屛山集 (李觀命)/卷七

卷六 屛山集
卷七
作者:李觀命 英祖、正祖年間
卷八

因嚴批避嫌啓持平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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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以新進疏遠之蹤,猥蒙謬恩,召自下邑,擢置言地,感激鴻私,無路圖報,而區區憂愛之忱,有不能自已者,敢於乞免之章,略陳蒭蕘之說矣。及承聖批,辭旨嚴峻,責之以「喜事」,斥之以「放肆」,有非臣子所敢聞者。臣於是惶隕悚慄,罔知置身之所也。

夫倫紀者,爲國之大防,而懲惡不嚴,義理將晦;朝廷者,四方之標準,而論議潰裂,國事日非。臣竊以爲今日之扶世道、鎭浮議,宜莫先於斯二者。臣疏中寂寥數語,非敢謂闡明義理、別白是非,而要其指歸,則只望以殿下淸明之治。

在倫紀,則念扶植之道而懲討之典,不可少弛;在論議,則懋建極之義而取舍之際,無或偏重。庶幾陷溺之人心,復明於當世,彼此之爭辨,消瀜於聖度,以補時政萬一。而見識疏迂,言辭拙訥,愚臣芹曝之誠,未能上格於君父,欲務鎭定,而反爲喜事之歸,願效愚忠,而卒陷放肆之科,誠無顔面一刻靦冒於職次。

且伏見校理尹趾仁之疏,有若以臣爲情外脅勒者然,誠竊未曉也。趾仁雖稱私義之嫌礙,而父兄之私有酬酢,非必可論於公朝。且其家庭所授若果如此,則何不直論可否,而强以此憑藉自異,終不免於苟且回避之歸耶?

此等擧措,誠無以謝公議、服人心。而緣臣疲劣,反被其攻斥,臣之難冒之勢,又添一節矣。至於同僚之避,臣不欲多辨,而一言無補,反起紛紜之端,懺悔莫及,惶愧冞增。請命遞斥臣職。

因大臣箚避嫌啓執義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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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於太僕牧塲事,前旣論列,則及今還屬之後,義不容默,敢因乞免之章,仰請妄言之罪,仍附無隱之忱矣。伏見領相箚辭,備陳啓疏之紛紜侵斥,而拈出臣名,至以視他尤力爲言。臣於是已不勝瞿然,而聖批嚴截,責之以「駭然」,臣一倍惶隕,不知所以自措也。

大抵玆事,諸臣之爭論,俱是公事者,誠如大臣之言,而藉云公物,還推於數百年之後,則世傳之民,烏得無怨?德音纔布,反汗於數月之內,則政令之顚倒,亦復如何哉?

至於所納地部之稅移之本寺,則民無怨苦云者,未知民情果如此否。臣未敢信也。臣之疏論,只欲望朝家擧措得宜,以紓民怨,曷嘗有意於侵逼大臣而發哉?然而辨論之際,語欠婉孌,微淺之見,無以自孚於上下,已無顔面復廁臺端。

繼伏聞左相陳箚,以右水運判官李遇輝仍任還收之啓,引嫌太過,臣實未曉也。此等閑漫之職,啓請仍任,未或前聞,而終有乖於政體。故臣與同僚相議論啓者,欲存政體而已。

今者大臣以啓辭中「引法未赴,相避見遞者,謂之未見相類」,而乃以「因近臣黜補作窠者,必付京職」爲證。夫遞付京職者,本非法典所載,出於一時之特恩,則實非政體之所當應行者也。況今遇輝未赴而先遞,則當引京官無故而遞者爲例,何必捨當然之例,而取格外之特恩哉?臣竊惑焉。

事本微細,而言纔發口,咎責旋至,此無非如臣無似,忝居臺閣,言不見信之致,其何望出氣力相可否,以補國事乎?以此以彼,不可苟然冒據,請命遞斥臣職。

請弼善權詹罷職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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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望注擬,自有公論,非自家所敢稱說。而弼善權詹以久不入臺爲歉,逢着銓郞於公廳,盛怒詰責,辭氣鄙悖,擧措之怪駭,已不可言,而至以「畏其口」爲言。

果有憂時憤慨之忱,則草野之人,猶且抗論,雖在春坊,疏論時政,孰使挽止?而汲汲然必欲假借臺閣之權者,獨何意哉?如此粗暴無識之習,不可不懲,請弼善權詹罷職。

朴弼明非斥避嫌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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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以弼善權詹罷職事,陳啓蒙允矣。今者儒臣直歸之於戱擧,而斥臣以偏重,臣實未曉也。儒臣旣稱未及前聞,則安知其果出於戱擧,而乃以臆度之見,斷之以質言乎?藉曰戱擧,而戲言亦出於思,若無中心之所蘊,則何以觸發於倉卒之際乎?公廳旣異私室,盛氣噴薄,實非雍容善謔之比,則駁正之來,烏得免乎?

且儒臣以爲「近日銓曹注擬,未愜公議,可合之人,久不收用者有之,故權詹之言,職由於此」云。然則之所歉,從可知矣,而豈可不付公議,若是自鳴乎?臣旣據實聞,有所論啓,而反被儒臣之非斥,何可晏然於臺席乎?請命遞斥臣職。

再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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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昨臣之論劾權詹,蓋出於一時糾警之意,非敢務爲深刻之論。而猝被儒臣之譏斥,理難在職,處置請出,出於意外,召牌之下,不得不趨詣。而繼伏見儒臣疏本,復提前事,張皇費說,而旨意宛轉,頭緖多端,驟觀而未易曉。

蓋今以不聞不睹之事,憑虗摸索,曲成辭說,必欲歸之於無過之地。而詼諧之稱,無以折臣據實之論,則又爲逆探其中,以憤慨銓曹之不公爲諉。此亦終難掩其忿懥之迹,則姑置本事,引出近來注擬之事,打成一塲別件是非,混圇滚合,有若臣之所論專出於排擯異己者然。而回顧所爭本事,不翅東西之背馳,良可異也。

槪聞之伊日擧措,率多可駭可笑者。往復書尺,懇囑政席,已不識事體,而意終不售,則含慍蓄恚,乃發於秉筆之郞官,以爲「銓曹畏其口」,而故爲沮却,率口噴薄,自喪體貌。假令無他慍意,直出於戱謔,搢紳之間,禮讓爲貴,何至鄙言悖擧,發之公廳,大駭觀瞻也哉?此臣之所以欲一糾責。

而今儒臣若欲救解,則唯當就其事,辨其虗實,而不此之爲,演出贅剩之語,以爲脅持之計,而至以「阿附時議」等語,混加醜詆,語不知裁,此果爲論事之體而得是非之公乎?

大抵論議之害,爲今日之痼弊,在廷之臣,孰不勉戒?而亦在上之所深惡者也。今臣所言,有何關係於彼此?而救解之人,求說不得,則必欲憑藉論議,以爲護短之資,乃引不干涉之事,至言所不言而爲之說,其亦勞矣。然則臣恐人心之蔽溺、論議之岐異,自此益深,而人莫之救,可不懼哉?

至於同僚之避,有所未曉。當初與同僚相會之日,欲發此論,則同僚以「未詳聞」爲言。其後更對面論,則以爲「吾於近日,連有式暇,此後啓發,勢難聯名,何必可否」云,則其意已可知矣。及其簡問,又不柝見,則今此「見輕」之稱,實出意外。

臣之無似,忝在臺閣,論一微事,終陷於洗瘢伐異之科。且伏聞昨日筵中有權詹罷職傳敎爻周之敎。臣之妄言之失,尤無所逃,何可一刻晏然於臺席乎?請命遞斥臣職。

請還收副提學鄭澔罷職之命啓大司諫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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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等昨伏見備忘記,有副提學鄭澔罷職不敍之命。臣等竊以爲聖上此擧,未免太遽也。今此《家禮源流》鋟梓命下之後,兩家便生爭端,辭說紛紜,數年之間,士論轉激。如非明知本末者,未易辨論,而自係私家之是非,則固不當推以上之。而今因兪相基之刊印投進,遽罪題跋之人,此豈大聖人不逆不臆之意哉?

之得罪於儒相家久矣,殿下每以偏刻目之,詆排罪之。雖於鑑空衡平之地,不能無係着,乃於文字之間,便不覺其宸衷之觸惱、聲色之發露,固不足惜。其有損於盛德,爲如何哉?

夫人臣負犯,勿論輕重,必須先觀本事之是非,然後方可議其罪名。今若付諸公議,徐究其實,果用意誣詆,則殿下明言痛斥,以彰其罪,尙未晩矣,何必徑加譴罰,以失「物來順應」之道耶?處分輕遽,聽聞俱惑。請還收副提學鄭澔罷職不敍之命。

因鄕儒疏避嫌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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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昨本院還收之啓,雖甚草草,若臣本意,只欲上以捄君上之過擧,下以鎭方生之閙端矣。言不見信,未蒙開納,愧懼方深。卽伏見鄕儒柳奎等疏,則粧撰構捏,無所不至,醜辱儒賢,唯意所欲,噴薄之言,波及於臣身,臣誠怪駭,繼以憂嘆也。

玆書纂述,自有主客,所爭顚末,每有公議,實非立談間所可辨析,則臣不欲與此輩呶呶爭詰。而大抵斯文不幸,士論橫潰,變怪之層出,厥惟久矣。殿下居君師之位,任斯道之責,則宜以不偏不倚之心,照之於上,一是一非之論,付之於下。

至於私家文字,本不必上貽朝廷之憂。故臣於頃年待罪經幄,以私誄文字,不宜推上之意,有所箚論,伏想聖上必記有之矣。臣之所見,本自如此,故今於還收之啓,亦及此意。而今此輩全昧前後事實,拈此一句語,以爲脅持臺閣之計,良可笑而亦可哀也。

噫!殿下平日之禮遇兩臣,本無彼此。而因一文字間事,不究本事是非,偏聽鄕儒輩構誣之說,扶抑太偏,權輿不承,他日士林之禍,未必不兆於此。此臣所以深憂永嘆,不能無憾於大聖人今日處分也。

臣久忝言地,絲毫無補,一言纔發,旣不槪於聖心,又遭鄕儒之醜辱,將何顔面一刻仍冒於臺次乎?請命遞斥臣職。

兩司處置啓副提學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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噫!春秋大義,炳如日星,而國以寖弱,人以寖微,此等論議,不復聞於搢紳間者,數十年于玆矣。志士之痛如何?而今也譏訕侮慢之言,復發於大臣文字之間,義理之晦塞,誠可於悒。第言出私誄,不關公朝,則詖淫之說,有奚足醜正?而章甫抗疏亦已,辨破三司之不爲論列,不無意見。湖儒之斥,何必深嫌。

至若些少較端,有不可論,而避辭矇矓,不省爲何事,措語苟簡,不肯言是非,壞損臺體,不可仍置。請正言趙明謙、獻納洪好人、執義韓重煕、大司憲權尙游、大司諫尹世綏出仕,掌令李宖、正言李箕翊、司諫南道揆遞差。

兩司處置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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竝引嫌而退,旣有拘碍,勢難處置,臺書泛論,不必深嫌。初未詳聞,不得竝論,何可以此輕遞言官?請持平李鳳翼、執義趙鳴鳳、正言鄭東後魚有龍、行大司諫李澤、持平黃璿、司諫權熀竝令出仕。

仍竊伏念浮議之敗人國家甚矣。始因微細之事,轉成乖亂之漸,往牒昭然,可不懼哉?近日臺閣之上,以大臣父子事,紛紜迭出,打成一塲論議。或自許以敢言,或稱之以調停,扶抑太偏,是非靡定,而細究其初,不過浮議之激爾。蓋大臣筵奏,誠有不協於公議,則爭論足矣,浮議乘之,甚至於斷其平生,疑及心迹者,亦已過矣。

趙觀彬之年少妄作,宜招物議。而今乃排擊之不足,「債帥多出」之說,上累其親,何其言之不擇至此?趙榮世向來避辭,演出別語,大駭聽聞,論事之臣,容恕太過。語意矛盾,如是而欲爲之調劑,則果可以服人心乎?此等論議,若不深加裁抑,則將使浮議重於泰山,國事日至泮渙。請掌令朴致遠趙彦臣竝令遞差。

陳所懷啓都承旨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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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有所懷,惶恐敢達。目今天災時變,式月斯生,太白晝見,火星入於太微,莫非可懼可愕之事。而頃者雷電又發於收聲之節,燁燁之光、轟轟之聲,有過盛夏。數日之後,雷聲復作,大小驚惶,莫不憂歎。未知何樣禍機,伏於冥冥,而仁愛之天,警告若是乎?

伏惟聖上側身憂惕,丙枕不寧矣。以殿下對越之誠,憂勤圖治,四紀于玆。而治不食效,國事日非,民生日瘁,加之饑饉。今年年事之慘,挽近所無,八路生靈,擧皆塡壑。而大臣出城,廊廟一空,賑廳堂上,又爲不備,諸道狀聞,堆積几案。秋序已深,不得及時拮据,明春將不免立視其死,豈可泄泄沓沓,淹延時日乎?

士習之壞敗,莫今日若也。儒生輩以尹宣擧事,分隊成群,冒禁呈疏,逐日作拏闕內,全沒士子貌樣,而至於遮攔監軍巡將,亦一世變。殿下旣已申飭禁斷,摘發科罪,而此是儒生不可以威力制之。若自上特推匪怒之敎,另加曉諭,使知君令之不可犯,禁中之不可紛拏,則以儒爲名者,豈可迷不知悟,終自絶於樂育之化哉?

黨論之禍,自古有之,而未有甚於今日。其初同是士類,志未嘗不同,議未嘗不通。而不幸世故多變,當事之人,多不滿人意,而非之則心慍而不得不漸疏,譽之則心感而不得不漸親。譽之者見其親,而自爲一隊,則非之者見其疏,而不得復親,因微至著,積小成大。初同兄弟之鬩墻,終成蠻觸之相戰。

今殿下非不欲革去黨論,而制之失其道,乃以黜陟與奪,欲矯其習,則無異於以火濟火。乘時傾奪之習,日以益甚,論一事、議一人,不究是非,同己則同聲譽之,異己則同聲毁之。置國事於相忘,唯以濟其私意爲務,要其歸,只在於摘斥異己,引進同類而已。

試以近事言之。人心不甚相遠,是非之心、嚴畏之分,人皆有之。顧其心,豈盡以尹宣擧文集中語,粹然無可疵之端而然歟?只以宣擧父子是其黨而又有儒名,以爲若引此做出嫁禍士林之目,則可以脅制異己之人。於是乎群起爭咻,欲以爲傾陷之計不?然則以其言之挨逼聖祖,命毁其板,何足爲聖德之大累?

宣擧亦未有譴罰之加,則有何禍機迫在目前,而半國奔波,視若立節,唯恐後時。此其專出於爲宣擧伸辨。臣不敢知也,其中豈盡無自好之士羞與同浴?而風聲所驅,靡然一色,自不覺同入鮑魚之肆。黨議之錮人心術,乃至於此耶?誠可慨然。

捄此之策,不可求他。儻殿下以大公至正之道,建極于上,人之善惡、事之是非,公聽竝觀,攻其事,毋攻其人,罪其人,毋罪其黨,事過之後,勿復留疑於聖心。至於大是非、大義理處,堅定不撓,持久不變,調劑彼此,磨以歲月,則久壞之風習,雖不得猝變,而庶幾漸次消瀜,終有寅協之望。若不改轍,則臣恐國事迷稅駕之所矣。

臣之所深望,又有大於此。殿下之所愼,亶在於疾疹,而聖體連歲違豫,康復尙遲。以殿下之明聖,其於節宣之道,宜無所不用其極,而微臣區區之忱,願效一言。

古人所謂治病莫如治心,眞藥石之言也。殿下於靜攝之時,雖不得講磨經訓,而儻於淸燕之閑,收拾心神,做得淸明時節,則自然志氣舒泰,百體從令矣。至於起居食飮之節,竝加聖念,勿之有悔,則其效豈但陳根枯荄之比哉?

且七情之中,唯怒難制,而激惱之氣,醫家之所最忌。帝王之事,異於匹夫,萬機之煩,亦不可一向屛却,攝養之道,實爲可悶。儻於應接之際,是非善惡,有萬不同,勿以聖心將迎,物各付物,則不但有益於調心之法,實有得於可怒在彼之聖訓矣。

臣忝居近密之地,目見非常之災,不勝憂慨之忱。而移直藥院,侍湯焦煎之中,不敢以文字仰溷。今於入診之時,略陳愚見,不勝惶恐。

再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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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帝王之德,莫善於崇儉。唐堯之茅茨不翦,夏禹之惡衣服、卑宮室,尙矣無可論。而至若文帝身衣弋綈,能致刑措之治,太祖常服澣濯,亦做混一之功。是以孔子論治道曰「節用而愛民」。

蓋不節用,則雖有愛民之心,而不能量入爲出,財恒不足,不得不賦斂於民,而民不被愛之之澤矣。臣近以入診時,出入臥內,伏見殿下服御無文繡,左右無玩好,淸淨淡泊。而至於所鋪之筵,處處破裂,久而不易,群下瞻睹,孰不欽仰聖德乎?

殿下儉德,有過於文帝太祖,而卽今民生困瘁,遠不及於小康之治,臣竊惑焉。古人曰「奢侈之害,甚於凶年」,此言奢侈耗財之害,有甚於凶年禾穀之不熟也。今殿下節儉如此,絶無耗財之害,若能推此惜費之心,施之於凶年活民之資,則其爲惠澤,豈不大哉?

我國固貧國,常時享上之物,本不爲侈大。且因連歲凶荒,自上每下停減之命,又出內帑白金,以賑畿內,顚連顑頷之類,莫不攢祝。而今年大殺,振古所罕,八路同然,而國儲磬竭,實無聚穀賙賑之策。

儻殿下以節用愛民之心,隨處剋減,一如不改弊筵,則凡百節損,將不特露臺十家之産而已,推以用之於賙賑,其所濟活,必大萬矣。臣目見域內生靈大命近止,而聖上惻怛於靜攝之中,不勝憂愛之忱,旣有所懷,惶恐敢啓。

三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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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此先正臣金長生文廟從享之擧,實國家之盛典、斯文之大慶。而李相采梁命夏等敢於成命旣下,縟儀將行之時,公肆醜辱之不足,誣毁之言,至及於前已陞配之兩儒賢。又復掇拾向日奸壬輩構誣之說,乃以壞禮亂統之目,竝及於先正臣宋時烈,其悖戾陰譎之態,有不忍正視者。聖鑑孔昭,洞察情狀,特施投畀之典,凡在聽聞,孰不欽仰?

第此類其心陷溺,不知道德之可尊,憾毒次骨,只以誣賢爲能事,膠固成習,牢不可破,誠難以一時威制,絶其日後方生之弊。必待殿下尊賢樂道之誠,終始無間,使此輩斷塞覬覦之心,然後方可杜羸豕躑躅之路矣。

前日備忘記中「人主好賢,出於至誠,則庶幾正士趨」之敎,正人主之盛德、敎育之要道也。儻殿下益加叡念,無替緇衣之誠,恒存堲讒之戒,念玆在玆,久持不懈,則蜉蟻之撼,何損於大樹?而邪陰之說,自絶於聖明之世矣。區區所懷,惶恐敢啓。

請沿海漁鹽別立一司主管啓大司憲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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頃因大臣陳達,京外各衙門、各宮家,明春漁鹽收稅之類,一切姑罷,以除海民倒懸之急,甚大惠也。此固從前名臣碩輔苦口說其弊者。今殿下特許蠲停,無所留難,是將百年膠固絲棼之弊,痛剔而快祛之,使環海數千里十數萬嗷嗷於水火之民,歡欣鼓舞,復有生意,瞻聆所及,莫不欽仰。必不但爲一時權宜之政而已,豈不盛哉?然若不因此機會,從長善處,以爲永久可行之法,則日後之復爲民害,斷可知也。

蓋京外衙門,各遣差人,百端侵虐,盡歸任使者私橐,僅以其十百之一,用之公需。而然於罷此之後,將以公用之匱乏,紛紜狀請,必得乃已,不可不預先區畫也。先王之制,山澤不以封,降及後代,亦皆該官主管。我朝亦令湖西湖南靈光等邑,以管鹽稅,而只存其名,疏漏莫甚。

今若別立一司,以大官領之,如之水衡、之鹽鐵、之茶鹽,使摠括沿海漁鹽,酌量其稅。諸宮家、各衙門,不得更送差人,從前藉此需用者,量宜畫給,則其所資用一也,而非但各處差人侵漁之弊,從此杜塞,海民庶可永久保生,而其在國體,亦免瑣屑苟簡之歸矣。請令廟堂講定節目,劃卽施行。

柳鳳輝嚴鞫正法啓大提學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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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逆人人之所必誅,而三尺非君上所可私者也。臣等倡率群僚,同聲合辭,仰陳國人之所共遑遑憤迫之情,以請沐浴之討。而殿下久不開納,每以「過當」斥臣等之論,「勿煩」拒臣等之請,而今又不借方寸之地,以許臣等之面陳。臣等於此不勝悶鬱抑塞之至。殿下果以鳳輝之罪,有一分可恕,而臣等之言,有一分過當者耶?

噫!君臣之義,莫逃於天地之間,一有將心,則難容於王者之法。而今鳳輝乃敢以兇言悖說,肆然投疏於儲位旣定之後,至以國體反輕、人心疑惑之說,達之於黈纊之下,而無所忌憚,其陰懷異圖,動撓國本之迹,旣已彰露矣。

如是而殿下反謂之「狂妄」,而不以治逆之法治之,此臣等之所以苦口力爭,必以得請爲期者也。伏況我春宮邸下三讓之中,謙挹之心方深,而今以兇人之言,陳章辭避,懇迫憂切之意,溢於辭表。爲一國臣子,而使儲君之心有所不安,疏中至有難冒之語,則鳳輝之負犯,非逆而何?

嗚呼!殿下體寧考之盛慮,奉慈聖之明旨,乃與三事、六部曁侍從之臣,定大策於一堂之上,其從容正大之體,非以下諸建儲之君所可及。而反以猝遽忙急譏之,是其意竝不滿於寧考慈聖之所付托,而毁殿下之處分也。此則其罪上通于天,而不獨儲君之罪人而已。

儻殿下念及於此,則必怳然覺悟,赫然發怒,刑此一兇臣,不待臣等一二談也。臣等所執者法,不得請則决不可止。請勿留難,罪人柳鳳輝亟命嚴鞫,快伸王法,以安儲宮之心,以副臣民之望。

賓廳請討逆啓右議政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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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以今日國勢,謂之安耶危耶?殿下毓德春宮,令聞夙彰,光昇寶位,始初淸明,億萬年無彊之休,擧國顒望,則國勢之安,宜若泰山之四維。而試看近來王綱解紐,刑章紊亂,倫常斁絶,義理晦塞,在朝之大小臣僚、在野之士庶婦孺,莫不憤惋抑鬱,噓唏憂歎。危亡之幾,迫在朝夕,此其故何哉?特以殿下容貸兇賊,久屈王法,戰萬口一辭之公議,鉗一國大同之忠言而然也。

噫!以殿下聰明叡智,凡此兇賊之奸情慝狀,旣盡照察矣。至於三尺之不可私撓,倫常義理之不可不扶植闡明,亦殿下之所明知。而今於此數者,皆不暇顧,惟慮王法之行,或傷我好生之德者,抑恐非殿下之本心也。豈皇天尙未悔禍,慫慂聖心,將以此危亂我國家耶?臣等直欲籲天而不可得也。

孟子論古今治亂,以作《春秋》誅亂臣爲一治之效。夫子不得其位,而猶且寄鈇鉞於空言之上,以成一代之治。今殿下以聖人資,行聖人政,而惟以小慈曲惠,認爲聖人之大德,反自忽於聖人慮亂世、討叛逆之深意,使兇徒無所懲畏,人心日益憂鬱。三百年宗社,終迷稅駕之所,臣等尤不勝憂懣壹鬱之至。

臣等若不得請,則不但不忍與此賊共戴一天,且得罪於後世之君子矣。玆敢不避瀆溷,準請是期,伏願聖明深察國勢之阽危、王章之久撓,亟降兪音,以副擧國之望,不勝大幸。

三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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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等討賊之請,今幾日矣。辭窮意竭,更無餘蘊,只以彝常義理之不可不扶植闡明,反復陳達。而下之苦爭者,反歸死談;上之所答者,亦似泛應。一日二日,天聽邈然,上下相持,了當無期,方切抑鬱憂懣之至。今殿下拈出別件義理,欲以劈破臣等之迷惑,懇惻之旨,溢於絲綸之間,臣等相顧感嘆,不覺淚下霑襟。

噫!殿下欲追先大王好生之德,貸兇賊以不死,臣等豈不欲欽承聖意之美?而第伏念法者,天下之公也,人主隨其所當施,而不得以一毫私意參錯於其間。故在昔伯鯀之方命圮族,帝堯旣克知之,而尙未及於當死,故姑未施刑。而至虞舜之時,厥罪益彰,故亟正其罪,不以帝堯之不刑爲嫌。

賊點仁廟之所寵遇大臣,而孝廟初年,灼見公議之不可拂,初加竄逐,及其逆節彰露,則擧法而正之。若此類稽之古牒國乘,指不勝屈,豈可以幸漏於先朝,終加曲護,以撓祖宗三尺之法乎?況鳳輝鞫問之請,先王初旣允許,則先王亦已俯燭其逆狀,今不可以此持疑也明矣。

至於兇黨之傾軋異己、謀危宗社,雖有重輕大小之別,其所傾軋者,因何事,傾軋而將欲何爲?其所謀危者,緣何而得售乎?計初祟於傾軋,而機終底於謀危,則寧可截作兩件事,只治其始初,而不問其末梢乎?此則事理較然,不啻白黑之易辨矣。

自古亂逆之臣,曷嘗直曰吾將謀犯君父乎?上官桀之謀逆,初出於與霍光爭權,此亦可以傾軋治之乎?其他若曰淸君側之惡,效唐虞之禪者,皆以此恕之,則天下萬世終無伏法之賊,寧有是哉?寧有是哉?

至若以言語罪人云者,謂行語間不知不覺,而觸犯忌諱之謂也。今者「國必亡、無臣節」,與夫「門生」、「國老」之說,此政蘊蓄兇腸,信發兇口者,亦豈可諉之於語言薄過,而不以治逆之法治之乎?

十行天札,非不張皇惻怛,而臣等蒙愚,終未見其果合於義理,有以解臣等之惑。臣等所執之義,實亘天亘地俟後世而無疑者也,理到之言,豈殿下終始違拂耶?伏願聖明以義理爲重,以舍己從人爲法,亟賜兪旨,以副一國大小之望焉。

四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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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討復之義,昭揭于日星,撑拄于宇宙,雖婦人孺子,莫不知之,豈以殿下之明聖,未能照察天地間有此大義理耶?然而臣等沐浴之請,今幾日矣。刳肝瀝血之言,鎭日上瀆,而殿下只以泛應周遮之敎,拒塞臣等之請。

臣等每奉批旨,未嘗不相顧失色,抑鬱驚惑,聚首相議曰:「殿下之所以靳允至此者,豈有他道理?而非愚迷群下所臆度者乎?或者殿下以爲『好生,天地之大德,今若執此而行之,則可以合德於天地』,而群下討賊之請,或慮有傷於好生之德而然耶?」臣等請更就「好生」二字,反復而論之也。

夫天之春夏長育,固所以生物也;而秋冬之肅殺,亦所以生物也。蓋春夏而煦濡之,秋冬而成熟之,今若煦濡於成熟之時,敷榮於歸根之樹,則是失其陰陽之常也。人君體天行道,恩賞以勸善,誅罰以懲惡。若或以恩賞勸惡,而曰「吾乃行天地之德」,刑賞倒置,終至於亡其國矣。豈不大害於春生秋殺之道乎?

況聖人之象以典刑,以誅亂逆者,實出於惻怛欽卹之心。之誅四兇,蓋欲以此懲一世凶惡者,使之畏法革面,自至於國無殺戮也。「刑期無刑」,此之謂也。

孔子之作《春秋》,亦欲使亂臣賊子,有所畏懼,使後世不陷於首惡之誅也。後之人君,雖有好生之心,而不知春生秋殺之義,乃以慈愛爲仁,如武帝,其臣亂逆,不忍加法,涕泣而舍之,終致奸臣召戎,萬姓魚肉。是區區之仁,曲護於亂賊,而小不忍之害,遍及於無辜之生靈。殿下閱天下之義理,貫古今之得失,虞舜之誅可法乎?梁武之慈可效乎?《易》曰:「履霜堅氷至。」杜禍之道,貴在防微。

嗚呼!兇賊之醞釀排布,蓋已久矣。若使國法得行於耈賊做出嫌字之日,則兇徒畏懼,逆節潛沮。而此而置之,故繼以有賊輝之兇疏,又繼而有光佐「國必亡、無臣節」之兇言。若,無君犯上之事,肆行無忌,相率而自抵於罔測之誅。是國家好生之德,有以啓兇逆屠戮之禍也。且困獸猶鬪,今也曲貸諸賊,使之自謀其脫死之計,則日後國家之禍,安保其必無?

而顧今護逆之言,已發於其黨與矣,殿下又治之不嚴。臣等竊恐此後隄防,必大費國家之力,而及其難言之禍,起於所忽,則容貸之恩,不可復施,而必重傷殿下好生之德。殿下於此,豈未之深思耶?

殿下又以兇徒之罪,歸之於傾軋,臣等請得以辨之,其所傾軋者,果將何欲?今有禦人於國門之外,剚刃而奪其貨者,其心果出於貪貨,士師執而訊之,則曰「吾非殺人也,只是貪貨云爾」,則殿下許之乎?今殿下以惡逆歸之傾軋,何以異此?

臣等雖蒙殿下前後之開曉,而終未能解其惑也。臣等所執者,亘古亘今,民彝國法之不可一日廢墜者也。伏乞聖明勿復持疑,亟賜兪旨,以副一國含生之望焉。

書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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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疏批答傳諭後書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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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之所叨職名,千不近萬不似,受命逾日,惶怖彌切。縣道封章,悉陳肝膈,誠意淺薄,無以上格天心,危苦之言,反歸飾讓之例套,抑塞之忱,未蒙聖慈之矜察。特遣史官,傳諭於莽蒼之外,辭旨勤懇,倚毗隆重,臣於是惝怳感激,不覺涕淚之無從。

臣以先朝舊物,受恩罔極,及夫天崩之日,莫遂褥蟻之願,徒抱遺弓之痛,茫茫天地,孑孑靡依。而重之以罔測之禍變,加之以無前之僇辱,闔門魚肉,一身髡鉗,絶域四年,含寃茹痛,常恐一朝溘然,莫效國恩之萬一。

廼者聖上收臣於萬死之餘,置臣於三事之列,此誠萬古所罕聞之異數也。臣須臾無死,得被盛渥,欲報之德,糜粉是甘,而顧此職任,係國安危。儻使臣初不量力,晏然冒進,終至於僨誤國事,則臣將得罪於明時,何報恩之敢道哉?由是自畫,恩旨之下,末由趨承,瞻望宸極,徒增兢惕。謹當以文字,更暴危愊,以請鈇鉞之誅矣。

遣承旨敦諭後書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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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負犯深重,情地危蹙,不得進參於魂殿陪祭之班,分義掃地,號慕益切。不意承宣儼臨於散班,宣諭聖旨,十行綸紼,辭意惻怛,臣伏地嗚咽,血淚沾襟,豈不欲蹶趨承?而臣之所執者,春秋大義,而未蒙聖明之諒察。未安之敎前後荐降,至有臣子所不忍聞,揆以事理,終不可冒進。咫尺禁門,不敢徑入,惶恐震駭,覓死不得。

賤臣去就,有何關於國事?而聖上又於齋殿,特遣近密之臣,恩諭申申,愈益懇摯,至於兩朝恩遇臣弟殉身之敎,臣不覺心肝之墮地。

臣之所以若是者,豈有他哉?只欲闡明義理,扶植倫常,少報兩朝罔極之恩,而亦不悖於臣弟平日相勉之意也。臣之當退之義,灼然無疑,則有死而已。不敢唐突承命,席藁私次,恭竢鈇鉞之誅。

遣史官傳諭後書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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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其言而用其身,天下無此道;其言不見用而其身不退,天下亦無是理。今臣所言者,非臣之私言,乃擧國大小含生之所共言也;非今日擧國之言,乃亘古今、貫天地,不可一日廢墜之大經大義也。

以殿下之明聖,豈不洞燭此道理,而容護兇逆,拒塞公議,反以殊恩優禮,維縶臣不捨臣?言不取信於君父,而身欲冒進,則天下寧有是哉?有死而已,終不敢承當。而當此親禱社壇之日,蠢然頑然,不得變動,論以邦憲,萬戮猶輕。下臣司敗,勘以重律,國體之所不可已也。席藁私次,惶恐竢命。

偕來承旨傳諭後書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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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雖至愚極陋,無所比數,而忝居輔相之職,所執者義,欲忠者國。而誠未見察,言不採施,則固不可一日仍冒,以添罪戾。而如天之德,未酬萬一,永訣明時,有所不忍,眷戀遲回,半年于玆。

噫!討逆,春秋大義也,不得請則不止,不但擧國之所共知,亦聖明之所洞燭。而殿下强拂群情,一向靳兪,臣實愚迷,莫曉其由。豈以臣之誠意淺薄,未能孚格而然耶?

每當入對之時,終曉不寐,繞壁彷徨,千思萬慮,塡塞胸臆,齋心潔誠,入奏前席,庶幾聖心之一悟。而拙訥之言,終無以闡明義理,開導聖衷。寸筳不得發洪鐘之聲,則苦心血誠,亦終何益?延英罷對,未嘗不惄焉慙痛,如窮人無所歸矣。

噫!君父之賊,久未正法,臣子共天之羞,已不可言。而容護亂逆,斁敗彝倫,如是而國不危者,未之有也。今臣目見國勢之將危,苦口力爭,而終未蒙君上之矜許,則奉身而退,事理之當然也。況臣私義,願言則嚔。當初冒進者,庶有所藉口,以解士友之惑,而今於玆事,若是緯繣,因緣蹲冒,徒竊一身之寵利,則人將不食其餘矣。

今臣此計,萬不獲已,而行邁遲遲,一步一回,纔渡漢水,若隔天涯。不意聖慈過加恩禮,特遣近侍,來宣聖旨,十行絲綸,丁寧勤摯,臣奉讀未半,不覺血淚之被面。倚毗之隆,誨諭之切,超出尋常,已非賤臣所敢承當,而至於「心不明,而未能知必不可已,誠又淺,而未能感卿等之心」之敎。此誠勸誘資益之意,雖敵以下,有此相警,則亦足感幸,而臣是何人,得此於君父?惶隕感激,不知所以仰對。

雖然,殿下於兇賊之罪狀,無微不察,天討民彝之不可廢墜,亦克灼知,則臣誠死罪,今此聖敎,恐所以塞群下之口。而誠淺不能仰格者,是臣日夜之所自訟,而殿下反以是自勉,有以見聖不自聖之盛德。

而第君臣之間,誠意不相通,而國事猶可爲乎?每一念及,叩心疾首,一退之外,無他道理,而坐受非常之恩,承宣、史官迭臨荒郊,兢惶震惕,罔知攸措。乞收偕來之命,少安私分,使臣得以優游田里,隕結圖報,不勝大幸。

敦諭後書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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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昨於乞免之章,悉備崩迫之悃,日月之明,庶幾俯燭,速賜處分。不意聖明不但不賜允許,乃復特遣承宣,十行綸音,丁寧懇摯。臣感激惶悚,而再三奉讀,實未曉聖意之攸在也。

輔相之職,雖在平時,亦不可不備,況今艱虞溢目之日,豈可使時月瘝曠而莫之卹乎?且末世人才,雖曰眇然,必得一時之所推重者,置之具瞻之位,然後可以鎭服衆心,做得國事。

今臣才智愚下,素爲一世所輕。若復弁髦所守之義,貪饕利祿於禍變之後,則人將不食其餘,其身不能容於世矣,其何望展布志氣,以裨聖化之萬一乎?儻殿下深軫人主論相之義,則亟宜斥退臣身,改卜賢德,無曠天工,以濟時艱。而今以誤恩謬禮,偏紆於無用之賤臣,使鼎席之空虗,已逾三朔,豈以殿下之明聖,有所未察耶?

嗚呼!聖考行狀之文,尙未纂述,今日臣子之所痛恨者也。摹天畫日,本非如臣末學所可企望,而辜恩負罪,屛伏荒郊,末由仰承明命,夙夜憂懼。今殿下責之以追報之義,聞命驚怵,心肝墮地。臣於前疏,備陳在外,不敢編次之由,今不復覼縷,而其不可不速爲變通,尤彰彰矣。臣咫尺之守,終難自撓,聖敎之下,迷不知返,席藁俟罪,不知所達。

疏批傳諭後書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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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昨上辭本,而情窮勢迫,語無倫脊,席藁私次,恭竢嚴誅。聖批懇惻,出尋常萬萬,許遞臣職,仍令臣卽日入城,臣奉讀未半,不覺感涕之被面。

歷觀前代帝王,其志已定,其臣强聒不止,則其不發怒而罪之者鮮矣。殿下每曰「予有所執」,而兼察臣之苦心血懇,初旣諭之以「辭嚴義正」,今又以「秉大義」爲敎,是臣區區咫尺之守,乃能見諒於聖度之中也。言雖不用,志則見察,庸陋賤臣,何以得此於君父之前也?惶殞感激,不知死所。

嗚呼!殿下之所以稱臣者,非爲臣也,以臣義理之說,有合於聖心故也。臣身逢聖明,職忝宰輔,終不能納約自牖,以贊我殿下奉天討賊之治,誠無顔面自立於天地之間也。

古人有屍諫者,愛君之心,有足可悲。臣受恩罔極,報答無階,釋負之餘,又此喋喋,其情亦可哀也。臣離違闕庭,今已八閱月矣。畎畝戀君,豈特劉生之眷眷而已哉?

聖上曲加矜憐,釋其重負,許臣轉步之地,固當收拾殘骸,進伏京輦,以承生成之澤,而賤疾適苦,末由起動。儻蒙聖慈俯賜諒察,召還史官,則竢病少間,匍匐就程,以伸犬馬之情。

遣承旨敦諭後書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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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當退之義,較然明甚,不獨臣自畫已審,抑亦通朝之所共知共憫。而獨未蒙聖慈之軫察,前後血懇,徒歸飾讓,乞休之章,反爲媒寵之資,聖眷勤摯,愈往愈隆,近密之臣,遠辱荒郊,誨諭備至,臣奉讀未半,不覺心腸抑塞,涕泗橫流。

嗚呼!聖主之恩,河海莫量,而桑楡景迫,報答無階,耿結一念,夢寐亦驚。況殿下輒以追先帝、報陛下之義,諄諄勉勅,臣每承此敎,直欲剖心刳肝,以白衷曲,而不可得也。如使臣在朝,有一分裨補之道,則蹈火赴湯,亦所甘心。豈敢計一身之利害,以占自便之圖,亦何敢昧君臣之分義,以獵自潔之名哉?

臣雖無狀,竊聞士夫立身之大防矣,「不可則止」,先聖明訓,而「不忘喪元」,古人所守也。今臣言不見用,志不可變,一退之外,更無他道。而聖考如天之德,莫酬其萬一,死目將不瞑。而區區所自期者,只在於保其咫尺之守,自靖以獻,毋傷我聖考畜幸之恩而已。以此自勖,矢死靡悔,臣情亦云戚矣。唯望殿下少垂哀憐,召還史官,毋使遯荒之賤臣,日添罪戾,千萬幸甚。

偕來史官傳諭後書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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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之封章徑退,實出於萬不獲已,只望日月之明俯察危迫之懇,特允乞骸之請矣。伏承批旨,辭旨勤摯,誨責丁寧,至以「還凱在邇,賀日旣卜,徑先還鄕,事體其當然乎」爲敎。臣奉讀以還,惶隕抑塞,罔知仰對。

噫!當國家危急之時,不計情迹如何,蒼黃奔問者,是固臣子之職。而及其諸賊之掃平,引分畏義,不敢頃刻因住於輦轂之下者,亦出於負釁賤臣萬分窮蹙之意也。然則未睹凱還之盛,莫遂獻賀之誠,是豈臣樂爲者哉?

含生之類,莫不懽欣鼓舞,佇待盛儀之擧。況臣恩浹骨髓,義同休戚,喜忭慶祝之意,曷有其極?周南留滯,古人猶以爲臨死之恨。而今臣冥然頑然,塊蟄窮鄕,瞻望楓宸,迹阻鵷班,只與村翁野老,攢手稽首,共祝國家萬年而已,則豈獨今日之耿結哉?九原他時,死目將不瞑矣。

七十癃病之身,殘敗於一朔勞攘之餘,氣息奄奄,而急於歸死松楸。觸風疾驅,來伏田廬,昏迷不省,不得詳陳衷曲。稍待氣息之小定,當以文字,備悉崩迫之忱,而聖敎之下,末由趨承,惶恐俟罪。

仁顯王后再朞後,王世子服吉當否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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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顯王后再朞後,王世子服吉當否,令本館考出典禮以稟事命下矣。臣等取考禮經之文,而《杜氏通典》云「王儉《古今集記》曰心制終二十七月」,又稱「孝建二年,諸公主心禫素服二十七月乃除」。

近世文敬公金集所撰《疑禮問解續編》有曰:「父在母喪,十一月而練,十三月而祥,則心喪之服,當除於何時而除於何所耶?或云當依《通典》哭除於再朞之月,今按《通典》文帝天嘉元年,尙書儀曹謂今月晦,皇太后安吉君心喪宜除云云,此以再周二十五月爲斷。或云當除於禫月,或云當除於丁日云云。妄意當二十七月之朔,以吉服入廟參禮而喪畢,飮食處常之節,在於此時,遇仲月行祀後,當有復寢之禮,未知如何。」

金集答曰:「鄙意,古無變制之節,旣曰心,本非服也,何變制之有?若除於再朞,則心制果盡於再朞乎?禫月、丁日猶之可也,而終不若待吉祭之期而復常,無事於變制而自爲變制之爲當也。大槪孝子厭屈,不得盡三年之制,而只欲盡己之心而已,初無受服之節,寧有變除之節?」

臣等竊惟聖人緣情制服,有厭有伸,內喪在先,十三月而祥,十五月而禫者,明無二尊之義也。禫後心制以盡三年之期者,達孝子之情也,卽《禮》所謂「禮殺而情伸」者此也。

蓋周而練,再周而祥,禫而纖,縰月樂,此固三年之體,而變殺之漸也。厭屈之服,雖止十五月,而先王之禮,旣有心喪之制,則當待禫纖縰月樂之期,卽吉復常,方盡乎天理人情矣。

王儉之說、孝建之制,似皆得此意,至於文敬公金集問答之書,尤爲精備。雖非論王朝禮制,達喪之義,可通上下。然則心制卽吉,當在吉祭之期。今此王世子心制,若除於再朞之月,則不能恰倣三年之體,而無以盡夫「殺禮伸情」之義矣,豈非未安之甚乎?

第按文元公金長生所著《喪禮備要》,吉服在於禫祭條,復寢在於吉祭條。由是則心制卽吉,似當在禫祭之期,此與文敬公待吉祭之期之說,有所差殊。而且按文元公答或人之問,引《間傳》之說曰:「禫祭着純吉之服,祭訖着微吉之服,以至吉祭,無所不佩。」此則又與文敬公之說相近,以臣等孤陋之見,有難臆斷。惟在聖明博詢而審處之。伏惟上裁。

孝宗大王追上徽號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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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淪沒,天地晦塞,而恭惟我孝宗大王奮發大志,不但爲復雪丙、丁之讐而已,將欲爲皇明刷恥,伸大義於天下。志業未究,弓劍遽遺,此所以盛德至善,人到今不能忘,而贊揚之願,靡不用極者也。

第伏念聖上旣以繼述之孝,克盡崇報之儀,尊爲世室,百代不遷,則永世之後,可以觀德,而亦可慰後王後民追思無窮之情矣。數字徽號之稱,恐不足以加損聖德,而宗廟事體,至重且大,惟在聖明博詢而審處之。伏惟上裁。

皇甫仁金宗瑞復官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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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陵復位之後,兩臣名在罪籍,尙未伸雪者,實國人之所共哀憐。故前後諸臣之建請,蓋出於惻怛之意。而伏見大臣初度收議之批,大朝於兩臣事,「愍傷之意,終有所不已」爲敎,有以見聖朝褒忠伸鬱之盛意,則豈敢更容他議?而第議者以有拘於靖難之勳爲言者,亦有所見,惟在聖朝廣詢而審處之。伏惟徽裁。

評事李穆配享四賢祠當否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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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穆之氣節卓異,至今凜有生氣,與歐陽澈等四賢,古今一轍,則同享俎䇺,夫誰曰不可?或以爲「四賢俱以太學生終其身,故立祠於太學之傍,欲使諸生有所興感,而李穆釋褐而立於朝,其所被禍,不在於太學之時,則固不可與太學生同享一祠」云,而臣之愚意有不然者。

李穆之節義,非但碧松亭一事,而玆事最爲聖祖所嘉尙,至今傳爲賢關美譚,而縫掖之士,莫不聞風而聳動,則同祀於太學之傍,以爲多士之矜式,恐有助於聖世作人之方。至於此外可合同享者,以臣謏聞,何敢容易仰對乎?惟在博詢而審處之。伏惟上裁。

明陵展謁當否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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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辜恩負罪,屛伏荒郊,今此詢問之下,有不敢唐突論列。而第伏念古者喪三年不祭,宗廟之事都廢。故卽位廟見,先儒猶且以爲「冢宰之攝告」云,則人君於三年內,固無入廟之事,其於園陵,亦廢展省之禮,可知也。

國家喪制,一遵古禮,本無入廟展陵之節,莫重變禮,恐難刱開。或以爲禮緣人情,故先儒有墨縗行祀之論,而王朝之禮,異於士庶,亦不可以臆度斷之。俯詢之擧,可想殿下孝思之無窮,而以臣謏聞淺見,有難輕議。唯在聖上審思而量處之。伏惟上裁。

瀋陽商賈負債事回咨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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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屛伏荒野,凡於國家事,有不敢預聞,且瀋陽商賈輩,潛相負債之事,漠然無所聞知,何可容易論列乎?第以儒臣所達觀之,則此弊之流來已久,槪可知也。彼中旣置數萬債銀於我國,其欲捧之意,固當一日不忘,而到今始發,則似不但已。游辭彌縫,恐無所益,不若初以難捧之意,防塞之爲愈。言固忠信,可行蠻貊,難捧之言,誠出於忠實。

今若以我國之人負債之時,變幻姓名,今雖欲推徵,有同捕風。設有當身之現存,而年久之後,不定厥居,散而之四,决難徵捧。徒貽騷擾之意,措辭回咨,則庶可免生梗之患,而兩大臣所達,亦出於慮後患之意。臣不敢自信己見,惟在聖明審思而愼處之。伏惟上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