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人物考/卷九
永川
编辑李敢
编辑李敢字義民,號文閑堂,永川人。至正壬寅生。洪武庚申司馬,太宗己丑文科,官通政、牧使。世宗丙午卒。
公與鄭圃隱同里,立朝又相與先後。爲左獻納時,疏論鄭道傳及圃隱遇禍,公坐收司,竄長沙,太祖受禪,杖移北靑,尋赦歸田里。屛跡八年,無意世事,而奉養二親,極其誠孝。就所居作「文閑堂」,仍自號。朝廷嘉其行誼,屢加徵辟,歷揚華要。及卒,以孝旌閭。〈李世澤撰孝閭碑。〉
柳方善
编辑柳方善字子繼,號泰齋,陽寧人。洪武戊辰生。太宗乙酉司馬,官主簿。世宗癸亥卒。享□□景賢祠。
公幼有特質,讀書日誦千言。時卞春亭季良以文章負世重望,權文忠近退居陽村。公負笈從游,講論經旨多有開發。己丑,罹文網,編管西原,明年,移配永川。築室于松谷,扁其楣曰泰齋,吟哦自適,悠然有閑泰意。丁未,放歸田里。後以遺逸薦,除主簿,不起。世宗敬重之。命集賢殿學士往復質問,待以師禮,士林榮之。
公學問精深,言論動人,故及門之士如李大田甫欽,以節義著,徐四佳居正蔚爲文學領袖。成化間,公遺集始刊行。〈鄭葵陽撰行狀。〉
李孟專 靖簡公。
编辑李孟專字伯純,號耕隱,星州人。太祖壬申生。文科魁,官正。成宗庚子卒。當宁辛丑,贈吏曹判書。享善山三仁院。
端宗甲戌,退居善山之網障,自托盲聾,不與人接,朔日輒早起,向日而拜,家人問之,則曰:「爲祈禳也。」
嘗自吟曰:「眼欲昏昏耳欲聾,見聞無敏與癡同。」一日,佔畢齋金公宗直來謁,語終日亹亹。金公喜曰:「先生之疾其瘳乎?」公曰:「非疾之瘳,旣見君子,不覺心胸灑如。」金公始察公微意,改容加敬。
公家法甚嚴,禁子弟乘馬從徒,曰:「若翁病廢,若等敢自便耶?」家素貧,雖屢空,晏如也。井曰竹井,池曰菊潭,自見其志。
柳西厓成龍嘗語人曰:「李耕隱全其節而晦其迹,使人無得以知其意,此其高人數等處也。」
肅宗朝,特命院享,賜額曰三仁,金公㴻、河公緯地及公享焉。謂以三仁者,金公去之,河公死之,公托疾,蓋自靖之義同也。又與趙旅、元昊、金時習、成聃壽、南孝溫竝享于西山,世所稱生六臣者也。〈李福源撰諡狀。〉
曺尙治 忠貞公。
编辑曺尙治字子景,號靜齋,昌寧人。世宗己亥文科魁,官副提學。享永川滄洲書院。
公嘗致力於性理之學,無意進取。父熙川公曰:「我以前朝輔相之子,宜守陶徵君之義。汝則自廢無義。」公一擧成進士及擢第。太宗以上王同臨,敎曰:「爾是王氏臣曺某之子耶?」遂直拜正言,以錦衣驄馬歸覲,人皆榮之。
公補咸陽時,朝廷創設集賢殿,揀經學士,公擢副學。光廟受禪,稱疾不參賀,上疏乞骸。朴公彭年送行書曰:「瞻望行塵,卓乎難及。」成三問與人書曰:「永川淸風,便作東方之箕、穎,吾輩乃曺丈之罪人云」。
公聞魯陵《子規歌》,感而和之曰:「子規啼子規啼,夜月空山何所訴?不如歸不如歸,望裏巴岑飛欲度。看他衆鳥摠安巢,獨向花枝血謾吐。鳴呼人間冤恨豈獨爾?義士忠臣增慷慨激不平,屈指難盡數。」後附揭子規樓。
嘗得一頑石,不雕不琢,題其面曰「魯山朝副提學逋人曺某之墓」,自序曰:「書魯山朝者,明非今日之臣;不書階資者,著其無濟君之罪;書副提學者,以其不沒實;書逋人者,言其亡命逋逃之人也。」
托諸子曰:「我死以此石立墓前。」及沒,六臣事作,諸孤懼埋其石。〈實記。〉
尹兢
编辑尹兢字敬夫,號竹齋,永川人。年十六,司馬兩試,世宗庚午文科,官吏曹參議。成宗壬子卒。
公嘗侍宴,成宗問曰:「吾家有鼠乎?」公對曰:「養貓之家,鼠不恣行。」上嘉其對,特命陞秩。庚戌,拜吏曹參議。時鄭一蠹汝昌、金寒暄宏弼蔚爲儒宗,而世未知名,公首薦二公,皆爲參奉,其明於知人,急於薦賢如此。未幾,以老病致仕,退居八公山下。作《正風俗箴》,以勵鄕黨云。〈鄭梯撰碣。〉
安覯
编辑安覯字思仲,號苔巒,廣州人。世祖戊寅生。成宗甲寅文科,累官至執義。中宗壬午卒。
公七歲能屬文,受業於佔畢齋金宗直之門。
歸自南原,魚公得江嘗來過,見案有一卷書,錯認爲南原紙,正色曰:「余以君秋毫無犯,啓選廉吏。此紙大於秋毫,不幾於欺君乎?」卽奏請削選。上面諭曰:「一卷紙,豈爲淸白累哉?」紙實密陽僧所獻。或勸其自明,公不肯,人謂「廉可能,此尤難及處」。〈李瀷撰碣。〉
曺致虞
编辑曺致虞字舜卿,昌寧人。成宗甲寅文科,歷翰林,至司饔院正。
値昏朝,棄官歸第。
中廟改玉,累拜官。嘉其孝行,賜《小學》以褒之。
出宰大丘府,廉潔自守,治行第一。特錄淸白吏,後命賜玉碑,以旌淸德。
公年五十五,以母夫人老辭官歸養,七十遭喪,哀毁而卒。
退溪先生銘公之子郡守孝淵之墓曰:「院正公性至孝,辭官養母,七十遭喪,卒於服中。又朞年而公復卒於服中,何天之昧報施於一家孝嗣至此哉?」〈家乘。〉
金應生
编辑金應生字德秀,號明山,慶州人。成宗丙辰生。己酉進士。乙卯卒。
公年十三,居父憂,號踊如成人,旣葬廬墓,鄕里皆稱其孝。及登司馬,不復應擧,築小齋于明山之陽,繙書籍以自浸灌,村秀問業者萃于門。公與鄭魯村允良、盧沙洞遂議曰:「吾鄕有鄭圃隱遺墟,實海東之白鹿洞。」共鳩材建舍,一如太學制度。請于退溪先生寫廟額,且定學規。〈鄭重器撰碣。〉
郭珣
编辑郭珣字伯瑜,號警齋,玄風人。明宗戊午文科,官校理。乙巳卒於獄。宣祖朝伸冤。享□□松谷祠。
嘗侍書筵,首言「爲學必以敬爲本。人主之學與韋布不同」,仁廟嘉其言。居諫職,有懷必達,當事不避,每被採納焉。
仁廟晏駕,公北向哭,絶而甦者三。趨哭闕下,歸告母夫人曰:「權判書橃貢一言『爲不負國』,兒則母親在,故未敢爾。」緹騎至,請訣母,不可。母夫人出路傍,公再拜跪曰:「何虞勿慮。」顧謂其子曰:「吾非好學之致,汝其無怠。」勅諸弟曰:「善事老母。」入錦衣衛,閉口不言,竟死獄中。
曺南冥嘗曰:「郭某不愛官爵,好賢樂善。」李灘叟曰:「伯瑜,其直如矢。」〈盧守愼撰碣。〉
鄭世雅 剛義公。
编辑鄭世雅字和叔,號湖叟,延日人。中宗乙未生。宣祖朝,薦拜察訪。光海壬子卒。英宗壬子,贈兵曹判書。享永川環皐祠。
公父魯村公允良,以興起斯文爲己任,措置學舍。公早服其訓,弱冠擧進士。詣京呈疏,請斬妖僧普雨,士論韙之。
壬辰亂,公慷慨流涕曰:「國有難,寧可草間求活耶?」編諸子於行伍,草檄募兵,旬月間衆至九百,推公爲將。時郭再佑起玄風,權應銖起新寧,相與爲聲援。擊破倭奴於朴淵上,軍勢始振。又進攻慶州賊得捷,由是江左獲全。居無何,天兵復三京,公卽以兵屬曺希益,歸紫陽舊居,題詩以見志。李公元翼體察嶺南,躬往訪之,薦于朝,屢徵不起。及授黃山察訪,數月棄歸。與張旅軒顯光、曺芝山好益、李蒼石埈往來講道義。〈洪良浩撰諡狀。〉
孫德沉
编辑孫德沉字士源,號慕軒,密陽人。中宗丁酉生。官參奉。丙申卒。光海壬戌贈參議。
壬辰亂,列城瓦解。權公應銖倡義討賊。公憤不顧身,欲與同死。時弟德浩以守門將扈駕龍灣,惟二弟德淇、德淳在。公使德淇負其母入山以避兵,與德淳偕作,驅家僮編伍,傾私囷餉士。從權公于楸坪道,遇賊倉巖下,搏戰殺賊甚多,薄暮還屯馬山。翌日戰益殊死,斬賊數十級,自是賊不敢踰礪峴一步。旣而母夫人病劇,不得赴陣,以家僮資糧助之。一日與母夫人憩樹下,爲流賊數十所圍。公抱持母夫人曰:「我不惜死,愼勿害老母。」賊以矛刺公背,少不動,賊不忍害,遂退。然公背被數創,不能復動。迺遣德淳曰:「主上蒙塵,生民魚肉,吾誓不與此賊俱生,病若此奈何?汝其往助權將軍。」德淳赴戰,不旋踵而死。公聞而哭曰:「爾仲從王于艱,爾又死得其所,吾復何恨?」後母夫人歿,公年踰不毁,毁至滅性,未禫而卒。〈李獻慶撰碑。〉
安餘慶
编辑安餘慶字善繼,號玉川,廣州人。中宗戊戌生。宣祖庚午進士。壬辰卒。
公年弱冠居父憂,歠鬻三年,鄕里歎其孝。後與金東岡宇顒、鄭寒岡逑、朴大菴惺諸賢爲道義交,更相來往,講問質疑。
寒岡宰昌寧,作八里堂,以興學校。其一曰「勿溪」,以公爲師。公率鄕中子弟,每月朔通讀講禮。鄕人之善者揚而與之,不善者絶而不與,必待改過,然後方許及門,以此人皆自勵。寒岡爲吏部,擬薦公爲一官,公笑而不肯。入玉川山築精舍以居,自號玉川,負笈遊學者常十數。堂下有道卽淵,寒岡改以「道自」,遂題詩壁上曰:「道自淵上,有亭數間。窓含活水,欄抱蒼巒。手執朱書,頭戴程冠。其人如玉,吾友是安。」又嘗望玉川峯揷在半空,揖之曰「如對主人氣像」,其奬詡之重如此。〈安㺬撰誌。〉
曺好益
编辑曺好益字士友,號芝山,昌寧人。仁宗乙巳生。宣祖壬辰拜都事,至牧使。光海己酉卒。贈吏曹參判。享永川道峯書院。
公八歲就學,能通文義。後本道都事崔滉籍軍到府,以公爲檢督。公病不應,滉以違拒其令,發怒加刑杖,以土豪啓聞,遂命配江東。公卽就道,作《西征賦》記行。及到配,僦居於高芝山,扁其齋曰「遂志」,遠近之士聞風坌集。公各因其材,立學規以敎,蔚然有西河之風。居謫十七年,車駕西巡至松都,柳相成龍力陳其冤,上特宥釋,仍拜禁府都事。公感激,趣裝迎謁于中和,上命爲召募官。仍馳向成川,與門人尹瑾等盡誠招諭,得五百餘人。戰于中和、祥原間,斬獲甚多,軍勢最强。柳公成龍聞而歎曰:「曺某,儒生,不習弓馬。惟以忠義激勵士心,故多所克捷。」以功陞折衝。甲午,除星州牧使,忤元帥,解印歸永川,轉入江東。後上問筵臣曰:「曺好益今在何地?」鄭崑壽對曰:「以家累飢餓,還向關西矣。」上卽命除安州。癸卯,移居永川芝山村。有忘懷亭、知魚臺、桃花潭之勝,每與二三冠童泛舟潭上,使善歌者歌退溪《陶山十二曲》,悠然自得樂而忘歸。
公常與人語及邊事,歎曰:「南方不須憂。自古有南變,則必有北患。此後如有北邊之亂,則女眞以射獵爲事,馳峻坂如平地,其憂有甚島夷。須於險阻處,設砦以備,方可得全。」至丙子亂,其言果驗焉。〈金堉撰行狀。〉
金浣
编辑金浣字彦粹,慶州人。明宗丙午生。宣祖丁丑武科,官郡守。丙午錄宣武功。丁未卒。
公少讀孫、吳書,慨然有破浪之志。辛卯,爲蛇渡僉使,軍務一新。監司李洸聞于朝,命陞通政。壬辰倡義。駕戰艦迎拒賊鋒,轉鬪至閑山島大破之,獻馘四十一級,撞破賊船亦多。乙未,販魚鹽備軍糧,至五百餘石,統制使李舜臣陳徹,命陞差閑山島舟師助防將。丁酉,又兼巨濟伏兵都將,領諸船共擊倭船,轉至多大浦大破之,獲秀吉歃血盟章及軍糧、雜貨,獻于統使元均。進戰釜山,賊船忽迫,直前放砲。公左脚中丸,疾呼主將,乞救主將,元均醉臥不救,搖櫓漸退。公竟爲賊所俘,獻于安骨浦小酋。使欲削髮納關白,公曰:「負國偸生,非余志也。願速殺。」賊大怒將斬,適有我國人被虜者從傍,哀乞得免。仍拘送日本留置于監官道山家,城門重鎖,如墮鬼窟。戊戌,有俘密給若干銀,使備糧資而逃歸。公與固城校生文大謨共逃,至一小刹,有老比丘款接,而語音不通。公遂書示一律曰:「王國干城將,漂流鴂舌留。丹心照白日,忠義凜淸秋。身在南荒哭,魂尋北闕遊。此身雖萬死,何忍戴天讎?」比丘和曰:「賞子瓊琚句,忠心字字新。蒼天應有格,不久見君親。」臨別,贐銀以助行。遂徒步累日至大加浦,奪乘倭人漁船潛歸,告于梁山郡守,郡守朴應昌具由馳報。巡察使卽狀聞,請置陣中,共籌戎務,上特許之。未幾,除咸安郡守,以奬其忠勇。〈鄭重器撰。〉
金演附金大海、李日將、李榮根、李之馣、鄭碩男、孫應晛、李得麟、李得龍。
编辑金演字彦洪,號魯庵,慶州人。明宗壬子生。宣祖壬辰節死。贈判官。享密陽古川祠。
壬辰亂,公與從侄大海及崔仁濟、李日將、鄭宜蕃、李榮根、李得龍、李得麟、李之馣、鄭碩男、孫應晛等十七人,奮力起義,大破永陽賊。節度使朴晉忌之,沮以百端,公不小撓,彈劍激昂,爲士卒先。將行,謂子就礪曰:「取白紬絛來,且記吾姓名。賊不死吾必死矣,汝欲索余之骨,只此一條物,卽汝父屍。」拂衣上馬,衆皆鼓噪而進。左將軍朴晉失律,賊乘以奇兵,晉軍大亂相失。公與諸公奮兵搏擊,勢孤力竭,幷一時殉節。就礪求公積屍中,果見白紬書在衣帶間,斑斑血漬也。招諭使金公誠一聞之。歎曰:「草野忠烈乃如是」卽馳啓,上義之,幷命贈職,復其戶。
金大海字洪濤,慶州人。中宗甲辰生。與從叔演創義。將赴戰,取紫襦衣,爲他日尋屍之驗。贈正郞。
李日將字誠甫,星州人。壬辰將倡義,謂二侄得龍、得麟曰:「君父播越,此人臣效死之秋也。爾志何如?」二侄對曰:「敢不唯命?」遂告廟而行。至月城與賊力戰,兵潰相失,公號曰:「某等何去?」二侄一時應曰:「死外無他。」遂挺身冒刃,同時被害。後贈都事。
李榮根字景茂,永川人。明宗乙丑生。嘗以篤孝稱於鄕。壬辰,奉老避賊于公山,時避亂諸人奴,叛主者相屬,而公之臧獲無一叛者。及賊勢漸熾,其父謂曰:「吾世祿之裔,老病無能爲,汝若倡義討賊,則雖死亦榮矣。」公再拜而出,仗劍從戎。及至毛良驛,義將鄭世雅以軍事悉付公。月城之戰,遂與諸義士同死。後贈判官。
李之馣字汝郁,星州人。宣祖己巳生。贈判官。
鄭碩男字大卿,號忠孝齋,延日人。性孝,以善居喪稱。郭公再祐、金公沔倡義火旺城,歃血相盟,公卽往從之。公書生也,端居粥粥,若無能者。而臨陣見賊,義氣百倍,雖武士不如也。及戰于月城,公訣家人曰:「不得行長頭,誓不還,我死勿復念也。」遂力戰而死。後贈正郞。
孫應晛字□□,月城人。贈都事。
李得麟字聖祥,日將從子。贈判官。
李得龍字士雲,亦日將從子。贈判官。
鄭寒岡所錄,月城死義者十七人,崔訒齋晛所稱,擧一郡,無非五百義士者也。十七人中,惟李公順福、李公廷芬,獨無文獻可徵。幷享古川祠。〈事蹟。〉
鄭宜藩
编辑鄭宜藩字衛甫,號栢巖,延日人。明宗庚申生。宣祖乙酉司馬。壬辰節死。贈正郞。享□□環皐祠。
公天資峻整,又服義方之訓,常靖處讀書。壬辰,奉父母避兵于山中,百里負米以供。及聞三京失守,父世雅雪涕倡義,公從焉。竭力贊畫,每遇賊,必賈勇先登。時賊據永川,公隨其父登馬,峴瞰賊屯,因風縱火,燒殺賊無遺,遂復永川。進攻慶州賊,其父爲先鋒殊死戰。賊大衂不能支,以奇兵出背後衝左將軍朴晉軍。晉敗走,義兵亦隨而潰。世雅陷賊陣,與賊力戰,公大呼奮劍,突圍而進,賊大亂相失,世雅賴以出圍。公身被數十創,猶躍馬而前,彎弓射賊,賊應弦而倒。旣而所騎馬中丸,爲賊所執。賊欲降之,公罵不絶口而死。方公之三入也,顧其奴億壽曰:「軍敗父亡,吾當死。汝則去之。」億壽泣曰:「君臣、父子、奴主一也。」遂從而死。右巡使金誠一聞公死,驚歎曰:「玆非二百年培養之遺化歟?」遂狀聞于朝,特贈戶曹正郞。其父裒哀詞,虛堋于騎龍山先兆,人謂之詩塚。〈吳光運撰碣。〉
鄭四震
编辑鄭四震字君燮,號守菴,延日人。明宗丁卯生。官侍直。丙辰卒。享永川立巖書院。
公嘗與同志諸人入紫陽洞,廢擧業,專心學問,名聞于朝。丙午,除王子師傅,辛亥,除洗馬、侍直,皆不就。嘗不樂仕於朝,而一念猶眷眷於向君憂國。及遭仁懿王后及宣廟喪,皆用朞制,而其持身處家與服三年者無異。每遇國忌,必終日行素,凡玆行誼之篤,人所難及也。
鄭大任
编辑鄭大任字重卿,延日人。宣祖壬辰除郡守,贈參判。
壬辰倡義兵,推其兄湖叟公爲盟主,而軍事則公獨主管。匙川之戰,設伏唐山,射殺倭酋,斬四十餘級,軍聲益振。癸巳,以突擊將直赴蔚山太和津,終日力鬪。身被數十餘創,而猶督戰不已,賊亦懾而自退。道臣啓請增秩,命陞中訓階,除醴泉郡守。〈鄭萬陽撰行狀。〉
安㺬
编辑安㺬字待之,號五休,廣州人。宣祖己丑生。官副正。戊子卒。
公甫成童,出從從叔玉川先生學于昌寧,講習《小學》、《四書》、《心經》等書。壬辰,同鄕金兵使太虛駐軍蔚山。公時年二十四,奮起往從,多參戎謀。事定論功,拜官不就。公退修初服,益力於經訓。搆亭于星巒,扁以「五休」爲講學之所。兵燹之餘,儀文盪殘,慮後生之無所考信。乃取《朱子家禮》,參以東賢遺範,著《冠婚喪祭禮》四卷。又裒取舊德遺跡作《五賢傳》,李持平申、卞文肅季良、金文忠宗直、朴迂拙漢柱、申松溪季誠皆密陽人也。又患東方字音多訛,參以華音爲《字解》二卷。其所撰述,皆羽翼斯文,嘉惠後人也。〈李瀷撰碣。〉
安璹
编辑安璹字待而,號樂園,廣州人。宣祖壬辰生。乙巳進士,己酉文科,官郡守。仁祖甲子卒。
公年十四,遊鄭寒岡門。丁酉,倭寇再動,公訪劉提督綎於沃野村,提督奇之曰:「少年都是和氣,有德之士也。」後在湖南之益山,與天將唱和,天將稱歎不已,厚贐以文房之具。當兵亂之時,學益力,敎授不倦,南士多來從之。高參議敬祖曰:「靑年師丈,白首門生。」
公嘗與爾瞻同在試院,旣罷,爾瞻送人要見,辭不往。爲本道都事時,鄭仁弘、朴宗胄傳言啖以利,公微哂而已。仁弘又請婚,不許。及守草溪,宗胄設壽宴,冠蓋傾一道,公獨不赴,亦不助需。爲江原道敬差官,朴承宗託其客與俱,公不交言,又不聽所求。李白沙恒福聞之曰:「安某心事,人莫及也。」
仁祖改玉,鄭愚伏經世首薦公曰:「北黨之所不汚,南州之完節人。」朝議方欲顯擢,而公歿矣。〈李瀷撰碣。〉
安翔漢
编辑安翔漢字翊仲,號東巒,廣州人。宣祖甲辰生。顯宗庚子卒。
癸亥改玉時,公之同閈沈命世與其議。邀公赴京,而難於爲辭,謂公曰:「聞有庭試,可同行?」强不已。公察其辭氣異昔,終不肯。數月而靖社事作,沈爲元勳,公聞之,歎曰:「前日之邀我,果爲是也。」後沈來指公,戲曰:「窮士鬢邊,豈合金玉?」公答曰:「成能如君,不成則何?」沈笑而無語。
丙子,車駕幸南漢,被圍數月。勤王募兵之敎日下,而列鎭觀望不敢進。公慨然糾集義兵赴難,至尙州,聞和事已成,北向痛哭而歸。後不復應擧,自號崇禎逸民。〈安鼎福撰行狀。〉
鄭好仁
编辑鄭好仁字子見,號晹溪,烏川人。宣祖丁酉生。光海戊午進士,仁祖丁卯文科,官府使。享大丘靑湖書院。
丙子亂,公爲副元帥從事,募鄕旅以佐之。丁丑以後至甲午,累典州郡,或辭或棄歸,歸日行李蕭然,只書冊數擔而已。晩年益無意仕宦,日取朱書、《近思錄》,沈潛玩繹,未嘗須臾釋卷。
權穆
编辑權穆字深仲,安東人。仁祖癸未生。肅宗戊子卒。
公性至孝,居母夫人憂,日夕號慕不已。旣練而家人失火,延廟以及几筵,人不敢嚮邇。公大號天,冒烈火疾入,因不復出。家人發火求其處,公雙跽仆地,衰絰已成灰,木主在懷抱間能得全。鄕人上其事,特下贈官之命,且旌立巖門閭。〈李栽撰墓表。〉
李衡祥
编辑李衡祥字仲玉,號甁窩,全州人。太宗第二男孝寧大君補後。孝宗癸巳生。肅宗丁巳司馬,庚申文科,官府尹。英宗癸丑卒。
公自四五歲,已儼然若成德人。稍長,聞大司成講朞三百章註,館儒無解者,公獨自推算鉤賾乃已。爲槐院正字,時右位二人有難仕嫌,大臣陳達,使下位越陞。公不肯爲遷狀,大臣又啓革遷狀法。公不肅命,至拿問奪告身,猶不變。上使翰林書問,知公意不可奪,敎曰:「如李衡祥,予亦不能屈。」後大臣白上,卒用公言。
爲戶曹佐郞。時冬至使當發,而歲幣布,較丙子報布,其尺加九。公準以斷之,面稟大臣曰:「擅割幣布,所以祛無窮後弊。請入送報布以證之。若因此生事,則論首譯以賣國律。」朝中皆失色,獨上价鄭載嵩服公言,後竟無事。
在星州,尤重儒敎,頒廿條訓帖,選儒生百五十,官養之日課業。祭李士龍墓,仍立忠烈祠以激勵,一州人士皆聳感。
己巳,權相大運起謫中拜首相還朝,辟公差員。行到聞喜館,屛人語曰:「願聞子一言,決吾行止。」公曰:「幸相公力辭母視事。竊恐聖朝有非常擧耳。」後當朴泰輔受刑,公購急足馳書,及於露梁,朴公字公而言曰:「非某,今世其誰憐我者?」
錦山人疏陳德裕山有賊締連八路,朝廷慮之,請就文蔭武極擇人,差錦山守,別作事目,彈壓三道。上難其人,大臣卽薦公促赴任。賊聞公至,皆散去不復有所警。
守東萊時,公患倭奴所謂九送使爲一道幣,使訓導暗激裁判差倭平成尙,要以九送使中第一船、一特送外,皆廢減,使差倭、格倭之應出來者,坐占例給,其剩米數百石,島主自用,我國亦得除宴享費。以此授便宜方略,而公卽遞歸。平成尙果圖成於被而請之,朝議不一,反防啓。平成尙對譯舌,歎曰:「李府使外,爾國可謂無人。」廟堂後悔,欲更圖而竟不成。
萊府大歉,公辦米三萬石、租麰各三千石、白金五千兩、綿布四百同,抄萊民及流丐,分七所以賑之,所全活幾累萬口。後民各出一匙,爲鍮碑以紀。
守濟州時,修三邑聖廟,選有儒名者,定訓長課學。建高、夫、良三姓祠。條禁同姓之婚,異姓切親之婚者及有妻取妻者,男女同浴,女子祼體者,其餘非可自專者,竝馳啓以稟,其目十四,上皆允之。島民七百人來謝公,公仍備言淫祠之弊。民出而相告,神堂一百二十有九及二刹,一時火之,投佛像于海。近千巫覡,皆焚其案而歸之農。及遞歸,裝無一物,只白鹿潭上自枯檀琴一張,詩草數卷而已。民勒四碑,各紀德以頌。
英宗丁未,拜戶曹參議,不赴。自搆浩然亭,三十年間足不近京城一步。嘗草《八畏十要疏》萬餘言,草成之夜,夢弓扇竝揷革囊。自解曰:「弓宜發而反塞,扇宜揚而反摺,俱入括囊,殆遯筮兆乎。」仍名曰「《遯筮錄》」。
戊申凶賊起,大臣奏擢公嘉善,拜慶尙下道號召使。公聞命卽赴觀察營,議召募討賊事,忽拿命至,逮赴詔獄。上親問之,得誣引狀,後命同義禁宋寅明諭傳聖敎,放遣之。
公所著文集九卷刊行,禮書四十卷未刊。乙卯,建社永川,丙辰,濟州人祠享。同年入淸白薦。〈蔡濟恭撰行狀。〉
鄭萬陽
编辑鄭萬陽字皆春,號塤叟,烏川人。顯宗甲辰生。官參奉。英宗庚戌卒。
公結數楹屋於北山之橫溪,與二弟同居。而考陸農師《三禮圖》,作壎箎二器,仍著樂譜以示友愛之義。凡有所述摠名之曰「《塤箎錄》」。
甲辰除參奉,不赴,後再擬寢郞及洗馬。公每聞薦墨,輒踧踖不安曰:「科第登籍,自是分內事,至於冒虛名而得職,誠可恥也。」
晩年,文章典雅醇實,所著詩若文十餘卷。又有《困知錄》內外篇、《理氣輯說》、《家禮箚疑》、《改葬備要》、《疑禮便考》、《尙志錄》、《慕賢錄》、《心經質疑補遺》、《啓蒙解疑》、《外國誌》、《山居日記》凡數十卷。〈弟葵陽撰行狀。〉
鄭葵陽
编辑鄭葵陽字叔向,號篪叟,烏川人。顯宗丁未生。官參奉。英宗壬子卒。
公奉母夫人,與兄塤叟公入母子山中,卜居于小隱洞,以爲攝養計。閱眞西山《心經》一部,作詩以自警曰:「赤子初心堯、舜如,皇天昔日降衷余。齊山久被牛羊牿,神舍還爲盜賊居。二十餘年長醉夢,三千儀禮卽籧篨。如今始覺工夫在,晩向荒田强把鋤。」嘗讀《啓蒙》,深究先天之奧,仍著《解疑》一通。築觀物窩于溪上,晝夜閑居,披閱書史,悠然自適。
己卯,因繡衣啓命收用,冬除顯陵參奉。洛中知舊多貽書勸起,公笑曰:「吾若有意於世,早當屈首場屋。及今遲暮之年,其可曳裾飄纓乎?」遂不赴。趙相顯命按節本道,以單騎來訪,致禮甚勤,仍講質經旨。歸而歎服曰:「嶺中遺逸之士,鄭某爲最。」遂疏薦之,未及用而卒。〈鄭重器撰行狀。〉
鄭重器
编辑鄭重器字道翁,號梅山,烏川人。肅宗乙丑生。英宗丁未文科魁,官參議。丁丑卒。
公甫成童,隨衆肄業。李甁窩衡祥見公,問以經傳奧旨,公應對精審,又求見其所製《太極賦》,嘖嘖歎賞。
丁未,入省試,有司策《近思錄》,多士皆不知所對,公操筆立就,詞達義精。考官見其券歎曰「此非科臼手段」,遂擢置第一。辛亥,爲堂后假官。時遷長陵,都監尹淳進儀注。上覽訖曰:「百官皆服緦,而隨帶胥吏依常時吉服可乎?」尹淳曰:「各司吏胥各自隨從其官而已,何變服之有?」公進曰:「丘濬《家禮儀節》『應服三年者服緦服,餘皆素服』,此雖言士大夫之禮,恐帝王家禮亦無以異也。」上曰:「注書言是也。」命問議于大臣、儒臣。公奉命歷問,用前贊成鄭齊斗議,改定胥吏素服。公又言於鄭公曰:「儀注只依寧陵古例,今兩陵竝遷。禮曰『竝有喪者,其葬也先輕後重,其虞也先重後輕。改葬一如始葬之禮』,則儀注中恐當添入此一節。」鄭公從之。聞者以爲得體。
壬戌,以兼史入侍,上顧謂銓官鄭錫五曰:「彼兼史嶺南人也。卿須克恢公道,以體予意。」明日政,除結城縣監。以淸儉自持,起弊蘇殘,勸士養老。倣《呂氏鄕約》爲文,曉一境。
所著有《圃隱續集》、《家禮輯要》、《朱書節要集解》,詩文、雜著十餘卷。〈行狀。〉
權得重
编辑權得重字子厚,號東窩,安東人。肅宗丁卯生。英宗甲戌卒。贈佐郞。
幼而有至性。衣襪雖弊汚,輒曰:「慈母線,安敢棄也?」及長,父患痺,公衣不解者積三年,其革也,割指灌血,旣喪,毁瘠如不能保。倚廬間墓域爲數里,日省哭,不以風雨曠。後五年侍母病,病而割指,喪而盡禮如前日。及兄沒,以兄子孤弱移築室祠屋之東,名宗宅爲西窩,名所居爲東窩,曰:「此古人南宮、北宮之義也。」
中歲廢擧,杜門看書,恥入城府。一日語家人曰:「吾雖草莽乎,戀主奚間貴賤?」遂千里入京師,一瞻王居而歸。性又喜佳山水,以奇勝名者,無不冥搜以盪心胸。及衰且倦,則靜坐繙史,手編歷代通紀,其書凡十數卷。〈蔡濟恭撰碣。〉
鄭幹
编辑鄭幹初名權,字道直,號鳴臯,烏川人。肅宗壬申生。乙未司馬。英宗乙巳文科,官承旨。丁丑卒。
辛亥大歉時,上親臨文臣專經講席。公進讀《春秋》訖,考官問曰:「殺禮物而不備者,何謂也?」公擧《周禮》、《禮記》殺禮之條,證之甚悉。上曰:「目今賑政方始,其道曷由?」公對曰:「移粟、弛力、薄征,實經傳所載。至若量入爲出,禁侈崇儉,最爲今日急務,而必人君先自躬行,然後庶可有丕變之效矣。」趙相文命曰:「鄭某文義皆有條理,非口讀者所可能。」都承旨朴文秀曰:「有臣如此,誠國家之福也。」上曰:「使其言得行,固爲國家之福,未行之前,安得爲福乎?」賜馬以寵之。
甲子爲持平。疏論宗廟祝式,略曰:「御諱上干支下,皆稱孝曾孫嗣王臣。而於定宗、文宗、端宗、睿宗四室只稱嗣王臣,德宗室稱國王臣,而幷無孝曾孫三字,仁宗室稱孝侄孫嗣王而無臣字矣。禮稱傍親不稱孝,而帝王家雖兄弟相繼,服以三年稱則孝嗣,誠以承大統傳重器,踐其位行其禮,有子道焉臣道焉故耳。傳曰『曾,重也』,卽重累之稱。若孫之一字,苟與王考同昭穆,皆得以稱之。四室之不稱固可疑,德宗室之稱國王、仁宗室之稱孝侄孫,尤有大可疑者。今乃加孝於侄,繼侄於孝,不亦斑駁乎?」仍繼陳治道君德累千百言。
宰宣川時,與道伯不相能,道伯卽時之權臣也,能禍福人。公曰:「吾豈低首下心,勉屈於彼乎?」遇事輒矯矯抗論。方伯怒遂狀罷,公匹馬而歸。
丁巳守靑陽,未一年因事棄歸。道臣馳啓言「鄭權廉約之操,著聞一道,不宜許其長往」,命所在官嚴飭登途。公黽勉再莅,未幾呈病歸。
守東萊,申以條約,至兩國開市,亦不敢潛易貨物。時以一馬數僮從吹簫者,盡日徜徉於海雲諸名勝,夜歸明燭讀書,人以爲吏隱。及解歸,倭人刻木而碑曰:「來而淸風,去而淸風。來去淸風,萬古淸風。」丁丑國恤,公見百官服衰服而履白靴,疏論其非禮,請亟改之。上從之,命載《喪禮補編》。
爲左承旨,上又問菅屨、麻屨等制,公援禮以對。及還鄕,又疏陳喪禮之失,其一公除後行祭如常也,其一群臣進見,用烏紗帽、烏角帶也。〈蔡濟恭撰碣。〉
曺鵬九
编辑曺鵬九字能萬,號玉余齋,昌寧人。英宗庚辰生。乙卯卒。
公五歲問於父曰:「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地也?日月何爲而往來?星辰何爲而羅列也?」又問曰:「草木順生人逆行,何故?」父略言其由,公卽領悟辨說,人謂神童。
十八始學《易》,讀《乾》卦而止。父責之,公曰:「已通大義,余可理會而已。」
公常著書輒深藏,惟恐人知。兄鶴九問之,公曰:「弟今年少,乃敢著書示人乎?」公旣沒發其篋,有曰《經書質疑》,曰《問學通要》,曰《洪範質疑》,曰《書義三解》,論朞閏、璣衡、星度,曰《易義集說》,論竹易也,曰《易工大方》,心易也,曰《易學指要》,天易也,曰《易諺質疑》。南厓李斗遠見之,歎曰:「此雖老成宿儒,猶難窺測,況十八歲童子乎?」
年三十六而卒。所著述合二百餘卷,而藏在壁間,爲滲雨所朽者過半云。〈李益運撰行狀。〉
大丘
编辑楊熙止
编辑楊熙止字可行,號大峯,中和人。世祖壬午,司馬兩試,成宗甲午文科,賜暇湖堂,歷翰林、三司、吏郞、檢詳、大司成、觀察使,至大司憲。燕山甲子卒。享大丘梧川社。
公八九歲,作《燈油說》曰:「燈譬則君也,油譬則臣也。燈以油而生明,君以臣而致治,其理一也。」
每晨起向北拜,大夫人問其故,對曰:「君所在也。」
光廟癸未,修圓覺寺,公以太學生疏,論之甚嚴。
成廟違豫,大妃遣巫禱于文廟外,公與安公彭命驅逐巫俾不近。上聞之,蹶然起曰:「士氣如此,吾病欲祛體。」
遇東峰金時習於金鰲山,東峰日必具明水禮佛,禮罷哭,哭罷歌,歌罷詩,詩罷又哭而焚之。公曰:「名敎中自有樂地,何必乃爾?今上明聖,悅卿可仕矣。」東峰歔欷曰:「可行勉之。狂人豈合仕乎?」
上聞公名熟,及大闡坼號,上喜甚,御筆賜詩曰:「才子楊家玉樹姿,其名端合換稀枝。」遂賜名與字,特授藝文館檢閱。
上疏論任士洪曰:「今者雨土彌春跨夏,殿下與大臣、諫官、國人皆曰『災也』。士洪獨曰『非災』,與趙高之指鹿爲馬、國忠之霖不害稼同一欺罔。臣不能借尙方斬馬劍,斷佞臣任士洪頭,此臣罪也。」未幾,御墨除吏郞。
憲臣金彦辛劾大臣,上以爲誣罔鞫彦辛。公箚言:「若以狂妄之失而繫之鞫之,必殺乃已,則漢庭折檻之朱雲,何以保首領也?」上意解,答曰:「微爾,幾殺諫臣。」
內殿祈于圓覺寺,令玉署臣陪香,吏部差公。公疏曰:「佛,名敎外異端。臣,禮法中士類,以士類尊異端,臣所不忍。」大臣以慢蹇論,上曰:「直哉若人!前逐巫,今闢佛,眞玉堂昌言。山嶽間氣,其在斯歟。」特除檢詳。
成廟賓天,食素終三年。
戊午禍作,善類殆盡。公乞暇歸,惟書史、耕釣是娛。庚申,爲諫長。時無雨雷震,公袖呈啓曰:「戊午屛裔之類,先王嘗禮遇之,殿下又器使之矣。置之飢饉之地,使自抵餓死,則恐非好生之德。」當此之時,天地閉塞,泰往否來,名賢正士騈首罟擭,《詩》云「瞻烏爰止,于誰之屋」者,此之謂也。於是金先生宏弼、朴公漢柱、李公守恭、曺公偉竝自絶塞內移。
甲子二月,有微恙,自知不起,不進藥。成公希顔、李公堣、李公賢輔、權公橃來問,公起坐整襟,題詩曰:「三角山高漢水圍,漫天雨雪亂霏霏。松楸畢命何人是?宗社扶顚此意違。」翌日卒。將屬纊,奄奄作喉間語,連言鍾城者再。鍾,卽鄭先生汝昌所謫,而未入於量移故也。〈蔡濟恭撰碑。〉
徐沉
编辑徐沉字聖默,號龜溪,大丘人。享□□崇賢祠。
公世居達城,地形斗隩,嶺以南之一要樞也。世祖朝,爲設城庫于達城,使空其地,仍論其賞。公依朝命徙居于南山,辭其賞而願減本府糴耗,逐石五升以惠民,至今民受其賜。〈徐宗汲撰廟碑。〉
朴漢柱
编辑朴漢柱字天支,號迂拙齋,密陽人。世祖己卯生。癸卯司馬兩試。乙巳文科,獻納。戊午,以佔畢齋門徒付處碧潼,後移樂安。燕山甲子被禍。中宗丁卯,贈都承旨。享大丘南岡書院。
公六七歲能屬文,一日於庭中,吟成「大人特立軒天地」之句,人皆奇之。
慷慨有大志,以古聖賢自期。學於佔畢齋之門,學問益就,人稱之曰「斗南一人」。
知昌寧縣,勤於興學明敎,選邑中聰明子弟,與講聖賢修己治人之道、敦本善俗之事。春秋行養老宴,民俗敦化,比屋興孝悌之風。
丁巳,諫草曰:「文昭・延恩殿、諸陵與文廟,一不親祭,而進宴、賜宴,一不停止,仁政殿前,酣歌醉舞,甚爲未便。」
一日入侍,諫曰:「祔大廟後,尙不親祭,而宴遊無常。後苑中馳馬擊毬,惟慢遊是事,其於孝思如何?」燕山勃然變色,是日宣賜食物、鹿皮于諫院,書于尾曰:「朴某勿給。」
論任士洪箚略曰:「貪邪奸凶,古人比之刀劍,比之盜賊。今士洪輩得志,則殿下已養之和氣,不旋日而乖;已用之賢,不旋日而退;已安之民,不旋日而病。此非病於盜賊、刀劍者乎?」以此忤奸兇,以及於禍。
甲子禍,公自謫所被逮。行過金驥孫謫所,金微言諷之,蓋欲自明也,公默然不答。金曰:「老母在,須更思量。」公乃漫應而起,蓋不爲免禍之志也。金別曰:「朴君之舍生守正,人不可及。」公臨刑,神色不變,陽陽如平昔。是日,晝晦大雨,烈風雷霆。家人聞訃設奠,雷震又作,長虹揷於庭中水斛,人皆異之。〈撰人未詳。〉
李英
编辑李英字顯父,□□人。成宗甲寅生。中宗甲戌武科,歷節度使,至參判。明宗癸亥卒。
公爲定平府使,秋毫不犯,民懷其惠,聲績大著。方伯褒啓加通政。
時北邊歲被野人侵掠,未得寧息。特除公北兵使,人皆危之。公單車赴任,撫士卒以威德,懷遠人以恩信,戎狄屛跡,邊塞晏然。
上憫其久於塞外,以兵曹參判召還。使宣傳官閱行裝,只有一弊衾,上拊髀,歎曰:「卿之淸白,與日月爭光。」特賜衣服以賞之。
爲濟州牧,瓜歸,行李蕭然。惟手裏一鞕爲州物,猶嫌之,留掛於官舍壁而歸。島民感其遺惠,每朔參拜於掛鞭下,紗以籠之。年久鞭朽則畫之,畫漫滅又畫之,名其堂曰掛鞭。
疾篤,吟一絶曰:「白馬閑嘶繫柳條,將軍無事劍藏鞘。國恩未報身先老,夢踏關山雪未銷。」〈撰人未詳。〉
朴愼
编辑朴愼字汝欽,號無盡齋,密陽人。中宗己丑生。官童蒙敎官。宣祖癸巳卒。
先公安國巖處士,剛毅正直有隱德。公早受庭訓,器局峻整。好學之誠自少不懈,經史百家無不融會。凡擧大小科十三度,以策居魁者六。吳德溪健爲考官,稱賞曰:「金濯纓《中興策》,復見於今。」
就陶山門下,受《庸》、《學》之旨。與趙月川、金東崗、奇高峯、崔守愚、黃錦溪、權松菴、李龜巖諸公講劘道義,又與裵洛川、全溪東相友善。洛川贈詩曰:「蘭室從遊問幾秋,不關南北別離愁。應知丈席磨礱處,誠敬工程到上頭。」
退溪先生手書「晩悟篤志」四字贈之。
明廟嘗憂學校之廢弛,擢退溪爲國子長,又擇有文行者爲四學敎授,薦公爲西學敎授。又以李相國浚慶薦爲童蒙敎官。
丁外艱,哀毁過節。旣殯不出戶庭,旣葬廬墓三年。時大夫人在堂,而距墓稍間,雖甚風雨、酷寒暑,定省不廢。〈郭世楗撰行狀。〉
全慶昌
编辑全慶昌字季賀,號溪東,慶山人。判書文平公伯英六代孫。中宗壬辰生。明宗乙卯司馬,宣祖癸酉文科。歷翰林,至正言。乙酉卒。享大丘硏經書院。
公爲學若嗜欲,窮經耽史,手不釋卷。晩聞退溪先生之風,其心興慕,遂携《心經》、《近思錄》、朱子書入伽倻山,俯讀仰思,究極歸趣,期於自得。
嘗手書「衣冠嚴整,謂之外修,行義純潔,謂之內修。內外俱修,何人不求?衣冠不整,謂之外惰,行義不修,謂之內惰。內外俱惰,何人不唾?」四十八字揭之坐隅,常自默檢。
以爲《小學》一書古人所以做人樣子,每勸學者先讀是書,俾立根本。又得《易學圖說》及《啓蒙傳疑》,手自摸寫,探賾玩樂焉。
每中夜,遇月白風淸時,則獨坐虛堂,手撫短琴,胸次灑落,無一點塵埃。雖家人,未嘗見惰慢容。
上疏論國系辨誣,使以他使兼行之不可,曰:「河麋逞慝,白日被翳,爲使臣者須是忘身殉國,哭徹秦庭,埋骨燕山,庶可得也。」宣廟嘉納,遣專使辨請自此始。
嘗著家憲以御家衆,敦孝悌謹祭祀爲本。又著家令十餘條,皆有家不易之恒式。
謂樂齋徐公思遠曰:「吾儒事業不在科擧,而在存心養性也。」遂贈以一部《心經》。且曰:「子須善讀,母負今日相授之意。」
寒岡先生嘗曰:「全季賀吾友也。樂易愷悌,晩而好學。」〈孫處訥撰行錄。〉
徐思遠
编辑徐思遠字行甫,號樂齋,大丘人。明宗庚戌生。以學行被徵命,官正郞。光海乙卯卒。享大丘伊江書院。
公每讀聖賢書,慨然求道。聞寒岡早遊退溪先生門,學有淵源,專意就正。
常整飭衣冠,對越方冊,常若親承警誨。常謂「欲學孔、孟,當以程、朱爲準的」。最喜朱書及《退溪集》曰:「朱夫子、孔・孟後一人,退溪先生又吾東朱夫子也。」乃與同志入淸涼山,景仰遺躅,周旋水石間,洗滌査滓,浩然而歸。
所居伊川在琴湖下流,松翠繞屋,梅芳竹潔,卒歲婆娑。取紫陽遺意,以敬義、玩樂名其齋宇。作精舍學規,警學徒曰:「『志不可一日惰,心不可一日放』、『莊敬日疆,安肆日偸』兩句尤當體認。」
授淸安縣監,爲政務安輯流逋。先治聖廟,每就學舍,自爲講解,傍近翹秀競來執業,彬彬可觀。邑人刻石追思。〈李敏求撰碣。〉
壬辰之難,公與台巖李輈、慕堂孫處訥、林下鄭師哲倡義於公山,召募兵糧。〈邑誌。〉
崔誡
编辑崔誡字士訓,慶州人。明宗丁卯生。宣祖辛卯武科,官縣令。光海壬戌卒。
壬辰倭亂,招諭使鶴峯金公差公本邑義兵假將,蓋以忠義、勇略有素聞也。先是,鄕兵久無統屬,及公爲將,苟且之論乃定。公飛檄招集,多有抄防之功。
壬辰八月,賊大會江渚,撤舍斫木,綴爲浮梁。衆皆曰:「因水乘便,倭之長技。此將奈何?」公曰:「能於海者,不能於江。此乃因㥘逃涉之計,固知其㥘也。及此時可圖,誰可奮勇者?」令軍中曰:「期以明日大進兵擊之。」夜率五十騎,撤其浮梁,使不得急渡。還止峴下,以待後軍,約曰:「彼方散兵放心偃臥,此時急擊,則賊酋可虜也。」再明曉,大張兵威,鼓噪進,時東南風急,放火延爇倉庫,煙焰漲天。遙見煙外,賊衆瀰滿津頭,卷甲而走。及登梁,驚駭喧噪,乃取一長木橫置梁撤處,慌忙而渡。於是引兵追擊,溺死者甚衆,斬首數十級,獲其軍實無數。〈柳堯臣所錄。〉
人以公之兄弟及其從子東輔,謂之崔氏三忠。〈遺事。〉
當北人夸毗,不復求進。築室先壟傍,置田儲粟,名曰「義莊」。
崔認
编辑崔認字士仁,慶州人。
壬辰二月,公與權應銖等十二人會議于烏江琴亭之上,皆一代膽勇之士。
四月,與張夢紀設伏于花園道傍,以拒南來之寇,累戰得捷。
丁酉,與忘憂郭公同守火旺山城,賊至,積薪置火,以死自誓,談笑却賊。後東岳李公嘗有詩曰:「不於火旺山頭見,誰識東南捍蔽功?」
鄭師哲
编辑鄭師哲字季明,號林下,東萊人。襄平公種曾孫。明宗庚寅生。宣祖庚午司馬,除南部參奉,不就。癸巳卒。
幼而沈重寡默,有若成人。及長,氣像雄放,文章富贍。與裵洛川紳、郭參議越齊名。
與寒岡鄭先生遊,盡棄舊業,日講性理書,沈潛反覆,不得不置。
每鷄鳴,令子弟省謁。昧爽興,盥櫛衣冠,坐中堂受朝參禮,男左女右,再拜四拜,一從古禮。正至朔望,深衣幅巾,先行廟茶禮。家後築望墓壇,節日朔望,就壇上望拜。祭祀則沐浴齋三日,旣祭無違禮,則油然而喜。
與伯氏居異處,擇健步奴,每朝問安,每以不得同爨爲恨。
訪崔孤雲古跡於錦城山中,闢書齋,約宋松溪言愼、徐樂齋思遠曁諸同志讀朱子書。東岡金公亦肩輿來,相與講論。
壬辰春,謂子弟曰:「今年倭寇必發,不可無遠慮。」卽修築先壟以祭,伏哭極悲痛。及夏,倭果豕突。公乃倡義募兵,方擬勦討,適官軍覆沒,遂以塡補。
避地江右寓於高陽,亦設壇,望拜先壟如前日,行祭祀亦如之。〈蔡夢硯撰行狀。〉
崔東輔
编辑崔東輔字子翼,號憂樂齋,慶州人。
壬辰正月,適往宴會,日昃與張夢紀同歸,路無人。夢紀曰:「智者眺未形,崔兄寧有知乎?」公曰:「箕、尾星光,俱似火烘,此必島夷殺氣也。」夢紀曰:「沿海妖氛,立春以後漸亘,嶠、湖間事在迫頭。」因以各自造兵之意,十分定約而歸。
四月,倭寇犯境,各成部曲以禦賊醜,破慶林賊。〈徐思儉所錄。〉
壬辰八月二十八日,報捷行朝,狀啓略曰:「倭寇猝泊釜山,連陷蔚山等七邑。臣不勝憤慨,會親戚及鄕人,遮截賊兵往來之道。而臣仲父臣崔認領率若干人,設伏於花園之道傍,季父臣崔誡亦率若干人,據扼於公山之險塞。臣東輔亦率兵二百餘人,防備琴江上流,列陣于慶山班野以禦隨後之倭。大破于三衢,斬十五級,餘黨夜遁,賊兵雄據解顔。臣挺身突馳,追至花潭大破之,溺水死者不知其數。聞慶山慶林中賊兵結黨留屯,卽爲突馳挑戰,知有遁走之象,會日暮風起。密使精兵收聚人家蓋草、空石及藩籬、枯柴等物,積于林外,一時放火,火烈風猛,賊兵大亂,死者不可勝數,斬殺四十餘級。聞慶州、蔚山留屯之賊向永川、慶山,夜召諸軍,多取枯松、竹竿,作三頭炬,千餘人各持之,伏于慶州毛良川藪中。一時擧火發矢,賊兵奔潰。追至唐峴大破之,斬二百餘級。所斬首級,分送于左兵營、觀察營及慶州判官,諸將姓名與射殺斬賊人這這懸錄。謹啓。」〈東輔手草。〉
一日夜中。月色如晝,與諸義將聚沙爲山谷,畫山澤之圖、休死之門,忽然心動股戰,汗出沾衣。卽時歸覲,則親候猝谻,雖有藥餌,無以責效。蒼黃待變之際,以手椎胸,吐血盈碗,灌下口中,似有回生之漸。連爲灌下,良久回甦,翌日語音始通,因下糜飮,漸臻差可。翌朝還陣。
長鬐一嫠婦家有一弊篋,藏之歲久,神而畏之,不敢發,有疾病則禱。嫠婦一子病谻,巫言祟在篋,焚之,病可已。發其篋,見中有書數策,持往隣居士人示之,卽公壬亂倡義時日記也。遂傳於世,世謂之《神篋記》。
蔡應麟
编辑蔡應麟字君瑞,號松潭,仁川人。享大丘柳湖書院。
公好學,嘗學於溪東全公,學成而樂齋徐公學於公。溪東退陶門人,而樂齋私淑艾者也,學有淵源可知也。
達城之以德行登邑誌者十,而公實居三,士林之崇德,雖百世可徵矣。〈蔡濟恭撰遺事。〉
蔡夢硯
编辑蔡夢硯字靜應,號投巖,仁川人。
生而穎朗,在王母懷中,能誦《關睢》、《大學》。及長,就寒岡受業焉。繩趨規步,惟先生是師。於《小學》、《心經》、朱子書,咿唔靡晝夜,儕流心服其刻勵。
壬辰,遭母喪,無何外王母又歿。時兵飢流離之際,而徒手能具棺槨,躬負土成皐。難已,返故山,孝行蓋天得也。
鄭先生沒,行心制若喪父而無服。〈趙絅撰碣。〉
蔡先見
编辑蔡先見字明甫,號兩傳軒,仁川人。宣祖丁巳司馬,官參奉。
公師事寒岡、芝山,自號兩傳軒。
光海時,賊臣李爾瞻發廢母之論,嶺中多士上疏請誅爾瞻。金公是樞爲疏首,而疏實公所製也。
甲子适變,公與前縣監李宗文倡義,收聚兵糧,報于監司閔聖徽,以爲剋期進討之計。未及過嶺,賊已就擒,公上疏,請獻所聚兵糧以助軍用。
後又上疏,請斬爾瞻餘黨五賊。
朝家搜訪節義,除禧陵參奉。〈遺事。〉
朴壽春
编辑朴壽春字景老,號菊潭,密陽人。宣祖壬申生。孝宗壬辰卒。贈參議。
公弱冠丁壬亂,扶携避寇,遭兩親五娚妹之喪,親負七喪掩土,持哀不衰,蔬食必薦。
嘗遇未笄一女於搶攘中,憐其無所依訴,收而處之於姊妹之間,待之如親戚,截然有閾。會女之父黨宰隣邑,聞而帶去。
丁酉,倭再犯,公以前日奉親,未敢自由,今可爲國一死,決起倡義,聚徒赴郭再祐所守火旺山城,以障一方之難。
光海時,以《春秋》子無讎母之義、天下無不是底父母等語叫閽,光海命勿捧。公懷章彷徨,乃作詩歎曰:「西宮門閉彝倫斁,北闕雲深日月昏。」
丙子難,公方檄起義兵,聞和議已成,遂入山謝迹,稱崇禎處士。有詩曰:「入山甘作崇禎士,處世羞爲丙子民。」
聞寒岡親炙老先生,乃往叩爲學之要、太極之理,又從旅軒講理氣之說。無書不淹,無理不該,敬義夾持,存養交至。所著《讀書指南》、《學問類解》、《道統淵源》、《東方學問淵源錄》、《疑禮見聞解》等書藏于家。
鄭仁弘所製申松溪閭表碑文,侵詆晦、退兩先生,公面斥之,擲其文而埋其碑,仁弘敢怒不敢言。〈閔昌道撰碑。〉
蔡楙
编辑蔡楙字子後,號柏浦,仁川人。宣祖戊寅生。光海壬寅司馬。仁祖癸亥文科,官佐郞。顯宗庚戌卒。
幼受業於樂齋徐公。尋從石潭李公學《易》,受《乾》、《坤》二卦,餘皆以類而推。
從事寒岡鄭先生之門,得聞大道之方,以古人行己立心爲期。
爲馬官有惠政,及歸立碑去思。辛丑歲大饑,公家甚貧,吏卒聚米來餉,德之入人心如此。
絶意仕進,搆一茅屋於嘯巖之側,爲藏修之所,手不釋聖賢之書以終身。
國恤因山前及前賢諱日,不食肉,老而猶然。〈李元禎撰碣。〉
徐時立
编辑徐時立字立之,號全歸堂。宣祖戊寅生。官參奉。顯宗乙巳卒。贈佐郞。享百源書院。
公自幼事祖父母及父母,盡其誠愛,得一滋味,必歸獻之。
壬辰,倭寇猝發,直抵大丘,王父及諸父皆入守城。公時年十五,獨在家,乃奉先世祠宇,陪祖母及母避地公山三省菴。
丁酉,僑居砧山。公步往東萊,負米養親,府使憐之,換給隣邑稅米奉養,賴以無闕。
公祖母年老患痰喘,公母康氏孝養姑。鄕人裵克念感歎,作詩曰:「卓卓徐家婦,純純孝格天。」事在《三省日錄》中。延陵李相公好閔時以事駐境上,撤所進蜜果、魚肉以賜之,俾獻祖母。仍贈公詩曰:「達城孝子徐時立,其孝人稱類厥慈。今日偶看《三省錄》,有慈如此有兒宜。」又以全歸二字,作堂號以奬詡之。
公憤因亂失學,出入於徐樂齋門下,始受《小學》、《家禮》等書,業之甚勤。
時寒岡鄭先生在泗上,樂齋徐公在伊川,徒步往來,承誨不怠。又摳衣於旅軒門下,先生大加奇賞,往來立巖歷訪焉。
別置義莊,以爲凶年奉祭接賓之需,令一家諸屬計口而分,以其餘救饑餓。蓋倣司馬公家法也。
崔東㠍
编辑崔東㠍字鎭仲,號臺巖,慶州人。縣令誡子。宣祖丙戌生。以遺逸薦除參奉、大君師傅。孝宗辛丑卒。
公博極於文,尤用力於《五經》四子。始就學於靈山兪上舍諧,旣而從寒岡先生于泗水,與諸賢揖讓周旋,得薰陶之力爲多。
丙辰,升上庠。,旣又報罷,上特賜《三綱二倫圖》。
丁卯虜變,世子撫軍完山,議欲轉向晉陽。公與鄕人倡義糾兵,將迎護於八良嶺,規畫多出於公云。
鳳林大君之行也,除公師傅以從,公亟赴在途,不及。遂西望痛哭,入八公山聾淵上,終身不復出。〈李象靖撰碣。〉
壬戌,因事入都,李爾瞻要見甚懇,終不往。有人欲以任淑媛之弟女之,而亦不許,仍卽還鄕。
都慶兪
编辑都慶兪字來甫,號洛陰,星州人。宣祖丙申生。仁祖甲子司馬。丁卯,以大臣薦從東宮,還除禁府都事,後至平壤庶尹。丙子,赴謫道卒。贈承旨。
遊寒岡、樂齋門。鄕黨以英拔特秀、奇才瑰氣稱。
丁卯,邊警遽至,大臣薦公可用,以白衣命從東宮于湖南。曁還,竝僚屬賜對,上獨器公,除禁府都事。
歷典四邑。在鳳山有去思碑,在平壤賞表裏,治績可見也。
丙子亂,家居聞變,單騎赴行在。道遇嶺伯沈公演,握手流涕,慷慨奮發,一軍爲之感泣。被辟從事,贊助規畫。右兵使閔泳有逗留意,公拏致裨將朴忠謙責之曰:「君父在重圍,臣子赴難,安敢小遲?」卽斬之,軍中股栗。遇賊于雙嶺,戰幾收功。右營砲藥藏失火,軍驚,賊乘之仍不利。以是罹文網被謫,赴謫中路歿,寔忠謙子讎之也。〈洪萬朝撰狀。〉
都愼修
编辑都愼修字□□,號止巖,星州人。宣祖戊戌生。仁祖甲子司馬,丁卯文科,官府使。孝宗庚寅卒。
公生有異質。四歲,畫八卦于掌上,徐樂齋見而奇之。及受《易》于樂齋,只敎《乾》、《坤》二卦,其下自能通曉。稍長,遊寒岡門下,甚見奬許。
爲咸興宰,卽國中劇邑。到任日,簿牒雲委,公裁決須臾而盡,日未午罷衙,邑人皆曰「古未有也」。府有吏容匿流來女人爲婢,殺其母與娚以滅口,歲已久。公察其奸,掘得其母子尸,成獄。是日無雲而雨,人謂「雪冤雨」。府多逋欠,公割俸節縮,以塡補之,民蒙其惠。〈金應祖撰碣。〉
都愼徵
编辑都愼徵字休叔,號竹軒,星州人。宣祖甲辰生。官正郞。肅宗戊午卒。
探賾性理諸書,尤喜講禮,酌古參今,取捨停當,同時士友咸推重焉。
顯宗甲寅,仁宣王后上賓,莊烈王妃當服嫡長婦服,而反用庶子婦九月之制。蓋己亥孝廟禮陟,禮訟始起,僅用國制朞年。至是乃降朞年而爲大功,大統將壞,群情咸怫,而無敢言之者。公奮不顧身,詣闕陳章,略曰:「禮制有降服之失,喪行有乘船之危。成事姑舍是,而大王大妃之爲仁宣后服,遵何禮也?曾以國制長子之服爲朞年於己亥,而反以國制庶婦之服爲大功於今日,欲人之無惑也難矣。殿下之於大王大妃,若曰衆庶婦之誕生,則便是衆庶孫也。大王大妃千秋有限,將不以嫡長孫傳重自處乎?自古及今,豈有承大統爲宗社主,而不得爲嫡長乎?」筵臣讀至千秋有限之語,以『不敢言』三字惎之。上曰:「欲達其意,必悟予心。故其辭如是,不以辭害意可也。」留其疏,手題「嶺南儒生都愼徵」七字於御屛,卽命釐正邦禮。
肅廟嗣位,除康陵參奉。翌年,陞主簿。又除龍宮縣監,到官治績大著。一歲中自郞階進通訓,異渥也。
居家朔望必展墓,祭祀齋沐,達宵不寐。兄弟不析産,怡愉如也。
嘗曰:「士君子,爲其所當爲,言其所當言,惟理所在而已。禍福之來命也,先有心於免禍,則所行皆徇枉曲,所言皆涉邪僞,終無明白直截氣像。」〈睦萬中撰碣。〉
朴夢徵
编辑朴夢徵字勉哉,號述齋,密陽人。孝宗戊戌生。英宗戊午卒。
英廟乙卯,道臣還朝,上詢南士可用者,以四人對,公其首也。言公學有淵源,讀書飭躬,行義特著云。
公自入學讀《小學》、《孝經》,事父母盡其則。疾篤,血指注口,旣喪,歠粥終制。至老猶朔望于墓,晨昏于祠。
兄弟四人連墻而居,以四友名堂,聯床共枕,朝夕怡愉。人就四友堂,見其兄弟白首相對,和氣肜藹,如入姜肱之室。
居齋則案上程、朱書,壁揭先儒格言,潛心而警省焉。〈李光庭撰碣。〉
李益馝 襄武公。
编辑李益馝字聞遠,全義人。肅宗甲寅生。癸未武科,英宗戊申,錄揚武勳,封全陽君,官兵使。丙午卒。贈判書。
公骨格秀異,豪爽不羈。幼時,家人夜失所在,窮索之,乃坐古廟黑暗中。驚問故,笑曰:「欲諦鬼魅虛實無有矣。」
爲宣川府使時,作倚劍亭詩曰:「何時鏖大漠,歌舞入長安?」吳公命恒以接伴使過府,見之歎曰:「氣像雄渾可誦。」
戊申賊亂,拜吳公命恒都巡撫使往征之。命曰:「惟是馬軍將,卿自擇焉。」吳公以公及李公遂良對,特除公禁衛右別將。時昇平久,士皆不欲執殳前驅。公爲先鋒,臨發,脫所佩歸之母,曰:「君臣義重,母子恩輕。如不歸,以此替兒面。」
夜壁振威,忽喊聲發云,有劍客突陣,時漆黑,賊不得。公曰:「令軍排鴛鴦隊整立。外是者賊也。」從之,捕十餘人斬之。
竹山之戰,公躍馬先登,獐項嶺下數十步有賊屯,猝見官軍至,謂從天下。公與左別將翼擊之,擒賊麟致京師,安、竹賊悉平。巡撫曰:「我固知將軍捷也。」因誦倚劍亭詩曰:「今日之事,不其驗乎?」
嶺南賊報急,巡撫問賊勢難易。公曰:「賊雖醞釀已久,無智慮甚矣。夫烏合者多則易驚,久則易散。況南方忠義之士在在倡義聲,與官軍相應,賊驚則散,可無戰也。」公言果驗。
上召見出征諸將於宣政殿。上手斟一大爵授巡撫曰:「卿與李益馝、李遂良分飮。」〈蔡濟恭撰神道碑。〉
趙春慶
编辑趙春慶字一如,號升窩,咸安人。肅宗甲午生。英宗癸酉司馬。丙午卒。
公有長才大度,於世不數數然。顧以大夫人在堂,晩而猶上公車不已。及某年月日,聞邸報,卽馳入公館,館無人。招府吏詰之曰:「何不爲哭位也?」吏對曰:「官令也。」公呵之,藉藁號慟,一府大驚。歸而悉取所爲功令文火之,自是遊衍山水以寓心。
嘗渡琴湖,咸安倅申尙權後至欲同載,公默然下舟。又嘗有墓訟,不肯就曰:「彼訟官亦猶咸安倅也。」〈李家煥撰碣。〉
崔興遠
编辑崔興遠字太初,號百弗菴,慶州人。肅宗乙酉生。當宁戊戌,以學行薦除參奉、敎官,超授掌樂主簿,甲辰除翊贊。丙午卒。己酉,以孝行旌閭,庚戌,贈承旨。
公生有異稟。一二歲,母患乳腫,當飮乳,有不堪痛楚之色。公熟視不復吮,雖强之終不肯。遂啖以粥,乃呑下。
甫及遊戲,穎悟絶倫。家有祭祀,則必隨長者晨起參拜。
十七歲,聘于孫節度之門,服飾甚盛。李公柱恒見之,爲誦好衣不近外物玩喪之語,公愧汗,歸卽換衣,不復近紬帛。
嘗往孫節度營,見佳妓滿前,公曰:「項籍以一女子貽譏千古,丈夫不以是爲風流也。」
讀《孟子》,惕然自懼曰:「聖賢垂訓只是做仁義,何嘗敎人學詞章習科業乎?」自是遂潛心爲己之學。
及讀《太極圖說》、《通書》、《西銘》等書,杜門看究,至忘寢食。
大書曆上曰:「庚寅閏五月初五日晨,枕上得精一中三字意。」
又曰:「每鷄鳴誦《心經贊》,忽覺得精故一、一故中之說。蓋《河》、《洛》中一圈,卽吾心之中而在吾之太極。此天之所與而五性乃具焉。」
奉母夫人日夜侍側,嘗曰:「人於慈母,怙愛失敬,夫子何以別之訓,豈不嚴且切乎?」
嘗哭一子,賢而有文,而亦不爲悲慽容,恐傷親意也。
置祭田,以行四時之祀、九月之禰、朔望之參,追祖考之意,而推孝之上及於祖、曾考諸位,以致追遠如在之誠。
忌日,則以黲衣、黲冠,哀慕如初喪,墓祭參謁,亦前期致齋。
諸弟之忌,必以需助奠,亦必齋沐與祭。及其年至,難以筋力,則所居廳事上別設一席,整冠危坐,以待其祭畢。
御婢僕率之以正,而先之以敎。諭曰:「他甚愚賤,安能會義?惟當卹之使役而已。人之以忠義責於其下者,及爲人臣,反不能忠於君,這時見他,能不愧乎?」
聞國家有一令之善,則蹶然以喜。有一事之闕,則慽然不樂。歲或登稔,民心悅豫,則曰:「此豈非聖上愛民勸農之政,有以感動天心而然耶?」
前後國恤,必食素曰:「着素衣冠,而飮食無異平日,非所以稱內外之道也。」
公當某年月日,適寓在山中,聞邸報,驚遑錯愕,終夜淚下,廢寢忘食,其含痛茹冤之意,如欲殉其身而不得者,門人弟子亦爲之廢業而散去。今於曆中所書日記而見之,則雖謂之一部野史,可矣。
公山之下仁洞,卽臺巖崔公遯世之所也。公於斯地,推張子畫井之義,倣朱子社倉之規,置先公庫,以爲洞民公賦之應;置恤貧庫,以爲洞民無田之助。又取《呂氏鄕約》而增損之,春秋約會,講孝友、睦姻之道。居是洞者,民不見吏,安生樂業,男女異路,斑白不負戴,宛然上世遺風。〈崔興璧撰言行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