洪巖遂為饒州人登政和五年進士第主台州寧海簿攝令拜南京國博未上主兵饋有功為秀州錄宣和六年丁大中憂禫中俄召見擢徽猷待制假禮書使金國不屈節紹興十年始歸進閣直提舉萬夀觀兼權直學士院忤秦檜出守饒州提舉太平觀丁大碩人憂服除得太平觀復責濠州團副使安置英州謫九嵗始復左朝奉郎主管崇道觀居袁州未踰嶺病革二十五年薨于南雄年六十八復敷文閣直學詔贈太師
  宣和六年秀州大水田不沒者什一流㷀塞路倉府空虚無賑救策公曰郡守以荒政自任悉籍境内粟留一年食發其餘糶於城之四隅升損市直錢五戒米肆揭賈於青白旗上巡行無時扶其旗靡者皆無敢貴糶不能自食者為主之立屋於東南兩廢寺十人一室男女異處防其淆偽涅黒子識其手東五之南三之負㸑樵汲有職民羸不可杖有侵牟鬭嚻者亂其手文逐之皆帖帖畏伏借用所掌發運名錢錢且盡㑹浙東綱常平米斛四萬過城下公遣吏鏁津栅諭守使截留守噤不肯曰此御筆所起也罪死不赦公曰民仰哺當至麥今臘猶未盡中道而止則如勿救寧以一身易十萬人命訖留之居亡何廉訪使者王孝竭至郡曰平江哀號訴饑者旁午此獨無有何也守具以對即延公如兩寺驗視民肅然無出聲孝竭曰吾嘗行邊軍政不過是也違制抵罪得為君脫之且厚賞呼吏草奏公曰免戾幸矣安所賞但食猶未足公能終惠復得二萬石乃可孝竭以聞米如請而得至麥秋民相攜以歸前後所活者九萬五千餘人州人既不死凶年公出無不以手加額呼為洪佛子
  上以國步艱難兩宫逺狩為憂公極言天道好還金人安能久陵中夏此正春秋邲郢之役天其或者警晉訓楚也所言反覆當上意上曰卿議論縱横熟於史傳有專對之才朕方擇使無以易卿公以母老父喪懇辭不許擢徽制遷五官假禮書為奉使大金軍前令與宰執議國書公欲有所易輔臣護其文不喜遂抑遷官賜告一日歸别持太碩人拜且泣時淮賊蠭起公間闗至太原留幾一年金遇使人禮益削及至雲中大酋尼瑪哈迫與副使官偽齊公曰萬里銜命不得御兩宫以歸大國度不足以有中原當還諸本朝乃違天以奉逆豫豫可磔萬叚顧力不能忍事之耶今留亦死不即豫亦死偷生狗䑕間甘鼎鑊不悔也尼瑪哈怒命壯士擁以下執劍夾承之公不為動旁貴人嘆曰真忠臣也止劍士以目為跽請尼瑪哈怒少霽遂流逓于冷山流逓猶中國編竄也雲中至冷山行兩月程距金二千餘里地苦寒四月草始生八月而雪土廬不滿百皆陳王烏實聚落烏實使誨其二子或二年不給衣食盛夏至衣觕布畨課四隸採薪它山嘗久雪薪盡至乞馬矢煨麵而食困辱十年多為詩文以諷皆憂國傷時語
  烏實嘗得獻取蜀策持以問公公厯陳古事梗之烏實銳欲呑中國曰孰謂海大我力可乾但不能使天地相拍爾公曰兵猶火也弗戢將自焚自古豈有四十年用兵不止者又數數為言所以來為兩國大事今既不受使迺令深入教小兒兵交使在禮不當執烏實或應或否一日大怒曰汝作和事官却口硬謂我不能殺汝邪公曰自分當死顧大國無受殺行人之名此去蓮花濼三十里使之乗舟一人蕩諸水以墜淵為言可也烏實義而止
  兩宫䝉塵五國城公嘗私遣人奏書并獻胡桃梨脩栗麵諸物兩宫方知趙氏中興永祐陵諱聞公北鄉泣血旦夕臨後遇諱日即燕山開泰寺為文以薦曰千嵗厭世莫遂乘雲之仙四海遏音同深喪考之戚况故宫為禾黍改館徒饋於秦牢新廟㳺衣冠招魂但歌於楚些雖置河東之賦莫止江南之哀遺民失望而痛心孤臣久縶惟歐血伏願盛徳之祀傳百世以彌昌在天之靈繼三后而不朽故臣讀之無不掩涕
  金巳遣使約和烏實問所議十事公條析之甚至曰封册是虚名年號本朝自有金三千兩景徳所無東北宜絲蠶大國有其地矣絹不可増也至於取淮北人景徳之盟載書猶在可覆視也烏實曰吾欲取投附人誅之以懲後何為不可公曰昔魏侯景舉十三州地歸梁梁武欲以易其姪蕭明於魏景遂作亂陷臺城仆兩帝中國所監决不相從悟室稍悟乃曰汝性直所言不誑我吾與汝如燕遣汝歸議遂行既而莫將北來議不合囚涿州事復變未㡬烏珠族烏實黨與坐死者數百千人獨公故與持論身幾死者數矣烏珠知之故得免
  公至燕燕人重公執節爭持酒食相勞苦公間行㕓市物色諜者得趙徳書機事數萬言藏故絮中以歸曰順昌之役金震懼喪魄燕之珍器重寶盡徙以北意欲捐燕以南棄之王師亟還自失機㑹雖再躪河南後必更成具以烏實語并兩宫諸王主所居報上明年夏求得皇太后書遣邵武男子李微來歸上大喜因御經筵謂講讀官曰不知太母寧否幾二十年雖遣使百輩不如此一書遂官李微
  公復以書曰金巳厭兵勢不能久異時以婦女從軍令不敢攜朝廷不知虚實卑辭厚幣未有成約不若乘勝進擊再造猶反掌耳所取投附人只欲保江南歸之可也獨不監侯景之祸乎若欲復故疆報世讎不宜與胡銓封事此或有之知中國有人益生懼心張丞相名動殊方可惜置之散地并問李趙二相安否獻六朝御容徽宗御書其後和定祐陵及太后歸音皆先報凡四年中以文書至者九皆陳軍國利病
  宰執賀皇太后有來歸期上曰洪皓身陷北方乃心王室忠孝之節久而不渝誠可嘉尚二子皆中詞科亦其忠孝之報也先聖福善禍淫之理於此可見
  金法曾被任使者永不可歸欲以計墮公令校雲中進士試使者監上道公日損食陽為疾狀既至謂院官曰今取士以詩賦吾故學經耳曰豈不能出語策士乎考官孫九鼎者有太學舊以為疾聞得回燕金議遣奉使人各還其鄉因赦及之它使者幸稍徙多占淮北無敢言淮以南者公實以饒州聞張邵朱弁亦自言和州徽州人既議和還淮以南使者故公三人在遣中用事者多曰此等人若放了幾時更有今不留後必為我患歸計屢欲變參政王公使至燕公得其陰謀從坡上與館中人語為留守易王所獲對吏將馳流星騎上其事副留守髙吉祥素嘉公忠委曲護出之且易以它牘公行月餘方以元牘奏埀入境七追騎至及淮則在舟中矣至盱眙以奉使無狀自劾上方以來歸為喜報無罪可待日以御札趣覲既至闕登時見内殿奏事罷力求鄉郡養老母上曰卿忠貫日月志不忘君雖蘇武不能過豈可捨朕去也
  公見秦檜肆言無所避彌三日不休曰張丞相金所尊憚乃不得用錢塘暫蹕而景靈太廟土木之工示無中原耶檜謂公長子适曰尊公信有忠節得上眷但官職如讀書速則易終而無味要當如黄鐘大吕乃可閱九日直學士院
  金人來取趙彬輩三十人家屬詔歸之公曰金既限淮官属皆吳人留不遣盖慮知其虚實也彼方困於蒙兀姑示强以嘗中國宜謂之曰俟淵聖皇帝及皇族歸乃遣檜大怒公又言王倫輩以身狥國棄之不取緩急何以使人初檜在達蘭軍中達蘭圍楚州久不下使檜草檄諭降有實納者在軍知狀公與檜語及金事因曰憶實納否别時託寄聲檜色變而罷翊日李文㑹即奏公項事朱勔之壻夤緣改官以該討論乃求奉使比其歸也未能自脱特以和議既定例得放歸而貪戀顯列不求省母乃出公知饒州
  公責置英州閩人倪詧為守老矣内無奥主聞知新州張棣以巧中胡銓遷客取使節欲效之即使兵馬都監俟其隙捕公家奴寘獄中釀成其罪未及發而詧死事乃解
  公天性强記書無所不讀雖食不釋巻稗官小説亦暗誦數千言宣政間春秋之學絶獨窮遺經貫穿三傳在冷山摘褒貶微㫖作詩千篇北人抄傳誦習欲刻板於燕公弗許
  男适書賜諡制書後曰臣聞足再刖而玉顯其美火百鍊而金知其精人臣忠邪至身後而是非始判發潛徳之幽光誅姦諛於巳死孔子作春秋之㫖也先臣當戎馬紛紜之際使不可測之絶國十有五年然後歸陛下謂蘇武不能過且許筆賜其傳㑹先臣席弗煖而逐弗獲藏奎壁之寶今又十有五年弟遵入對陛下褒歎忠節復道前語恩隠再三寵之令諡生雖竒剝芬香多矣臣謂衞律李陵屢說而武不降先臣則為宇文虚中韓昉所逼三換官而不受張勝事泄武有擬劍幽窖之危先臣則不同龔璹仕齊寧蹈利刃冷山無以異於窮海之北餬口於烏實無異於靬王隻影南翔所不及牧羝者四嵗至若通永祐之表朝長樂於燕間道蠟書其至有九潛見王人幾僨牢戸問荅往返皆存闕庇民之語投其詩又篇篇皆以戢兵為意此則武之所無者陛下以為武不能過聖訓明哉然燕王聲霍光之罪以武久縶而歸纔得一典屬國楊敞無功乃為搜粟都尉遂謂光專權自恣疑有非常而秦檜排妒先臣不使一旬寓乎玉堂之直致陛下有大用之意而不遂終之流放醜地九年不返則得禍之酷特甚於武武之一子黨叛人而誅漢廷憐之為之逺贖胡出蘇氏賴以不絶而臣以先臣故獲戾亡檜至謂家傳强暴曲法免官非遇天日清明則亦禁錮就死嗚呼一言華衮萬世不刋易名崇終匹休麒麟圖畫諸孤不肖咸叨録用恩徧存歿又過蘇氏臣礱石以識異渥泰龜逢吉鎮之松區洩九京之寃鼔忠義之氣於兹見之
  西山真徳秀跋賜冬服手詔曰蘇武之還自匈奴也詔拜為典屬國賜錢三百萬田宅副焉公之節亡媿蘇武而髙皇帝之所以寵錫者有過漢庭其褒表忠義皆可為後世法然武不幸見抑於霍光公亦不幸逢怒於檜相武之見抑不過不為公卿爾而公方違陰山之北復貶瘴嶺之南是公之不幸視子卿為甚而偃月之罪又浮於博陸也嗚呼思陵雲漢之章忠宣霜日之節將與萬古相為亡窮而權臣氣燄氷觧燼滅久矣
  孫芹葦建忠貫日月祠堂趙汝騰記曰竊惟蹈不測之祻以狥國者決非全軀保妻子者所辦也至若絶漠不毛之地中國之音問隔絶嵗月推遷濱死數四卒全其志節而不可奪是非天資忠義絶人死生祻福一亳不足以動其心者能乎在漢則蘇中郎武在國朝則忠宣公是也然武為之猶易盖匈奴不過漢一大縣漢威徳又足以懾服之是雖欲置武於死地而終不敢故嚙氊茹雪卒頼以全若忠宣所值中原潰裂國威薾甚金虜席卷之勢方張使在其間凜凜白刃之加頸况公義不受爵言不避祻其去死者幾希由今觀之冷山之逓甚於海上雪薪之盡過於掘草尼堪偽齊之脅暴於衞律韓昉換授之迫峻於李陵雖在烏實之館而持論枘鑿又不如靬之愛武也是忠宣在金十五年甚於蘇中郎之十九年也武終始節旄不敢忘漢公於朝廷乃能奏中興之報於永祐修燕地之覲於顯仁又數以金事聞於中國此武之所不能及也武得歸李陵送之河梁賦詠以羨之公歸金猶以七騎追之幸已至淮舟中矣是間闗之甚不尤難於武乎武歸僅得典属國公歸亦僅得翰林權直武不過不為霍將軍所知耳公乃大為秦檜所擠陷魚肉盖公帛書至榻前率譽胡公銓封事張公浚名望檜甚不悦及歸朝又數言張丞相不休檜愈不悦遂出領鄉郡其後坐官者向諤言公宜在相位檜怒甚遂竄公於英州竟客死身沒而謗始白其坎𡒄視武轉甚然直氣又加於武矣武有子罹上官之祻公有三子俱策異科長為相次樞府次内翰天之報公其不百倍於武乎
  張邵
  字才彦和州烏江人宣和三年登上舍第旋丁外艱建炎元年為衢州刑曹兼檢法三年召對會遣乏使公請行假禮書特轉五官直龍圖閣使虜十年始歸除秘撰主管沖佑改崇道觀十四年丁母憂吉奉祠十九年除敷文待制宫祠二十五年起知池州復請祠道由廣徳軍六月丁酉公生朝先一日沐浴就寢詰旦家人起為夀安卧逝矣年六十一
  詔中外士民直陳時事公言有中原之形勢有東南之形勢今縱未能遽爭中原宜進都金陵因江淮蜀漢川廣之資以圖進取不應退自削弱
  九月公改承奉郎召對㑹遣泛使公毅然請行假禮書特轉五官除直龍圖閣武臣楊憲副之二弟祁□皆補官仍添差祁明州觀察推官奉母以居公即日引道見金監軍郎君達蘭於濰州逼公拜公不可執寘昌邑尋徙密州柞山寨以兵守之四年夏公聞達蘭過宻以書抵之曰兵不在强弱在理曲直宣和以來我非無兵也帥臣初開邊隙謀臣復啓兵端是以大國能勝之其後偽楚僭立羣盜蜂起曾幾何時電掃無餘是人心天意未厭宋徳也今大國復裂地以封劉豫窮兵不已曲有在矣達蘭得書執付豫使用之公升階揖豫以舊官呼之為陳君臣大義辭氣⿲氵身攵烈豫怒繫之獄憲遂降閱半年豫知不可屈復以公送金拘之燕山圜福寺紹興元年也公又為書言豫挾大國之勢日夜南侵不勝則首䑕兩端勝則如養鷹飽而飛耳終非大國之利欲以間豫守者宻以告金取其書去益徙公東北千餘里之中京後又北徙會寧府去燕三千里先是完顔旻死傳其弟晟晟死旻之孫亹立三世頗厭兵慕文教後生從公者皆習絃誦執經授大義爭饋錢榖布帛公自分終焉金嘗肆赦許我使者自便歸其鄉人人占籍淮北幸得稍南惟公與洪公朱少章實言家江南十二年二月甲子金忽召三人者改館致饋許之南歸公以四月辛未至燕山洪公先在五月朱自雲中至六月庚戌同發永平館七月壬戌次汴京都亭驛道中有輶軒唱和集公為之序八月庚子對行在
  上書言臣使北時道遇秦檜教臣堅持使節臣得奉以周旋又醫官榮州團練使李子厚語臣云檜在中京嘗代徽宗移書尼瑪哈述海上盟約及用兵講和利害結好基此會曹勛繳進其書詔付史館
  初公出疆遇檜於昌邑以忠義相勉故公在喪相與通問公因厯叙金有歸淵聖及諸王宗室意勸其遣使迎請秦浸不樂
  公天資勁偉遇事慷慨酒酣耳熱悲歌憤激常以功名自許方車駕留江上强敵逆臣連兵入冦公冐險出使人皆危之及被囚拘略無悔懼賦詩作文考詳史傳著述動盈編帙歸獻所聞納忠于朝將有施為以償素志既不遂歎曰身在異域視死如歸為國事也今士大夫有告言連坐之風一或抵罪家破名滅竟亦何禆悉取舊藁焚之惟晝夜潛心經典學道日以有得無田無廬未嘗過而問焉髙宗更化方且進用而公無意斯世矣
  朱弁
  字少章徽之婺源人入太學補内舍生靖康之難家碎賊手南歸及淮建炎二年正月請使問安補官借右武大夫吉州團練使充大金通問副使寓北庭不屈紹興十二年歸上髙其節俾易文資秦檜忌之奏換右宣教郎直秘閣主佑神觀有司校考十七年當廷數官檜又尼之僅轉奉議次年四月六日卒
  建炎戊申遣使問兩宫安否大夫無敢行者公聞之慨然攘袂自獻詔補官且命之曰朕方俯同晉國用魏絳以和戎爾其逺效侯生御大公而歸漢受命曰即與王倫行遇尼瑪哈于白水濼邀説甚切尼瑪哈不聴使就館雲中餽餉如禮而實以兵守之壬子嵗金忽遣宇文虚中來言和好可成當擇使副一人詣元帥府受書歸報虚中欲二人探籌以決去留公正色曰此市道之所為耳吾之來固自與以必死豈今日乃覬幸於先歸者哉願公亟受書歸報使吾君得以蚤申四海之養於兩宫則吾雖暴骨方外猶生之年也及倫行又請曰古之使者有節以為信今無節而有印則印亦信也公既還朝無所事此願留見授使某不幸一有意外之辱得抱以死死不腐矣倫揮涕解以授公公受而懷之卧起未嘗不與俱也
  逆豫盜據京邑金迫公仕豫且誘之曰此南歸之漸也公曰吾受命而北不受命而南且豫國賊吾常恨不食其肉又忍北面而臣之哉吾有死耳不願歸之金怒絶其餼遺以困之公反從中固拒驛門忍飢待盡誓不為屈金亦感動復慰安之致禮如故
  金又迫公換其官公曰自古兵交使在其間言可從從之不可從則囚之殺之何必換其官哉吾受本朝官今日有死而已誓不易以辱吾君也且移書金用事人耶律紹文等曰上國之威命朝以至則使人夕以死夕以至則朝以死又以書告訣於後使洪忠宣曰殺行人亦非細事吾曹不幸遭之亦命也命出於天其可逃哉要當舍生以全義耳金知終不可屈遂不復强然公以使事未報憂憤得目疾其㦉鬱愁嘆無憀不平之氣一於詩發之號聘逰集
  丁已嵗金諸酋相繼死滅公得河陽人宻疏其事及北朝虚實使之間行歸報曰此不可失之時也後王倫復歸獻公奉送徽考大行之文有曰臣等猥以凡庸誤䝉採擇茂林豐草被雨露於當年絶黨殊鄰犯風霜於將老節上之旄盡落口中之舌徒存歎馬角之未生魂消雪窖攀龍髯而莫逮淚洒氷天上讀之感涕顧張忠獻喻以宻㫖曰歸日當以禁林相處也
  公歸上引見勞苦嘉歎再三公謝且言曰臣聞人之所難得者時也而時之運無已事之不可失者幾也而幾之藏無形惟無巳也故來遲而難遇惟無形也故動微而難見陛下與金講和上則返梓宫次則迎太后又其次則憐赤子之無辜肉白骨於已朽此皆知時知幾之明騐也然時運而往或難固執幾動有變宜監未兆盟可守矣而詭詐之心宜黙有以待之兵可息矣而銷戢之術宜詳以講之且金之君臣上不奉若天道下不求合民心人怨神怒不知修省以黷武為至徳以茍安為太平虐民而不恤民廣地而不廣徳此皆天助陛下中興之勢也若時與幾陛下既知之於其始圖惟厥終願留神焉上納之賜予益厚
  朱文公曰國家自政宣以來公卿大臣荷國寵榮殊異優渥一旦狂圖誤國招祻使君父䝉塵越在沙漠苦寒無人之地一時遺臣賣國降虜之餘接迹於朝靦然相視乃無一人肯奔問官家者公以草野諸生平日未嘗沾一命之禄顧獨奮然出捐軀命請冐鋒鏑斧鑕之威以甞不測之禍而死守不屈至於十有六年之久卒不汙受偽官爵竟得復持漢節歸見天子其忠義大節終始凛然雖竹帛所書丹青所畫無以過之和議之成雖若不在其身而風喻慫惥盖亦與有力焉而公不肯自以為功還朝所建皆逺謀至計不欲朝廷遂以目前所就為安而必期有以致中興於異日者此其忠慮之深又與一時貪天之功以為己力而遂宴安江沱以至於忘讎而辱國者盖萬萬不侔矣上賴太上深照其衷褒嘉賜賚前後甚寵而不幸厄於權臣使不獲申其志以死豈非天哉
  又曰建紹之間强敵憑陵兩宫隔絶天子不勝晨夕温凊之念思得忠智敏辨之士往來兵間以通和好而見大夫媮惰畏縮無肯行者獨故魏公良臣與公以諸生自薦慷慨請行擁張盖旜略相先後卒冐白刃致命北庭魏公尋以不受偽官握節以死而公必以死自誓偶得全璧而歸雖其所值有生死之不同然其捐軀狥國之本志素定於胸中者則未始不同也熹惟二公忠義大節固已載在史册傳之萬世特兩家絶域風霜之舊不可使後之人無聞焉


  宋名臣言行錄續集卷五



  欽定四庫全書
  宋名臣言行錄續集巻六
  宋 李幼武 纂集
  張叔夜 忠文公
  字稽仲耆之曽孫信州永豐人以蔭調蘭州錄知襄城陳留二縣潁州倅舒海泰三州守召對除庫部員外郎開封少尹遷右司員外郎以事忤蔡京貶西安州倉草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久之召為秘書少監擢中書舍人給事中遷禮侍以徽制出知海州拜徽猷直學士知宣州又知濟南府加龍圖直學士知青州徙知鄧州四道置帥為南道都總管進延康殿學士加資政殿學士提舉南道兵守禦城上擢拜僉書樞密院事虜既議和命彈壓京城事二聖北狩扈從北去卒年六十三訃聞髙宗遥拜觀文殿學士醴泉觀使
  公喜論兵蘭州本先零故地最寒惟恃河為阻每氷合則嚴飭守備卒介冑累月不得息公曰是當求其要害以守之乃博考山川講求利病上書力陳取天都之策謂天都介於五路之間乃西人嘯聚之區凡欲舉兵以冦諸路則必就彼㸃集然後議其所嚮以故每一聚兵則五路不得奠枕此當今之所宜先書再上樞庭行其策果得其地建為西安州
  政和間吏惰弗䖍凡命令之出於門下者豫書銜於後使先置名而徐填事目以行謂之空黄公極論其弊始立法禁
  劇賊宋江剽掠至海州趨海岸刼巨艦十數公夜募死士千人距十數里大張旗幟誘之使戰宻伏壯士匿海旁約候兵合即焚其舟舟既焚賊大恐無復鬭志伏兵乘之江乃降
  山東羣盜競起公發精卒擊之盜帖息一方晏然靖康初金兵過河公謂若許講解則金人必有邀求縱之使去後必復來有輕中國心乞遣精騎邀擊及豫令河北邊鎮出兵斷其歸路願假臣騎兵與諸將併力追襲不報
  公帥師入援或勸其緩行者公曰國家危難如此忍顧身乎至尉氏遇賊游騎轉鬭而前於十一月晦至京師公入見具陳唐明皇避禄山之亂葢嘗出幸今賊鋒鋭甚願駐驆襄陽以圖幸雍欽宗然之令提兵守城連四日大戰斬其金環貴將二人城破公被創猶父子力戰士皆殊死鬭殺傷相當然諸將無一人至者金議和欽宗再出郊公於太學前起居叩馬諫止不能回即號慟再拜衆皆哭欽宗回首字之曰嵇仲努力㑹金詔立異姓公乞立皇太子為君以從民望二酋怒追赴軍中至則抗論如初不少屈遂扈從北去道中惟時飲湯又不食粟至白溝御者曰過河矣乃矍然起仰天大呼遂不復語明日卒
  李忠定曰人材因事而奮節義臨難乃顯蕩陰之役血濺御衣獨有一嵇紹安史之亂首唱義兵獨有一顔真卿朱泚之變叱三館之士使不從賊獨有一何蕃豈易得哉靖康之季分四道總管以衞王室及金人再犯闕或擁兵坐視而不進或棄軍以自全獨公摠師西道轉戰以達都城所謀不從城陷被執猶惓惓抗章欲立趙氏其忠於國家大節如此雖古人何以加諸綱嘗見所與家問勉以忠義固已歎服其後聞公遂死國事為之流涕嗟乎士固有一死非死之難處死之為難也如公之死得其所矣彼忘義而偷生者得不少有媿哉
  又曰士之立名節死國事雖志氣有所感⿲氵身攵其平時胷次所養必有大過人者遇事而發非偶然也段太尉以笏擊朱泚或謂武人一時奮不顧身栁子厚獨為裒集遺事作傳以明其非真知言哉公忠義之節著矣臨去國日自期必死以書屬其家叙平生所操守真所謂中有所養臨大節而不可奪者耶書尾猶欲託不朽於墓表若區區於為名者是不然名固士君子之所貴也聖人以名節砥礪天下故士有舍生取義不求生以害仁者顔魯公知必死李希烈自為祭文墓誌常寘坐隅與公用心何異近世名節不立而惟自全之為務宜乎遭國家之大變而仗節死難之臣不能無愧於古人也如公卓然所立如此吁可畏而仰哉
  晦庵曰見鄭驤後
  張克戩 忠確公
  字徳祥耆之曾孫以蔭補三班借職復舉進士知河間縣又知吳縣治有聲擢衞尉丞從弟克公為御史中丞嘗論罷蔡京及京再相併坐廢踰年起知祥符縣久之知廣徳軍京畿倉陛辭留為庫部員外郎出守汾州以守城功加直秘閣進直龍圖閣除右文殿修撰兵破汾州自引決事聞贈延康殿學士
  金人陷燕山長驅而南分兵冦太原太原距汾二百里尼瑪哈遣其將尼楚赫貝勒來攻縱兵四掠外援不至勢日孤危公畢力扞禦晝夕不少懈太原陷汾益危公召令軍民曰太原既陷吾固知亡矣然義不忍負朝廷辱祖父累子孫不與此城同終始無以明吾節衆皆泣對曰公父母也願盡死公募士間道走京師上章曰自太原失守汾日受攻願陛下哀矜孤城勢不可久急遣軍馬倍程以來救䕶一城生靈之命不報
  自太原陷汾拒守盖踰月矣一日諸酋列城下指呼督取降書公臨陴大罵不絶口砲中一酋立死翌日金攻城益急城從西北隅壞賊既入公朝服南嚮焚書拜舞乃自引決其家死於難者八人
  晦庵曰熹嘗銘張忠文公之廟因得讀其遺書而歎慕其風烈又得觀公子汾州家問尤深敬仰竊惟國朝承平百年徳隆澤茂世臣喬木不為無人而一旦危難之際忠義之節乃獨萃於張氏之一門其亦盛矣公之大節如青天白日固不待贊述而后明而某獨於其筆札之精謹見其神氣之安閑於其家人父子之間見其誓死之外唯以取恤遺孤為寄而無一毫内顧下流之私也嗚呼非其胷中有以大過人者何以及此先覺有言慷慨殺身者易從容就義者難若公之死其真所謂從容就義者耶
  鄭驤 威愍公
  字潛翁信州玉山人登進士第厯仕州縣建炎元年除直秘閣知同州金兵陷城死之事聞贈官與張忠文公並立廟本州廟額曰旌忠愍節
  晦庵曰公擁羸卒守孤城以抗暴起方張之衆鄰援既絶遂以身殉予讀其遺事未嘗不三復流涕也夫忠義之性出於人心之秉彜策名委質以事人者其講之宜熟矣而吾觀於前日中原之禍一時士大夫出身殉國死其官守如公者何少也豈非義利之分不明取舍之極不素定一旦倉卒則貪生畏死而惟利之從哉嗚呼如公者可謂得其本心而無愧於臣人之義矣是固有國家者所宜殷勤褒録以為臣子之勸使其有所鄉慕感激而興起其忠義之良心非獨以私於鄭氏之子孫而巳也
  南軒曰公守同州城陷死之可謂得其死矣讀其書辭胷中所處盖已素定嗟夫義之所在君子蹈之如飢之必食渴之必飲不可後也若一毫私意間之則顧藉牽滯而卒失其正矣然則觀公之為豈不凛然可貴哉
  誠齋曰近世培溉人材忠孝成俗至本朝盛矣唐季五代全軀賣國之風於是一變慶歴元祐之間忠臣義士充盈朝野非諸老之賢祖宗之勤也豈一朝一夕哉自紹聖崇觀之大臣指諸老為姦邪挫揠消泯不盡不置也而靖康之禍猶有死國如公者此固前日姦邪之遺種而紹聖崇觀大臣之所消泯不盡者邪嘻慶歴元祐之奸邪亦何少哉至於消泯而不盡可以觀祖宗之澤矣
  晦庵曰靖康之難敵騎長驅都城危迫四面勤王之兵逡巡前却莫有至者而張忠文獨以南道之師千里赴難軍鋒鋭甚每戰必克乃以廟筭猶豫卒不能有成功而﨑嶇顛沛之餘竭力致死猶以必存宗社為巳任事復不就則遂閉口絶食而以身殉焉其後虜人分兵西闚陜闗所嚮降下無不如意則又有如鄭公者獨以孤城憊卒嬰其乗勝焱銳之鋒蔽遮三秦以備巡幸虜兵大至鄰援四絶知不能守而勇氣彌厲誓必與郡俱為存亡城陷之日遂隕其生而不悔是其見危致命殺身成仁皆足以無愧於人臣之義
  向子韶 忠毅公
  字和卿開封人忠簡四世孫元符二年與國學薦補假承奉郎三年擢進士第調保州法改承事郎監在京炭塲以親嫌改授荆南府節判滿知蘇州呉江縣大觀三年除開封右曹次年轉朝散大夫坐李彪言蔡京事追三官停任四年叙朝散郎監保州稅五年以赦復官提㸃太霞宫尋知虢州不就六年差主管西外宗室財用七年徙南外復舊任宣和初知䖍州建昌軍未上改䕫州路漕六年還對延和殿知蔡州八年主明道宫俄知徐州靖康初除京東運副丁憂起知淮寧金至陳不屈遇害時年五十實二年二月二十二日也
  生有異稟莊重如成人比志學㳺賢闗清約如寒士人不知其為相門后族之子姪也其强學自勵焚膏繼晷不少懈同舍相與語曰君子之學息焉而後能安其學君何自苦如是公愀然對曰家門衰替敢不强勉而自惰乎伊川門人如劉安節輩訝其衰替之語因問之公曰先丞相事業寂寥久矣安節壯其言引為忘年交
  漕京東戸書聶昌以國用不足諷諸路進羨餘知宻州郭奉世與昌有舊進萬緡昌薦諸朝請賞之以勸天下公劾奉世曰一路財用有餘不足相補設使宻有餘財當具數聞部使者通融計㑹資兵吏之費安可不䘏大計不顧他州進通用之財徼非道之寵不罰奉世無以懲姦而主計近臣首開聚歛之端浸不可長士論偉之
  蔡州闕守州人邀使者馬首願得公三年使者上其事而蔡巳除人矣乃起服就除知淮寧府公三拜章乞終喪不許公視事六月金兵至陳公率諸弟城守勵戰士開諭百姓曰汝等墳墓之國去此何之吾與汝當以死守之敵晝夜攻城公親擐甲冑冐矢石遣其子弟率赴東京留守司乞援兵未至金益其衆城陷公猶率衆巷戰力屈被執金坐城上欲降之酌酒於前左右按令屈膝公植立不動㦸手罵之遇害
  諫官疏曰去冬夷人入寇諸路守臣或望風逃遁傑然以忠義自奮誓以死守者陳州之向子韶是也至城陷猶率衆巷戰與介冑之士同斃於兵革之下行道之人稱頌咨嗟忠義之士奮發激昂願褒詔子韶忠節優加爵秩以旌顯之搜求其後以錫賚之天下聞風孰不踊躍奮厲為陛下盡死節乎
  公為人端慤夷易不事表襮一言之出洞見心膂通奉篤於睦族公承其志率諸弟分俸以均給本房之未仕及待闕者逺方珍異必以時至通奉有疾衣不解帶與人交主於忠信不為浮文末禮以投衆人耳目書尺不過一幅語嚴而意盡所至必與君子長者㳺暇則觀書門無雜賓與人議論衎衎然必反復曲折歸於至當發為辭章典雅温厚有唐詞人之風自始仕由幕職至縣令退為筦庫進而處刺史二千石一以誠意為主不以色辭假人故居官可紀去必見思至其蹈大難臨大節而不可奪非茍然者盖其胷中素定也


  宋名臣言行錄續集卷六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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