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鑑 (四庫全書本)/卷078

巻七十七 宋文鑑 巻七十八 巻七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宋文鑑巻七十八
  宋 吕祖謙 編
  
  重修五代祖塋域記      韓 琦
  唐鎮冀深趙等州節度判官朝議郎檢校太子左庶子兼御史中丞賜紫金魚袋諱義賔琦之五代祖也初庶子以博學髙節晦道不仕而鎮帥太傅王紹鼎雅知其名屢加禮辟庶子不得已而起補節度副記室事紹鼎卒其子太尉常山王景崇襲有父鎮益尊禮庶子奏授節度掌書記時巢賊犯闕僖宗幸劒南景崇率定帥王處存合隣道兵入關進討關輔以平皆庶子謀也景崇卒其子太師鎔㓜嗣父位府事一咨于庶子以義結隣帥内尊王室朝廷喜之故恩命累及以光啟二年八月十四日終於鎮府立義坊之私第年七十有五庶子曾祖諱朏沂州司户參軍祖諱沛登州録事參軍父諱全隐居不仕自隐居而上世葬深州博野蠡吾鄉之北原博野今為永寧軍庶子以龍紀元年十月十五日復附葬於先塋夫人崔氏棣州司馬魯之長女婦道母儀為世儀法終於天復二年七月十九日年八十有三其年八月十七日歸祔于庶子生二子長諱定辭鎮冀深趙等州觀察判官檢校尚書祠部郎中兼侍御史好學能文無所不覽嘗聘燕帥劉仁恭仁恭命幕吏馬彧以詩贈祠部頗炫已學祠部即席詶之曰崇霞臺上神仙客學辨癡龍藝最多盛德好将銀筆述麗辭堪與雪兒歌一座愛其辭而不能解馬大屈服事具北夢𤨏言次諱昌辭真定府鼓城令琦之髙祖也為政有恵愛而不壽年二十九而亡生一子諱璆廣晉府永濟令琦之曾祖也永濟始自蠡吾北原徙鼓城與夫人張氏之䘮葬於趙州贊皇縣太平鄉之北馬村先君令公始葬永濟與夫人史氏暨琦祖太子中允知康州諱構與夫人李氏於相州安陽縣之豐安村自先君之亡諸子㓜而孤長而薄宦奔走四方故但能時奉豐安之祀其於北馬蠡吾之塋則力莫能及年世殊邈幾於不能辨識嘉祐三年琦始得北馬之塋一新封植今年春遣男忠彦走蠡吾又得庶子之塋於北原而先域之西北隅北距唐河數里之近嘗經霖潦暴漲浸淫及於庶子之塋且念神靈久宅不敢改卜乃於嘉祐八年七月一日遣孝彦先而啟壙自下以甓實而上絶沮洳而止衣衾棺柩易而新之然後塞隧廣封以為萬世之固逮逺祖諸塋率加治葺翦其荆棘而易以嘉木繚其垣墉而表以髙閎既襄其事也遂直書營繕之始末而納諸壙中且復誡於子孫曰夫謹家諜而心不忘於先塋者孝之大也惟墳墓祭祀之有託故以子孫不絶為重琦自志於學毎見祖先所為文字與家世銘誌則知寳而藏之有遺逸者常精意搜掇未始少懈時編緝寖以大備其所誌先城之所在雖距今百有餘年必思博訪而得之卒能不墜先業推及先塋之八世得以嵗時奉事少慰庸嗣之志向若家諜之不謹祖先文字之不得傳雖有孝於祖先之心欲究其宅兆而嚴事之其可得乎後世子孫不能勤而知此則與夫世之絶也何異子孫其志之
  定州閱古堂記        韓 琦
  慶厯八年夏五月天子以河朔地大兵雄而節制不専非擇帥分治而并撫其民不可始詔魏瀛鎮定四路悉用儒帥兼本道安撫使而定以不肖辱其選既讓不獲命至則竭愚修職尚懼不能稱上所以付與之意退而思迹古名臣之軌躅以自策厲且患其汨於多務而思之弗䖍㑹郡圃有壞亭嵗久不葺於是廣之為堂既成乃摭前代良守将之事實可載諸圗而為人法者凡六十條繪於堂之左右壁而以閱古為堂名夫古猶今也古之人為屏翰授鈇鉞而能成異政立竒功而今或不能者何也蓋其待已也必賢而足其報禄也必利而安持是以望政成而功立不其難哉如曰古人能之予反不能之日夜以勉焉又安有不至者耶今予之所為也誠以已之道未充而君之禄殊厚任重塗逺惟仆踣之是虞故在燕處之間必将監古以自勉其未至也則雖紛肴觴競笳吹四時之景交見於前予方仰而愧俯而憂孰知夫樂之為樂哉其少進也則雖吏文之擾懷邊責之在已予固得其道而處之至於幅巾坐嘯恬然終日予之所樂惡有既乎若其賔客之於斯僚屬之於斯不離几席如閱舊史俾人人知為治者莫先於教化用兵者莫貴於權謀而俱本之於忠義功名一立不獨身享富貴而慶流家宗其餘風遺烈可以被於旂常傳於簡策邈千萬世而凛然如存咸有聳慕之意不以酣歌優笑之為樂而以是為樂則予也豈徒已之為益是将有益於人知我者其以我為喜爽塏遂娛賞而已乎後來之賢與我同志必愛尚而增葺之宜免夫毁圮圬墁之患矣
  峽州至喜亭記        歐陽修
  蜀於五代為僭國以險為虞以富自足舟車之迹不通乎中國者五十有九年宋受天命一海内四方次第平太祖改元之三年始平蜀然後蜀之絲枲織文之富衣被於天下而貢輸商旅之往來者陸輦秦鳯水道岷江不絶於萬里之外岷江之來合蜀衆水出三峽為荆江傾折回直捍怒闕激束之為滿觸之為旋順流之舟頃刻數百里不及顧視一失毫釐與崖不遇則糜潰漂没不見蹤跡故凡蜀之可以充内府出京師而移用乎諸州者皆陸出而其羡餘不急之物乃下於江若棄之然其為險且不測如此夷陵為州當峽口江出峽始漫為平流故舟人至此者必瀝酒再拜相賀以為更生尚書虞部郎官朱公再治是州之三月作至喜亭於江津以為舟者之停留也且誌夫天下之大險至此而始平夷以為行人之喜幸夷陵固為下州廪與俸皆薄而僻且逺雖有善政不足為名譽以資進取朱公能不以陋而安之其心又喜夫人之去憂患而就樂易詩所謂愷悌君子者矣自公之來嵗數大豐因民之餘然後有作恵於往來以館以勞動不違時而人有頼是皆宜書故凡公之佐吏因相與謀而屬筆於修焉
  畫舫齋記          歐陽修
  予至滑之三月即其署東偏之室治為燕私之居而名曰畫舫齋廣一室其深七室以户相通凡入予室者如入乎舟中其溫室之奥則穴其上以為明其虚室之疏以達則欄檻其兩旁以為坐立之倚凡偃休於吾齋者又如偃休乎舟中山石𡺚崒佳花美木之植列於兩簷之外又似汎乎中流而左山右林之相映皆可愛者故因以舟名焉周易之象至於履險蹈難必曰渉川蓋舟之為物所以濟險難而非安居之用也今予治齋於署以為燕安而反以舟名之豈不戾哉矧予又嘗以罪謫走江湖間自汴絶淮浮于大江至于巴峽轉而以入於漢沔計其水行幾萬餘里其羈窮不幸而卒遭風波之恐徃徃呌號神明以脱湏臾之命者數矣當其恐時顧視前後凡舟之人非為商賈則必仕官因竊自歎以謂非冐利與不得已者孰肯至是哉賴天之恵全活其生今得除去宿負列官於朝以來是州飽廪食而安署居追思曩時山川所厯舟檝之危蛟鼉之出没波濤之洶歘宜其寝驚而夢愕而乃忘其險阻猶以舟名其齋豈真樂於舟居者邪然予聞古之人有逃世逺去江湖之上終身而不肯反者其必有所樂也苟非冐利於險有罪而不得已使順風恬波傲然枕席之上一日而千里則舟之行豈不樂哉顧予誠有所未暇而舫者宴嬉之舟也姑以名予齋奚曰不宜予友蔡君謨善大書頗怪偉将乞其大字以題於楹懼其疑予之所以名齋者故具以云又因以置於壁
  襄州穀城縣夫子廟記     歐陽修
  釋奠釋菜祭之略者也古者士之見師以菜為摯故始入學者必釋菜以祀其先師其學官四時之祭乃皆釋奠釋奠有樂無尸而釋菜無樂則其又略也故其禮亡焉而今釋奠幸存然亦無樂又不徧舉於四時獨春秋行事而已記曰釋奠必合樂國有故則否謂凡有國各自祭其先聖先師若唐虞之䕫伯夷周之周公魯之孔子其國之無焉者則必合於隣國而祭之然自孔子没後之學者莫不宗焉故天下皆尊以為先聖而後世無以易學校廢久矣學者莫知所師又取孔子門人之髙第曰顔回者而配焉以為先師隋唐之際天下州縣皆立學置學官生員而釋奠之禮遂以著令其後州縣學廢而釋奠之禮吏以其著令故得不廢學廢矣無所從祭則皆廟而祭之荀卿子曰仲尼聖人之不得勢者也然使其得勢則為堯舜矣不幸無時而没特以學者之故享弟子春秋之禮而後之人不推所謂釋奠者徒見官為立祠而州縣莫不祭之則以為夫子之尊由此為盛甚者乃謂生雖不得位而没有所享以為夫子榮謂有德之報雖堯舜莫若何其謬論者歟祭之禮以迎尸酌鬯為盛釋奠薦饌直奠而已故曰祭之略者其事有樂舞授器之禮今又廢則於其略者又不備焉然古之所謂吉凶鄉射賔燕之禮民得而見焉者今皆廢失而州縣幸有社稷釋奠風雨雷師之祭民猶得以識先王之禮器焉其牲酒器幣之數升降俯仰之節吏人多不能習至其臨事舉多不中而色不荘使民無所瞻仰見者殆焉因以為古禮不足復用非師古好學者莫肯盡心焉穀城令狄君栗為其邑未逾時将文宣王廟易於縣之左大其正位為學舍於其旁藏庀經書率其邑之子弟興於學然後考圖記為俎豆籩篚樽爵簠簋凡若干以與其邑人行事宋興於今八十年天下無事方修禮樂尊儒術以文太平之功以謂王爵未足以尊夫子又加至聖之號以褒崇之講正其禮下於州縣而吏或不能諭上之意凡有司簿書之所不責者謂之不急穀城縣政久廢狄君居之期月稱治又能遵國典修禮興學急其有司所不責者諰諰然惟恐不及可謂有志之士矣
  吉州新學記         歐陽修
  慶厯三年秋天子開天章閣召政事之臣八人問治天下其要有幾施於今者宜何先使坐而書以對八人者皆震恐失位俯伏頓首言此非愚臣所能及惟陛下所欲為則天下幸甚於是詔書屢下勸農桑責吏課舉賢才其明年遂詔天下皆立學置學官之員然後海隅徼塞四方萬里之外莫不皆有學嗚呼盛矣學校王政之本也古者致治之盛衰視其學之興廢記曰國有學遂有序黨有庠家有塾此三代極盛之時大備之制也宋興蓋八十有四年而天下之學始克大立豈非盛美之事湏其久而後至於大備歟是以詔下之日臣民喜幸而奔走就事者以後為羞其年十月吉州之學成州舊有夫子廟在城之西北今知州事李侯寬之至也謀與州人遷而大之以為學舍事方上請而詔已下學遂以成李侯治吉敏而有方其作學也吉之士率其私錢一百五十萬以助用人之力積二萬二千工而人不以為勞其良材堅甓之用凡二十二萬三千五百而人不以為多學有堂筵齋講有藏書之閣有賔客之位有游息之亭嚴嚴翼翼壮偉閎耀而人不以為侈既成而來學者常三百餘人予世家於吉而濫官於朝進不能贊揚天子之盛美退不得與諸生揖讓乎其中然予聞教學之法本於人性磨揉遷革使趨於善其勉於人者勤其入於人者漸善教者以不倦之勤湏遲久之功至於禮讓興行而風俗純美然後為學之成今州縣之吏不得久其職而躬親於教化也故李侯之績及於學之立而不及待其成惟後之人無廢慢天子之詔而怠以中止幸予他日因得歸榮故鄉而謁於學門将見吉之士皆道德明秀而可為公卿問於其俗而婚䘮飲食皆中禮節入於其里而長㓜相孝慈於其家行於其郊而少者扶其羸老壮者代其負荷於道路然後樂學之道成而得時從先生耆老席於衆賔之後聽鄉樂之歌飲獻酬之酒以詩頌天子太平之功而周覽學舍思詠李侯之遺愛不亦美哉故於其始成也刻辭於石而立諸其廡以俟
  豐樂亭記          歐陽修
  修既治滁之明年夏始飲滁水而甘問諸滁人得於州南百步之近其上豐山聳然而特立下則幽谷窈然而深藏中有清泉滃然而仰出俯仰左右顧而樂之於是疎泉鑿石闢地以為亭而與滁人徃遊其間滁於五代干戈之際用武之地也昔太祖皇帝嘗以周師破李景兵十五萬於清流山下生擒其将皇甫暉姚鳯於滁東門外遂以平滁修嘗考其山川按其圖記升髙以望清流之關欲求暉鳯就擒之所而故老皆無在者蓋天下之平久矣自唐失其政海内分裂豪傑並起而爭所在為敵國者何可勝數及宋受天命聖人出而四海一嚮之憑恃險阻剗削消磨百年之間漠然徒見山髙而水清欲問其事而遺老盡矣今滁介於江淮之間舟車商賈四方賔客之所不至民生不見外事而安於畎畝衣食以樂生送死而孰知上之功德休養生息涵煦百年之深也修之來此樂其地僻而事簡又愛其俗之安閒既得斯泉於山谷之間乃日與滁人仰而望山俯而聽泉掇幽芳而䕃喬木風霜氷雪刻露清秀四時之景無不可愛又幸其民樂其嵗物之豐成而喜與予遊也因為本其山川道其風俗之美而使民知所以安此豐年之樂者幸生無事之時也夫宣上恩德以與民共樂刺史之事也遂書以名其亭焉
  醉翁亭記          歐陽修
  環滁皆山也其西南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邪也山行六七里漸聞水聲潺潺而瀉出於兩峰之間者釀泉也峰回路轉有亭翼然臨於泉上者醉翁亭也作亭者誰山之僧曰智僊也名之者誰太守自謂也太守與客來飲於此飲少輒醉而年又最髙故自號曰醉翁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山水之樂得之心而寓之酒也若夫日出而林霏開雲歸而巖穴暝晦明變化者山間之朝暮也野芳發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隂風霜髙潔水清而石出者山間之四時也朝而徃暮而歸四時之景不同而樂亦無窮也至於負者歌於塗行者休於樹前者呼後者應傴僂提攜徃來而不絶者滁人遊也臨谿而漁谿深而魚肥釀泉為酒泉香而酒洌山肴野䔩雜然而前陳者太守宴也宴酣之樂非絲非竹射者中奕者勝觥籌交錯起坐而諠譁者衆賔懽也蒼顔白髪頽乎其間者太守醉也已而夕陽在山人影散亂太守歸而賔客從也樹林隂翳鳴聲上下遊人去而禽鳥樂也然而禽鳥知山林之樂而不知人之樂人知從太守遊而樂不知太守之樂其樂也醉能同其樂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太守謂誰廬陵歐陽修也
  有美堂記          歐陽修
  嘉祐二年龍圖閣直學士尚書吏部郎中梅公出守於杭於其行也天子寵之以詩於是始作有美之堂蓋取賜詩之首章而名之以為杭人之榮然公之甚愛斯堂也雖去而不忘今年自金陵遣人走京師命予誌之其請至六七而不倦予乃為之言曰夫舉天下之至美與其樂有不得而兼焉者多矣故窮山水登臨之美者必之乎寬閒之野寂寞之鄉而後得焉覽人物之盛麗夸都邑之雄富者必據乎四達之衝舟車之㑹而後足焉蓋彼放心於物外而此娛意於繁華二者各有適焉然其為樂不得而兼也今夫所謂羅浮天台衡嶽廬阜洞庭之廣三峽之險號為東南奇偉秀絶者乃皆在乎下州小邑僻陋之邦此幽潛之士窮愁放逐之臣之所樂也若乃四方之所聚百物之所交物盛人衆為一都㑹而又能兼有山水之美以資富貴之娛者惟金陵錢塘然二邦皆僭竊於亂世及聖宋受命海内為一金陵以後服見誅今其江山雖在而頽垣廢址荒煙野草過而覽者莫不為之躊躇而悽愴獨錢塘自五代時知尊中國效臣順及其亡也頓首請命不煩干戈今其民幸富完安樂又其俗習工巧邑屋華麗蓋十餘萬家環以湖山左右映帶而閩商海賈風㠶浪舶出入於江濤浩渺煙雲杳靄之間可謂盛矣而臨是邦者必皆朝廷公卿大臣若天子之侍從又有四方遊士為之賔客故喜占形勝治亭榭相與極遊覽之娛然其於所取有得於此者必有遺於彼獨所謂有美堂者山水登臨之美人物邑居之繁一寓目而盡得之蓋錢塘兼有天下之美而斯堂者又盡得錢塘之美焉宜乎公之甚愛而難忘也梅公清慎好學君子也視其所好可以知其人焉
  相州晝錦堂記        歐陽修
  仕宦而至将相富貴而歸故鄉此人情之所榮而今昔之所同也蓋士方窮時困阨閭里庸人孺子皆得易而侮之若季子不禮於其嫂買臣見棄於其妻一旦髙車駟馬旌旄導前而騎卒擁後夾道之人相與駢肩累迹瞻望咨嗟而所謂庸夫愚婦者奔走駭汗羞愧俯伏以自悔罪於車塵馬足之間此一介之士得志當時而意氣之盛昔人比之衣錦之榮也惟大丞相衛國公則不然公相人也世有令德為時名卿自公少時已擢髙科登顯仕海内之士聞下風而望餘光者蓋亦有年矣所謂将相而富貴皆公所宜素有非如窮阨之人僥倖得志於時出於庸夫愚婦之不意以驚駭而夸耀之也然則髙牙大纛不足為公榮桓圭衮冕不足為公貴惟德被生民而功施社稷勒之金石播之聲詩以耀後世而垂無窮此公之志而士亦以此望於公也豈止夸一時而榮一鄉哉公在至和中嘗以武康之節來治於相乃作晝錦之堂於後圃既又刻詩於石以遺相人其言以快恩讐矜名譽為可薄蓋不以昔人所夸者為榮而以為戒於此見公之視富貴為何如而其志豈易量哉故能出入将相勤勞王家而夷險一節至於臨大事决大議垂紳正笏不動聲氣而措天下於泰山之安可謂社稷之臣矣其豐功盛烈所以銘彜鼎而被弦歌者乃邦家之光非閭里之榮也余雖不獲登公之堂幸嘗竊誦公之詩樂公之志有成而喜為天下道也於是乎書
  志古堂記          尹 洙
  河南劉伯壽宰新鄭之二年作堂於縣署既成之謂予曰我官事已則休於是早夜以思蓋有歎焉歎乎功名之不可期文章之不世傳我思古人力之而後已遂名堂曰志古今嘉其有是志從而為之辭曰夫古人行事之著者今而稱之曰功名古人立言之著者今而稱之曰文章蓋其用也行事澤當時以利後世世傳焉從而為功名其處也立言矯當時以法後世世傳焉從而為文章行事立言不與功名文章期而卒與俱焉後之人欲功名之著忘其所以為功名欲文章之傳忘其所以為文章故雖得其欲而戾於道者有焉如有志於古當置所謂文章功名務求古之道可也古之道奚逺哉得諸心而已心無苟焉可以制事心無蔽焉可以立言惟無苟然後能外成敗而自信其守也惟無蔽然後窮見至隱而極乎理也信其守者本乎純極於理者發乎明純與明是乃至古人之所至也至乎至文章功名從焉而不有之也伯壽嘉予言刻之於堂以自儆
  滄浪亭記          蘇舜欽
  予以罪廢無所歸扁舟南遊旅於吳中始僦舍以處時盛夏蒸燠土居皆褊狹不能出氣思得髙爽虚闢之地以舒所懷不可得也一日過郡學東顧草樹鬰然崇阜廣水不類乎城中並水得㣲徑於雜花修竹之間東趨數百歩有棄地縱廣函五六十尋三向皆水也杠之南其地益闊旁無民居左右皆林木相虧蔽訪諸舊老云錢氏有國近戚孫承祐之池館也坳隆勝埶遺意尚存予愛而裴回遂以錢四萬得之構亭北碕號滄浪焉前竹後水水之陽又竹無窮極澄川翠幹光影㑹合於軒户之間尤與風月為相宜予時榜小舟幅巾以徃至則灑然忘其歸觴而浩歌踞而仰嘯野老不至魚鳥共樂形骸既適則神不煩觀無邪則道以明返思向之汨汨榮辱之場日與錙銖利害相磨戛隔此真趣不亦鄙哉噫人固動物耳情横於内而性伏必外寓於物而後遣寓久則溺以為當然非勝是而易之則悲而不開唯仕宦溺人為至深古之才哲君子有一失而至於死者多矣是未知所以自勝之道予既廢而獲斯境安於沖曠不與衆驅因之復能于内外失得之原沃然有得笑閔萬古尚未能忘其所寓自用是以為勝焉
  待月亭記          劉 牧
  春卿劉侯監兵於兗之明年作新基侈舊亭於園池之亷名之曰待月一日燕賔友之酒三行客有長揖主人請問待月之命名答曰先是署有西園園有舊亭昔人尸之荒榛與并棲雞于垣閑馬于楹或寝以羊或宿以兵有風至止林籟少清有月來思池光不盈一日植足於園縱觀而歎曰景物否閉久矣将祈泰於予乎繇是呼卒夫具畚掬輦糞穢鉏蒿茅一之日培竹與松育美材也二之日浚池及泉養清德也三之日因池土以封其基四之日即亭材而廣其構不役于民不擾于公以潰于厥成魯山巖巖恵我蒼翠魯水湯湯遺予潺湲而又周公之宇仲尼之鄉聖賢遺迹盡圖於壁若有神物隂來相之咸疑化工私以與之夫亭以池遷盡能事也月以水鑒取善類也予今是亭西南去天空曠千尺不植草木為月之地若秋之夕夏之夜素魄初上納於清池嬋娟淪漣相與為一如金在鎔如圭在磨忽憶湘江之流若洞庭之波登新亭對斯景發吾人浩歌則待月之名不曰當歟主人之詞既畢客有舉觴而言曰春卿吾聞士閒燕相與言則及仁與義又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志其逺者大者君今揭亭待清月宜乎禮賢材廣賔友求仁義之說與文武之用内則思建明堂興辟雍與三代之故事外則思復河湟平薊壤績唐漢之舊服用之則為事業為功名垂光册書不用之則有孚在道以畜其實與夫宴安之流游西園寝北堂同心而異志焉主人曰晉人善禱或譏輪奐周人落成祗美寝興吾子博我以王道勤我以功名君之言古人不如顧謂牧曰先生業文為我書今日賔主之辭與亭成之嵗月牧固不讓云














  宋文鑑巻七十八
<集部,總集類,宋文鑑>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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