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齋隨筆 (四部叢刊本)/四筆卷八

四筆卷七 容齋隨筆 四筆卷八
宋 洪邁 撰 景宋刊本配北平圖書館藏宋刊本 常熟瞿氏鐵琴銅劍樓藏弘治活字本
四筆卷九

容齋四筆卷第八十七則

    庫路真新唐書地里志襄州土貢⿰氵𭝠 -- 𣾰噐庫路真二品

十乗花文五乗庫路真者漆噐名也然其義不可曉元豐九域志云真漆噐二十事是以

于頔傳頔爲襄陽節度襄有髹噐天下以爲法至頔驕蹇故方帥不法者稱爲襄様節度

舊唐書職官志武德七年改秦王齊王下領三衞及庫真驅咥真並爲統軍疑是周隋間

西邉方言也記白樂天集曾有一説而未之

    得意失意詩舊傳有詩四句誦世人得意者云乆旱逄甘

雨他鄉見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掛名時好事者續以失意四句曰寡婦携𫤘泣將軍𬒳

敵擒失恩宫女面下第舉人心此二詩可喜可悲之状極矣

    狄盬盧尹文潞公留守西京年七十七爲耆英㑹凡十

有二人時富韓公年七十九最長至于太中大夫張問年七十唯司馬公方六十四歳用

監盧尹故事亦預於㑹或問狄盧之説乃見唐白樂天集今所謂九老圖者懐州司馬

胡杲年八十九衛尉卿吉皎年八十六龍武長史鄭㨿八十四慈州刺史劉嘉侍御史盧

正皆八十二其年皆在元豐諸公之上永州刺史張渾刑部尚書白居易皆七十四時㑹

昌五年白公序云六賢皆多年壽予亦次焉秘書監狄兼謩河南尹盧正以年未七十雖

與㑹而不及列故温公紀韓公至張昌言而自不書今士大夫皆熟知此事姑志狄盧二

賢以示兒軰但唐兩盧正疑文字或誤云犯而又同㑹

    項韓兵書漢成帝時任宏論次兵書爲四種其𫞐謀中

有韓信三篇形埶中有項王一篇前後蓺文志載之且云漢興張良韓信序次兵法凡百

八十二家刪取要用定著三十五家諸吕用事而盗取之項韓雖不得其死而遺書可傳

於後者漢世不廢今不復可見矣    承天塔記

黄魯直初謫戎涪旣得歸而湖北轉運判官陳舉以時相趙清憲與之有小怨訐其所作

荆南承天塔記以爲幸災遂除名覊管宜州竟卒于彼今豫章集不載其文蓋謂因之兆

禍故不忍著録其曽孫㽦續編别集始得見之大略云余得罪竄黔中道出江陵寓承天

禪院住持僧智珠方徹舊浮圖於地而囑余曰成功之後願乞文記之後六年𫎇恩東歸

則七級巋然巳立於是作記其後云儒者嘗論一佛寺之費蓋中民萬家之産實生民榖

帛之蠧雖余亦謂之然然自省事以來觀天下財力屈竭之端

國家無大軍旅勤民丁賦之政則蝗旱水溢或疾疫連數十州此蓋生人之共業盈虚有

數非人力所能勝者邪其語不過如是𥘉無幸災風刺之意乃至於遠斥以死𡨚哉

    穆護歌郭茂倩編次樂府詩穆護砂一篇引歷代歌

辭曰曲犯角其語曰玉管朝朝弄清歌日日新折花當驛路𭔃與隴頭人黄魯直題牧護

歌後云予嘗問人此歌皆莫能說牧護之義昔在巴僰閒六年問諸道人亦莫能說他日

舡宿雲安野次㑹其人𥙊神罷而飲福坐客更起舞而歌木瓠其詞有云聽說商人木瓠

四海五湖曽去中有數十句皆叙賈人之樂末云一言爲報諸人倒盡百瓶歸去繼有數

人起舞皆陳述已事而始末略同問其所以爲木瓠蓋刳曲木狀如瓠擊之以爲歌舞之

節耳乃悟穆護蓋木瓠也據此說則茂倩所序爲不知本原云且四句律詩如何便差排

爲犯角曲殊無意義    省試取人額

累舉省試鎻院至開院限以 月如未訖事則申展亦不過十日所奏名以十四人取一

爲定數不知此制起於何年黄魯直以元祐三年爲貢院參詳官有書帖一紙云正月乙

丑鎻太學試禮部進士四千七百三十二人三月戊申具奏進士五百人乃是在院四十

四日而九人半取一人視今日爲不侔也此帖載於别集

    通印子魚魚通印之語本出於王荆公送張兵部知福

州詩長魚爼上通三印之句蓋以福州瀕海多魚其大如此初不指言爲子魚也東坡始

以通印子魚對披緜黄雀乃借子字與黄字爲假對耳山谷所云子魚通印蠔破山蓋承

而用之陳正敏遯齋閑覽云其地有通應廟廟前港中子魚最佳王𥘉寮詩通應子魚鹽

透白正采其說郡人黄處權云興化子魚去城五十里地名迎仙者爲上所産之處土人

謂之子魚潭而巳𥘉無通應港之名有大神祠賜額曰顯應乃遯齋所指之廟者亦非通

應也潭傍又有小祠一閒庳陋之甚農家以祀田神好事欲實遯齋之說遂粉刷一扁妄

標曰通應廟側題五小字曰元祐某年立此尤可笑且用神廟封額以名土物它處未嘗

有也    壽亭侯印

荆門玉泉關將軍廟中有壽亭侯印一釰其上大環徑四寸下連四環皆系於印上相傳

云紹興中洞庭漁者得之入于潭府以爲關雲長封漢壽亭侯此其故物也故以歸之廟

中南雄守黄兊見臨川興聖院僧惠通印圖形爲作記而復州寳相院又以建炎二年

伐木於三門大𣗳下土中深四尺餘得此印其環并背俱有文云漢建安二十年壽亭侯

印今留於左藏庫邵州守黄沃叔啓慶元二年復買一鈕於郡人張氏其文正同只欠五

系環耳予以謂皆非眞漢物且漢壽乃亭名旣以封雲長不應去漢字又其大比它漢印

幾倍之聞嘉興王仲言亦有其一侯印一而巳安得有四雲長以四年受封當即刻印不

應在二十年尤非也是特後人爲之以奉廟祭其數必多今流落人閒者尚如此也予爲

黄叔啓作辯跋一篇見贅稾    茸附治疽漏

時康祖病心痔二十年用聖惠方治腰痛者鹿茸附子服之月餘而愈夷堅巳志書其事

予毎與醫言輙云癰疽之發藴𤍠之極也烏有翻使𤍠藥之理福州醫郭晉卿云脉䧟則

害漏䧟者冷也(⿱艹石)氣血温煖則漏自止正用得茸附案内經素問生氣通天論曰䧟脉爲

痿留連肉腠注云䧟脉謂寒氣䧟缺其脉也積寒留舍經血稽凝乆瘀内攻結於肉理故

發爲瘍瘻肉腠相連此說可謂明白故復記於此庶幾或有助於瘍醫云

    莆田荔枝莆田荔枝名品皆出天成雖以其核種之終

與其本不相𩔖宋香之後無宋香所存者孫枝爾陳紫之後無陳紫過墻則爲小陳紫矣

筆談謂焦核荔子土人能爲之取本木去其大根火燔令焦復植於土以石壓之令勿生

旁枝其核自小里人謂不然此果形狀變態百出不可以理求或似龍牙或𩔖鳯爪(⿰釒义)-- 釵

紅之可𬖂緑珠子之旁綴是豈人力所能加哉𥘉方氏有樹結實數千顆欲重其名以二

百顆送蔡忠惠公紿以常歳所産止此公爲目之曰方家紅著之於譜印證其妄自後華

實雖極繁茂逮至成熟所存者未嘗越二百遂成語䜟此叚巳載遯齋閑覽中郡士黄處

權復志其詳如此    𩀱陸不勝

新唐書狄仁傑傳武后召問夢𩀱陸不勝何也仁傑與王方慶俱在二人同辭對曰𩀱陸

不勝無子也天其意者以儆陛下乎於是召還廬陵王舊史不載資治通鑑但書鸚鵡折

翼一事而考異云𩀱陸之說世傳狄梁公傳有之以爲李邕所作而其詞多鄙誕疑非本

書故黜不取藝文志有李繁大唐說纂四卷今罕得其書予家有之凡所紀事率不過數

十字極爲簡要新史大氐采用之其忠節一門曰武后問石泉公王方慶曰朕夜夢𩀱陸

不勝何也曰蓋謂宫中無子意者恐有神靈儆夫陛下因陳人心在唐之意后大悟召廬

陵王復其儲位俾石泉公爲宫相以輔翊之然則新史兼采二李之說而爲狄爲王莫能

辨也通鑑去之似爲可惜    華元入楚師

左傳楚荘王圍宋宋華元夜入楚師登子反之牀起之曰寡君使元以病告子反懼與之

盟而退三十里杜注曰兵法因其鄕人而用之必先知其守將左右謁者門者之姓名因

而利道之華元蓋用此術得以自通予案前三年晉楚邲之戰隨武子稱楚之善曰軍行

右轅左追蓐前茅慮無中權後勁事政不戒而備大氐言其備豫之固今使敵人能入上

將之幕而登其牀則刺客姦人何施不得雖至於王所可也豈所謂軍制乎疑不然也公

羊傳云楚使子反乗堙而闚宋城宋華元亦乗堙而出見之其說比左氏爲有理

    公羊用疊語公羊傳書楚子圍宋宋人及楚人平事幾四

百字其稱司馬子反者八又再曰將去而歸爾然後而歸爾然後歸爾臣請歸爾吾亦從

子而歸爾又三書軍有七日之糧爾凡九用爾字然不覺其煩

    文書誤一字文書一字之誤有絶係利害者予親經其三

焉至今思之猶爲汗下乾道二年冬𫎇恩召還過三衢郡守何德輔問奏對用幾劄因出

草稾示之其一乞蠲減鄱陽歳貢誕節金千兩事言此貢不知起於何時或云

藝祖初下江南郡庫適有金守臣取以獻長春節遂爲故事誤書長春爲萬春乃金主襃

節名也德輔讀之指以相告予悚然靣發赤亟改之三年以侍講講毛詩作發題引孔子

於論語中說詩處云不學詩無以言誤書言爲立已寫進讀正本經筵吏袁顯忠曰恐是

言字予愧謝之淳熈十三年在翰苑作賜安南國曆日詔云兹履夏正載頒漢朔書夏正

爲周正院吏以呈宰執周益公見而摘其誤吏還以告蓋語順意同一時不自覺也

    歷代史本末古者世有史官其著見於今則自堯舜二典

始周之諸侯各有國史孔子因魯史記而作春秋左氏爲之傳

鄭志宋志晉齊太史南史氏之事皆見焉更纂異同以爲國語漢司馬談自以其先周室

之太史有述作之意傳其子遷紬金鐀石室之書罔羅天下放失舊聞述黄帝以來至于

元狩馳騁古今上下數千載閒變編年之體爲十二本紀十表八書三十世家七十列傳

凡百三十篇而十篇有録無書元成之閒禇先生補缺作武帝紀三王世家龜䇿曰者列

傳張晏以爲言辭鄙陋今雜於書中而蓺文志有馮商續太史公七篇則泯没不見司馬

之書旣出後世雖有作者不能少紊其規制班彪固父子以爲漢紹堯運建帝業而六世

史臣追述功德私作本紀編於百王之末厠於秦項之列故探纂前紀綴輯舊聞以述漢

書起元高祖終于王莾之誅大抵仍司馬氏第更八書爲十志而無世家凡百卷固死其

書未能全女弟昭續成之是爲前漢書荀恱漢紀則續所論著者也後漢之事𥘉命儒臣

著述於東觀謂之漢記其後有袁宏紀張璠薛瑩謝承華嶠袁山松劉義慶謝沈皆有書

宋范曅刪采爲十紀八十列傳是爲後漢書而張璠以下諸家盡廢其志則劉昭所補也

三國雜史至多有王沈魏書元行沖魏典魚豢典略張勃吳録韋昭呉書孫盛魏春秋司

馬彪九州春秋丘恱三國典畧員半千三國春秋虞漙江表傳今唯以陳壽書爲定是爲

三國志晉書則有王隱虞預謝靈運臧榮緒孫綽于寳諸家唐太宗詔房喬禇遂良等修

定爲百三十卷以四論太宗所作故揔名之曰御撰是焉晉書至今用之南北兩朝各四

代而儹僞之國十數其書尤多如徐爰孫嚴王智深顧野王魏澹張大素李德林之正史

皆不傳今之存者沈約宋書蕭子顯齊書姚思廉梁陳書魏收魏書李百藥北齊書令狐

德棻周書魏鄭公隋書其它國則有和包漢趙紀田融趙石記范亨燕書王景暉南燕録

高閭燕志劉昞涼書裴景仁秦記崔鴻十六國春秋蕭方武敏之三十國春秋李大師延

壽父子悉取爲南史八十卷北史百卷今沈約以下八史雖存而李氏之書獨行是爲南

北史唐自高祖至于武宗有實録後唐脩爲書劉昫所上者是巳而猥釀無統

國朝慶曆中復詔刋脩歷十七年而成歐陽文忠公主紀表志宋景文公主傳今行於世

梁唐晉漢周謂之五代國初監脩國史薛居正提舉上之其後歐陽芟爲新書

故唐書五代史各有舊新之目凡十七代本末如此稚兒數以爲問故詳記之

    賢者一言解疑𧮂賢者以單詞片言爲人釋謗解患卓卓可書

者予得兩事焉秦氏當國時先忠宣公鄭亨仲資政胡明仲侍郎朱新仲

舎人皆在謫籍分置廣東方務德爲經略帥待之盡禮秦對一客言曰方滋在廣部凡得

罪於朝廷者必加意護結得非欲爲異日地乎客曰非公相有云不敢輙言方滋之爲人

天性長者凡於人唯以周旋爲志非獨於遷客然也秦悟曰方務德却是箇周旋底人其

疑遂釋當時使一憸巧者承其問微肆一語方必得罪而諸公不得安迹矣言之者可謂

大君子當求之古人中嚴陵王大卞赴曲江守過南安謁張先生子韶從容言大卞頃在

檢院以羅彦濟中丞章去國其後産濟自吏書出守嚴遂遷避于蘭溪彦濟到郡遣書相

邀曰與君有同年之契何爲爾不得巳復還旣見密語云前此臺評乃朱新仲所作託造

物之意以相授一時失於審思至今爲悔此事旣往今適守韶而朱在彼邂逅有弗愜爲

之柰何張揣其必將修怨即云國光爲君子爲小人皆在此舉王悚然曰謹受教至則降

意彌縫終二年不見分毫形迹蓋本自相善也予曩侍張公坐聞其言故追紀之









容齋四筆卷第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