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日記 (四庫全書本)/卷08

卷七 尚書日記 巻八 巻九

  欽定四庫全書
  尚書日記巻八      明 王樵 撰盤庚上
  孔氏曰盤庚殷王名殷質以名篇○哀十一年左傳引此篇云盤庚之誥金氏謂今書篇目逸之誥二字○正義曰此三篇皆以民不樂遷開解民意告以不遷之害遷都之善也中上二篇未遷時事下篇既遷後事○呉氏曰此書説者多言某篇為告臣某篇為告民某篇為兼告臣民以予言之臣民並集之時固不當呼臣與言而使民不與聞又呼民與言而使臣不與聞特以遷都之利反覆開諭事之繫乎臣者主臣言之事之繫乎民者主民言之耳按呉氏此説甚是王氏以上篇為告羣臣中篇為告庶民下篇為告百官族姓葢因上篇有斆民由在位之語中篇有話民之弗率有衆咸造之語下篇有歴告爾百姓于朕志邦伯師長百執事之語百姓蔡氏謂為畿内民庶而百官族姓亦在其中也故大略如此分之其實上篇首三節亦本告民次乃提臣而專告之雖曰告臣亦本對民而告之使同聽之也故蔡氏曰衆者臣民咸在也又曰此雖盤庚對衆之辭實為羣臣而發以斆民由在位故也中篇告民而兹予有亂政同位一節非對民而告臣乎下篇首曰綏爰有衆葢亦臣民無不在而末乃丁寧於治民之臣耳王氏專以為告百官族姓殊失之而蔡氏訓百姓含糊兩義亦屬未妥也○沃丁太甲子太戊沃丁弟之子仲丁太戊子去亳遷于囂仲丁弟河亶甲居相河亶甲子祖乙居耿史記盤庚祖乙之曾孫也祖乙子祖辛祖辛子開甲開甲弟祖丁開甲子南度祖丁子陽甲陽甲弟盤庚凡七世都耿矣○殷本紀云祖乙遷于邢○契始封商八遷而都亳湯以七十里而有天下此興王本根之地不可輕去者也子孫無逺慮徃徃輕徙曰囂曰相曰耿皆際河之境土豐物饒人所共趨常人之心知利而不知害雖數圯于水安土而憚遷盤庚賢君也為民避患決遷殷之計自是高宗祖甲相繼百年殷邦嘉靖其後武乙復遷河北國漸衰敝至紂竟以奢淫而亡是以知盤庚之逺慮豈不賢哉○誥體亦不同湯誥盤庚大誥酒誥多士多方康王之誥九篇乃誥之正體仲虺之誥首尾皆陳于湯之辭因以曉其臣民衆庶故亦曰誥立政主告成王任用賢材之道因羣臣百官咸在則訓而兼誥者也西伯戡黎祖伊告紂亦曰誥㣲子謀于箕子比干亦曰誥康誥梓材俱武王誥命康叔之辭召誥洛誥周召二公經營洛邑進告成王之辭君奭周公留召公之辭凡此或臣告君或君告臣或臣自相告皆入誥體則誥之變例也
  盤庚遷于殷至出矢言孔氏曰殷亳之别名正義曰鄭𤣥云商家自徙此而號曰殷鄭以此前未有殷名也中篇云殷降大虐將遷于殷先正其號名知于此號為殷也雖兼號為殷而商名不改或稱殷又有兼稱殷商商頌云商邑翼翼撻彼殷武是單稱之也又大雅云殷商之旅咨汝殷商是兼稱之也亳是殷地大名故殷社謂之亳社亳說見湯誥○籲呼也矢誓也金氏曰遷于殷則宗廟朝市皆已攻造但民未肯徃有其居耳衆慼民之以遷為憂者
  曰我王來至其如台曰盤庚之言也劉殺也言我先王祖乙來都于耿固重我民之生豈虞有今日之事置于盡殺之地民適不幸罹于水災邑居圯壞蕩析而閭黨不能相聯離居而救援不能相及爰稽之卜亦曰此地無若我何言耿不可居決當遷也
  先王有服至先王之烈服事也先王有事未嘗敢狥已之意亦未嘗苟狥衆之願必恪謹乎天命天命所在則欽承而不違謂卜也先王猶不敢常安不常其邑于今五遷厥邦矣以今日理勢正當承于古而遷則天命可永先王之烈可繼若不承于古則罔知天之斷命矧曰其能致治守成從先王之大烈乎斷絶也烈功也五邦馬云謂商丘亳囂相耿也正義曰計湯既遷都始建王業此言先王遷都不得逺數居亳之前孔氏謂亳囂相耿并盤庚之遷為五蔡氏曰以下文今不承於古文勢攷之則盤庚之前當自有五遷史記言祖乙遷邢或祖乙兩遷也正義曰自契至于成湯八遷并數湯為八盤庚為五遷又并數湯為五湯一人再數故班固云殷人屢遷前八後五按班固後五是自仲丁至盤庚湯不再數也盤庚言于今五邦是自湯至祖乙巳不在内也正義前謂相土至湯必更遷都但不知湯從何地而遷亳耳是盤庚五邦乃數自湯身居亳之前必更有地并此為五而相土之商丘固不在内
  若顚木之有至底綏四方顚仆也由木生條也肄生曰蘖蔡氏曰顚木譬耿由蘖譬殷也事有勞且難而不可憚者今日是也今若遷則以危為安其若顚木之有由蘖乎天將永我國家之命于殷紹復先王之大業而致安四方矣永我命于兹新邑與罔知天之斷命相應紹復先王之大業應克從先王之烈謂興道致治如商之盛王也商道中衰盤庚有志于振起適丁耿圯之患此事不圖先業將不守矧曰克從之可冀乎京師者天下之本國都不安豈能圖四方之安故以致安四方為言盤庚斆于民至悉至于庭上文諭民之辭明矣然民之不欲遷豈其中心利害之實哉皆在位者倡遊言以惑之其説詳見第五節其間有能審於利害而欲遷者則又為在位者所排擊阻難不得自達故盤庚敎民必由在位而其所以教在位者不過以常舊服正法度正法度云何亦曰無或敢伏小人之攸箴而已葢先王以民心為己心以民之利害為國之利害其五遷之舉想皆順小人之攸箴而為之也民無惑志而有言必達于上臣無匿指而有願必同于民此先王之舊服也亦國家之法度也在位者欲阻廢法度則不得不托于民情之不願欲托于民情之不願則不得不動之以浮言而使其言之同于我隱伏其攸箴而使其中情實語不得聞于上其沮遷之計亦狡矣盤庚明極事情故亦不作為一切之法以整齊之其要惟在于無敢伏小人之攸箴則遷與不遷孰是民情之公願利害必有眞歸國是必有眞在羣臣之計自破國家之法自行矣○先王舊服皆因民欲遷而遷也今民不欲遷而盤庚欲遷疑若非先王之舊服矣當時在位者必以此動盤庚而盤庚則知不欲遷者特爾軰總于貨寶之私心一時小民惑于浮言之左見而非衆心之所同然也衆心之所同然衆口之所同辭今日非異于先王之時特爾軰伏之耳王命衆悉至于庭衆者臣民咸在也
  王若曰格汝衆至無傲從康耿衆利濵河之地沃饒自豐而憚遷徙之勞以為百年之業奈何舍之而去不惕于一人不肯聽一人之作猷此其從康傲上之本情也是心不黜雖百喻無益故盤庚特指而言之此一書之要領也
  古我先王至乃所訟此援舊人之從先王以責今之不然所謂以常舊服正法度也舊人世勞王室凡事所賴以共成者也圖任共政是先王委任舊人之重承播告不匿厥指罔有逸言是舊人不負先王之委任也不匿厥指者樂聞箴言王之指意也舊人奉承于内使小人之箴言無不得逹于上則一人之美意無不下通於民矣舊人體王之心如此故王用大敬之非上意下情而變幻事理以摇衆聽者謂之逸言舊人宣化于外則原君上為民之情以開諭乎衆而不參以一己之私言據民間利害之實以導率乎民而不惑以從康之左見舊人先民以信如此故民用丕變今汝亦我之舊人我之圖任共政亦無異于先王奈何在内則伏小人之攸箴與不匿厥指者異矣在外則不和吉言于百姓與罔有逸言者異矣正義曰聒聒多言亂人之意按言不出于中正為險無深慮逺見為膚謂惟忠信足以起人之信今汝上匿下譁所以起信者率以險膚難乎人之信矣夫有所訟者事理確然誠有所當爭也予弗知乃所訟果弗得已乎
  非予自荒兹徳至拙謀作乃逸先王有作舊人則從今我有作汝臣則訟豈我寡謀輕動自荒兹德耶非也惟汝含徳不惕予一人耳予視汝情明若觀火猶不忍刑以繩汝欲寛容以濟事汝苟執迷不改是我亦拙謀成汝之過矣含德不宣布德意也逸過也
  若網在綱至乃亦有秋君令不違臣共不貳古之道也不若網在綱乎乃有條而不紊紊臣有誅意在言表民生在勤勤則不匱事之常也不若農服田力穡乎乃亦有秋惰農無秋意在言表
  汝克黜乃心至汝有積德當時在位之臣其婚姻僚友皆富室巨家也擅膏腴之地躭居止觀遊之樂在位之臣與之黨比而憚遷心之所為實在此而猶為之辭曰不遷實于民計便又乘小民一時安土之情而誑之曰我實為爾計也以此施虚徳于民抑不思大水時至都邑淪没爾之婚姻僚友其將焉徃是爾之為之者反以害之與百姓同歸于虚徳爾故勸以克黜乃心公為斯民長逺利害計以施實德于民都邑既定百姓安居爾之婚姻僚友豈不同其福如此處事汝乃敢大言汝有積德今日非徳也曰積德者先王時汝祖父率民以遷今汝又率民遷是世有德及人也
  乃不畏戎毒至非予有咎戎大昬强吉好奉承恫痛相視也憸民馬融云憸利小小見事之人也逸口過言也靖安咎過也言汝知服田有秋則今不畏水災大害于逺近憚勞不遷如惰農不强力為勞苦之事寧有黍稷之可望乎汝知綱網不紊則今汝不和吉言于百姓惟汝自生毒乃敗禍姦宄以自災于厥身也葢君為臣綱臣為民綱理之所在上下相順乃同其福而無禍汝既首憚遷以先惡于民則恫不獨在于民乃亦奉其恫矣及身而悔亦何及乎相時小人猶有審利害之實出箴戒之言以相顧省者則有位者當何如乎小民箴言欲發而爾之逸口能排擊阻難之雖則可畏矧予制乃短長之命豈不尤可畏乎使民情眞有所不便以告于朕而圖之可也何為相動以浮言恐之以禍患䧟之于罪惡不與顧箴言者異乎一時人情為汝所惑雖若燎原之火有不可嚮邇之勢其猶可撲滅以制爾短長之命者而繩汝自作之愆其亦何難至是則惟爾衆自作弗靖非我有咎也○民也胥顧于箴言臣也胥動以浮言箴言實也浮言偽也小民身當其害有惕惕胥顧之心在位隂貪其利為譊譊胥動之計一時情狀在數語間其人之聞之者亦可愧矣○傲上之情挾其口之衆也比以燎原之火意可知己其猶可撲滅盤庚將刑以齊之乎非也明四目達四聰箴言不可伏浮言不得施盤庚葢有制之之道矣曰短長之命特舉刑殺以恐之未必施也○以傲上從康之害反覆申戒○一説胥顧于箴言箴言者凡人相箴規之言也言雖憸利小小見事之人猶知顧念于人之箴規葢以不善則致人之言不善之聲傳于人常易至于過惟過言之可畏所以箴言之當顧也夫逸口雖可畏特是非毁譽之在人口者耳未遽有誅賞之及身也猶且可畏况予制乃短長之命是非所在誅賞所加汝可以不畏乎○孔氏曰羣臣不欲徙是先惡于民不徙則禍毒在汝身徒奉持所痛悔之無及言憸利小民尚相顧于箴誨恐其發動有過口之患况我制汝死生之命而汝不相從是不若小民遲任有言至求舊惟新遲任馬云古老成人鄭云古之賢史孔氏曰言人貴舊器貴新蘇氏曰人舊則習器舊則敝引此結前圖任及起下不敢動用非罸非德之意王荆公行新法棄舊人而用新進喜事者以舊人軋已也今盤庚不以異議為忤亦孜孜惟舊人是求此所以為賢與
  古我先王至動用非德我國家惟圖任舊人共政以人舊則習也使其有罪不容以舊人而赦使其無罪不容不念其舊而加以非罸也使其有善不容以舊人而掩使其無善不容私其舊而加以非德也德恩賞也恩非所當恩是謂非德胥及逸勤泛言而遷國在其中有事共其勞事成共其逸見舊臣于先王一德一心處也汝能如此則先王先臣之所嘉非予所敢加以非徳也汝不能如此則先王先臣之所棄非予所敢加以非罸也○逸勤共于乃祖乃父則共事亦期于後王後臣豈有無罪而加以非罸乎乃祖乃父安國家定社稷之勞簡于先王彰其善於後世使汝有勞固當世選之豈至予之身忍獨不選而掩爾之善乎惟汝之未效勞惟汝之不强為善耳兹予大享于先王爾祖其從與享之以胥及逸勤之故惟天下之至公也凡後人之有功有罪先王與爾祖父之神明實監臨之作福作災惟神所降予亦豈敢動用非德以加汝乎言賞罸之不私欲世臣之效命至篇末皆此意○孔氏曰選數也言我世世選汝功勤不掩蔽汝善古者天子録功臣配食于廟大享烝嘗也正義曰烝嘗是秋冬祭名謂之大享者以事各有對若烝嘗對禘祫則禘祫為大若四時自相對則烝嘗為大礿祠為小以秋冬物成可薦者衆故烝嘗為大春夏物未成可薦者少故礿祠為小也知烝嘗有功臣與祭者按周禮司勲云凡有功者銘書于王之太常祭于大烝司勲詔之是也
  予告汝于難至一人之作猷射志于中的圖事期于有成予告汝于遷都之難予謀既審若射之有志非嘗試而漫為之言不可不聽也人之不能從善有二蔽焉老成者謂其言耄㓜弱者謂小子何知而不知理之所在老成者不可侮而少者不可少也各長于其居者耿圯河水其居不可長也舍目前沃饒之利為永建乃家之謀是謂長于厥居夫君出謀者也臣出力者也其勉出汝力以聽我一人之作謀可矣
  無有逺邇至一人有佚罸用罪違命也伐猶誅也伐厥死謂重者至于死而不赦也用德從命也邦之善則惟汝衆從命之功邦之不善則惟我一人失罸其所當罸篇終示賞罸之斷以深戒勑之
  凡爾衆其惟至弗可悔當時所告惟造在王庭者其餘不聞者尚多故篇末使之轉相致告自今以徃各敬爾之所有事齊乃位謂不離所守以聽命度乃口謂非言勿言言罸猶未罸也罸及汝身則不可悔矣
  吕氏曰三篇湏於包容處看其德量於委曲訓誥處看其恩意於規畫纎悉處看其措置
  盤庚中
  盤庚作惟渉河至浮于天時王庭金氏以為行次之庭蔡氏謂起而將遷則未在途也○古我前后泛言不指商王天時亦未指水災觀殷降大虐先王不懐方是説商事也○孟子曰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經曰保后胥戚是也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經曰惟喜康共是也鮮以不浮于天時此一語更可味古之人天時有災鮮不以人事勝之後世則末如之何而歸咎于天○上下同憂天時可勝何事不濟
  殷降大虐至比于罸先王以天降大虐不敢安居其所興作視民利當遷而已此爾民所聞宜亦以此而念我凡所以敬汝使汝者惟喜與汝同安爾非為汝有罪而以遷汝為罸也○汝曷弗念我古后之聞汝何不以所聞于古后者而思念我今日之事乎
  予若籲懐兹新邑至丕從厥志民不樂遷而謂之丕從厥志者蘇氏發得好○王者未嘗以人從欲而亦不違道徇人惟審于安危利害之實而為之趨利避害舍危就安則不從其口之所不樂者實以大從其心之所不言而同然者也
  今予將試以汝遷至自怒曷瘳計遷已乆成遷在今今予將試以汝遷而汝乃不憂我心之攸困困謂萬衆動移皆在君心之念也既不知體君心之勞又不直以所疑告于上祗自取窮苦何由自觧今已斂其資賄盡室首途之時若次且不前如乘舟弗濟必敗所載夫從上之忱貴于屬而忌于疑今汝已從我决遷此心不屬終難共濟奚止臭厥載有胥及溺而已利害若此而不之稽雖自怒庸損于苦乎鞠窮也呉氏曰爾民不得安居此我心之憂乃皆大不宣布其心欽敬思念以誠心動我爾惟苟安坐待水患之至是自取窮苦譬之乘舟者若遲滯不濟必臭敗所載之物從上之心間斷不屬則不能復濟惟相與以及沉溺而已利害若此汝不考察但有怨怒何能瘳乎言無益也按不其或稽稽者所謂即安危利害之實而反求其心也
  汝不謀長以思乃災至汝何生在上孔氏曰汝不謀長乆之計思汝不徙之災是大勸憂之道正義曰凡人以善自勸則善事多若以憂自勸則憂來衆今不徙則憂來衆是自勸以憂之道也○憂溺而憚遷是勸憂也豈人情哉不謀長而思其災故耳所謂火未及然自謂之安也若謀長則知災在旦夕今日之勢可謂有今日無後日汝何生在上乎
  今予命汝一至迂乃心人心不能自決則好用非理之謀浮言之誤人不淺而人毎不悟也今予命汝一是非無兩在利害無兩從心有定主則不迷于正直之途身有定歸則不䧟于邪僻之地不然身心非所自有顚倒迷惑趨于禍患如起穢以自臭豈他人能敗之哉予迓續乃命于天至懐爾然汝知人言之不可從則知我心之所當體我之心何心也為汝何生在上則遷都以迎續乃命于天者我之心也我豈汝威哉用奉畜汝衆而已此其一也爾先人從我先后屢遷厥邦既甚勞矣豈不謂自今貽後人以安而不知又不免于遷焉予惟深念乎此所以經營新都為一勞永逸之計以有家之利丕克羞養爾者懐念汝之深故也愛之能勿勞乎勞之所以安之也此又其一也
  失于政陳于兹至曷虐朕民此言君不體民則高后罪之孫炎曰陳居之乆也
  汝萬民乃不生生至汝罔能廸此言民不體君則先后亦罪之生生謂勉于生理先后泛言商之先王也㓜孫盤庚自謂也比同心也爽失也汝罔能迪言無辭也古我先后至不救乃死此言民不體君非但先后罪之其祖父亦罪之戕害也有害人之心而不欲徙者是反祖父之行故其祖父亦斷棄之不救其死也
  兹予有亂政同位至丕乃崇降弗祥亂治也言我有治政之臣同位于其祖父而不同心者高后與其祖父亦罪之○按上篇責臣之辭但言其浮言誤衆傲違上命怠惰自安而已不言其所以然之故也至此始曰具乃貝玉則羣臣實利瀕河之地沃饒自豐故不能遷不肯遷浮言以害遷皆生於務富貝玉之一念而已具乃貝玉猶云總于貨寶貝水蠡古人取其甲以為貨如今之用錢也
  嗚呼今予告汝不易至設中于乃心孔氏曰凡所言皆不易之事正義曰言其難也此易讀為難易之易鄭𤣥云我所以告汝者皆不變易言必行之與孔異永敬我所大憂者以君之心為心無相絶逺葢君臣一體當分君之所謀而共謀之分君之所念而共念之中者人心同然之理何待于設正縁羣臣殉于私情之偏則此理不見故勉以舍其偏見設中于心○按前曰一此曰中民心皆有一民心皆有中聖賢理㑹利害處即義理故隨事而有不偏之凖不二之則盤庚訓民圖遷而有及於此良有以也至於後世但知有利害不然則其心先主於利害而以禮義行之耳安知所謂一與中乎乃有不吉不廸至無俾易種于兹新邑孔氏曰不善不道謂凶人劓割育長也言不吉之人當割絶滅之無遺長其類無使易種于此新邑○今按殄滅之無遺育謂凡為凶者必盡滅之無使有漏惡遺種類于新邑耳種即謂上所指之凶人漏而不誅復使為稂莠于新邑故謂之無遺種左傳芟夷藴崇之引此為證本亦只言除惡必盡之意而其言之過將使以辭害意者啟濫殺之禍故朱子非之此則不可不知也邵文莊公曰此道路之令也顛越不恭鬪也暫遇姦宄盗也劓刑也殄滅之殺也遷徙道途之際羣小易乗機為姦之時也故嚴其令
  徃哉生生至永建乃家前云汝萬民罔不生生故此云徃哉生生以勉之○汝不謀長則何生在上若暨予猷同心則生生之道于往新邑得之矣○今予將試以汝遷凡兩言之見其不輕之意
  中篇君民相體是一篇之大㫖
  盤庚下
  盤庚既遷至綏爰有衆居者官府民廛井邑之居位者君卿大夫士民上下之位既奠其居乃各正其分守呼集慰勞而安之
  曰無戱怠懋建大命曰盤庚之言也大命非常之命也遷國之初百為經始君臣上下正當同力一心以立邦家無窮之基當時傲上從康習于戲怠未遷則以為憚既遷則以為足故以無戲怠戒之建大命勉之命雖在天立之在我始而曰天其永我命于兹新邑予迓續乃命于天是命之短長在于遷之計决與不决今而曰無戲怠懋建大命是命之有永又繫于遷之後勉與不勉也
  今予其敷心腹腎腸至協比讒言予一人敷心腹腎腸言無一不布露臣民雖既遷盤庚又慮其强從上令非出本心怨怒未忘故明白洞逹以釋其疑朕志下文所言是也意前日浮言之徒必有倡為事定後罪責之説者故以此言釋衆疑而絶讒謗也始曰歴告爾百姓于朕志罔罪爾衆終曰今我既羞告爾于朕志此一篇之綱領夫為民者朕之志也自古我先王至用宏兹賁言遷都之意在于恭承民命自邦伯師長至篇終言今日責望羣臣之意在于敢恭生生一惟為民而已矣爾衆惟不明于此志故未遷而二三既遷而疑懼謂予有罪爾之心今予盡布露以告汝則當勉所當勉而可以釋所不必疑懼矣
  古我先王至嘉績于朕邦言我先王成湯將多于前人之功故始居亳湯以亳而興王業王業之興是多于前人之功必推本于亳故特言之見居亳之善也言居亳之善所以見今遷之宜不曰適于亳而曰適于山者亳地依山也降下也凶德水患也亳地依山土厚水深可以永無水患也嘉績于朕邦嘉績對凶德而言消斯民沉溺重膇之疾絶後世驕奢滛侈之風足以厚民生行王化績孰嘉焉按書序云自契至于成湯八遷湯始居亳從先王居先王者孔氏以為契父帝嚳嘗居亳今蔡氏以為契始居亳其後屢遷成湯欲多于前人之功故復徃居亳者誤
  今我民用蕩析離居至震動萬民以遷蕩析離居謂四散避水閭井蕩析民衆離居不復能保聚也
  肆上帝將復我至用永地于新邑此與古我先王一節正相應先王將多于前人之功故適于亳以嘉績于朕邦盤庚將復我高祖之德故承天命以永地于新邑盤庚紹復而歸諸天者天不欲泯成湯之德非予小子智慮所能及也篤敬葢當時老成之臣與盤庚同心者也輕心不可與圖事薄徳不可以成功盤庚所與恭承民命者乃獨有在于篤敬之人知人諳練具于此見盤庚所以不可及也與
  肆予冲人至用宏兹賁孔氏曰冲童童人謙也弔至靈善也非廢謂動謀于衆至用其善宏賁皆大也君臣同謀不敢違卜用大此大業爾○大事必謀于衆向爾衆不欲遷而我不從非廢爾衆謀也乃至用爾衆謀之善者爾我之情如此爾何疑于我乎大事必卜向者卜稽以為當遷而爾衆不欲亦非敢違卜也本亦為我思慮欲我仍舊貫而宏大此大業爾爾之情如此我何疑于爾乎蔡氏曰盤庚于既遷之後申彼此之情釋疑懼之意忠厚之意藹然言表盤庚其賢矣哉○正義曰衆謀必有異見故至極用其善者詩云有賁其首是宏賁皆為大之義按賁扶云反蔡氏訓從孔氏則音亦當然今人多讀作賁卦之賁不知賁飾之賁不訓大也
  嗚呼邦伯師長百執事之人尚皆隱哉孔氏曰邦伯二伯及州牧也衆長公卿也正義曰百執事謂大夫以下諸有職事之官按古稱邦伯皆指諸侯之長如洛誥公以書命邦伯而邦伯以公命命諸侯亦可見邦伯之不指諸侯矣此處蔡傳似以邦伯只指諸侯㸔來孔傳説是其所謂州牧亦止是當州之牧非遍指九州之牧也葢盤庚為新遷之民生理未復故欲凡有民事之寄者皆有所隱痛于心何嘗及畿外之諸侯哉○自此至篇終專告有位者
  予其懋簡相爾念敬我衆言予其勉擇羣臣之材品相導其念敬我衆也下正言簡相之事
  朕不肩好貨至生生自庸肩任也敢猶果敢之敢鞠養若順也否不順也無毋同總聚也民功曰庸言朕不任好貨之人惟勇于敬民以其生生為念使鞠人有飬者謀人自營者各保其居此念敬我衆者也我則叙而用之欽而禮之所任若此所不任若彼朕志不難知也既進告爾矣爾臣惟能如我所勉斯可謂之能順朕志而昔之不欲遷不足謂之不順朕志也惟違我所戒斯謂之不順朕志縱使昔能從遷亦不足謂之能順朕志也二者爾當深念無有不敬我所言也敬我之所否而無總貨寳申不肩好貨之戒敬我之所若而生生自庸申敢恭生生之訓生生自庸以民之生生為功而自勉也○鞠人謀人若訓鞠為養則好貨者自鞠自謀者也敢恭生生者鞠人謀人之保居而不為己利者也鞠人謀人之能使人各保其居此眞勇于敬民者也此句蔡氏無明觧既以為未詳不如闕之
  式敷民德永肩一心式敬也敬布為民之德永任一心欲其持之乆也民徳民功在此心之無倦而已此心何心也即隱哉之心天地父母斯民之心也有此心則隨在受其福此心不誠則易分一分則自鞠自謀之念生而鞠人謀人之意薄矣
  下篇于既遷之後申彼此之情釋疑懼之意而首曰歴告爾百姓于朕志末曰我既羞告于朕志是一篇之關鍵
  蘇氏曰民不悦而猶為之先王未之有也祖乙圯于耿盤庚不得不遷民怨誹逆命而盤庚終不怒引咎自責益開衆言反覆告諭以口舌代鈇鉞忠厚之至殷之所以復興也後之君子厲民以自用者皆以盤庚藉口予不可以不論
  說命上
  序曰高宗夢得說使百工營求諸野得諸傅巖作說命三篇孔氏曰盤庚弟小乙子名武丁徳高可宗故號高宗○按命官有辭自唐虞有之少僅一言多或數言而止出于當時靣命最簡而盡有書自說命始其事既非常其言則大訓㣲言在焉不但命官而已夫子録之實與三謨伊訓相表裏非他篇比也周禮内史掌王之八柄之法以詔王治命諸侯及孤卿大夫則䇿命之自此以後多出史臣代言其多葢亦不勝録矣○訓誥誓命典謨中皆已具命九官命也禹征苗誓師誓也三謨訓也君臣之間相告亦誥也
  王宅憂至罔攸禀令金氏曰亮隂當作梁闇天子居䘮之次也古者諸侯大夫士遭䘮居倚廬倚者謂于中門之外東牆之下倚木為廬大夫士不障諸侯加圍障然則天子則又加梁楣故謂之梁闇與按闇謂廬也古無庵字疑闇即今之庵字也○覺此理在衆物之先此全其徳性聰明之體而謂之明哲明哲之人實為則于天下天理不差曰則庶事之權衡尺度人所取正曰則以其心之明哲而可否乎天下之事即所謂作則即所謂王言作命自示法于此而言則曰作則自禀承于彼而言則曰承式詩曰帝度其心左傳成鱄說詩謂心能制義曰度朱子謂上帝制王季之心使有尺寸能度義克明能察是非也克類能分善惡也愚謂此即明哲作則之事○天子指高宗也惟君萬邦百官承式應明哲作則而言王言惟作命不言臣下罔攸禀令見不可不言也
  王庸作書以誥曰至代予言正于四方廣韻曰正君也長也應惟君萬邦説恐德弗類言德非明哲思道應知之說予未有知方恭黙以思故不敢輕發于言○高宗天資高明然自以講貫未竟恐未合乎聖聖相傳之的所以不敢輕于出命恭黙思道此高宗始初求道工夫道即堯舜以來之所以相傳者也高宗恭黙思道之心誠與天通故夢帝賚予良弼葢天之生賢不偶而願治之君亦不世出惟高宗之心有以合上天生賢之心故上天之心有以應高宗望治之心也○眞氏曰恭黙思道一語最宜深玩非獨人主宅憂之際當然學者平居求道亦所當然惟深味之乃有見爾○程子曰高宗至誠思得賢相寤寐不忘故朕兆先見于夢此理之常問高宗徃求說邪説來入夢邪曰譬如懸鏡于此有物必照亦非鏡徃照物亦非物來入鏡大抵人心虚明善則先知之不善亦先知之
  乃審厥象至之野惟肖追其夢中之所見故曰象托諸繪事則有是人矣故曰形説築傅巖之野惟肖則眞有是人矣高宗與傅説之相遇者天也其與天相感者誠也不可以為傅說亦志于用世而有以感高宗之夢也○金氏曰高宗之夢葢有日矣徧視羣臣黙加求訪而未得故因羣臣之請而言之乃審厥象以物色訪之也虞虢之間地名傅巖澗水壊道嘗役胥靡刑人築之説貧代其築形與所夢者類按代胥靡築之説自孔注以來必有所受孟子亦曰傅說舉于版築之間蔡仲黙不知何據以築為卜築之築殆非也巖以傅為名高宗因以傅命説為氏出殷本紀及馬鄭之説二孔又以巖旁先有姓傅之民未詳
  爰立作相至以輔台德于是禮命立以為相使在左右林氏曰召公為保周公為師相成王為左右古者置相非特統百官均四海而已葢將使之左右為師保以輔成其君之德也孟子曰人不足與適也政不足與間也惟大人為能格君心之非高宗得説言未及政事而置諸左右命以納誨葢以此也按咸有一德曰左右惟其人可證左右之為師保也○爰立作相者廷論所同也王置諸其左右者高宗之特舉也君心者天下之本而相特其助齊桓公任管仲唐明皇任姚崇宋璟皆可謂專矣管仲死姚宋去則終于亂無他不以身心為急也管仲姚宋亦昧所本難以語此○爰立作相將倚以天下之重也乃置諸其左右專以納誨輔徳望之此高宗之特舉史氏之特書也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國定矣故君以論相為職而相以正君為職高宗知任相之本傅説知輔相職業故書以為後世法也○納誨而不朝夕亦難以奏功後世輔相大率與人主不親而居之者亦未嘗知以正君為輔相之職業也故程子曰一日之間親賢士大夫之時多則可見當時接見之少矣曰左右則無間曰朝夕則無時君德安得而不成乎師保不左右而近習左右道義不朝夕而謟諛朝夕此後世所以鮮令主也
  若金用汝作礪至霖雨君德賴納誨以修猶金賴礪以利焉君德賴納誨以進猶川賴舟楫以濟焉君德賴納誨以成猶旱賴霖雨以蘇焉○金無礪不成器金之須礪固切然猶未切身也比之濟巨川無舟楫則利害所闗又切矣濟川之賴舟楫固切然猶可待也比之歳大旱之望霖雨則民命所闗又切矣葢舟楫可待霖雨之在旱極不可待也所謂一節深一節者如此○此喻望其納誨之切下示以納誨之道
  啓乃心沃朕心正義曰當開汝心所有以灌沃我心○上心字應上誨字下心字應上德字義理之在人心若彼未有受之之地則雖啓于此而無益若彼既有受之之地而此不開盡亦無以成溉灌之益高宗欲傅說開竭其中之所有使我心若膏澤之潤相入之深則相資者厚而予德可成耳
  若藥弗瞑眩至足用傷上二句喻臣之言不苦口下二句喻我之行無所見事亦相因言不苦口則行無所見矣與啟心沃心相應○方言書名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所作藥毒乃得病除瞑眩悶瞶之意病欲除先有惡候也
  惟曁乃僚至以康兆民又見古輔相之職業非以其一身之聰明强力為能周天下之事也其所賴以共正君心同斷國論者固必有待于衆僚之同心焉故高宗欲傅説暨乃僚罔不同心以匡乃辟使其循先王之軌蹈成湯之道以安天下之民也先王如太甲太戊之屬皆廸高后以安民者紹先烈自近者始故言率先王廸高后也
  嗚呼欽予時命其惟有終君德成則輔德有終民心安則同心匡辟有終
  說復于王曰至疇敢不祗若王之休命孔氏曰言木以繩直君以諫明君能受諫則臣不待命其承命而諫之誰敢不順王之美命而諫者乎○從諫則人欲日消天理日著傅説以是一言可以聖也后克聖指從諌也主聖臣直導人使諫在德不在言也
  説命中
  惟說命總百官孔氏曰在冢宰之任
  乃進于王曰至惟以亂民天之化育萬物亦豈自用凡日月星辰雨露風霆皆所以為天之用而代天之行者也王者處至尊之位豈能以一人之聰明徧及庶物故建邦設都樹后王君公而承以大夫師長皆所以奉順天道也○奉若天道非謂象天設官也卑高以陳貴賤以位即天道也建邦設都分地而居之立天子諸侯承以大夫師長分職而任之者不惟逸豫惟以亂民爾以尊臨卑而事有統以下奉上而事有分為治世計也非奉一人也○后王君公皆有君道故曰樹大夫師長皆臣道故曰承后王君公皆有大夫師長以承之大夫以下官各有長故曰師長
  惟天聰明至惟民從乂金氏曰君臣上下雖皆有治民之責而其源則在君君者臣民之標表也聰明者天理之公也聽是非察善惡用舍賞罸一惟是理之公而私意不與焉此人主所以憲天之聰明也下文所叙皆憲天聰明之事○按惟天聰明諸家或以禍福言此特聰明之一事耳虞書言天聰明又言天明威明威即禍福對聰明而言天之聰明葢無所不在也張子曰昊天曰明及爾出王往通昊天曰旦亦明也及爾游衍無一物之不體也朱子曰言天之聰明無所不及○張子言天之知物不以耳目心思然知之之理過于耳目心思天聰明以民明威以民故詩書所謂帝天之命主于民心而已焉按聰明以民非此章所及而其上語可玩○又曰天不言而信神不怒而威誠故信無私故威天之不測謂神神之有常謂天誠故信謂其實然之理有必然而不爽無私故威天無情也只是一箇公故自是不可得而玩忽有常而不測所以為聰明○臣民之于君上雖有使事之分而其所敬順服從者理而已矣使君之號令政事少不出于天理之公而參以人欲之私則令有阻于朝廷之上言有違于千里之外者矣夫惟法天之聰明一出于公則朝無不信道工無不信度大夫順乎君公君公順乎后王雖四海之廣兆民之衆人各有意欲行其私而吾能使之各循其理而無不從乂
  惟口起羞至乃罔不休朱子曰口非欲起羞而出言不當則反足以起羞甲胄本所以禦戎而出謀不當則反足以起戎衣裳在笥易以與人不可不謹干戈討有罪然湏省察自家眞箇是否恐或因怒而妄加施之不審而無辜者被禍葢衣裳之予在我而必審其人之賢否干戈施之于人而必省在己之是非也又曰四句皆是審愚按朱子謂四句皆是審者葢傅説慮高宗明或至于太察動或失之太果故戒以言之輕出衣裳之輕予甲胄干戈之輕動皆欲其謹審也能戒此四者乃全聰明之德故曰允兹克明明者施之當也明則其惟不言言則足以作命而百官承式衣裳惟無予予則所以奉天命而有德者以勸甲胄干戈惟無動動則所以奉天討而有罪者以懲何休如之故曰乃罔不休○金氏曰衣裳所以命有德于在笥之時則審之輕加于人雖禠之亦已䙝矣甲鎧胄兠鍪也經傳無鎧與兠鍪字秦漢以來始有此名古之甲胄皆用犀兕未有用鐵者而鍪鎧之字皆從金葢後世始用鐵耳○舜曰惟口出好興戎傅説曰惟口起羞惟甲胄起戎夫甲胄起戎而口亦能興戎起羞言其小興戎言其大言之生患尤烈也言可不愼乎故以之居四戒之首
  惟治亂在庶官至惟其賢孔氏曰言所官得人則治失人則亂不加私昵惟能是官非賢不爵正義曰王制云論定然後官之任官然後爵之鄭云官之使之試守也爵之命之也然則治其事謂之官受其位謂之爵官爵一也賢謂德行能謂才用治事必用能故官云惟其能受位宜得賢故爵云惟其賢私昵謂知其不可而用之惡德謂不知其非而任之按論定而後官之任官而後爵之葢古者官人之法如此論謂品其才行論不定不官任官如今考察稱職之謂官不任不爵○官不及私眤如漢武帝欲侯寵姬李氏而使李廣利為將是也官言罔及私昵爵言罔及惡德葢互見之呉氏謂凶德之人雖有過人之材爵亦不可及恐經文無此意
  慮善以動動惟厥時孔氏曰非善非時不可動蔡氏曰善當乎理也時時措之宜也王氏曰事固有善而非時所宜者善如裘葛之良時如寒暑之時不當其可非聰明也按善如主善為師之善時字就在善字上帶出葢善而不合乎時宜則猶未善也
  有其善䘮厥善矜其能䘮厥功有其善者有自足之心也故已不加勉而䘮其善矜其能者有自用之心也故人不効力而䘮其功
  惟事事乃其有備有備無患如除戎器簡車徒事乎兵事則兵有其備故冦戎不能為之患如治溝涂廣儲畜時歛散事乎農事則農有其備故水旱不能為之患有備無患大小事皆然通上下皆然但天子則所係尤大也然此為先事者言爾若事已臨而素無備者可諉曰無及而遂已乎
  無啟寵納侮無耻過作非正義曰無開小人以寵寵非其人納侮之道耻有過誤而文之望人不覺其非彌甚按寵不可啟啟寵乃納侮之道謂之寵已非下交之正宜非所以得侮而反納侮也悦不以正小人斯侮之矣小人之狎大人亦大人有以來之也寵侮相因故以啟納為文耻過本不安于有過然耻而改之可也不務改而務文則反以作非矣人君只守此二語其益無窮無耻過作非學者當時時用以省察孔子曰小人之過也必文文不必見于外只心術之間纔有䕶過之意此根不去其病日以潜長今人只因一誤生出許多囘互揜覆豈特過無改日正恐欺心日長弊將百出而不可救藥
  惟厥攸居政事惟醇居止也處也義理具于吾心事事物物各有所當止之處也言君之道無他惟厥攸居則政事醇而不雜也攸居者安于義理之所止也吾心之義理乃政事之本原漢文帝唐太宗三代後之賢君然其政皆不醇由未有得於攸居也政由此出而可强乎哉大抵後世分居政為二徒知修飾於政治而已然其醇疵之見于天下者何可揜也
  黷於祭祀至事神則難黷謂非時煩謂越禮以後篇數祭豐昵㸔可見數祭黷也豐昵煩也
  王曰㫖哉説乃言惟服至惟説不言有厥咎高宗以言與行對說傅説以知與行對説高宗以求言為心傅説以力行為急葢自進言者而言言非難也言之而不行則為徒言此則其難在君耳自納言者而言不知則不能行然知而不行則知亦非難也不言而躬行行其所知是為難耳然行之所以難亦以不誠故耳知之真信之篤則自弗能已天下之事未有忱而難者也先王之德皆力行所到王之力行如先王則德亦信可合于先王矣説于是而不言則有其咎夫行而不言其咎在臣則言而不行其責在君矣○高宗方味説之所言而説以為知之非艱也難在能行而已行亦非艱也艱以不忱而已王而忱焉則亦何艱之有周子曰至易而行難果而確無難焉王忱不艱之謂也南軒曰知者凡聖之分也豈可云易哉説為高宗言爾高宗已知者也使為他人言則先致知矣知之而不能行則與我為二忠言嘉謀雖日接于耳皆他人之物非己有也
  說命下
  王曰來汝說台小子舊學于甘盤至暨厥終罔顯甘盤殷賢臣高宗為王子之時學於甘盤學未大成而盤遯于荒野自河而亳不知所終既得傅說遂命之以續甘盤之業孔氏以遯于荒野以下為高宗居民間之事高宗居民間其父小乙不過欲使知民之艱苦而已何至使之廢學乎非去而不返又何遯之云而入宅於河自河徂亳之不常其居乎
  爾惟訓于朕志至予惟克邁乃訓訓志者行事未著而訓已先焉若作酒醴以下見予之賴爾非僅曰彼此相資而已也亦非曰其成就我者在一端而已也酒非麴蘖不成爾成我之德則酒醴之麴蘖也羮非鹽梅不和爾調劑我氣質之偏則和羮之鹽梅也此處要見得屬望益深比喻益切處既言賴之之切遂言爾之麴蘖乎我鹽梅乎我者當以柔濟剛可濟否交修乎我使予德性有成而後己勿以予為不足與語而棄之予能力行汝之教也交者非一之義蔡傳麴多則太苦等語正發一交字冏命交修乃羣臣交相弼正其君之意此交修專就傅説言故取更互相濟之意
  説曰王人求多聞至匪說攸聞説稱王而告之曰人求多聞者是惟立事立事謂以所聞應世而成務也學必施于事然後為有用之學不然則所聞雖多果何為哉然多聞資之人而所知有限學古反之已而其理無窮理苟能明自足以應世葢理明則見之行事者舉而措之耳故勸以學于古訓乃有獲古訓古先聖王之訓也大凡事之在天下者古之人皆有成法而不可不師事不師古而能長治乆安者非説所聞甚言無此理也○古訓如典謨之類其載修身治天下之道備矣所謂必由是而學焉乃庶乎不差者也人心惟危道心惟㣲惟精惟一允執厥中堯舜之學也堯舜性之無待于學然曰精曰一安可謂聖人無聖人之學邪性之而不廢學此聖人之所以聖而吾人之所當學者也禹臯陶之所見而知之湯之所聞而知之者此學而已傅説欲高宗學于此乃有獲如佛老亦高明之士而未嘗學于古訓故其差毫釐其繆千里○求多聞亦學之一事而非可專恃乎此也高宗建事之志甚銳求多聞之心甚切傅説以為不如反而求之古訓以盡其所以為學焉乃可以有得夫高宗舊學于甘盤即位之初恭黙思道則非不知所從事者特未盡其所以為學耳故此以學古啟之下文以遜志時敏箴之○事不師古如漢文景之恭儉亦足以致治然不能長治乆安如欲長治乆安不法唐虞三代終苟道也
  惟學遜志務時敏至道積于厥躬此下歴敎高宗以如是而學及其得之之次第也惟學學字正接上學字説遜謙抑也務專力也敏勉也時敏無時而不敏也高明者多不能遜志及工夫鋭進則不能有常故欲其遜志務時敏遜其志如有所不能敏于學如有所不及則其所修如泉始達源源而來矣義理非遜不能入非敏則間斷生踈所修何以能來來之一字最可玩味葢傅説嘗如是而學而有得焉以其所親驗者告高宗也○允懐于兹兹指為學之工夫厥修乃來是工夫已驗篤信而深念謂工夫益進進不已工夫進爲之序都包在學字内了遜志務時敏是欲其用此工夫循序有常遜志是不鋭進時敏是不懈緩此五字乃其工夫之節度非以此為工夫也○自堯舜以來學之條目已備故傅説不言特告高宗以如此做工夫耳自學術不明則於所謂有獲乃來不知為何事孔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説乎時敏即習也乃來即悦也
  遜志務時敏誠以是法讀古人之書何憂今人之不為古人也○學不能遜志雖日讀古人之書不過證成己見而已何由得古人之藴奥造古人之閫域○言學非始于傅説言為學之方則始于傅說也如所謂遜志務時敏非為學之方乎孔門言之始詳其後諸儒述之益詳而要不出傅説之二語也至于學則仲虺告成湯以懋昭大德建中于民而其要在于以義制事以禮制心又在能自得師而好問此葢湯之所得于堯舜者非學而何言學孰備于是故知言學非始于傅説也
  惟斆學半至德修罔覺斆字句心當加讀與上惟學字同斆半于學事有終始而非二也○自其來其積而言謂之道自其得于已而言謂之德學雖有得于已然此特學之始而已大人之學有全功焉自其推以及人謂之斆斆實學之半而不可以不終者也一念終始常在于學無少間斷則德之所修有不知其然而然者矣○或問在帝王何事謂之敎曰即治人是也曰何以是終典于學曰體天理于出政之間○自人已之分殊而言脩身以上者學之事也齊家以下者敎之事也學固居斆之先而未學固無可以為敎自大學之全功而言則自學者學之始也敎人者學之終也斆實居學之半而凡敎皆所以為學學誠無終始之可間也一念終始常在于學則厥德脩罔覺何也葢家國天下之酬酢無非身心之實理自其體之以性分也而政事非粗迹自其體之以職分也而天下皆分内則其所以施于天下國家者孰不歸於性分之所固有職分之所當為而德之所修殆化其迹而不自知矣葢以事分之則有學有敎以理言之則利用所以崇德而初無二也中庸所謂合内外之道也○古者師道在君斆正王者事也古者學與事為一故精義所以致用利用所以崇德後世學與事為二故講學者以政事為粗迹任事者以講學為空言○隆古師道在上而治與教一中世師道在下而治與敎分末世聖學失傳師道亦廢上下之所相從事者皆教學之彌文而已○學記教學相長引說命斆學半亦蔡説耳若半須自得則傅説進言而自謂之教是直以弟子命其君矣
  監于先王成憲其永無愆蔡傳云德雖造于罔覺而法必監于先王此法字乃法度之法或言為學之凖的非也為學為治自後世始分在古人斆既居學之半則為治孰非學中事謂成憲不闗于君德固不可但監于成憲與上文學古自是相對而言如周官中言學古入官即言典常作之師如夫子逺宗堯舜之道而法則近守文武與此處文意正同法因時之宜夫子之于文武則猶高宗之于成湯也
  惟説式克欽承旁招俊乂列于庶位言高宗能脩其德則説用能敬承其意廣求俊乂布列于衆職也非謂待君德至此而後進賢葢進賢者大臣之責然君身者用人之本必在王者有其本則腹心手足相通為一體黜陟臧否不至有異同説于是用克敬承始得有以自效耳旁招俊乂言使賢智皆登于朝列于庶位言使百職皆稱其任○程子曰古之聖王所以能致天下之治者無他術也朝廷至于天下公卿大夫百職羣吏皆稱其任而已何以得稱其任賢者在位能者在職而已何以得賢能而任之求之有道而已愚謂求之有道此傅説之所以旁招也公卿大夫百職羣吏皆稱其任即列于庶位之意也朱子曰古之大臣以其一身任天下之重非以其一耳目之聰明一手足之勤力為能周天下之事也其所賴以共正君心同斷國論者必有待于衆賢之助焉是以君子將以其身任此責者必咨詢訪問求之于無事之時自重者無所嫌而敢進則無幽隱之不達欲進者無所為而不來則無巧偽之亂眞愚謂朱子論古大臣以下乃傅説旁招之心也咨詢訪問以下乃傅説旁招之事也○成憲始終當監而大臣之進賢亦夙夜如不及蔡氏于上節云德雖造于罔覺而法必監于先王于此節云高宗之德苟至于無愆讀者不可以辭而滯其意
  王曰嗚呼説四海之内咸仰朕德時乃風咸仰朕徳謂望其有非常之治以説舉傅巖之野有以風之風猶風動之風汝不輔君作聖何以答人心之望乎孔氏訓風為教而蔡氏因之似不如只作風動説
  股肱惟人良臣惟聖舟楫霖雨所濟者一時耳良臣之于君徳有終身成就之功焉麴蘖鹽梅相湏者一事耳良臣之于君德有全體成就之功焉故以股肱惟人為喻要看他節次引喻不同處此二句且泛論而望説之意在言外下舉伊尹堯舜其君正良臣惟聖之實事而欲傅說繼之
  昔先正保衡至專美有商先正先世長官之臣保衡猶阿衡作起也作我先王言伊尹以其君聖也乃曰者舉伊尹之言見伊尹之能酬其言也初伊尹應湯之聘而起嘗言吾豈若使是君為堯舜之君哉吾豈若使是民為堯舜之民哉故此言弗克使其君為堯舜則其心愧耻若撻于市言耻之甚也思天下之民一夫不獲其所則曰是我之罪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故能輔我烈祖格于皇天則眞所謂使是君為堯舜之君使是民為堯舜之民矣良臣惟聖豈不信哉爾尚明以輔我無使阿衡一人擅美于商家也
  惟后非賢不乂至敢對揚天子之休命君非賢臣不與共治故自成湯以來未有得其臣者也臣非賢君不與共食故自伊尹以來未有得其君者也君臣相遇其難如此今我與説可謂千載一時矣其爾克紹乃辟于先王者欲其能如伊尹之致君也永綏民者欲其如伊尹之澤民也致君澤民亦兩平㸔不得葢使是君為堯舜之君則民自然被堯舜之澤是即為堯舜之民也高宗之言至此其自期者誠不偶而望説者誠不輕也使説于是而猶曰不敢當焉則上有負于賢君共乂之心下有愧于賢臣共食之義矣故曰敢對揚天子之休命休命上文所命也對者身當之也揚者明揚之也以示必能踐此言之意
  高宗肜日
  孔氏曰祭之明日又祭殷曰肜周曰繹陳氏曰祭之明日以禮享尸行事之有司助祭之賓客皆與焉然謂之又祭而不謂之享者尸猶有鬼神之道也○鄒氏曰此篇首稱高宗史臣不應逆書廟號史記謂祖乙諫於高宗時作書於祖庚時葢亦因篇首高宗二字而曲為之説耳此必祖庚肜祭高宗之廟而祖已諫之故有豐昵之戒肜祭高宗而曰高宗肜日者謂於高宗之廟肜祭之日也
  高宗肜日至典祀無豐于昵雊鳴也祖已賢臣格正也典主也高宗肜祭之日有飛雉升鼎耳而雊此為神告以宗廟之失審矣祖已謂當先格王心之非後正其事葢高宗不專脩人事數祭以媚神此其心之惑也而祭又豐于親廟違典祀之禮此其事之失也先格其心之非而後其事之失可得而論也乃訓于王曰天之監人惟主義何如耳人之所行有義有不義故天之降年有永有不永非天夭人人自以非義中絶其命也所以言此者人主之所欲者夀而已禱祠之意常在此故言永年在義不在禱祠此格心之第一義也又言人有不順德不服罪者服罪謂改過天未即誅絶以孽祥為符信以正其德人于斯時恐懼修省側身修行以消變異猶恐其後其可曰孽祥其如我何而莫之省乎本為雊雉進戒故此言孽祥之來乃上天所以譴告正指雊雉之異不可不思其故也乃正其所失之事而言之曰嗚呼王之職主于敬民而已不侮鰥寡懐保小民視之如傷保之如子此王職也此天心也舍此而徼福于神非王之事也况祖宗莫非天嗣典祀其可獨豐于昵廟乎此王事之當改者也昵近也尸子曰不避逺昵馬云昵考也謂禰廟也昵女乙反又乃禮反
  孔光曰上天聰明苟無其事變不虚生書曰惟先格王正厥事言變異之來起事有不正也○成帝時御史大夫王音亦因雉異進言天地之氣以類相應譴告人主甚㣲而著雉者聽察先聞雷聲故經載高宗雊雉之異以明轉禍為福之驗○高堂隆曰太戊有桑榖生朝武丁有雊雉升鼎皆因災恐懼側身修行故號曰中宗高宗興也勃焉
  西伯戡黎
  西伯既戡黎至今王其如台祖伊孔氏曰祖已後賢臣言天已畢訖殷之命至人以人事觀殷大龜以神靈逆知來物皆無知殷有吉者言必㓙也紂自絶于天天亦棄之不有康食饑饉荐臻也民不相保骨肉相棄不虞天性也民窮盜起法度不能禁不廸率典也大命有天命之人也摯至也言受天命者胡不至望有天吏來問其罪也上言天棄殷此言民棄殷
  王曰嗚呼我生不有命在天至不無戮于爾邦我生不有命在天泰誓所云謂已有天命也召誥云皇天既改厥元子大邦殷之命天意已改而受昏不知乃猶為此言故祖伊退而言曰爾罪衆多參列在上乃能責命於天乎凡事積而成者皆曰功言殷亡可待指汝之事殆不能免戮于爾邦○鄒氏曰此篇祖伊之言危廹之甚必在周師既渡河之後若文王時必無殷之即䘮戮于爾邦之語
  㣲子
  孔氏曰微圻内國名子爵為紂卿士正義曰微子名啟紂之同母庶兄按同母庶兄者先儒謂生微子時母尚為妾及為后乃生紂故㣲子為庶豈有一母而以前後分貴賤為嫡庶不近人情㣲子帝乙長子紂庶兄必異母也
  微子若曰父師少師至用亂敗厥德于下孔氏曰父師太師三公箕子也少師孤卿比干也正義曰按家語比干是紂之諸父箕子無文宋世家但云箕子紂親戚鄭𤣥王肅以箕子亦紂之諸父殷其不能或亂正四方矣或者不定之辭其事欲當然底致遂成也以酒行凶曰酗目紂曰我者猶五子之歌指太康為予後凡言我者皆紂曰予曰吾則自謂○正義曰成湯致行其道遂其功業陳列於上世今紂惟沉酗于酒敗亂其祖之徳于下上謂前世下謂後世也
  殷罔不小大至殷遂䘮越至于今紂以一人貪戾故其下效以成風小大好草竊奸宄民之無良一至于此且上至卿士亦師師非度互相倣效以自恣于法度之外有罪罔常獲者以紂為逋逃主如楚申無字之閽逃入王宫執法者不能得是也方興言方興而未艾也今殷其淪䘮若涉水無津涯難以濟矣幾年有殷遂䘮于今乎
  曰父師少師至若之何其曰微子更端之辭我紂也狂生于心發出于外不可救止吾家老成之人皆遯于荒野今爾不指告予以濟危之䇿將若之何哉
  父師若曰王子天毒降災荒殷邦方興沉酗于酒正義曰咨二人而一人答明心同省文也鄭𤣥云少師不答志在必死然則箕子本意豈必求生乎但紂偶不殺之耳孔氏曰天生紂為亂是天毒下災四方
  乃罔畏畏至多瘠罔詔酣昏故無畏老子曰人之所畏不可不畏諸惡皆無畏所致先民時若所以為湯咈其耉長所以為紂耉長見咈而播棄故皆遜子荒此答耄遜于荒之語因來而取曰攘徃盜曰竊神祗天曰神地曰祗色純曰犧體完曰牷牛羊豕曰牲器實曰用用字屬上為句蔡氏讀屬下非也大祀之物物之重者盜而相容將食而無罪言政亂甚也此答草竊姦宄之語漢以來著律皆云敢盜郊祀宗廟之物無多少皆死為特重故也紂夷居弗事上帝神祗故民敢攘竊而無罪是民間不止草竊而已下視殷民所用治者無復他事惟有急征横歛若讐耳上以讐施下以讐應下既敵讐其上而上又召之不怠猶云祗保越怨不易也是時暴君汙吏上下相和罪合為一無復肯以民之多瘠為上告者此答相為敵讐之語上之失民恒自聚歛始鉅橋之粟鹿臺之財知上之豐而不知民之瘠至于民相敵讐則亦末如之何也已矣
  商今其有災我興受至我乃顚隮孔氏曰災滅在近我起受其敗商其没亡我二人無所為臣僕我敎王子出合于道子若不出我殷家宗廟乃隕墜無主○問㣲子以宗國將亡不勝其憂愁無聊之心而謀出處于箕子比干故箕子為言我興受其敗不可逃免當與宗國俱為存亡故雖商祀或至淪亡我亦誓不臣屬他人葢將諫紂紂不聽亦不敢苟全逃死而比干無言者孔氏所謂心同不復重言是也其後比干果以諫死而箕子乃不死者比干初心豈徒死以沽名哉所以諫者庶幾吾言得行而紂改焉耳紂既不改而言益切故紂遂殺之比干亦不得而逃死耳箕子初心亦豈欲隱晦自全以苟生哉亦猶比干之諫冀吾言得行而紂改焉耳紂既不改而囚之偶不死耳紂囚之而不致之死則箕子豈固欲自經于溝瀆而為匹夫匹婦之諒哉故因遂佯狂而為奴葢亦未欲即死庶幾猶得以周旋其間彌縫其失而冀其萬有一之開悟焉葢諫行而紂改過者二子之本心也諫不行而或死或囚則二子所遇之不同耳使紂而囚比干意比干亦未敢即死也使紂而殺箕子箕子敢求全哉二子易地則皆然矣至于箕子為㣲子之計其意豈不以吾三人者皆宗國之臣利害休戚其義一同皆當與社稷相為存亡不可復顧明哲保身之義然而㣲子國之元子也徃者紂未立吾嘗言于帝乙而立子帝乙不從而立紂是以紂卒疑吾兩人者故吾舊所云者足以害子若起諫于紂則紂益生疑非惟不從害必先及子而併我危矣死分也不足惜而未有毫髮益于紂而遽死可惜也子為元子但當遯逃而出乃合于道萬一全宗祀可也我與比干則死生以之畢吾事紂之分而已朱子曰此説得之史記亦説箕子諫而見囚也
  自靖人自獻于先王我不顧行遯蔡氏曰上文既答㣲子所言至此則告以彼此去就之義靖安也各安其義之所當盡以自達其志于先王使無愧于神明而已如我則不復顧行遯也孔子曰殷有三仁焉三仁之行雖不同而皆出乎天理之正各得其心之所安故孔子皆許之以仁而所謂自靖者即此也又曰按左傳楚克許許男靣縛衘璧衰絰輿櫬以見楚子楚子問諸逢伯逢伯曰昔武王克商微子啟如是武王親釋其縛受其璧祓之焚其櫬禮而命之然則微子適周乃在克商之後而此所謂去者特去其位而逃遯于外爾論㣲子之去者當詳于是按蔡氏之論當矣然左氏靣縛衘璧之説亦傳之譌也不知周師未至㣲子先已出廸胡得有靣縛衘璧之事乎靣縛衘璧武庚事也非微子也㣲子適周不知的在何時以經攷之武王克商即反商政釋箕子之囚封比干之墓式商容之閭豈于㣲子而獨遺之邪若初克商時即得㣲子武王必有以處之必見于經矣以經之不載知㣲子之遯而未獲也以㣲子未獲故初封武庚以奉湯祀及武庚以叛誅而後㣲子受封于宋其命辭曰修其禮物作賓王家周人之禮㣲子如此寧有抱祭器自歸之理乎史記言克商時㣲子持其祭器造于軍門者亦繆也











  尚書日記卷八
<經部,書類,尚書日記>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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