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範 (四庫全書本)/卷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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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家範卷八       宋 司馬光 撰妻上
  太史公曰夏之興也以塗山而桀之放也以妺喜殷之興也以有娀紂之殺也嬖妲己周之興也以姜嫄及大任而幽王之擒也淫於褒姒故易基乾坤詩始闗雎夫婦之際人道之大倫也禮之用唯婚姻為兢兢夫樂調而四時和隂陽之變萬物之統也可不慎歟為人妻者其徳有六一曰柔順二曰清潔三曰不妬四曰儉約五曰恭謹六曰勤勞夫天也妻地也夫日也妻月也夫陽也妻隂也天尊而處上地卑而處下日無盈虧月有圓缺陽唱而生物隂和而成物故婦人專以柔順為徳不以強辨為美也漢曹大家作女戒其首章曰古者生女三日卧之牀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謙讓恭敬先人後已有善莫名有惡莫辭忍辱含垢常若畏懼又曰隂陽殊性男女異行陽以剛為徳隂以柔為用男以强為貴女以柔為美故鄙諺有云生男如狼猶恐其尫生女如鼠猶恐其虎然則脩身莫若敬避强莫若順故曰敬順之道婦人之大禮也又曰婦人之得意於夫主由舅姑之愛已也舅姑之愛已由叔妹之譽已也由此言之我臧否譽毁一由叔妹叔妹之心誠不可失也皆知叔妹之不可失而不能和之以求親其蔽也哉自非聖人鮮能無過雖以賢女之行聰哲之性其能備乎是故室人和則謗掩外内離則惡揚此必然之勢也夫叔妹者體敵而名尊恩疎而義親若淑媛謙順之人則能依義以篤好崇恩以結援使徽美顯章而瑕過隠塞舅姑矜善而夫主嘉美聲譽曜于邑鄰休光延於父母若夫蠢愚之人於叔則託名以自髙於妹則因寵以驕盈驕盈既施何和之有恩義既乖何譽之臻是以美隠而過宣姑忿而夫愠毁訾布於中外恥辱集於厥身進増父母之羞退益君子之累斯乃榮辱之本而顯否之基也可不慎哉然則求叔妹之心固莫尚於謙順矣謙則徳之柄順則婦之行兼斯二者足以和矣若此可謂能柔順矣妻者齊也一與之齊終身不改故忠臣不事二主貞女不事二夫易曰柔順利貞君子攸行又曰用六利永貞晏子曰妻柔而正言婦人雖主于柔而不可失正也故后妃踰國必乗安車輜軿下堂必従傅母保阿進退則鳴玉環珮内飾則結紉綢繆在内親身衣服也常結紉以自纒顔師古曰組紐之屬所以自結故也野處則帷裳壅蔽所以正心一意自歛制也詩云自伯之東首如飛蓬豈無膏沐誰適為容適主也故婦人夫不在不為容飾禮也
  衞世子共伯早死其妻姜氏守義父母欲奪而嫁之誓而不許作栢舟之詩以見志
  宋共公夫人伯姬魯人也寡居三十五年至景公時伯姬之宫夜失火左右曰夫人少避火伯姬曰婦人之義保傅不具夜不下堂待保傅之來也保母至矣傅母未至也左右又曰夫人少避火伯姬不従遂逮於火而死
  楚昭王夫人貞姜齊女也王出遊留夫人漸臺之上而去王聞江水大至使使者迎夫人忘持其符使者至請夫人出夫人曰王與宫人約令召宫人必持符今使者不持符妾不敢従使曰今水方大至還而取符則恐後矣夫人不従於是使者反取符未還則水大至臺崩夫人流而死
  蔡人妻宋人之女也既嫁而夫有惡疾其母將再嫁之女曰夫人之不幸也奈何去之適人之道一與之醮終身不改不幸遇惡疾彼無大故又不遣妾何以得去終不聴
  梁寡婦髙行榮於色而美於行早寡不嫁梁貴人多爭欲娶之者不能得梁王聞之使相聘焉髙行曰妾夫不幸早死妾守養其幼孤貴人多求妾者幸而得免今王又重之妾聞婦人之義一往而不改以全貞信之節今慕貴而忘賤棄義而従利無以為人乃援鏡持刀以割其鼻曰妾已刑矣所以不死者不忍幼弱之重孤也王之求妾以其色也今刑餘之人殆可釋矣於是相以報王王大其義而髙其行乃復其身尊其號曰髙行
  漢陳孝婦年十六而嫁未有子其夫當行戍夫且行時屬孝婦曰我生死未可知幸有老母無他兄弟備養吾不還汝肯養吾母乎婦應曰諾夫果死不還婦乃養姑不衰慈愛愈固紡績織絍以為家業終無嫁意居喪三年父母哀其年少無子而早寡也將取而嫁之孝婦曰夫行時屬妾以其老母妾既許諾之夫養人老母而不能卒許人以諾而不能信將何以立于世欲自殺其父母懼而不敢嫁也遂使養其姑二十八年姑八十餘以天年終盡賣其田宅財物以葬之終奉祭祀淮陽太守以聞孝文皇帝使使者賜黄金四十斤復之終身無所與號曰孝婦
  吳許升妻吕榮郡遭冦賊榮踰垣走賊持刀追之賊曰従我則生不従我則死榮曰義不以身受辱冦虜也遂殺之是日疾風暴雨雷電晦㝠賊惶恐叩頭謝罪乃殯葬之
  沛劉長卿妻五更桓榮之孫也生男五歳而長卿卒妻防逺嫌疑不肯歸寧兒年十五晩又夭殁妻慮不免乃豫刑其耳以自誓宗婦相與愍之共謂曰若家殊無他意假令有之猶可因姑姊妹以表其誠何貴義輕身之甚哉對曰昔我先君五更學為儒宗尊為帝師五更以來厯代不替男以忠孝顯女以貞順稱詩云無忝爾祖聿修厥徳是以豫自刑剪以明我情沛相王吉上奏髙行顯其門閭號曰行義桓嫠縣邑有祀必膰焉
  度遼將軍皇甫規卒時妻年猶盛而容色美後董卓為相國聞其名聘以軿輜百乗馬四十匹奴婢錢帛充路妻乃輕服詣卓門跪自陳請辭甚酸愴卓使傅奴侍者悉拔刀圍之而謂曰孤之威教欲令四海風靡何有不行於一婦人乎妻知不免乃立罵卓曰君羌胡之種毒害天下猶未足邪妾之先人清徳奕世皇甫氏文武上才為漢忠臣君親非其趣使走吏乎敢欲行非禮於爾君夫人耶卓乃引車庭中以其頭懸軶鞭撲交下妻謂持杖者曰何不重乎速盡為惠遂死車下後人圖畫號曰禮宗云
  魏大將軍曹爽従弟文叔妻譙郡夏侯文寧之女名令女文叔早死服闋自以年少無子恐家必嫁已乃㫁髮以為信其後家果欲嫁之令女聞即復以刀截兩耳居止嘗依爽及爽被誅曹氏盡死令女叔父上書與曹氏絶婚强迎令女歸時文寧為梁相憐其少執義又曹氏無遺類冀其意阻乃微使人諷之令女嘆且泣曰吾亦悔之許之是也家以為信防之少懈令女於是竊入寢室以刀㫁鼻䝉被而卧其母呼與語不應發被視之流血滿牀席舉家驚惶奔往視之莫不酸鼻或謂之曰人生世間如輕塵棲弱草耳何至辛苦迺爾且夫家夷滅已盡守此欲誰為哉令女曰聞仁者不以盛衰改節義者不以存亡易心曹氏前盛之時尚欲保終況今衰亡何忍棄之禽獸之行吾豈為乎司馬宣王聞而嘉之聴使乞子養為曹氏後
  後魏鉅鹿魏溥妻房氏者慕容垂貴鄉太守常山房湛女也幼有烈操年十六而溥遇疾且卒顧謂之曰死不足恨但痛母老家貧赤子䝉眇抱怨於黄壚耳房垂泣而對曰幸承先人餘訓出事君子義在偕老有志不従蓋其命也今夫人在堂弱子襁褓顧當以身少相衞永釋長往之恨俄而溥卒及將大斂房氏操刀割左耳投之棺中仍曰鬼神有知相期泉壤流血滂然喪者哀懼姑劉氏輟哭而謂曰新婦何至於此對曰新婦少年不幸早寡實慮父母未量至情覬持此自誓耳聞知者莫不感愴時子緝生未十旬鞠育於後房之内未曽出門遂終身不聴絲竹不預坐席緝年十二房父母仍存於是歸寧父兄尚有異議緝竊聞之以啓其母房命駕紿云他行因而遂歸其家弗知之也行數十里方覺兄弟來追房哀歎而不反其執意如此
  滎陽張洪祁妻劉氏者年十七夫亡遺腹生一子二歳又没其舅姑年老朝夕養奉率禮無違兄矜其少寡欲奪嫁之劉自誓不許以終其身
  陳留董景起妻張氏者景起早亡張時年十六痛夫少喪哀傷過禮蔬食長齋又無兒息獨守貞操期以闔棺鄉曲髙之終見標異
  隋大理卿鄭善果母崔氏周末善果父誠討尉遲迥力戰死於陳母年二十而寡父彦睦欲奪其志母抱善果曰婦人無再適男子之義且鄭君雖死幸有此兒棄兒為不慈背夫為無禮寧當割耳剪髮以明素心違禮滅慈非敢聞命遂不嫁教養善果至於成名自初寡便不御脂粉常服大練性又節儉非祭祀賔客之事酒肉不妄陳其前靜室端居未嘗輒出門閭内外𡛸戚有吉凶事但厚加贈遺皆不詣其家
  韓覬妻于氏父實周大左輔于氏年十四適於覬雖生長膏腴家門鼎貴而動遵禮度躬自儉約宗黨敬之年十八覬従軍没于氏哀毁骨立慟感行路毎朝夕奠祭皆手自捧持及免喪其父以其幼少無子欲嫁之誓不許遂以夫孽子世隆為嗣身自撫育愛同己生訓導有方卒能成立自孀居以後唯時或歸寧至於親族之家絶不往來有尊親就省謁者送迎皆不出户庭蔬食布衣不聴聲樂以此終身隋文帝聞而嘉歎下詔褒美表其門閭長安中號為節婦閭
  周虢州司户王凝妻李氏家青齊之間凝卒於官家素貧一子尚幼李氏㩦其子負其遺骸以歸東過開封止旅舍主人見其婦人獨携一子而疑之不許其宿李氏顧天已暮不肯去主人牽其臂而出之李氏仰天慟曰我為婦人不能守節而此手為人執耶不可以一手并汚吾身即引斧自㫁其臂路人見者環聚而嗟之或為之泣下開封尹聞之白其事於朝官為賜藥封瘡䘏李氏而笞其主人若此可謂能清潔矣












  家範卷八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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