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四 尚書注疏卷第五
孔安國

孔穎達

卷第六

益稷第五 编辑

益稷禹稱其人,因以名篇。 【疏】傳「禹稱」至「名篇」 ○正義曰:禹言「暨益」、「暨稷」,是禹稱其二人,二人佐禹有功,因以此二人名篇。既美大禹,亦所以彰此二人之功也。禹先言「暨益」,故「益」在「稷」上。馬、鄭、王所據《書序》此篇名爲《棄稷》。「棄」「稷」一人,不宜言名又言官,是彼誤耳。又合此篇於《皋陶謀》,謂其別有《棄稷》之篇,皆由不見古文,妄爲說耳。

帝曰:「來,禹,汝亦昌言。」因皋陶謨九德,故呼禹使亦陳當言。 ○當,丁浪反,本亦作讜,當湯反。李登《聲類》云:「讜言,善言也。」禹拜曰:「都!帝,予何言?予思日孜孜。」拜而歎,辭不言,欲使帝重皋陶所陳。言己思日孜孜不怠,奉承臣功而已。 ○思,徐如字,又息吏反。孜音茲。皋陶曰:「吁!如何?」問所以孜孜之事。禹曰:「洪水滔天,浩浩懷山襄陵,下民昏墊。言天下民昏瞀墊溺,皆困水災。 ○浩,戶老反。墊,丁念反。瞀音務,一音茂,本或作務。溺,乃歷反。予乘四載,隨山刊木,所載者四,謂水乘舟,陸乘車,泥乘輴,山乘樏。隨行九州之山林,刊槎其木,開通道路以治水也。 ○乘音繩。刊,苦安反。輴,丑倫反。《漢書》作橇,如淳音蕝,以板置泥上。服虔云:「木橇,形如木箕,擿行泥上。」《尸子》云:「澤行乘蕝。」蕝音子絶反。樏,力追反。《史記》作橋,徐音丘遙反。《漢書》作梮,九足反。行,下孟反。槎,士雅反,下同。《說文》云:「衺斫。」又莊下反。暨益奏庶鮮食。奏謂進於民。鳥獸新殺曰鮮。與益槎木,獲鳥獸,民以進食。 ○塈,其器反。鮮,徐音仙,馬云:「鮮,生也。」予決九川,距四海,濬畎澮距川。距,至也。決九州名川,通之至海。一畎之間,廣尺、深尺曰畝。方百里之間,廣二尋、深二仞曰澮。澮畎深之至川,亦入海。 ○畎,工犬反。澮,故外反。廣,光浪反。深,尸鴆反。暨稷播,奏庶艱食鮮食。艱,難也。衆難得食處,則與稷教民播種之,決川有魚鱉,使民鮮食之。 ○艱,工間反,馬本作根,云:「根生之食,謂百穀。」處,昌慮反。鱉,必滅反。懋遷有無化居。化,易也。居謂所宜居積者。勉勸天下,徙有之無,魚鹽徙山,林木徙川澤,交易其所居積。 ○懋音茂。鹽,余廉反。烝民乃粒,萬邦作乂。」米食曰粒。言天下由此爲治本。 ○烝,之承反。粒音立。治,直吏反,下同。皋陶曰:「俞!師汝昌言。」言禹功甚當,可師法。 ○當,丁浪反。 

【疏】「帝曰來」至「汝昌言」 ○正義曰:皋陶既爲帝謀,帝又呼禹進之,曰:「來,禹,汝亦宜陳其當言。」禹拜曰:「嗚乎!帝,皋陶之言既已美矣,我更何所言?我之所思者,每日孜孜勤於臣職而已。」皋陶怪禹不言,故謂之曰:「吁!」問其所以孜孜之事如何。禹曰:「往者洪水漫天,浩浩然盛大,包山上陵,下民昏惑沈溺,皆困水災。我乘舟車輴樏等四種之載,隨其所往之山,槎木通道而治之。與益所進於人者,惟有槎木所獲衆鳥獸鮮肉爲食也。我又通決九州名川,通之至於四海。深其畎澮,以至於川,水漸除矣。與稷播種五穀,進於衆人難得食處,乃決水所得魚鱉鮮肉爲食也,人既皆得食矣。又勸勉天下徙有之無,交易其所居積。於是天下衆人乃皆得米粒之食,萬國由此爲治理之政。我所言孜孜者在此也。」皋陶曰:「然。可以爲師法者,是汝之當言。」 ○傳「因皋」至「當言」 ○正義曰:上篇皋陶謀九德,此帝呼禹,令亦陳當言。「亦」者,亦皋陶也。明上篇皋陶雖與益相應,其言亦對帝也。上傳云「皋陶爲帝舜謀」者,以此而知也。 ○傳「拜而」至「而已」 ○正義曰:既已拜而歎,必有所美,復辭而不言,是知欲使帝重皋陶所陳,言己無以加也。王肅云「帝在上,皋陶陳謀於下,已備矣,我復何所言乎」是也。既無所言,故言已思惟日孜孜不敢怠惰,奉成臣職而已。孜孜者,勉功不怠之意。 ○傳「言天下」至「水災」 ○正義曰:「瞀」者眩惑之意,故言「昏瞀」。「墊」是下濕之名,故爲溺也。言天下之人遭此大水,精神昏瞀迷惑,無有所知,又苦沈溺,皆困此水災也。鄭云:「昏,没也。墊,陷也。禹言洪水之時,人有没陷之害。」 ○傳「所載」至「治水」 ○正義曰:《史記‧河渠書》云:「《夏書》曰:『禹湮洪水十三年,三過家不入門。陸行載車,水行載舟,泥行蹈橇音蕝,山行即橋丘遙反。』」徐廣曰:「橋一作輂幾玉反,輂,直轅車也。」《尸子》云:「山行乘樏,泥行乘蕝子絶反。」《漢書‧溝洫志》云:「泥行乘毳,山行則梮居足反。」毳行如箕,擿行泥上。如淳云:「毳謂以板置泥上,以通行路也。」《慎子》云:「爲毳者,患塗之泥也。」應劭云:「梮或作樏,爲人所牽引也。」如淳云:「梮謂以鐵如錐,頭長半寸,施之履下以上山,不蹉跌也。」韋昭云:「梮,木器也。如今輿牀,人輿以行也。」此經惟言「四載」,傳言所載者四,同彼《史記》之說。古書尸子、慎子之徒有此言也。輴與毳爲一,樏與梮、輿爲一。古篆變形,字體改易,說者不同,未知孰是。禹之施功,本爲治水,此經乃云「隨山刊木」,刊木爲治水,治水徧於九州,故云「隨行九州之山林」。襄二十五年《左傳》云:「井堙木刊。」「刊」是除木之義也。《毛傳》云:「除木曰槎。」故曰「刊槎其木,開通道路以治水」。 ○傳「奏謂」至「進食」 ○正義曰:黎民阻飢,爲人治水,故知「奏謂進食於人」也。《礼》有鮮魚腊,以其新殺鮮淨,故名爲鮮,是鳥獸新殺曰鮮,魚鱉新殺亦曰鮮也。此承「山」下,故爲鳥獸,下承水後,故爲魚鱉,其新殺之意同也。既言刊木乃進鮮食,食是除木所得,故言「與益槎木,獲鳥獸,人以進食」。 ○傳「距至」至「入海」 ○正義曰:「距」者相抵之名,故爲至也。非是名川不能至海,故「決九州之名川通之至海」也。《考工記》云:「匠人爲溝洫,耜廣五寸,二耜爲耦。一耦之伐,廣尺、深尺謂之畎。田首倍之,廣二尺、深二尺謂之遂。九夫爲井,井間廣四尺、深四尺謂之溝。方十里爲成,成間廣八尺、深八尺謂之洫。方百里爲同,同間廣二尋、深二仞謂之澮。」是畎、遂、溝、洫、澮皆通水之道也。以小注大,故從畎、遂、溝、洫乃以入澮,澮入於川,川入於海,是畎內之水亦入海也。惟言「畎、澮」,舉大小而略其餘也。先言決川至海,後言濬畎至川者,川既入海,然後澮得入川,故先言川也。 ○傳「艱難」至「鮮食之」 ○正義曰:「艱,難也」,《釋詁》文。禹主治水,稷主教播種,水害漸除,則有可耕之地,難得食處,先須教導以救之,故云「衆難得食處,則與稷教人播種之」。易得食處,人必自能得之,意在救人艱危之厄,故舉難得食處以言之。於時雖漸播種,得穀猶少,人食未足,故決川有魚鱉,使人鮮食之。言食魚以助穀也。鄭玄云:「與稷教人種澤物菜蔬艱厄之食。」稷功在於種穀,不主種菜蔬也。言后稷種菜蔬艱厄之食,傳記未有此言也。 ○傳「化易」至「居積」 ○正義曰:變化是改易之義,故「化」爲易也。「居謂所宜居積者」,近水者居魚鹽,近山者居林木也。「勉勸天下徙有之無」者,謂徙我所有,往彼無鄉;取彼所有,以濟我之所無。「魚鹽徙山,林木徙川澤,交易其所宜居積」,言此「遷」者,謂將物去,不得空取彼物也。王肅云:「易居者不得空去,當滿而去,當滿而來也。」 ○傳「米食」至「治本」 ○正義曰:《說文》云:「粒,糂也。」今人謂飯爲米糂,遺餘之飯謂之一粒、兩粒,是米食曰粒,言是用米爲食之名也。人非穀不生,政由穀而就,言天下由此穀爲治政之本也。君子之道以謙虛爲德,禹盛言己功者,爲臣之法當孜孜不怠,自言己之勤苦,所以勉勸人臣,非自伐也。

禹曰:「都!帝,慎乃在位。」帝曰:「俞。」然禹言,受其戒。禹曰:「安汝止,惟幾惟康,其弼直,言慎在位,當先安好惡所止,念慮幾微,以保其安,其輔臣必用直人。 ○好惡,上呼報反,下烏路反,又並如字。惟動丕應徯志。徯,待也。帝先安所止,動則天下大應之,順命以待帝志。 ○應,應對之應。徯,胡啓反。以昭受上帝,天其申命用休。」昭,明也。非但人應之,又乃明受天之報施,天又重命用美。 ○施,始豉反。重,直用反。帝曰:「吁!臣哉鄰哉!鄰哉臣哉!禹曰:「俞。」鄰,近也。言君臣道近,相須而成。 

【疏】「禹曰都」至「曰俞」 ○正義曰:禹以皋陶然已,因歎而戒帝曰:「嗚呼!帝當謹慎汝所在之位。」帝受其戒,曰:「然。」禹又戒帝曰:「若欲慎汝在位,當須先安定汝心好惡所止,念慮事之微細,以保安其身,其輔弼之臣必用正直之人。若能如此,惟帝所動,則天下大應之,以待帝志。以明受天之布施,於天其重命帝用美道也。」帝以禹言已重,乃驚而言曰:「吁!臣哉近哉,臣當親近君也!近哉臣哉,君當親近臣也!」言君臣當相親近,共與成政道也。禹應帝曰:「然。」言君臣宜相親近也。 ○傳「言慎」至「直人」 ○正義曰:此禹重戒帝,覆上「慎乃在位」。「當先安好惡所止」,謂心之所止,當止好不止惡,言惡以刑好也。《大學》云:「爲人君止於仁,爲人臣止於敬。」「好惡所止」謂此類也。傳意以上「惟」爲念,下「惟」爲辭,故云念慮幾微,然後以保其好惡所安寧耳。 ○傳「徯待」至「帝志」 ○正義曰:「徯,待」,《釋詁》文。帝先能自安所止,心之所止,止於好事,其有舉動,發號出令,則天下大應之,順命以待帝志。謂靜以待命,有命則從也。 ○傳「昭明」至「用美」 ○正義曰:《堯典》已訓「昭」爲明,此重訓,詳之。皇天無親,惟德是輔,人之所欲,天必從之。帝若能安所止,非但人歸之,又乃明受天之報施。天下太平,祚胤長遠,是天之報施也。「天又重命用美」,謂四時和祥瑞臻之類也。或當前後非一,故傳言「又」也。 ○傳「鄰近」至「而成」 ○正義曰:《周禮》「五家爲鄰」,取相近之義,故「鄰」爲近也。禹言君當好善,帝言須得臣力,再言鄰哉,言君臣之道當相須而成,鄭玄云:「臣哉,汝當爲我鄰哉!鄰哉,汝當爲我臣哉!反覆言此,欲其志心入禹。」

帝曰:「臣作朕股肱耳目。言大體若身。 ○股音古。肱,古弘反。予欲左右有民,汝翼。左右,助也。助我所有之民,富而教之,汝翼成我。予欲宣力四方,汝爲。布力立治之功,汝羣臣當爲之。予欲觀古人之象,欲觀示法象之服制。 ○觀,舊音官,又官喚反。日、月、星辰、山、龍、華蟲,日月星爲三辰。華象草華蟲雉也。畫三辰、山、龍、華蟲於衣服旌旗。 ○蟲,直弓反。作會,宗彜,會,五采也,以五采成此畫焉。宗廟彜樽亦以山、龍、華蟲爲飾。 ○會,胡對反,馬、鄭作繪。彜音夷,馬同,鄭云「宗彜,虎也。」藻、火、粉、米、黼、黻、絺、繡,藻,水草有文者。火爲火字,粉若粟冰,米若聚米,黼若斧形,黻爲兩己相背,葛之精者曰絺,五色備曰繡。 ○藻音早,本又作薻。粉米,《說文》作黺𪓋,徐米作䋛,音米。黼音甫,白與黑謂之黼。黻音弗,黑與青謂之黻。絺,徐勑私反,又勑其反,馬同,鄭陟里反,刺也。繡音秀。背音佩。以五采彰施于五色,作服,汝明。天子服日月而下,諸侯自龍衮而下至黼黻,士服藻火,大夫加粉米。上得兼下,下不得僭上。以五采明施于五色,作尊卑之服,汝明制之。 ○衮,工本反。僭,子念反。予欲聞六律、五聲、八音,在治忽,以出納五言,汝聽。言欲以六律和聲音,在察天下治理及忽怠者,又以出納仁義禮智信五德之言,施于民以成化,汝當聽審之。 ○出如字,又尺遂反,注同。納如字,又音內。予違,汝弼。汝無面從,退有後言。我違道,汝當以義輔正我。無得面從我違,而退後有言我不可弼。欽四鄰。庶頑讒說,若不在時,四近前後左右之臣,勑使敬其職。衆頑愚讒說之人,若所行不在於是而爲非者,當察之。侯以明之,撻以記之,當行射侯之禮,以明善惡之教。笞撻不是者,使記識其過。 ○撻,他末反,又他達反。笞,勑疑反。書用識哉,欲並生哉!書識其非,欲使改悔,與共並生。工以納言,時而颺之,工,樂官,掌誦詩以納諫,當是正其義而颺道之。 ○颺音揚。格則承之庸之,否則威之。」天下人能至於道則承用之,任以官。不從教則以刑威之。 ○否,方有反,徐音鄙。任,汝鴆反。 

【疏】「帝曰臣」至「威之」 ○正義曰:帝以禹然己言,又說須臣之事:「作我股肱耳目。」言已動作視聽皆由臣也。「我欲助我所有之人,使之家給人足,汝當翼贊我也。我欲布陳智力於天下四方,爲立治之功,汝等當與我爲之。我欲觀示君臣上下以古人衣服之法象,其日、月、星辰、山、龍、華蟲作會,合五采而畫之。又畫山、龍、華蟲於宗廟彜樽。其藻、火、粉、米、黼、黻於絺葛而刺繡,以五種之彩明施於五色,制作衣服,汝當爲我明其差等而制度之。我欲聞知六律,和五聲,播之於八音,以此音樂察其政治與忽怠者,其樂音又以出納五德之言,汝當爲我聽審之。我有違道,汝當以義輔成我。汝無得知我違非而對面從我,退而後更有言,云我不可輔也」。既言其須臣之力,乃揔勑之:「敬其職事哉,汝在我前後左右四旁鄰近之臣也。其衆類頑愚讒說之人,若有所行不在於是而爲非者,汝當察之以法,行射侯之禮,知其善惡以明別之。行有不是者,又撻其身以記之。書其過者以以識哉。所以撻之書之者,冀其改悔,欲與並生活哉!工樂之官以納諫言於上,當是正其義而顯揚之,使我自知得失也。」又揔言御下之法:「天下之人有能至於道者,則當承受而進用之,當任以官也。不從教者,則以刑罰威之,當罪其身也。此等皆汝臣之所爲。」 ○傳「言大體若身」 ○正義曰:君爲元首,臣爲股肱耳目,大體如一身也。足行手取,耳聽目視,身雖百體,四者爲大,故舉以爲言。鄭玄云:「動作視聽皆由臣也。」 ○傳「左右」至「成我」 ○正義曰:《釋詁》云:「左、右、助,慮也」,同訓爲慮,是「左右」得爲助也。立君所以牧人,人之自營生產,人君當助救之。《論語》稱孔子適衛,欲先富民而後教之,故云「助我所有之民,欲富而教之」也。君子施教,本爲養人,故先云助人,舉其重者。以其爲人事重,當須翼成,故言「汝翼」。次顯君施教化,須臣爲之,故言「汝爲」。次明衣服上下,標顯尊卑,故云「汝明」。次云六律、五聲,故云「汝聽」。各隨事立文,其實不異。 ○傳「布力」至「爲之」 ○正義曰:《詩》云「四方于宣」,《論語》云「陳力就列」,是布政用力,故言「布力立治之功,汝羣臣當爲之」。 ○傳「欲觀」至「服制」 ○正義曰:「觀示法象之服制」者,謂欲申明古人法象之衣服,垂示在下使觀之也。《易‧繫辭》云:「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象物制服,蓋因黃帝以還,未知何代而具彩章。舜言己欲觀古,知在舜之前耳。 ○傳「日月」至「旌旗」 ○正義曰:桓二年《左傳》云:「三辰旂旗,昭其明也。」三辰謂此日月星也,故「日月星爲三辰」。辰即時也,三者皆是示人時節,故並稱辰焉。傳言此者,以「辰」在「星」下,揔上三事爲辰,辰非別爲物也。《周禮‧大宗伯》云:「實柴祀日月星辰。」鄭玄云:「星謂五緯也,辰謂日月所會十二次也。」「星」、「辰」異者,彼鄭以徧祭天之諸神十二次也,次亦當祭之,故令「辰」與「星」別。此云畫之於衣,日月合宿之辰,非有形容可畫,且《左傳》云三辰即日月星也。《周禮》「司常掌九旗之物」,惟日月爲常,不言畫星,蓋太常之上又畫星也。《穆天子傳》稱天子葬盛姬,畫日月七星,蓋畫北斗也。草木雖皆有華,而草華爲美,故云「華象草華蟲雉」也。《周禮‧司服》有「鷩冕」,鷩則雉焉,雉五色,象草華也。《月令》五時皆云其蟲,「蟲」是鳥獸之揔名也。下云「作服,汝明」,知「畫三辰、山、龍、華蟲於衣服」也。又言「旌旗」者,《左傳》言「三辰旂旗」,《周禮‧司常》云「日月爲常」,王者禮有沿革,後因於前,故知舜時三辰亦畫之於旌旗也。下傳云「天子服日月而下」,則三辰畫之於衣服,又畫於旌旗也。《周禮‧司服》云:「享先王則衮冕。」衮者,卷也,言龍首卷然。以衮爲名,則所畫自龍已下,無日月星也。《郊特牲》云:「祭之日,王被衮冕以象天也。」又曰:「龍章而設日月,以象天也。」鄭玄云:「謂有日月星辰之章」,「設日月畫於衣服旌旗也」。據此記文,衮冕之服亦畫日月。鄭注《禮記》言《郊特牲》所云「謂魯禮也」。要其文稱王被服衮冕,非魯事也。或當二代天子衣上亦畫三辰,自龍章爲首,而使衮統名耳。《禮》文殘缺,不可得詳,但如孔解,舜時天子之衣畫日月耳。鄭玄亦以爲然。王肅以爲「舜時三辰即畫於旌旗,不在衣也,天子山、龍、華蟲耳」。 ○傳「會五」至「爲飾」 ○正義曰:「會」者合聚之名,下云「以五彩彰施於五色,作服」,知「會」謂五色也。《禮》衣畫而裳繡,「五色備謂之繡」,知畫亦備五色,故云「以五彩成此畫焉」,謂畫之於衣、宗彜。文承「作會」之下,故云「宗廟、彜樽亦以山、龍、華蟲爲飾」。知不以日月星爲飾者,孔以三辰之尊不宜施於器物也。《周禮》有山罍、龍勺、雞彜、鳥彜,以類言之,知彜樽以山、龍、華蟲爲飾,亦畫之以爲飾也。《周禮》彜器所云犧、象、雞、鳥者,鄭玄皆爲畫飾,與孔意同也。《周禮》彜器無山、龍、華蟲爲飾者,帝王革易,所尚不同,故有異也。 ○傳「藻水」至「曰繡」 ○正義曰:《詩》云「魚在在藻」,是「藻」爲水草。草類多矣,獨取此草者,謂此草有文故也。「火爲火字」,謂刺繡爲「火」字也。《考工記》云:「火以圜。」鄭司農云:「謂圜形似火也。鄭玄云:「形如半環。」然《記》是後人所作,何必能得其真?今之服章繡爲「火」字者,如孔所說也。「粉若粟冰」者,粉之在粟,其狀如冰。「米若聚米」者,刺繡爲文,類聚米形也。「黼若斧形」,《考工記》云:「白與黑謂之黼。」《釋器》云:「斧謂之黼。」孫炎云:「黼文如斧形」,蓋半白半黑,似斧刃白而身黑。「黻謂兩己相背」,謂刺繡爲「己」字,兩「己」字相背也。《考工記》云:「黑與青謂之黻。」刺繡爲兩「己」字,以青黑線繡也。《詩‧葛覃》云「爲絺爲綌」,是絺用葛也。《玉藻》云:「浴用二巾,上絺下綌。」《曲禮》云:「爲天子削瓜者副之,巾以絺。爲國君者華之,巾以綌。」皆以絺貴而綌賤,是絺精而綌粗,故「葛之精者曰絺」。「五色備謂之繡」,《考工記》文也。計此所陳,皆述祭服。祭服玄纁爲之,後代無用絺者,蓋於時仍質,暑月染絺爲纁而繡之以爲祭服。孔以「華象草華蟲雉」,則合華蟲爲一,《周禮》鄭玄注亦然,則以日、月、星辰、山、龍、華蟲六章畫於衣也。藻、火、粉、米、黼、黻六章繡於裳也。天之大數不過十二,故王者制作皆以十二象天也。顧氏取先儒等說,以爲「日月星取其照臨,山取能興雲雨,龍取變化無方,華取文章,雉取耿介」。顧氏雖以華蟲爲二,其取象則同。又云:「藻取有文,火取炎上,粉取絜白,米取能養,黼取能斷,黻取善惡相背。」鄭玄云:「會讀爲繪。宗彜謂宗廟之郁鬯樽也。故虞夏以上,蓋取虎彜蜼彜而已。粉米,白米也。絺讀爲黹。黹,紩也。自日月至黼黻凡十二章,天子以飾祭服。凡畫者爲繪,刺者爲繡。此繡與繪各有六,衣用繪,裳用繡。至周而變之,以三辰爲旂旗,謂龍爲衮,宗彜爲毳,或損益上下,更其等差。」鄭意以「華蟲」爲一,「粉米」爲一,加「宗彜」謂虎蜼也。《周禮》宗廟彜器有虎彜、蜼彜,故以「宗彜」爲虎蜼也。此經所云凡十二章,日也,月也,星也,山也,龍也,華蟲也,六者畫以作繪,施於衣也;宗彜也,藻也,火也,粉米也,黼也,黻也,此六者紩以爲繡,施之於裳也。鄭玄云「至周而變易之,損益上下,更其等差」,《周禮‧司服》之注具引此文,乃云:「此古天子冕服十二章也。王者相變,至周而以日月星畫於旌旗。冕服九章,登龍於山,登火於宗彜,尊其神明也。九章,初一曰龍,次二曰山,次三曰華蟲,次四曰火,次五曰宗彜,皆畫以爲繢;次六曰藻,次七曰粉米,次八曰黼,次九曰黻,以絺爲繡。則衮之衣五章,裳四章,凡九也。鷩畫以雉,謂華蟲也。其衣三章,裳四章,凡七也。毳畫虎蜼,謂宗彜也。其衣三章,裳二章,凡五也。」是鄭以冕服之名皆取章首爲義,衮冕九章,以龍爲首,龍首卷然,故以衮爲名。鷩冕七章,華蟲爲首,華蟲即鷩雉也。毳冕五章,虎蜼爲首,虎蜼毛淺,毳是亂毛,故以毳爲名。如鄭此解,配文甚便,於絺繡之義,揔爲消帖。但解「宗彜」爲虎蜼,取理太迴,未知所說誰得經旨。 ○傳「天子」至「制之」 ○正義曰:此言「作服,汝明」,故傳辨其等差。天子服日月而下十二章,諸侯自龍衮而下至黼黻八章,再言「而下」,明天子諸侯皆至黼黻也。士服藻火二章,大夫加粉米四章。孔注上篇「五服」,謂「天子、諸侯、卿、大夫、士」,則卿與大夫不同,當加之以黼黻爲六章。孔略而不言,孔意蓋以《周禮》制諸侯有三等之服,此諸侯同八章者,上古樸質,諸侯俱南面之尊,故合三爲一等。且《禮》諸侯多同爲一等,故《雜記》云「天子九虞,諸侯七虞」,《左傳》云「天子七月而葬,諸侯五月而葬」,是也。孔以此經上句「日、月、星辰、山、龍、華蟲」尊者在上,下句「藻、火、粉、米、黼、黻」尊者在下,黼黻尊於粉米,粉米尊於藻火,故從上以尊卑差之,士服藻火,大夫加以粉米,并藻火爲四章。馬融不見孔傳,其注亦以爲然,以古有此言,相傳爲說也。蓋以衣在上爲陽,陽統於上,故所尊在先。裳在下爲陰,陰統於下,故所重在後。《詩》稱「玄衮及黼」《顧命》云「麻冕黼裳」,當以黼爲裳,故首舉黼以言其事如孔說也。天子諸侯下至黼黻,大夫粉米兼服藻火,是「上得兼下」也。士不得服粉米,大夫不得服黼黻,是「下不得僭上」也。訓「彰」爲明,以五種之彩明施於五色,作尊卑之服,汝當分明制之,令其勿使僭濫也。鄭玄云:「性曰采,施曰色。」以本性施於繒帛,故云「以五采施於五色」也。鄭云:「作服者,此十二章爲五服,天子備有焉,公自山龍而下,侯伯自華蟲而下,子男自藻火而下,卿大夫自粉米而下。」亦是以意說也。此云「作服」,推據衣服,所以經有「宗彜」,及孔云旌旗亦以山、龍、華蟲爲飾者,但此雖以服爲主,上既云「古人之象」,則法象分在器物,皆悉明之,非止衣服而已。旌旗器物皆是彩飾,被服以明尊卑,故揔云「作服」以結之。 ○傳「言欲」至「審之」 ○正義曰:此經大意,令臣審聽樂音,察世之治否以報君也。金、石、絲、竹、匏、土、革、木,八物各出其音,謂之「八音」。八音之聲皆有清濁,聖人差之以爲五品,宮、商、角、徵、羽,謂之「五聲」。五聲高下各有所準則,聖人制爲六律,與五聲相均,作樂者以律均聲,聲從器出。帝言我欲以六律和彼五聲八音,以此樂之音聲,察世之治否。《詩序》云:「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政和;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此則聽聲知政之道也。言今聽作樂,若其音安樂和平,則時政辨治而修理也;若其音怨怒乖離,則時政忽慢而怠惰也;是用樂之聲音察天下治理及忽怠者也。知其治理,則保以修之;知其忽怠,則改以修之;此治理忽怠,人君所願聞也。又樂之感人,使和易調暢,若樂音合度,則言必得理。以此樂音出納仁義禮智信五德之言,乃君之發言,合彼五德,施之於人,可以成其教化,是出五言也。人之五言,合彼五德,歸之於君,可以成諷諫,是納五言也。君言可以利民,民言可以益君,是言之善惡由樂音而知也。此言之善惡,亦人君之所原聞也。政之理忽,言之善惡,皆是上所願聞,欲令察知以告己,得守善而改惡,故帝令臣,汝當爲我聽審之也。六律、六呂,當有十二,惟言「六律」者,鄭玄云:「舉陽,陰從可知也。」傳以「五言」爲「五德之言」者,《漢書‧律歷志》稱五聲播於五常,則角爲仁,商爲義,徵爲禮,羽爲智,宮爲信,《志》之所稱必有舊說也。言五聲與五德相協,此論樂事而云「出納五言」,知是出納五德之言也。樂音和,則五德之言得其理;音不和,則五德之言違其度;故亦以樂音察五言也。帝之此言,自說臣之大法。於舜所聽,使聽韶樂也。襄二十九年《左傳》吳季札見舞韶樂而歎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無不幬也,如地之無不載也。」然則韶樂盡善盡美,有理無忽,而并言「忽」者,韶樂自美,取樂採人歌爲曲,若其怠忽,則音辭亦有焉,故常使聽察之也。 ○傳「四近」至「察之」 ○正義曰:《冏命》云:「惟予一人無良,實賴左右前後有位之士,匡其不及。」知「四近」謂前後左右四者近君之臣,勑使敬其職也。更欲告以此下之辭,故勑之。衆頑愚讒說之人,若有所行不在於是而爲非者,當察之。知其非,乃撻之書之。此與以下發端也。「庶頑讒說」謂朝廷之臣,「格則承之」乃謂天下之人。舜之朝廷當無讒說之人,故設爲大法,戒慎之耳。四近之臣,普謂近君之臣耳,無常人也。鄭玄以「四近爲左輔右弼,前疑後承」,惟伏生《書傳》有此言,《文王世子》云「有師保,有疑承」,以外經傳無此官也。 ○傳「當行」至「其過」 ○正義曰:《禮》射皆張侯射之,知「侯以明之」,「當行射侯之禮,以明善惡之教」。射禮有序賓以賢,詢衆擇善之義,是可以明善惡也。「笞撻不是者,使記識其過」,謂過輕者也,大罪刑殺之矣。古之射侯之士,無以言之。案《周禮‧司裘》云:「王大射則供虎侯、熊侯、豹侯、設其鵠。諸侯則供熊侯、豹侯,卿大夫則供麋侯,皆設其鵠。」鄭玄注云:「虎九十弓,即方一丈八尺。熊七十弓,方一丈四尺。豹、麋五十弓,方一丈。」鄭又引《梓人》「爲侯,廣與崇方,三分其廣,而鵠居一焉」。則丈八之侯,鵠方六尺。丈四之侯,鵠方四尺六寸大半寸。一丈之侯,鵠方三尺三寸少半寸,此皆大射之侯也。《射人》云:「王以六耦射三侯,五正。諸侯以四耦射二侯,三正。孤卿大夫以三耦射一侯,二正。士以三耦射豹侯,二正。」鄭玄注云:「五正者,五采。中朱,次白,次蒼,次黃,玄居外。三正者,去玄、黃。二正者,去白、蒼而畫以朱、綠。」此賓射之侯也。鄭以賓射三侯步數高廣,與大射侯同,正大如鵠。《司裘》及《射人》所云諸侯者,謂圻內諸侯。若圻外諸侯,則《儀禮‧大射》云,大侯九十弓,熊侯七十弓,豹侯五十弓,皆以三耦;其賓射則無文。若天子已下之燕射,案《鄉射記》云:「天子熊侯,白質。諸侯麋侯,赤質。大夫布侯,畫以虎豹。士布侯,畫以鹿豕。」熊侯已下同五十弓,即侯身高一丈,君臣共射之。 ○傳「書識」至「並生」 ○正義曰:書識其非,亦是小過者也,欲並生哉。揔上三者,「侯以明之,撻以記之,書用識哉」,皆是欲其改悔,與無過之人共並生也。 ○傳「工樂」至「道之」 ○正義曰:《禮》通謂樂官爲工,知《工》是樂官,則《周禮》大師、瞽矇之類也。樂官掌頌詩言以納諫,以詩之義理或微,人君聽之,若有不悟,當正其義而揚道之。揚,舉也,舉而道向君也。 ○傳「天下」至「威之」 ○正義曰:言「承之用之」,則此人未在官也,故言謂天下民必也。能至於道即賢者,故承用之而任以官也。「否」謂不從教者,則以刑威之而罪其身也。臣過必小,故撻之書之;人罪或大,故以刑威之。

禹曰:「俞哉!帝光天之下,至于海隅蒼生,光天之下,至于海隅,蒼蒼然生草木。言所及廣遠。萬邦黎獻,共惟帝臣,惟帝時舉。敷納以言,明庶以功,車服以庸。獻,賢也。萬國衆賢,共爲帝臣。帝舉是而用之,使陳布其言,明之皆以功大小爲差,以車服旌其能用之。誰敢不讓?敢不敬應。上惟賢是用,則下皆敬應上命而讓善。 ○應,應對之應。帝不時,敷同日奏罔功。帝用臣不是,則遠近布同而日進於無功,以賢愚並位,優劣共流故。無若丹朱傲,惟慢遊是好。丹朱,堯子。舉以戒之。 ○傲,五報反,字又作奡。好,呼報反。傲虐是作,罔晝夜頟頟。傲戲而爲虐,無晝夜,常頟頟肆惡無休息。 ○傲,五羔反,徐五報反,注同。頟,五客反。罔水行舟,朋淫于家,用殄厥世。朋,羣也。丹朱習於無水陸地行舟,言無度。羣淫於家,妻妾亂。用是絶其世,不得嗣。 ○殄,徒見反。予創若時,娶于塗山,辛、壬、癸、甲。創,懲也。塗山,國名。懲丹朱之惡,辛日娶妻,至于甲日,復往治水,不以私害公。 ○娶,促住反。復,扶又反。啓呱呱而泣,予弗子,惟荒度土功。啓,禹子也。禹治水,過門不入,聞啓泣聲,不暇子名之,以大治度水土之功故。 ○呱音孤。予如字,鄭將吏反。度,徒洛反。弼成五服,至于五千,州十有二師。五服,侯、甸、綏、要、荒服也。服五百里,四方相距爲方五千里,治洪水輔成之。一州用三萬人功,九州二十七萬庸。 ○至于五千,馬云:「面五千里,爲方萬里。」鄭云:「五服已五千,又弼成爲萬里。」州十有二師,二千五百人爲師,鄭云:「師,長也。」要,一遙反。外薄四海,咸建五長。薄,迫也。言至海。諸侯五國立賢者一人爲方伯,謂之五長,以相統治,以獎帝室。 ○薄,蒲各反,徐扶各反。長,丁丈反。五長,衆官之長。各迪有功,苗頑弗即工,帝其念哉!」九州五長各蹈爲有功,惟三苗頑凶,不得就官。善惡分別。 ○別,彼列反。帝曰:「迪朕德,時乃功惟敘。」言天下蹈行我德,是汝治水之功有次序,敢不念乎! 

【疏】「禹曰」至「惟敘」 ○正義曰:禹既得帝言,乃荅帝曰:「然。既帝之任臣,又言當擇人,充滿大天之下,旁至四海之隅,蒼蒼然生草木之處,皆是帝德所及。其內有萬國衆賢,皆共爲帝臣。」言其可用者甚衆也。「帝當就是衆賢之內,舉而用之。其舉用之法,各使陳布其言,納受之,以其言之所能,從其所能而驗試之。明顯衆人所能,當以功之大小。既知有功,乃賜之以車服,以表其功有能用。帝以此法用人,即在下之人,知官不妄授,必用度才能而使之。如此,誰敢不讓有德?敢不敬應帝命而推先善人也?若帝用臣不是,不宜試驗,不知臧否,則羣臣遠近,徧布同心,而日進無功之人」。既戒帝擇人,又勸帝自勤。「無若丹朱之傲,惟慢褻之遊是其所好。傲戲而爲虐,是其所爲。爲此惡事,不問晝夜,而頟頟然恒爲之無休息。又無水而陸地行舟,羣朋淫泆於室家之內。用此之故,絶其世嗣,不得居位。我本創丹朱之惡若是也,故娶於塗山之國,歷辛、壬、癸、甲四日而即往治水。其後過門不入,聞啓呱呱而泣,我不暇入而子名之,惟以大治度水土之功故也。水土既平,乃輔成五服,四面相距,至于五千里。州十有二師,其治水之時,所役人功,每州用十有二師,各用三萬人也。自京師外迫及四海,其間諸侯五國皆立一長,迆相統領。以此諸侯各蹈行所職,並爲有功,惟有三苗頑凶,不能就官,我以供勤之故,得使災消没。帝念此事哉!不可不自勤也」。帝荅禹曰:「天下之人皆蹈行我德,是汝治水之功,惟有次敘故也。」受其戒而美其功也。 ○傳「光天」至「廣遠」 ○正義曰:《堯典》之序,訓「光」爲充,即此亦爲充,言充滿大天之下也。據其方面即四隅,爲遠至于海隅,舉極遠之處,言帝境所及廣遠,其內多賢人也。 ○傳「獻賢」至「用之」 ○正義曰:《釋言》云:「獻,聖也。賢是聖之次,臣德不宜言聖,故爲賢也。「萬國衆賢,共爲帝臣」,言求臣之處多也。帝舉是衆賢而用之,使陳布其言,令其自說己之所能,聽其言而納受之,依其言而考試之,顯明衆臣,皆以功大小爲差,然後賜車服以旌別其人功能事用,是舉賢用人之法也。《舜典》云:「敷奏以言,明試以功。」「奏」、「試」二字與此異者,彼言施於諸侯,其人見爲國君,故令奏言試功;此謂方始擢用,故言「納」、「庶」。「納」謂受取之,「庶」謂在羣衆。 ○傳「帝用」至「流故」 ○正義曰:帝用臣不是,不以言考功,在下知帝不分別善惡,則無遠近徧布同心,日日進於無功之人,由其賢愚並位,優劣共流故也。「敷」是布之義,故言「遠近布同」,同心妄舉也。 ○傳「丹朱,堯子」 ○正義曰:《漢書‧律歷志》云:「堯讓舜,使子朱處於丹淵,爲諸侯。」則「朱」是名,「丹」是國也。 ○傳「傲戲」至「休息」 ○正義曰:《詩》美衛武公云:「善戲謔兮,不爲虐兮。」丹朱反之,故「傲戲而爲虐」也。「頟頟」是不休息之意,「肆」謂縱恣也,晝夜常頟頟然縱恣爲惡,無休息時也。 ○傳「朋羣」至「得嗣」 ○正義曰:朋輩與羣聚義同,故「朋」爲羣也。聖人作車以行陸,作舟以行水,丹朱乃習於無水而陸地行舟,言其所爲惡事無節度也。此乃禀受惡性,習惡事也。鄭玄云:「丹朱見洪水時人乘舟,今水已治,猶居舟中,頟頟使人推行之。」案下句云,予創若時,乃勤治水,則丹朱行舟之時,水尚未除,非効洪水之時人乘舟也。「羣淫於家」,言羣聚妻妾,恣意淫之,無男女之別,故言「妻妾亂」也。用是之惡,故絶其世位,不得嗣父也。此用「殄厥世」一句,禹既見世絶,今始言之,以明行惡之驗。此句非禹所創,創之者,創其行之惡耳。 ○傳「創懲」至「害公」 ○正義曰:「創」與「懲」皆是見惡自止之意,故云「創,懲也」。哀七年《左傳》云:「禹會諸侯於塗山。」杜預云:「塗山在壽春縣東北。」「塗山,國名」,蓋近彼山也。「娶于塗山」,言其所娶之國耳,非就妻家見妻也。懲丹朱之惡,故不可不勤,故辛日娶妻,至于甲日復往治水。孔云「復往」,則已嘗治水,而輟事成昏也。鄭玄云:「登用之年,始娶於塗山氏,三宿而爲帝所命治水。」鄭意娶後始受帝命,娶前未治水也。然娶後始受帝命,當云聞命即行,不須計辛之與甲日數多少,當如孔說,輟事成昏也。此時禹父新殛,而得爲昏者,鯀放而未死,不妨禹娶。且治水四年,兖州始畢,禹娶不必在殛鯀之年也。 ○傳「啓禹」至「功故」 ○正義曰:「啓,禹子」,《世本》文也。《孟子》稱禹治水,三過其門而不入,是至門而聞啓泣聲,不暇如人父子,名爲己子而愛念之,以其爲大治度水土之功故也。訓「荒」爲「大治」,謂去其水。「度」謂量其功,故「治度」連言之。 ○傳「五服」至「萬庸」 ○正義曰:據《禹貢》所云五服之名數,知五服即甸、侯、綏、要、荒服也。彼五服每服五百里,四面相距爲方五千里也。王肅云:「五千里者,直方之數。若其迴邪委曲,動有倍加之較。」是直路五千里也。「治洪水輔成之」者,謂每服之內,爲其小數,定其差品,各有所掌,是禹輔成之也。《周禮》大司馬法,二千五百人爲師。每州十有二師,通計之一州用三萬人功,揔計九州用二十七萬庸。「庸」亦功也。州境既有闊狹,用功必有多少,例言「三萬人」者,大都通率爲然,惟言用「三萬人」者,不知用功日數多少,治水四年乃畢,用功蓋多矣,不知用幾日也。鄭玄云:「輔五服而成之,至于面方,各五千里,四面相距爲方萬里。九州州立十二人爲諸侯師,以佐牧。堯初制五服,服各五百里。要服之內方四千里,曰九州。其外荒服,曰四海。此禹所受,《地記書》曰『崐崘山東南,地方五千里,名曰神州』者。禹弼五服之殘數,亦每服者合五百里,故有萬里之界、萬國之封焉。猶用要服之內爲九州,州更方七千里。七七四十九,得方千里者四十九。其一以爲圻內,餘四十八,八州分而各有六。《春秋》傳曰:『禹朝羣臣于會稽,執玉帛者萬國。』言執玉帛者,則九州之內諸侯也。其制特置牧,以諸侯賢者爲之師。蓋百國一師,州十有二師,則州千二百國也。八州凡九千六百國,其餘四百國在圻內。與《王制》之法準之,八州通率封公侯百里之國者一,伯七十里之國二,子男五十里之國四,方百里者三,封國七有畸,至于圻內,則子男而已。」鄭云:「禹弼成五服,面各五千里。」王肅《禹貢》之注已難之矣。傳稱「萬」,盈數也,「萬國」舉盈數而言,非謂其數滿萬也。《詩》桓曰「綏萬邦烝民」,曰「揉此萬邦」,豈周之建國復有萬乎?天地之勢,平原者甚少,山川所在不啻居半,豈以不食之地,亦封建國乎?王圻千里,封五十里之國四百,則圻內盡以封人,王城宮室無建立之處,言不顧實,何至此也?百國一師,不出典記,自造此語,何以可從?「禹朝羣臣于會稽」,《魯語》文也。「執玉帛者萬國」,《左傳》文也,采合二事,亦爲謬矣。 ○傳「薄迫」至「帝室」 ○正義曰:《釋言》云:「逼,迫也。」「薄」者逼近之義,故云迫也。外迫四海,言從京師而至于四海也。《釋地》云:「九夷、八狄、七戎、六蠻謂之四海。」謂九州之外也。《王制》云:「五國以爲屬,屬有長。」此「建五長」亦如彼文,故云「諸侯五國立賢者一人爲方伯,謂之五長,以相統治,欲以共獎帝室故」也。僖元年《公羊傳》曰:「上無天子,下無方伯。」「方伯」謂《周禮》「九命作伯」者也。《王制》云:「千里之外設方伯。」「方伯」一爲之長,謂《周禮》「八命作牧」者也。傳言五國立一人爲方伯,直是五國之長耳,與彼異也,以其是當方之長,故傳以「方伯」言之。 ○傳「九州」至「分別」 ○正義曰:蹈爲有功之長,言蹈履典法,持之有功。惟三苗頑凶,不得就官,謂舜分北三苗之時,苗君有罪,不得就其諸侯國君之官,而被流於遠方也。言「九州五長各蹈爲有功」,則海內諸侯皆有功矣。惟有三苗不得就官,以見天下大治,而惡者少耳。頑則不得就官,言善惡分別也。

皋陶方祗厥敘,方施象刑惟明。方,四方。禹五服既成,故皋陶敬行其九德考績之次序於四方,又施其法刑,皆明白。史因禹功重美之。 ○重,直用反。 

【疏】「皋陶」至「惟明」 ○正義曰:此經史述爲文,非帝言也。史以禹成五服,帝念禹功,故因美皋陶。言禹既弼成五服,故皋陶於其四方敬行九德考績之法,有次敘也。又於四方施其刑法,惟明白也。由禹有此大功,故史重美之也。 ○傳「方四」至「美之」 ○正義曰:皋陶爲帝所任,徧及天下,故「方」爲四方也。天下蹈行帝德,水土既治,亦由刑法彰明,若使水害不息,皋陶法無所施,若無皋陶以刑,人亦未能奉法。天下蹈行帝德,二臣共有其功,故史因帝歸功於禹,兼記皋陶之功。《舜典》與《大禹謨》已美皋陶,故言「重美之」也。傳言「考績之次敘」者,皋陶所言九德,依德以考其功績,亦是刑法之事,故兼言也。鄭云「歸美於二臣」,則以此經爲帝語。此文上無所由,下無所結,形勢非語辭也,故傳以爲史因記之。

夔曰:「戛擊鳴球,搏拊琴瑟以詠。祖考來格。戛擊,柷敔,所以作止樂。搏拊以韋爲之,實之以糠,所以節樂。球,玉磬。此舜廟堂之樂,民悅其化,神歆其祀,禮備樂和,故以祖考來至明之。 ○夔,求龜反。戛,居八反,徐古八反,馬云:「櫟也。」球音求。搏音博。拊音撫。柷,尺叔反,所以作樂。敔,魚呂反,所以止樂。糠音康。歆,許金反。虞賓在位,羣后德讓。丹朱爲王者後,故稱賓。言與諸侯助祭,班爵同,推先有德。下管鼗鼓,合止柷敔,堂下樂也。上下合止樂,各有柷敔,明球、弦、鍾、籥,各自互見。 ○鼗音桃。合如字,徐音閤。籥,余若反。互音護。見,賢遍反,下「見細器」同。笙鏞以間,鳥獸蹌蹌。鏞,大鍾。跡葴迭也。吹笙擊鍾,鳥獸化德,相率而舞,蹌蹌然。 ○鏞音庸。間,間側之間。鳥獸,孔以爲自舞也。馬云:「鳥獸,筍篪也。」蹌,七羊反,舞貌。《說文》作牄,云:「鳥獸求食聲。」迭,直結反。簫韶九成,鳳皇來儀。」韶,舜樂名。言簫,見細器之備。雄曰鳳,雌曰皇,靈鳥也。儀,有容儀。備樂九奏而致鳳皇,則餘鳥獸不待九而率舞。 ○韶,時昭反。夔曰:「於!予擊石拊石,百獸率舞,庶尹允諧。」尹,正也,衆正官之長。信皆和諧,言神人治。始於任賢,立政以禮,治成以樂,所以太平。 ○於、予並如字。 

【疏】「夔曰」至「允諧」 ○正義曰:皋陶、大禹爲帝設謀,大聖納其昌言,天下以之致治,功成道洽,禮備樂和,史述夔言,繼之於後。夔曰:「在舜廟堂之上,戛敔擊柷,鳴球玉之磬,擊搏拊,鼓琴瑟,以歌詠詩章,樂音和協,感致幽冥,祖考之神來至矣。虞之賓客丹朱者在於臣位,與羣君諸侯以德相讓。此堂上之樂,所感深矣。又於堂下吹竹管,擊鼗鼓,合樂用柷,止樂用敔,吹笙擊鍾,以次迭作,鳥獸相率而舞,其容蹌蹌然。堂下之樂,感亦深矣。簫韶之樂,作之九成,以致鳳皇來而有容儀也。」夔又曰:「嗚呼!」歎舜樂之美。「我大擊其石磬,小拊其石磬,百獸相率而舞,鳥獸感德如此,衆正官長信皆和諧矣。」言舜致教平而樂音和,君聖臣賢,謀爲成功所致也。 ○傳「戛擊」至「明之」 ○正義曰:「戛擊」是作用之名,非樂器也,故以「戛擊」爲柷敔。柷敔之狀,經典無文,漢初已來學者相傳,皆云柷如漆桶,中有椎柄,動而擊其旁也。敔狀如伏虎,背上有刻,戛之以爲聲也。樂之初,擊柷以作之;樂之將末,戛敔以止之,故云「所以作止樂」雙解之。《釋樂》云:「所以鼓柷謂之止,所以鼓敔謂之籈。」郭璞云:「柷如漆桶,方二尺四寸,深一尺八寸,中有椎,柄連氐,挏之令左右擊。止者,其椎名也。敔如伏虎,背上有二十七鉏鋙刻,以木長一尺櫟之。籈者,其名也。」是言擊柷之椎名爲「止」,戛敔之木名爲「籈」,「戛」即櫟也。漢禮器制度及《白虎通》、馬融、鄭玄、李巡其說皆爲然也。惟郭璞爲詳,據見作樂器而言之。搏拊形如鼓,以韋爲之,實之以糠,擊之以節樂,漢初相傳爲然也。《釋器》云:「球,玉也。」「鳴球」謂擊球使鳴,樂器惟磬用玉,故球爲玉磬。《商頌》云「依我磬聲」,磬亦玉磬也。鄭玄云:「磬,懸也,而以合堂上之樂。玉磬和,尊之也。」然則鄭以球玉之磬懸于堂下,尊之,故進之使在上耳。此「舜廟堂之樂」,謂廟內堂上之樂,言「祖考來格」,知在廟內,下云「下管」,知此在堂上也。馬融見其言「祖考」,遂言「此是舜除瞽瞍之喪,祭宗廟之樂」,亦不知舜父之喪在何時也。但此論韶樂,必在即政後耳。此說樂音之和,而云「祖考來格」者,聖王先成於人,然後致力於神。言「人悅其化,神歆其祀,禮備樂和,所以「祖考來至明矣」,以祖考來,至明樂之和諧也。《詩》稱「神之格思,不可度思」,而云「祖考來至」者,王肅云:「祖考來至者,見其光輝也。」蓋如《漢書‧郊祀志》稱武帝郊祭天祠,上有美光也。此經文次,以「柷敔」是樂之始終,故先言「戛擊」。其「球」與「搏拊琴瑟」,皆當彈擊,故使「鳴」冠於「球」上,使下共蒙之也。鄭玄以「戛擊鳴」球三者,皆揔下樂,櫟擊此四器也」。樂器惟敔當櫟耳,四器不櫟,鄭言非也。 ○傳「丹朱」至「有德」 ○正義曰:《微子之命》云「作賓于王家」,《詩》頌微子之來,謂之「有客」,是王者之後,爲時王所賓也。故知「虞賓」謂丹朱,爲王者後,故稱賓也。王者立二代之後,而獨言丹朱者,蓋高辛氏之後,無文而言,故惟指丹朱也。王者之後,尊於羣后,故殊言「在位」。羣后亦在位也,後言德讓,丹朱亦以德讓矣,故言「與諸侯助祭,年爵同者,推先有德」也。二王之後並爲上公,亦有與丹朱爵同,故丹朱亦讓也。丹朱之性下愚,堯不能化,此言「有德」者,猶上云「瞽亦允若」,暫能然也。 ○傳「堂下」至「互見」 ○正義曰:經言「下管」,知是「堂下樂」也。敔當戛之,柷當擊之,上言「戛擊」,此言「柷敔」,其事是一,故云「上下合止樂,各有柷敔」也。言堂下堂上合樂各以柷,止樂各以敔也。上言作用,此言器名,兩相備也。上下皆有「柷敔」,兩見其文,明球、弦、鐘、籥,上下樂器不同,各自更互見也。弦謂琴瑟。鐘,鏞也。籥,管也。琴瑟在堂,鐘籥在庭,上下之器各別,不得兩見其名,各自更互見之。依《大射》禮,鐘磬在庭,今鳴球於廟堂之上者,案《郊特牲》云「歌者在上」,貴人聲也。《左傳》云「歌鐘二肆」,則堂上有鐘,明磬亦在堂上,故漢魏已來登歌皆有鐘磬。《燕禮》、《大射》堂上無鐘磬者,諸侯樂不備也。 ○傳「鏞大」至「蹌蹌然」 ○正義曰:《釋樂》云:「大鐘謂之鏞。」李巡曰:「大鐘音聲大。鏞,大也。」孫炎曰:「鏞,深長之聲。」《釋詁》云:「間,代也。」孫炎曰:「間廁之代也。」《釋言》云:「遞,迭也。」李巡曰:「遞者,更迭間廁,相代之義。」故「間」爲迭也。吹笙擊鐘,更迭而作,鳥獸化德,相率而舞,蹌蹌然。下云「百獸率舞」,知此「蹌蹌然」亦是舞也。《禮》云「凡行容愓愓」,「大夫濟濟,士蹌蹌」,是爲行動之貌,故爲舞也。 ○傳「韶舜」至「率舞」 ○正義曰:「韶」是舜樂,經傳多矣,但餘文不言「簫」。「簫」乃樂器,非樂名,簫是樂器之小者。「言簫,見細器之備」,謂作樂之時,小大之器皆備也。《釋鳥》云:「鶠,鳳。其雌皇。」是此鳥「雄曰鳳,雌曰皇」。《禮運》云:「麟、鳳、龜、龍謂之四靈。」是鳳皇爲神靈之鳥也。《易‧漸卦》上九:「鴻漸于陸,其羽可用爲儀。」是儀爲「有容儀」也。「成」謂樂曲成也。鄭云:「成猶終也。」每曲一終,必變更奏,故經言「九成」,傳言「九奏」,《周禮》謂之「九變」,其實一也。言「簫」見細器之備,備樂九奏而致鳳皇,則其餘鳥獸不待九而率舞也。尊者體盤,靈瑞難致,故「九成」之下始言「鳳皇來儀」。「鳥獸蹌蹌」乃在上句,傳據此文言鳥獸易來,鳳皇難致,故云「鳥獸不待九」也。樂之作也,依上下遞奏間合而後曲成,神物之來,上下共致,非堂上堂下別有忻感。以祖考尊神,配堂上之樂;鳥獸賤物,故配堂下之樂。揔上下之樂,言九成致鳳。尊異靈瑞,故別言爾,非堂上之樂獨致神來,堂下之樂偏令獸舞也。鄭玄注《周禮》具引此文,乃云「此其在於宗廟九奏効應也」。是言祖考來格、百獸率舞皆是九奏之事也。《大司樂》云:「凡六樂者,六變而致象物及天神。」鄭玄云:「象物,有象在天,所謂四靈者。」彼謂大蠟之祭,作樂以致其神。此謂鳳皇身至,故九奏也。 ○傳「尹正」至「太平」 ○正義曰:「尹,正」,《釋言》文。「衆正官之長」,謂每職之首,《周官》所謂「唐虞稽古,建官惟百」是也。「信皆和諧」,言職事修理也。上云「祖考來格」,此言衆正官治,言神人洽,樂音和也。此篇初說用臣之法,末言樂音之和,言其「始用任賢,立政以禮,治成以樂,所以得致太平」,解史錄夔言之意。

帝庸作歌曰:「勑天之命,惟時惟幾。」用庶尹允諧之政,故作歌以戒,安不忘危。勑,正也。奉正天命以臨民,惟在順時,惟在慎微。乃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熙哉!」元首,君也。股肱之臣喜樂盡忠,君之治功乃起,百官之業乃廣。 ○樂者洛。盡,津忍反。皋陶拜手稽首,颺言曰:「念哉!大言而疾曰颺。承歌以戒帝。 ○颺音揚。率作興事,慎乃憲,欽哉!憲,法也。天子率臣下爲起治之事,當慎汝法度,敬其職。屢省乃成,欽哉!」屢,數也。當數顧省汝成功,敬終以善,無懈怠。 ○屢,力具反。省,悉井反。數,色角反。懈,隹賣反。乃賡載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賡,續。載,成也。帝歌歸美股肱,義未足,故續歌。先君後臣,衆事乃安,以成其義。 ○賡,加孟反,劉皆行反,《說文》以爲古續字。又歌曰:「元首叢脞哉!股肱惰哉!萬事墮哉!」叢脞,細碎無大略。君如此,則臣懈惰,萬事墮廢,其功不成。歌以申戒。 ○叢,太公反。脞,倉果反。徐音鎖,馬云:「叢,揔也。脞,小也。」惰,徒卧反。墮,許規反。帝拜曰:「俞,往欽哉!」拜受其歌,戒羣臣自今以往,敬其職事哉。 

【疏】「帝庸」至「往欽哉」 ○正義曰:帝既得夔言,用此庶尹允諧之政,故乃作歌自戒。將歌而先爲言曰:「人君奉正天命,以臨下民,惟當在於順時,惟當在於慎微。」既爲此言,乃歌曰:「股肱之臣喜樂其事哉!元首之君政化乃起哉!百官事業乃得廣大哉!」言君之善政由臣也。皋陶拜手稽首,颺聲大言曰:「帝當念是言哉!率領臣下,爲起政治之事,慎汝天子法度而敬其職事哉!又當數自顧省已之成功而敬終之哉!」乃續載帝歌曰:「會是元首之君能明哉!則股肱之臣乃善哉!衆事皆得安寧哉!」既言其美,又戒其惡:「元首之君叢脞細碎哉!則股肱之臣懈怠緩慢哉!衆事悉皆墮廢哉!」言政之得失由君也。帝拜而受之曰:「然。」然其所歌顯是也。「汝羣臣自今已往,各敬其職事哉!」 ○傳「用庶」至「慎微」 ○正義曰:此承夔言之下,既得揔言而歌,故知「帝庸作歌」者,用「庶尹允諧之政,故作歌以自戒之,安不忘危」也。「勑」是正齊之意,故爲正也。言人君奉正天命,以臨下民,惟在順時,不妨農務也,惟在慎微,不忽細事也。鄭玄以爲戒臣,孔以爲自戒者,以正天之命是人君之事故也。 ○傳「元首」至「乃廣」 ○正義曰:《釋詁》云:「元、良,首也。」僖三十三年《左傳》稱狄人歸先軫之元,則「元」與「首」各爲頭之別名,此以「元首」共爲頭也。君臣大體猶如一身,故「元首,君也」。「股肱之臣喜樂盡忠」,謂樂行君之化。「君之治功乃起」言無變事業,事業在於百官,故衆功皆起,百官之業乃廣也。 ○傳「憲法」至「其識」 ○正義曰:「憲,法」,《釋詁》文。此言「興事」,對上「起哉」。「天子率臣下爲起治之事」,言臣不能獨使起也。 ○傳「屢數」至「懈怠」 ○正義曰:《釋詁》云:「屢、數,疾也。」俱訓爲疾,故「屢」爲數也。「顧省汝成功」,謂已有成功,令數顧省之,敬終以善,無懈怠也。恐其惰於已成功,故以此爲戒。 ○傳「賡續」至「其義」 ○正義曰:《詩》云:「西有長賡。」《毛傳》亦以「賡」爲續,是相傳有此訓也。鄭玄以「載」爲始,孔以「載」爲成,各以意訓耳。「帝歌歸美股肱,義未足」者,非君之明,爲臣不能盡力,空責臣功是其義未足。以此續成帝歌,必先君後臣,衆事乃安,故以此言成其義也。 ○傳「叢脞」至「申戒」 ○正義曰:孔以「叢脞」爲細碎無大略,鄭以「叢脞,揔聚小小之事以亂大政」,皆是以意言耳。君無大略,則不能任賢,功不見知,則臣皆懈惰,萬事墮廢,其功不成,故又歌以重戒也。「庶事」、「萬事」,爲義同而文變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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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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