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松遺稿 (李志容)/卷八

卷七 小松遺稿
卷八
作者:李志容
1893年
附錄卷一

雜著 编辑

動心 编辑

孟子曰我四十不動心。吾年已六旬。四十又加二十。則宜其不動心。而反動心何哉。莫非私欲爲之作俑也。兒輩昆季。發解南省。將赴會試。已其私意之微動。而且邦慶荐疊。別試聯綿。每當科日。則意馬來往於納券之場。科日已過。則心秤輕重於得失之際。雖欲安定心神。不可得也。若夫成事則天也。付諸命與數可也。而旣無直養之氣。又無專一之心。未可以收拾而防禦。則朱夫子所謂中原之戎虜易逐。一己之私欲難除者。不其信然乎。夫天之生人。旣有欲矣。則周孔之道。我將學焉。顔孟之事。我將行焉。此眞欲也實欲也。白朱之富。我將致之。靑紫之綬。我將佩之。此倖欲也虛欲也。然則舍其虛取其實。勿撓勿奪。則庶乎其可也。且夫心之爲物。不可模捉。不可扯拄。一活物也。不爲物累所牽。不爲流俗所汚。八窓靈臺。泰然高臨。則其視萬鍾。如脫弊屣。何况一科擧地乎。然則欲收其心。先去其欲。

示星山兩孫 编辑

十悔詩曰少不勤學老大悔。吾亦年汝之年。讀之尋常。初不着力矣。到今白首。每常心語此詩。噬悔莫及。此是汝輩之前車也。讀書之法。心讀爲上。口讀爲次。雖尋常隻字。先運其志趣。反覆思量。使胷中快然有得。然後庶有一半分將進處。曾以此意。亦嘗苦口勸勉者。而星則懶惰。山則踈脫。每歸空言。如是而豈有進步之望耶。離親戚棄墳墓。孤寓於客土者。將使汝曹專心於爲學矣。於此乎於彼乎。終是一樣人。不如早還家。手執犂耒。以作南畒之野夫。於汝心安乎。同接任雅年竗人吉。且兼勤幹。汝等晝處夜讀。能効此人否。十分加力。勤讀書善事親。以刮乃祖之目。至可至可。

移葡種柏說 编辑

植物之可愛者非一。而葡萄卽其一也。往在戊辰。得一根於淳昌地。駄馬以歸。植於庭除。栽培之灌漑之。歲月已久。枝蔓漸長。結得一棚。高與簷齊。翠陰入簾。可遮夏日之熱輪。綠珠成帳。如出海蚌之新胎。徘徊於其下。休憩於其傍。情誼之親密。臭味之相合。不啻若膠之於漆蘭之於蕙也。誓與子同老。今年春。有人遺我以冬栢一根。夫子後凋之歎。康節冬靑之詩。已有所稱道。眞物中之君子也。相地於葡萄之傍。栢亦我所欲。葡亦我所欲。而階甚陜窄。旣難二者之得兼。不得已舍葡而取栢。移置葡根於籬畔。植栢於葡之舊盆。非有愛憎之殊而然。所我區別於草木。葡兮葡兮。無以薄情爲也。

遷喬說 编辑

客有過余者。詰余之搬移曰。夫移寓有二焉。一爲衣食也。一取山水也。今子之擧。衣食耶山水耶。田園廣矣。第宅美矣。衣食自有餘饒也。林壑邃矣。泉石膏矣。山水固已厭飫也。有此兩全之樂而决然舍去。無乃近於輕着耶。余應之曰。君言雖佳。此所謂知一未二也。家本漢師。世襲簪組。中葉零悴。流落南土者。數三世于玆。身世之飄零。有同風前之蓬渡淮之橘。若因循而又過幾世。則遐鄕一農夫而止耳。門戶之責。將何所托。胡馬嘶北。越禽巢南。微物猶然。可以人而不如乎。且湖西卽士夫之淵藪。而德恩又是善地。道里均。距京師不遠。搢紳仕宦之雜處。聞人達士之輩出。此是風氣之所使。而抑亦地靈之所毓。里上仁之攸廬者。惟此地爲然。以言乎衣食。則林韓之苧。衣被一國。論湖之粟。甲於一方。又况江鏡一路。當浦之口。舟車四方之會。魚鹽百物之產。無不備至。卽畿湖間一都會也。山有尼邱雞龍之峙。水有錦江白馬之流。儘爲吾東之名勝。山林之樂。江湖之趣。得之心而在吾眼中。然則謂之衣食鄕可也。山水區亦可也。以吾首邱之心。兼此二者之美。而又擇仁里而處焉。何不可之有。客曰唯唯。因記其問答。

秋風辭 编辑

有秋生者名曰風。其容嚴肅。其意蕭條。呼號憤發。草木振動。乃抒其不平之懷。作淸商曲一闋歌曰。天平分於四時兮。春與秋其代序。招蓐收而按節兮。詔蜚廉使先導。假爽籟於巽竅兮。戒寒威於兌維。寂寥兮潦收而水淸。泬㵳兮日晶而天高。噓天地之義氣兮。乃發之以爲聲。二毛霜於潘郞兮。百憂感於歐公。庾何爲兮蕭瑟。宋何爲兮搖落。人生秋於一世兮。物揫斂兮成熟。其爲氣也屬金。乃主音於西方。望美人於天涯兮。宛在水之中央。攬蒹葭而爲衣兮。采榛苓而爲裳。遵白露而爲霜兮。歎佳期之遲暮。悲莫悲兮生別離。登山臨水送將歸。亂曰。櫪驥已老。韝鷹多情。聆朔風而心動。有騰踏萬里之意。悟天籟而神駕。有奮揚九秋之思。人與物而同然。亦何恨乎秋聲之悲哉。

錦陽解 编辑

客有過於錦陽者問焉曰。自子之居斯也。新錫里號曰錦陽。其意奚哉。東望馬山。狀如雲錦。北望龍山。錯如錦繡。以錦名焉。其以是歟。且夫山南曰陽。水北曰陽。而是居也。坐南而向北。負陽而抱陰。則陽之稱名。似不襯着。其可乎哉。主人呀然曰。子之言。但知其錦而未知陽之爲義也。夫湖西之名勝。亶在錦之一江。而水勢平漫。江流照耀。環一域。勝地名區。莫非錦江爲之眉目也。然則余居錦江之南。南者陽也。兼得雲錦之馬山。錦錯之龍山。而羅列拱揖。又當陽明之氣。則可不以錦陽侈號耶。抑有說焉。錦水之西。有錦里。苕水之南。有潯陽。此皆碩人薖軸之地也。角巾先生。葛巾處士。庶朝暮遇之。而又取錦里之錦潯陽之陽。以潤色之。其非錦上之錦陽中之陽乎。吾始居山陽。今居錦陽。然則無往而非陽。錦乎錦乎。

素荷解 编辑

白蓮山東偏。主人之廬也。初號曰蓮東。改號曰素荷。人有難之者。余解之曰。蓮與荷同根也。素與白同色也。相同之中。有不同者存。何者。稱蓮則近於直。指白則嫌於俗。不直不俗之中。有一佳境。其惟素荷乎。素之爲意。有本來面目。有淡雅氣像。若琴之素,封之素,餐之素是已。主人濁世之淡雅君子也。引類托意。非荷而何。素乎素乎。

興德縣榜示 编辑

興之爲邑。濱於海。省內五十三之一。而地不過如斗大。然其風土之信美。見稱於一省耳。熟者雅矣。士有謙讓之風。民有爰得之樂。所以爲興德者在此。如曰士之爲德。興於詩。孝悌本也。文藝末也。然則服田力穡。勤於奉上。行有餘力。則以學文。此民所以興起爲德也。今也士習不古。口不道詩書六藝之文。徒尙淫侈無益之詞。入無擔石之資。出必綾綺之着。豪右之侵漁非常。小民之失業尤甚。於是乎賤隷之無難凌上。名分掃如。士夫之視若茶飯。紀綱不立。寧不寒心哉。自今爲始。胥吏輩之憑藉官令。誣弄討索於閭里者。斯速來聞。各港口漁船之來往。商旅都會之處。大開利窟。無賴輩之酗酒雜技。失其資業者。比比有之。時或嘯聚徒黨。白晝掠金。如有此等之來住境內者。該任長卽刻捉上。依律懲治。或有從中操縱。知而不禁者。當有別般擧措。且薄邑迎送。一年兩度。許多冗費。何以支當乎。况余否德。獲忝守土。適値歉荒。艱虞溢目。念切塡壑之命。實沒經濟之策。稅米從何收納。公錢從何辦出。言念及此。痛若在己。蒼生憂深。白板可愧。何以則得金丹妙劑。以壽斯民耶。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之人。各面各里。那無經綸之士。勿歸於太守。各出意見。俾進良圖。則官當虛己以聽之。

知石城縣。設賑文。 编辑

詩曰。哿矣富人。哀此煢獨。此痛苦之辭也。歲値凶荒。節當竆春。其所遑汲。日甚一日。官無壽民之丹。將何以博施而濟衆耶。自國家有內帑之頒下。自營門有捐廩之劃下。則此山東父老聽詔之秋也。靑州飢戶活命之時也。下而官有米石之助給。且有饒戶租苞之出義。而追附日增。用度尤縮。其所弘濟之策。不過乎隣里相助四字而已。一面有一面之饒戶。一里有一里之饒戶。則雖一斗租一升米。價其價。捧直文給之。或有出錢之方。而計未入手者。雖外上定限而給之。以之乎族屬之餓餒者。姻婭之貧乏者。亦隨其力助給。則此非獨爲人之事。在我之道。豈無餘慶之必有乎。佛家之勸善文。冀其將來之福。今此之勸善文。不忍入井之良心也。互相勸勉。使不散而之四方。則其爲實惠。孰大於是。興言及此。一念憧憧。玆以令飭。一一曉諭於大小民人。無至違越之地。

書贈大浦閔夢沙致淳 编辑

夢沙主人平日酷信蘆沙翁。言必稱蘆沙。夢必見蘆沙。若七十子之服孔子。人目之以夢沙。主人亦不辭焉。但扁楣之際。書尺往復之間。一不露出夢沙字。有若尋常者然。小松子聞之曰。誠哉言乎。主人之號則可。遂書夢沙二大字。揭于壁上。使登斯亭者。俾知其顚末云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