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學士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二十八

卷第二十七 宋學士文集 卷第二十八
明 宋濂 撰 景侯官李氏觀槿齋藏明正德刊本
卷第二十九

宋學士文集卷第二十八    翰𫟍續集卷之八

  故賢母熊夫人碣

嗚呼是惟賢母熊夫人之墓夫人諱慧清姓𥠖氏其先贑之

寜都人髙祖某宋金紫光禄大夫出知撫州因家焉祖天桂

以能文五領郷薦父槱母崇仁李氏夫人生七年母卒㷀然

無依飬于外家外家婦孫氏𣽃軒先生轍従女能椎𣽃軒詩禮

之教故夫人通考經論語及渉獵史傳趣向絶出流俗萬萬時

同郡熊本萬𥘉以英才自振㧞澹軒謂宜配其父乃許妻之

待年於家内外事皆攝治豊約中度能者亦以為難李母沒

属遺槖以備嫁資後母移置它産夫人(⿱艹石)不聞知益考謹弗

⿰忄觧 -- 懈年十九歸萬𥘉奉舅某姑王氏執婦道甚先是其姒氏性

𥚹且嗇謂夫出於前姑與王如不相能百事怠弗治夫人一

反其政以所聞詩禮易之躬行實踐恒(⿱艹石)惴惴然日執饋食

之 唯恐不及凡事必𨵿决姒氏禮度雍容辭氣愿欵有足

以感人之𦗟姒氏恱且慚因從其化一門之内煦然如春由

是舅姑樂之族里翕然交頌之曰𥠖婦誠賢哉化及一家而

使吾儕小人皆薫其淑德惟義之歸𥠖婦誠賢㢤中外聞之

皆無間言王得風攣疾夫人日夜保抱扶持每𥸤天乞以身

代疾竟瘳萬𥘉嗜學夫人不欲煩以事得用志不分卓為經

師夫人舊有𥝠蔵悉歸萬𥘉女弟之在室者絶無顧靳意姒

尤歎慕不能置生三子鼎渙晉僅五𡻕夫人皆自教督及

就外傳儼然(⿱艹石)成人鼎渙甞治進士業讀書毎至鷄號夫人

紉治𢇁枲坐其側聽之𪷤然(⿱艹石)嚴師業成而試夫人索其文

閱之曰渙才敏而文浮鼎冝充貢矣已而果然萬𥘉下帷講

授過從者皆一時俊英夫人聞其談辨則曰某也純某也僻

某也夀某也凶短折後驗之無毫髪失萬𥘉女弟既適人家

且燬夫(⿱艹石)子俱死夫人延致飬之春秋雖髙然極力治田宅

與夫 饗賔客之属皆整𥙿有餘逮昏婣事畢咸棄去遇令

節日夫人出坐髙堂群子姓鴈行立次苐舉觴上夀邦人榮

之㑹偽漢起兵沔陽延蔓至郡夫人時遘末疾匿西鄰空室

時於壊壁見屠戮之𢡖而終無入室者事定之後他時兵再

入急出竄冢舎暴兵奄至鼎侍夫人誓與同死生俄而兵又

退遷主安寕郷萬氏家郷民大亂将掠寓鼎嘆曰今殆不可

免夫怱賊衆相謂曰聞熊毋賢且病吾寕他適弗忍恐之也

卒免於難偽漢僣號遣使者徴鼎凡再夫人曰是虜狂悖不

知有仁義其敗可立而待也未㡬元閩省守臣章完者帥師

出杉𨵿以書招鼎夫人曰此固名正言順元運已去不可救

藥矣鼎於是皆辭及我

皇上定都建業遣衛國公鄧愈取江西聘鼎從事軍中夫人

喜曰聞江表有  真主興此誠可依也鼎自是顯融于時

其明炳㡬先𩔖如此不幸以至正癸卯五月二十八 卒夀

六十七省臣戍将咸致賻奠遂以某月日𫞐厝先塋之次後

十年擇地某所以某年月日遷焉三子鼎某官渙某官晋未

仕女二適趙徴龎舉孫男五綿紏縄昻振既塟鼎遂以山西

等䖏行中書省左右司員外郎朱夢炎状来徴銘嗚呼自𨵿

睢之道衰内治不行世之賢女婦鮮有聞有(⿱艹石)孫先生以名

德卓行能使化浹于家雖以一女子之弱亦㴠濡閫範且推

以及夫人可謂賢巳然𠂀能受和白能受采自非夫人之德之羙

SKchar足致是乎嗚呼(⿱艹石)夫人者正身以律人竭孝以奉上盡道以

迪諸子誠無愧占之賢婦者賢而不銘何以為世𭄿㢤銘曰

無非無儀女子之常𠔃生子能令厥問乃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𠔃有賢母熊素

葆柔良𠔃擩嚌道真嘉謨洋洋𠔃觸物㡬先(⿱艹石)鑑之明𠔃相

夫有道孝事尊章𠔃庭訓日嚴群趍義方𠔃燈火明㓕夜猶

未央𠔃繙剔汗簡其聲琅琅𠔃卒𭣣儒效於赫其光𠔃出持

使 入傳藩王𠔃推明其故是惟教功𠔃遭世傖囊不逢弗

祥𠔃考終于家懸棺而蔵𠔃淑行之掲千載不忘𠔃

  重刻護法論題辭

衢州天寜住持端文禪師不逺千里而来請曰吾宗有護法

論凡一萬二千三百四十五言相傳宋觀文殿大學士太保

張天覺之𠩄撰其弘宗扶教之意至矣盡矣昔者閩僧慧欽

甞刻諸SKchar翰林侍講學士虞集實為之序兵燹之餘其版乆

不存端文以此書不可不傳也復令印生刻之今功巳告完

願為序其首簡序曰嗚呼妙明真性有(⿱艹石)太空不拘方𠩄𥘉

無形叚冲澹而静寥漠而清出焉而不知其所終入焉而不

知其所窮與物無際圓妙而通當是時無生佛之名無自他

之相種種含攝種種無礙尚何一法之可言㢤柰何太樸既

散誕勝真漓營營逐物唯塵縁業識之趨正如迷人身䧟大

澤煙霧晦㝠蛇虎縦横競来追人欲加毒害𬒳髮狂奔不辨

四維西方大聖人以慈憫故三乘十二分教不得不 此法之

所由建立也衆生聞此法者遵而行之又如得見日光逢善勝

友為驅諸惡引登康衢即離怖畏而就安𨼆其願幸孰加焉

不深德之反従而詆之斥之是猶挾利劒以自傷𥘉何損扵

大法歟嗚呼三皇治天下也善用時五帝則易以仁信三王

又更以智勇盖風氣隨世而遷故為治者亦因時而馭變焉

成周以降昏嚚邪僻翕然並作絏縲不足以為囚斧鑕不足

以為威西方聖人歴陳因果輪回之說使𭧂強聞之赤頸汗

背逡巡畏縮雖螻蟻不敢踐履豈不有𥙷治化之不足柳宗

元所謂隂翊王度者是巳此猶言其觕也其上焉者烱然内

觀匪即匪離可以脫卑濁而極髙明超三界而躋妙覺誠不

可誣也柰何詆之柰何斥之世之人觀此論者可以悚然而

愓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然而省矣雖然予有一說并為釋氏之徒告焉棟宇堅

者風雨不能漂揺榮衛𠑽者疾病不能侵凌緇衣之士盍亦

自反其本 予𥨸⿰忄⿱ス土 -- 怪夫誦佛陀言行外道行者是自壊法也

毗尼不守軌範是棄者是自壊法也増長無明嗔恚不息者

是自壊法也傳曰家必自毁而後人毁之尚誰尤㢤今因禪

師之請乃懇切為緇素通言之知我罪我予皆不能辭矣禪

師豫章人知寳大法如護眼目然身服𥿄衣躬行苦行遇川

病渉者梁之𡍼齟齬者甓之枯𩨨𭧂露者掩之今又刻此論

以傳誠無愧於有行沙門者矣

  故廬𨹧張府君光逺甫墓碣銘

皇上即位之五年朝廷清明百揆時叙乃開文華堂禁中妙

柬英材詔詞林羣公分教之  車駕幸臨閱其所業文親

定優劣  上德至渥也時江西張唯流寓河南以尚書領

首薦㑹試南宫未試除囯史編修仍俾肄業于堂予見唯有

雋才特請于

上録為弟子員唯執經日乆忽𭭔欷流涕言曰唯父抱竒節

不幸歿於盗手今体魄入𡈽而墓石無文一念及兹将欲無

生惟先生矜而𢌿之予按亡友吏部員外𭅺周子諒状君諱

逺字光逺姓張氏吉安永豐人氣岸豁逹不狥於小物當元

之季大盗起沔陽蔓延江右䧟吉安旣而州兵搗走之盗所

過井落民皆相挻為變殺掠巨室慘酷不忍聞君怒髮上指

日夜建竒䇿剪㓂其友有羅惟逺者尚氣節遣人夜致之列

酒炙于庭脫冠酣飲夜将半屏左右跽而告曰吾州素號文

物之邦一旦盗蹂踐将無遺義不與賊俱生然非公不足濟

吾事今郡守梁使君出督兵境上公宜往請師吾隂立部署

以俟斫賊無難者羅抵掌于几曰子誠竒男子吾縦無他能

敢不従命議旣定君冢子庸猶未知君乃叩𥨊門令出拜復

語之故庸曰羅先生(⿱艹石)迎官兵至庸持大斧盡殺狐䑕軰不

留一人羅舉觴賀君曰大兄有如此豪傑兒事不患不成也

未發冦諜知之師衆執羅去祼而鞭之且問曰誰與汝造謀

羅罵曰死 奴吾憤汝不道自欲殺汝何暇與人謀㢤賊怒

愈鞭之仍授筆𥿄使寫首謀者名羅瞋目視之大書一死字

賊反椄羅于樹剖其腹作小竅日増加之羅嚼齒大詈三日

而後氣絶将絶詈聲猶含糊在口君幸得脫走吉水及㓂𫝑

少戢君還故里㓂有知君遣羅事者縶之至營賊競来指曰

是甞欲殺吾属者君顔色自(⿱艹石)從容語賊曰我纓緌之家决

不畏死䘮節殺即殺毋以多言為遂遇害賊黨忿猶未平并欲屠

君介子賢渠魁執不可慨然嘆曰彼固忠義人也寕可使其

不血食邪為具棺歛使歸塟里之桐塘聞者莫不霣涕君愽

經史篤風義事親以孝聞豪右以科繇困之君奉親避去

旁郡不逺百里負米以為飬暨歿號慟㡬絶者數四然嫉𢙣

如𬽦閭師有貸粟多取息者𫝑横甚君面斥其非直於州縣

閭師恚欲夜繫死君聞州里萬口交譽不忍發而止賔客至

門傾有無相接談古今事變二千年間如玉貫珠聮客為

之傾 忘日之夕且曲盡物情三尺童子上謁亦以禮受未

甞少忤性不嗜貨殖或𭄿為子孫計君𥬇曰能守先業亦足

矣何以多為君子稱焉夀五十四遇害於至正戊戍正月其

日不可復知自桐塘改塟於大塍之原則洪武辛亥八月某

日也君配劉氏輕財重義人有顛連者觧衣推食無吝亂離

後家單毎鬻(⿰釒义)-- 釵鈿𦔳夫賔客費後君五年卒子三長即庸次

即賢有膂力能馳馬奪槊千人中後十一年亦卒季乃唯新

擢今官女三俱適士族孫三憲文昌女二在室曽孫一祺君

之系出自唐曲江公九齡九齡玄孫洪州都督參軍景重始

来江西參軍曽孫簽判䖍州洪字宏淵復迁永豊之杏園代

多顯官至君曽大父元叔大父瑞伯父亨雖曰不仕咸能世

儒業云嗚呼士氣弗振乆矣當楚氛膠葛之時為二千石者

曽不一舉手障之冦至輙俯首遯去日行百里唯恐不疾誠

女婦留鬚鬛者也有如君者藐然一布衣無社稷人民之𭔃

乃能建䇿 賊不幸事不成雖肝腦塗地而不悔豈非烈丈

夫也哉羅氏能従君謀身可死而志不可奪亦可謂慷慨

士取友之端又於君見之嗚呼志莫大於殄冦義莫重於捐

生此而不銘𢙣乎銘銘曰

元政𨹧夷盗起楚區絳巾嘯呼毒氣𠩄侵蠱其良心棄鋤握

𥎊睠兹廬𨹧羣邪沸騰千里血腥有夫桓桓髮上指冠誓

除暴殘夜則枕矛血淚交流同志之求酣歌慨慷舞劒欲狂

維籌之良彼何昏昏漏師弗懲賊我良朋正氣凜然雪為不

寒欲膾盗肝君亦𬒳拘詈賊益竒以死狥之𩀱璧焜煌如星

吐芒照耀四方君名岩岩重如泰山一死亦安史官造辭鑚


于幽𭏟後世是師

  守齋𩔖藁序

古之立言者豈得已㢤設使道行扵當時功𬒳扵生民雖無

言可也其負經濟之才而弗克有𠩄施不得已而形扵言庶

㡬後之人或行之亦不翅親展其學𠩄以汲汲遑遑弗忍釋

者其志盖如是而已柰何近代多藉為譁世取寵之具褒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

於贈餞之夫獻䛕扵泉下之鬼組織綺麗張浮駕誕以為能

舉世安之曽無有非之者予不知古之立言者還果如斯否

乎此予於顧君德⿰氵閠 -- 潤之文不能無𠩄感也德潤名輝鄞人也

其大父郷貢進士應春父學海先生叔川皆名士德⿰氵閠 -- 潤㓜承

家學甫十𡻕即善属文郡愽士俞希魯欲以神童貢辭不就

旣長大肆力扵經傳卓然欲以事功自見㑹無有薦之者乃

閉門𨚫掃喟然嘆曰吾身不遇矣殆将立言矣乎然經以載

道史以紀事古先哲王所籍以牖斯民者也我當竭其思慮

焉它(⿱艹石)㳺言枝辭春花秋蘂堪把翫於一時藝焉而巳我則

不敢知人以德⿰氵閠 -- 潤為知言德⿰氵閠 -- 潤自是黙索精思晝夜孜孜唯

寐始忘之如此者埀三十年著釋圖一說約六十三圖徽二

十一希言二十四事剡六十二治要十八体卦八觧八辯十

二議二十 傳七記論序文銘各三雜著十八賦六騷十九

雜詩三百二十一合三十卷分為前後外三集通名為之守

齋𩔖藁云予甞受而讀之淵乎其莫窮約乎其(⿱艹石)豊暢乎皆

有契而混融有弗覈焉覈必詳也有弗擇焉擇必精也嗚呼

其亦庶㡬古之所謂立言者乎昔在宋時桃源王說應求亦

鄞人同季父致招樓郁楊適杜醇諸公因就妙音院立孔子

像講貫經史倡為有用之學學者宗之應求𠩄著唯在立言

它則未暇及故有五經發源五十卷奏議書䟽詩文二百十

一篇薦者列其事召為明州長史應求辭及其既歿𠡠建桃

源書院贈銀青光禄大夫賜紫金魚袋嗚呼德⿰氵閠 -- 潤立言之志

未必下扵應求今時無有上其名者秋髮𬒳肩亦且巋然老

矣惜㢤雖然德⿰氵閠 -- 潤志士也内而不外者也名之聞與不聞非

𠩄計也予故狥其外弟  太子正字桂德稱之請序而蔵

之以俟後世之知揚子雲者

  元故累贈奉訓大夫温州路瑞安州知州飛𮪍 追封

  樂清縣男林府君墓銘

府君諱邦福字彦大姓林氏林出殷比干之後辟地林山因

以地爲氏子孫分居清河至漢太子太𫝊尊迁濟南晋太傅

禮永康間又迁下邳永嘉之亂合浦太守禄又迁閩之温𨹧

自是閩中多林氏唐貞元中莆有孝子攅爲福唐尉棄官廬

墓致𠂀露白烏之祥詔立闕旌其門孝子五世孫諱某當五

季時仕于唐及沒夫人執氏扶襯還閩道經温之瑞安值閩

亂遂塟于縣之塔石村有馴鹿之祥人號鹿阡執氏卒合塟

其地自後九世子(⿱艹石)孫咸環塟左右其諱文慶者實夫人之

九葉孫生古溪䖏士諱益甫復迁郡城生台州路緫管府照

磨諱桓實府君父也照磨君以孫常官七品當封父母援故

事譲於祖贈從仕郎江浙等䖏儒學副提舉妣黄氏贈冝人

府君局度孤騫不爲屑屑詭行弱冠出㳺蘇府公㢘其賢辟

爲史蘇之寓公多𫞐要頥指氣使州縣 唯唯不敢較府君

毅然不爲屈有請托者𨚫不聴且曰囯法何可以徇人積勞

當調州之幕職江浙行中書以筦庫缺官借授䖏州松陽監

稅改監紹興如坻倉府君𨤲革弊政出内皆有程顆粟弗𥝠

轉嘉興陶莊務副使時浙西大浸民嘯衆𢼠餱糧與抗者輙

見殺上官檄府君攝尉事府君授以籌畧分遣弓箭手掩捕

之未㡬皆𫉬議法者悉付重典府君走白部使者曰飢民無

食雖萬死不顧何徃而不爲亂原其𥘉情不過魚㳺釡中少

活須㬰之命如法家議無乃太過乎使者以爲然免死者數

百人轉饒䖏二州州之務居城闉稅課毎屈府君運量有法

皆以最登秩滿監衢州常山務絳巾賊起沔陽江浙諸郡皆

繹騷弗寕時浙省左丞髙昌公出鎮廣信專緫戎事署府君

常山尉府君集義旅數千淬礪戈矛使習坐作擊刺之法號

令精明部伍整𩛙不亂狗䑕軰欲乘𨻶鈔掠者皆吐舌散去

㑹子温登進士苐擢休寜尹尋𥙷江南 䑓椽迎府君就飬

未㡬御史大夫子恣爲不法人言沸騰温以親故未忍擿其

姦日恒欝悒不樂府君謂温曰吾能安吾貧慎毋以老身不

行其志也明日温率同列謁大夫力斥其子之非大夫慙甚

旣退温即⿰扌⿱𠂉几 -- 抗章辭去奉府君還郷浙省左丞相康里公時承

制得專封拜櫂府君郷郡知事郡民舉手加額曰吾州害與

利林公知之我民庶有瘳乎適山㓂𥨸發掠慈湖将窺城上

下洶洶府君白于府曰事急矣柰何吾将以三寸舌𨚫之乃

單舸直走賊巢諭以禍福賊見府君至大駭争持白刃相脅

府君厲聲叱曰朝廷何負爾軰乃敢弄兵反藉使州縣賦歛

急或不能堪當訴之方岳大臣足矣今乃自麗刑憲官軍旦

夕且大至舉族當作𦵔醢吾憐汝軰愚特来示以生道乃欲

吾脅邪吾不畏死者任爾為之任爾為之賊衆愕眙相顧再

拜謝曰明公言良是微公吾属入鬼籙矣皆俯首退去為良

民如𥘉朝廷時遺近臣經畧江南官有 績者必超擢之有

司方以功状聞府君竟以疾卒夀六十又七府君明白坦夷

不尚鈎距遇事曲直輙辯白無少譲人𥘉難之終服其明㫁

性好施與人有急難振之唯恐不及䖏伯仲間無間言尤

於訓子故卓然皆有成立既而温改福建行中書省管勾得

請于朝封府君文林郎汀州路寜化縣尹夫人王氏贈宜人

及温累陞員外郎加贈奉訓大夫温州路瑞安州知州飛𮪍

尉追封樂清縣男夫人亦加樂清縣君府君卒之日至正十

九年夏五月癸丑塟之日其年冬十二月甲申墓在永嘉縣

建牙鄕先塋之側玉夫人先十七年卒子男子四人長即温

奉訓大夫福建等䖏行中書省左右司郎中次常從仕郎泉

州路徳化縣尹次嘉福寕州知事次寕行宣政院宣使子女

子一人適福州長樂稅課提領項昱孫男七人本秉東乘䇿

某某女四人曽孫男二人某某女一人嗚呼天之生材也一

元之氣旣運無徃而弗周譬諸木焉或 為棟梁或可為榱

桶未嘗不具特人用之有違其材𠩄以毎形君子之歎有(⿱艹石)

府君材信羙矣乃使之淹回下列無以吐其胷中所藴及逄

世亂則建䇿禦冦親徃諭降卒使革心從化其氣量足以有

為使之專城而居必有赫著愷悌之政柰何斵棟與梁而以

榱桶用之嗚呼果誰之咎歟然而天定終能勝人府君固不

遇矣有子以詩書起家為時名臣貤贈所及至于二千石之

榮可無憾扵九泉矣濂雖不及拜府君床下而幸與温㳺温

以前進士孔克表狀走金華山中徴予銘義不得辭銘曰

天之生材小大異冝用或倒施乃人之非恂恂林公厥材孔

脩苟竭其藴可鎮方州𨵿市之征SKchar我溷之公𥬇曰嘻我斯

受之料量旣平出内無愆人或不足我則𥙿然山㓂跳踉𨦟

蝟斧螗以𢼠以攘以撼大邦公乗單舸直入其阻威容言言

其氣(⿱艹石)虎賊𭶑而疑羣而趍之執刀圍之人為危之公聲如

雷震破賊膽再拜稽首今則焉敢轉彼昏 易為昭昭棄其

戈矛爾𥞫爾苗古有薦士逹諸巗廊孰持使節不發一章公

雖不遇有子承家龍光炳煥泉壌増華建牙之鄕馬鬛其封

史臣勒辭無愧於𠂻

  師古齋箴并序

師古齋者予學子連江陳子晟讀書之𠩄也子晟今人也其

曰師古者何志𠩄存也志之所存柰何事不師古則苟焉而

已言之必弗詳也行之必弗精也弗精且詳則㓕裂之弊生

而頽惰之氣勝矣能師古則反是然則𠩄謂古者何古之書

也古之道也古之心也道存諸心心之言形諸書日誦之日

履之與之俱化無間古今也(⿱艹石)曰專溺辭章之間上法周漢

下蹴唐宋羙則羙矣豈師古者乎子晟春秋方盛爲古文辭

水湧而山出薦紳先生交譽之予恐其或偏也爲之箴曰

爾欲師古古何所師法言大訓日星昭埀爾繹爾思志湏刻

苦欲禔其身必入其户中唐坦然由户及庭有宧有奥以次

而升惟學亦然懼畫於淺日造其深 見乃逺人已兩盡方

為極功毋局於文一偏之攻此謂師古古訓是式我作爾箴

服之無斁

  吕府君墓銘

公姓吕氏諱民順字囯安贛州興囯人曽大父某大父宏畧

父志熊妣易氏公生八歳戍將萬夫長過其家怜公𭶑慧抱

寘𰯌間問曰爾能偶句乎曰能因出七言試之即應聲成對

一坐皆驚稍長以力本尚義稱家用益𥙿無物不周然好與

賔朋㳺毎逄令節必折簡邀致肆筵宴饗之酣觴淋漓雅歌

投壷必盡𭭕而後止𡻕甲申犬厲為人災朝疾而暮即殪有

一室盡䘮者積屍縦横無人具棺歛公患之與閭右大姓謀

俾道家者流熒而除之公齋戒沐浴對越七晝夜儼(⿱艹石)有臨

其上者厲氣為消邑宰失刺不花敬愛公甚唯公言是聽未

甞干以一髮𥝠鄊民謝氏為強冦𠩄誣搆獄案具将上公從

容一言白其𡨚謝𫉬免終身不令謝知之俗好 渡當五月

五日造船為龍形飾以五采鳴鉦鼓鼓譟奪赤旗以為樂𮗚

者如堵墻公訶子姓曰是非君子之道也禁勿往往輙有罰

公蚤䘮父言及毎埀涕事母夫人唯恐違其意卒以孝聞愛

弟民瞻一日不見則愀然不樂民瞻夭遺孤以仁年甫十四

公鞠之育之逾於已子以仁復卒生二子尚㓜公為保抱携

持使守其先業迄今有成公生扵至元癸已八月二十日歿

至正乙酉十月某日瀕歿精神不亂呼水起盥手端坐而

逝享年五十三以明年丙戍某月日塟扵縣西九峯山之原

禮也公妻劉氏諱淑仁同縣清德鄕人生二女前卒継室亦

劉氏諱福真亦同縣人家於宝城鄕四子震復鼎益三女適

劉平可李永堅張良貴良貴妻少房歐陽氏出孫十人女四人予

躋法従時復實為丞奉常相與交㳺極驩復間請銘公之墓

予謂 孝以奉親仁以及物禮以馭下皆可以無憾冝勒銘

墓門使百世之下有知公者銘曰

世逺道散俗乃分孰能障之狂瀾奔夫君屹立志有存制行

如古夐絶群有不信者徴斯文

  吕母夫人劉氏碣

予旣銘吕復先府君之墓復又請曰母夫人劉氏年六十四

至正庚子七月一日卒明年壬子十月某日塟贑州興囯

大足鄕頼嶺之原與先公異穴其事不敢附書于前銘敢泣

血銜辭以請惟先生成之夫人諱福真贑人也父東可為邑

之望宗妣某氏生十六年歸吕府君民順顔面嚴冷語言不

妄吐𥠖明出坐堂上戒諸子曰爾治田賦爾應科繇爾懋迁

有無如期皆集不敢違尺寸晚則㑹妾媵于一治𢇁枲至夜

分無先寢者中外畏之如嚴師子姓聞謦欬而至皆肅容拱

立俟其過而後去遇鑠石流金之候流汗成漿不敢服短製

以見雖嬰兒夜啼者輙紿之曰姒母來姒母來啼亦即止𥘉

府君娶劉氏淑仁生 女少房歐陽氏正一生一女未㡬後

先歿而三女纍然也夫人視之如親産子曁長擇名族歸之

裝具充衍無慊及府君歿人有弱其孤㓜者搆事擾之或攘

其疆畎或徼其貨賄蠭起泉湧夫人䖏之㤗然鄰嫗有窶者

其産鬻巳乆乗隟數徼其直強謂餘錢未甞庚夫人如其言

與之上下持不可夫人曰貧故也豈其所樂為哉元季兵亂

供億日繁千金之家皆赤立夫人能隨機應變有司不敢侮

家業卒仍其舊兵定子姓欲析居夫人曰祖宗之業不可失

也㑹娣姒議鳩材建宅一區俾同㸑焉晚年奉浮屠教尤

朝夕誦佛書累至數千卷其於世事澹如也子男四孫男十

孫女四詳見府君銘中兹不書易曰家人利女貞釋者曰家

人之道利在女貞女正則家道正矣又曰有孚威如𠮷釋者

曰必有孚信則能常乆必有威嚴則能終吉其夫人之謂乎

法當銘銘

婦子嘻嘻其家乃漓家人嗃嗃其終乃𠮷有美夫人其志也

遐以嚴御衆肅而不譁質而不葩終以肥其家銘以昭之言

則非誇

  恭䟦 御製詩後

釋門宏勝無理不該無事不攝其於忠君愛物之心亦甚懸

懸凢可以致力雖身命将棄之况其餘者乎人徒見其厭離

生死輙指爲𡧯㓕之行嗚呼此特見其小乘者爾吾佛之爲

教豈至是㢤天寕禪師祖闡仲猷以髙行僧召至南京㑹朝

廷将遣使日本詔祖闡與克勤俱祖闡不憚鯨波之險毅然

請行   上壮之賜以法噐禪衣之属令太官進饌饗扵

武樓下且諭其囯敬浮屠冝以善道行化時天界禪師宗泐

甞賦詩餞之其詩上徹御覧遂俯賜和荅詩凡一十八韻首

言王化無逺邇一視同仁次言冝誘以善道庶契西来祖意

次言經渉海洋雖甚艱險君臣大義毋忘次言以平等法行

之無有彼此之異末言使畢言旋方盡始終之義其丁 反

覆之意不亦至㢤祖闡受  命而行自翁洲啓擢五日至

其囯境又踰月始入王都舘于洛陽西山精舎一遵

聖訓敷演正法無非約之於善聽者聳愕以爲中華之禪伯

亟白于王請主天龍禪寺寺乃夢窗囯師道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實名刹也祖

闡以無上命力辭之且申布  威德罔間内外𠩄以遣使

者来之意王恱命揔州太守聞溪宣同僧净業等奉方物稱

臣来貢祖闡既入  覲天顔怡恱賜白金一百兩文綺二

縑祖闡以謂遭逢  盛際躬承  光寵不可無以示後

裔乃粉黄金爲泥書   上賜和詩成卷勒其副名山属

濓識其事於左古之帝王寵賚方外之士固不敢謂無之而

鮮以天章賁飾之者今祖闡之逢可謂優鉢曇花千年一現

者矣其東旋也将見五色天光烜赫於龍山之上晶晶榮榮

直燭霄漢飛潜動植皆與有榮耀焉抑濂聞普𮗜果公 䖏

浮屠中而念君愛物之念皦如出日張魏公稱其非聲聞獨

𮗜𥝠厭生死者比人至今言之祖闡固普𮗜諸孫也其出将

使指不辱君命倭人慕化稽首来庭豈樂𡧯㓕者可冀其萬

一㢤宜其簡在   上心而褒嘉之命屢下也濂不侫忝

居法從故不辭而為之書上以昭帝德之廣𬒳下以白釋氏

之有良材云

  李大猷傳

李𩓑證字大猷姑熟人父𭰹肥遯山林以書詩為教自號静

軒母陶氏無嗣晝夜禱於觀自在佛夜夢一比丘尼乘白鹿

車抱嬰兒授之曰此福慧兒也善視之既而有娠生未逾月

兒忽身𤍠如火不進乳陶方以為憂復夣前比丘尼持栗數

顆嚼食之夢𮗜兒汗如雨遂瘳年四𡻕嬉戯父𰯌下因授以

記姓書兒曰此有何義讀之将奚為父大驚更以孝經一誦

即能闇記稍長益駿發異常父甞手書首楞嚴圓𮗜二經逐

卷取讀之力白父母學佛扵城南頓𮗜蘭(⿱艹石)祝髮受具 制

今名𩓑證走大石山中與僧法秀㳺秀有髙行願證期取法

焉乆之杖錫 --(右上『日』字下一横長出,類似『旦』字的『日』與『一』相連)耒南京謁净𮗜師於天界禪林師見其俊邁命

爲侍者謂之曰子才銳甚冝留意文學他日期子弘宗扶教

也於是獨坐一室竺墳魯典無不研窮之著爲文辭森然有

竒氣一時名公鉅卿皆愛敬之與其相倡酬師尋命掌書記

洪武戊申出世嘉興水西寺庚戍迁呉興之道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未㡬退居

武康山中著𮗚幻子内外萹以合儒釋一貫之妙其内篇曰

釋教其目十則宗本教述㑹源非即必悟示證朂志古今不

昧寂動也外篇曰循本其目如釋教之數則性上性中性下

人物道述克巳至樂言命爲巳學方也曰適治其目如循本

之數則禮樂封建井田兵問用刑尚德儒吏經𫞐三尚圓象

也曰史論其目如適治之數而逾其三則宋襄儀秦秦漢文

武儒老魏呉 晋虚玄梁上梁下惰唐後周也皆踔厲前人

其光燁燁不可襲秘聲名突起搢紳間癸丑之冬願證還天

界濂時侍   皇上升武樓遥望禪林顧濂曰其中有良

僧乎濂對曰近有二僧従呉越中来皆能文辭   上曰

其名謂何濂對曰一則願證一則證𫝊   上曰試取𮗚

之濂因進證傳文一編   上親覧終卷曰是或儒者之

𠩄不及復問願證𠩄著濂對曰太常丞張丁家有徃復論性

書遂遣中官召丁携書至   上復覧如前喜曰論議甚

髙其鐡中錚錚者乎明日  召見謹身殿慰勞備至

𠡠吏部皆除應奉翰林文字賜苐太平門及妻妾合二凡日

用百需之物無不周復命中秘給書籍令閉門習讀三月俟

髮長勝冠然後涖職後三月願證有疾   上意其沉欝

多痰賜藥吐之疾稍减巳而復中使問疾者絡繹于道竟

不起病将革時唯仰首言曰死則死𠩄可憾者受

上之深恩不能報爾遂口授其友草謝表表未終而逝

上夜夢願證耒謝服大 寛衣巾稍欹叩其家人服色正同

因移棺撼巾不正   上尤嗟異焉時洪武甲寅春二月

也夀三十七云

史官曰昔在宋時仲靈嵩師鐔津李氏子也毎夜戴𮗚自在

像誦其𭈹十萬乃寢自是世間章句不學而能遂作原教論

明儒釋一貫以抗諸儒之說韓魏公𤦺歐陽公脩皆尊禮之

今願證亦李氏子其母亦累禱觀音而生亦愽極羣書亦著

為論說以明儒釋之道亦異矣㢤豈弘宗扶教代當有其人

濂歟固不敢謂願證之如仲靈也其志之𠩄存抑果有不同

者歟然仲靈進正宗記僅得仁宗賜紫𫀆及明教之號願

證則屢𬒳龍光親㧞為王官使其得壽則道行于時澤兼𬒳

于烝𥠖不特如仲靈專輔本教而已木方榮而風折之悲夫

濂與願證交愛才之念不下於韓歐二公弗忍其名不傳也

故徇全室泐公之請具著其事扵萹

  故懐逺将軍髙昌衛同知 揮使司事和賞公墳記

公諱和賞畏兀氏世居髙昌曽祖紐憐事元世祖有功封髙

昌王祖帖木兒不花中書左丞相父不荅失里中書平章政

事皆襲王爵母也先忽都封王夫人公性警敏能知時逹變

㓜亦紹王封鎮永昌洪武三年大兵下蘭州公賫印綬自永

昌率府属詣轅門内附  詔授懐逺将軍髙昌衛同知指

揮使司事世襲其職公乃開設官署招集降卒數百人㑹宋

囯公馮公勝奉  𠡠征𠂀肅命公移鎮西凉轉輸饋餉無

乏   朝廷嘉之不幸以七年九月二十八日卒于南京

之寓舎年二十有八以十月八日塟江寜縣聚寳門外五里

吕氏花園   上遣使者𥙊奠  恩禮優渥人皆以為

榮公妻曰都堅子一人太平女二人在室惟公生于王家暨

入  囯朝榮膺顯爵方以事功自見而賦年不永惜㢤因

為䟽其世系及卒塟大槩納扵墓以志其哀

 故成穆貴妃壙誌

成穆貴妃孫氏諱某其先世居陳州父和卿仕元朝因家江

南毗𨹧母晁氏妃禀性賢淑聦慧過人父母既亡長兄楧治

家事值元末天下大亂妃年十三隨次兄範避兵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州遇青

軍䧟城一時離散範不知𠩄在元帥馬世熊妻遂育妃為義

女年十八未聘

上聞其有容徳   詔納宫中及至言行皆有禮法如古

賢女甞請扵   上訪求楧得相見   上即位冊為

貴妃位居衆妃之首妃益小心㳟謹事   上甚至有儆

戒相成之𦔳佐  皇后以理内治宫壼肅雍上下咸無怨

者侍

上十有五年生四女其第二女蚤卒洪武七年秋九月癸未

妃得疾至庚寅薨年三十有二   上為之感悼

詔謚成穆復縁人情定議命   東宫親王持服一朞

勑有司營塟具甚厚念其無子賜田租三百石令楧供𡻕時

祭祀之費卜日未得吉停柩宫中者兼旬至十月巳酉始𫞐

厝京城朝陽門外禇岡之原禮也𡍼殯有期謹奉

勑書其卒塟𡻕月納諸壙中嗚呼哀㢤











宋學士文集卷第二    翰𫟍續集卷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