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傳事緯 (四庫全書本)/卷11
左傳事緯 卷十一 |
欽定四庫全書
左傳事緯卷十一 靈璧知縣馬驌撰孔子用魯
〈昭七年〉九月公至自楚孟僖子病不能相禮乃講學之苟能禮者從之及其將死也召其大夫曰禮人之幹也無禮無以立吾聞將有達者曰孔丘聖人之後也而滅於宋其祖弗父何以有宋而授厲公及正考父佐戴武宣三命兹益共故其鼎銘云一命而僂再命而傴三命而俯循牆而走亦莫余敢侮饘於是鬻於是以餬余口其共也如是臧孫紇有言曰聖人有明徳者若不當世其後必有達人今其將在孔丘乎我若獲沒必屬説與何忌於夫子使事之而學禮焉以定其位故孟懿子與南宫敬叔師事仲尼仲尼曰能補過者君子也詩曰君子是則是效孟僖子可則效已矣 〈定十年〉夏公㑹齊侯于祝其實夾谷孔丘相犁彌言於齊侯曰孔丘知禮而無勇若使萊人以兵刧魯侯必得志焉齊侯從之孔丘以公退曰士兵之兩君好合而裔夷之俘以兵亂之非齊君所以命諸侯也裔不謀夏夷不亂華俘不干盟兵不偪好於神為不祥於徳為愆義於人為失禮君必不然齊侯聞之遽辟之將盟齊人加於載書曰齊師出竟而不以甲車三百乗從我者有如此盟孔丘使兹無還揖對曰而不反我汶陽之田吾以共命者亦如之齊侯將享公孔丘謂梁丘據曰齊魯之故吾子何不聞焉事既成矣而又享之是勤執事也且犧象不出門嘉樂不野合享而既具是棄禮也若其不具用秕稗也用秕稗君辱棄禮名惡子盍圖之夫享所以昭徳也不昭不如其已也乃不果享齊人來歸鄲讙龜陰之田 〈哀十一年〉孔文子之將攻大叔也訪於仲尼仲尼曰胡簋之事則嘗學之矣甲兵之事未之聞也退命駕而行曰鳥則擇木木豈能擇鳥文子遽止之曰圉豈敢度其私訪衞國之難也將止魯人以幣召之乃歸季孫欲以田賦使冉有訪於仲尼仲尼曰丘不識也三發䘚曰子為國老待子而行若之何子之不言也仲尼不對而私於冉有曰君子之行也度於禮施取其厚事舉其中斂從其薄如是則以丘亦足矣若不度於禮而貪冒無厭則雖以田賦將又不足且子季孫若欲行而法則周公之典在若欲苟而行又何訪焉弗聽 十二年春王正月用田賦 〈十六年〉夏四月己丑孔丘䘚公誄之曰昊天不弔不憖遺一老俾屏余一人以在位煢煢余在疚嗚呼哀哉尼父無自律子贛曰君其不沒于魯乎夫子之言曰禮失則昏名失則愆失志為昏失所為愆生不能用死而誄之非禮也稱一人非名也君兩失之
魯之於孔子也惟定公一用之用又弗終嗚呼聖人之窮也計其終身展施之日惟是夾谷之一㑹耳曩者齊師壓境疆場煩騷一旦以玉帛相見於一堂實當孔子司冦攝相之㑹齊犁鉏之言曰魯用孔子其勢危齊故告魯而求㑹然則此一㑹魯之願實齊之志也夫齊之土地甲兵數倍於魯謀臣猛士數倍於魯兹且變計而修好者非畏魯國葢畏魯國之能用聖人焉乃齊人懷詐劔撥鼓噪孔子歴階而却之優倡侏儒孔子歴階而誅之義正辭嚴發論侃侃非若曹沫手劔豎髮裂眥徒事要盟而已也罷㑹歸田齊之君臣葢心折焉文事武備之説猶後矣孔子為政化行俗美而章甫來誦政出令行而賈鬻無欺既而絀藏甲墮三都三桓乃滋懼矣夫三家秉政亟欲自樹彊魯弱齊知非孔子不為功而不虞其病已也齊之君臣日謀去孔子而不得而魯人且將自去之女樂來饋彼婦興歌而孔子不果留矣前此為委吏宰中都小試於魯孔子不辭其卑由司空而司冦由司冦而攝相是時孔子年五十餘矣三年之内若將大行而復中沮於是適衞適曹適鄭適楚圍於匡伐樹於宋絶糧於陳蔡之交皆非孔子所得已也孔子所眷眷不忍去者惟是父母之邦已耳轍環數載興懐擇木魯人召之而䘚不能用也孔子知天下之終不我用也退而修詩書讀易象作春秋未幾而孔子䘚矣是時哀公微弱三桓益彊用田賦而不禁討陳恒而不從乃煢煢一誄徒興慨於哲人已萎之後哀公之不振又昭定之不若也道大莫容固無足為聖人病獨惜魯有聖人而不能用反日聽命於齊楚吳越之大國周公其衰乎文武其衰乎
季孫肥構怨邾齊〈附邾事〉
〈定二年〉邾莊公與夷射姑飲酒私出閽乞肉焉奪之杖以敲之 三年春二月辛卯邾子在門臺臨廷閽以缾水沃廷邾子望見之怒閽曰夷射姑旋焉命執之弗得滋怒自投于牀廢于鑪炭爛遂䘚先葬以車五乘殉五人莊公卞急而好潔故及是冬盟于郯修邾好也 十五年春邾隱公來朝子貢觀焉邾子執玉髙其容仰公受玉卑其容俯子貢曰以禮觀之二君者皆有死亡焉夫禮死生存亡之體也將左右周旋進退俯仰於是乎取之朝祀喪戎於是乎觀之今正月相朝而皆不度心已亡矣嘉事不體何以能久髙仰驕也卑俯替也驕近亂替近疾君為主其先亡乎夏五月壬申公薨仲尼曰賜不幸言而中是使賜多言者也秋七月壬申姒氏䘚不稱夫人不赴且不祔也葬定公雨不克襄事禮也葬定姒不稱小君不成喪也 〈哀公〉二年春伐邾將伐絞邾人愛其土故賂以漷沂之田而受盟 〈三年〉秋季孫有疾命正常曰無死南孺子之子男也則以告而立之女也則肥也可季孫䘚康子即位既葬康子在朝南氏生男正常載以如朝告曰夫子有遺言命其圉臣曰南氏生男則以告於君與大夫而立之今生矣男也敢告遂奔衞康子請退公使共劉視之則或殺之矣乃討之召正常正常不反 〈七年〉夏公㑹吳于鄫吳來徵百牢子服景伯對曰先王未之有也吳人曰宋百牢我魯不可以後宋且魯牢晉大夫過十吳王百牢不亦可乎景伯曰晉范鞅貪而棄禮以大國懼敝邑故敝邑十一牢之君若以禮命於諸侯則有數矣若亦棄禮則有淫者矣周之王也制禮上物不過十二以為天之大數也今棄周禮而曰必百牢亦唯執事吳人弗聽景伯曰吳將亡矣棄天而背本不與必棄疾於我乃與之大宰嚭召季康子康子使子貢辭大宰嚭曰國君道長而大夫不出門此何禮也對曰豈以為禮畏大國也大國不以禮命於諸侯苟不以禮豈可重也寡君既共命焉其老豈敢棄其國大伯端委以治周禮仲雍嗣之斷髮文身臝以為飾豈禮也哉有由然也反自鄫以呉為無能為也季康子欲伐邾乃饗大夫以謀之子服景伯曰小所以事大信也大所以保小仁也背大國不信伐小國不仁民保於城城保於徳失二徳者危將焉保孟孫曰二三子以為何如惡賢而逆之對曰禹合諸侯於塗山執玉帛者萬國今其存者無數十焉唯大不字小小不事大也知必危何故不言魯徳如邾而以衆加之可乎不樂而出秋伐邾及范門猶聞鐘聲大夫諫不聽茅成子請告於吳不許曰魯擊柝聞於邾吳二千里不三月不至何及於我且國内豈不足成子以茅叛師遂入邾處其公宫衆師晝掠邾衆保于繹師宵掠以邾子益來獻于亳社囚諸負瑕負瑕故有繹邾茅夷鴻以束帛乘韋自請救於吳曰魯弱晉而逺吳馮恃其衆而背君之盟辟君之執事以陵我小國邾非敢自愛也懼君威之不立君威之不立小國之憂也若夏盟於鄫衍秋而背之成求而不違四方諸侯其何以事君且魯賦八百乘君之貳也邾賦六百乘君之私也以私奉貳惟君圖之吳子從之 〈八年〉吳為邾故將伐魯問於叔孫輒叔孫輒對曰魯有名而無情伐之必得志焉退而告公山不狃公山不狃曰非禮也君子違不適讎國未臣而有伐之奔命焉死之可也所託也則隱且夫人之行也不以所惡廢鄉今子以小惡而欲覆宗國不亦難乎若使子率子必辭王將使我子張病之王問於子洩對曰魯雖無與立必有與斃諸侯將救之未可以得志焉晉與齊楚輔之是四讎也夫魯齊晉之脣脣亡齒寒君所知也不救何為三月吳伐我子洩率故道險從武城初武城人或有因於吳竟田焉拘鄫人之漚菅者曰何故使吾水滋及吳師至拘者道之以伐武城克之王犯嘗為之宰澹臺子羽之父好焉國人懼懿子謂景伯若之何對曰吳師來斯與之戰何患焉且召之而至又何求焉吳師克東陽而進舎於五梧明日舎於蠶室公賓庚公甲叔子與戰于夷獲叔子與析朱鉏獻於王王曰此同車必使能國未可望也明日舎于庚宗遂次于泗上微虎欲宵攻王舎私屬徒七百人三踊於幕庭䘚三百人有若與焉及稷門之内或謂季孫曰不足以害吳而多殺國士不如己也乃止之吳子聞之一夕三遷吳人行成將盟景伯曰楚人圍宋易子而食析骸而㸑猶無城下之盟我未及虧而有城下之盟是棄國也吳輕而逺不能久將歸矣請少待之弗從景伯負載造於萊門乃請釋子服何於吳吳人許之以王子姑曹當之而後止吳人盟而還齊悼公之來也季康子以其妹妻之即位而逆之季魴侯通焉女言其情弗敢與也齊侯怒夏五月齊鮑牧帥師伐我取讙及闡齊侯使如吳請師將以伐我乃歸邾子邾子又無道吳子使大宰子餘討之囚諸樓臺栫之以棘使諸大夫奉大子革以為政秋及齊平九月臧賓如如齊涖盟齊閭丘明來涖盟且逆季姬以歸嬖冬十二月齊人歸讙及闡季姬嬖故也 九年春齊侯使公孟綽辭師于吳吳子曰昔歳寡人聞命今又革之不知所從將進受命於君冬吳子使來儆師伐齊 十年春邾隐公來奔齊甥也故遂奔齊公㑹吳子邾子郯子伐齊南鄙師于鄎齊人弑悼公赴于師吳子三日哭于軍門之外徐承帥舟師將自海入齊齊人敗之吳師乃還秋吳子使來復儆師 十一年春齊為鄎故國書髙無㔻帥師伐我及清季孫謂其宰冉求曰齊師在清必魯故也若之何求曰一子守二子從公禦諸竟季孫曰不能求曰居封疆之間季孫告二子二子不可求曰若不可則君無出一子帥師背城而戰不屬者非魯人也魯之羣室衆於齊之兵車一室敵車優矣子何患焉二子之不欲戰也宜政在季氏當子之身齊人伐魯而不能戰子之恥也大不列於諸侯矣季孫使從於朝俟於黨氏之溝武叔呼而問戰焉對曰君子有逺慮小人何知懿子强問之對曰小人慮材而言量力而共者也武叔曰是謂我不成丈夫也退而蒐乘孟孺子洩帥右師顔羽御邴洩為右冉求帥左師管周父御樊遲為右季孫曰須也弱有子曰就用命焉季氏之甲七千冉有以武城人三百為已徒卒老幼守宫次于雩門之外五日右師從之公叔務人見保者而泣曰事充政重上不能謀士不能死何以治民吾既言之矣敢不勉乎師及齊師戰于郊齊師自稷曲師不踰溝樊遲曰非不能也不信子也請三刻而踰之如之衆從之師入齊軍右師奔齊人從之陳瓘陳莊渉泗孟之側後入以為殿抽矢䇿其馬曰馬不進也林不狃之伍曰走乎不狃曰誰不如曰然則止乎不狃曰惡賢徐歩而死師獲甲首八十齊人不能師宵諜曰齊人遁冉有請從之三季孫弗許孟孺子語人曰我不如顔羽而賢於邴洩子羽鋭敏我不欲戰而能黙洩曰驅之公為與其嬖僮汪錡乘皆死皆殯孔子曰能執干戈以衞社稷可無殤也冉有用矛於齊師故能入其軍孔子曰義也為郊戰故公㑹吳子伐齊五月克博壬申至于嬴中軍從王胥門巢將上軍王子姑曹將下軍展如將右軍齊國書將中軍髙無㔻將上軍宗樓將下軍陳僖子謂其弟書爾死我必得志宗子陽與閭丘明相厲也桑掩胥御國子公孫夏曰二子必死將戰公孫夏命其徒歌虞殯陳子行命其徒具含玉公孫揮命其徒曰人尋約吳髮短東郭書曰三戰必死於此三矣使問多以琴曰吾不復見子矣陳書曰此行也吾聞鼔而已不聞金矣甲戌戰于艾陵展如敗髙子國子敗胥門巢王䘚助之大敗齊師獲國書公孫夏閭丘明陳書東郭書革車八百乘甲首三千以獻于公將戰吳子呼叔孫曰而事何也對曰從司馬王賜之甲劔鈹曰奉爾君事敬無廢命叔孫未能對衞賜進曰州仇奉甲從君而拜公使大史固歸國子之元寘之新篋褽之以𤣥纁加組帶焉寘書于其上曰天若不識不衷何以使下國秋季孫命修守僃曰小勝大禍也齊至無日矣〈十五年〉秋齊陳瓘如楚過衞仲由見之曰天或者以陳氏為斧斤既斵喪公室而他人有之不可知也其使終饗之亦不可知也若善魯以待時不亦可乎何必惡焉子玉曰然吾受命矣子使告我弟冬及齊平 〈十七年〉公㑹齊侯盟于蒙孟武伯相齊侯稽首公拜齊人怒武伯曰非天子寡君無所稽首武伯問于髙柴曰諸侯盟誰執牛耳季羔曰鄫衍之役吳公子姑曹發陽之役衛石魋武伯曰然則彘也 二十年春齊人來徵㑹夏㑹于廪丘為鄭故謀伐晉鄭人辭諸侯秋師還 〈二十一年〉秋八月公及齊侯邾子盟于顧齊人責稽首因歌之曰魯人之臯數年不覺使我髙蹈唯其儒書以為二國憂是行也公先至於陽穀齊閭丘息曰君辱舉玉趾以在寡君之軍羣臣將傳遽以告寡君比其復也君無乃勤為僕人之未次請除館於舟道辭曰敢勤僕人 二十二年夏四月邾隱公自齊奔越曰吳為無道執父立子越人歸之大子革奔越 〈二十四年〉邾子又無道越人執之以歸而立公子何何亦無道 二十七年春越子使后庸來聘且言邾田封於駘上二月盟于平陽三子皆從康子病之言及子贛曰若在此吾不及此夫武伯曰然何不召曰固將召之文子曰他日請念
哀公之世征伐盟㑹自三桓出争城攘地為三桓有三桓所欲公不得而知也魯幾無君哉魯之弱也霸國是託於是晉定衰齊景亡矣晉齊不足恃魯將倚吳以為重哀之五年叔還㑹吳于柤明年公親盟吳于鄫吳魯合矣鄫之盟邾人與焉口血未乾魯固不得伐邾也然三桓欲利其私何盟之恤昔者定公薨邾子奔喪事魯惟恭無何而仲孫伐之繼而三子共伐之取漷東沂西之田然後盟于句繹乃猶無厭今年成盟明年復圍之城邾瑕而地歸三家五六年間伐邾之役或三卿並將或三子迭出取城圍伐大夫既快其欲而入邾之役乃强公使親行獲則三家均享其利討則公獨受其惡也魯執邾子吳人出師城下之盟春秋所恥而三子不顧辱國已甚定公十年齊魯始平㑹于夾谷盟于黄㑹于牽二國同好無相害也景公䘚于哀之五年叔還送葬再世結好悼公初立取我讙闡左氏曰為季姬也公羊曰為邾子益也或曰來取或曰往賂事雖未聞然姬為齊婦益為齊甥魯人虜其甥而通其婦齊其有辭乎既而釋邾子歸季姬齊雖歸田而兵端已啟矣魯自萊門之盟遂與吳合故二國協謀伐齊邾郯與焉悼公之死經雖書䘚而傳實稱弑齊人喪君端自魯人為之於是齊魯怨深齊師伐我公又㑹吳伐齊艾陵一戰國子喪元魯恃吳而益張齊人弗能報也夫魯困邾者也齊與吳救邾者也同好者合謀則齊當㑹吳以伐魯何魯反㑹吳以伐齊也吳之視邾末矣其救邾也得魯即止非深有怒於魯也齊之視邾亦末矣其取讙闡也因魯之難非深以救邾為事也邾益之奔忽魯忽齊旅人之𤨏𤨏也然吳人廢之齊人納之則魯得以間齊矣吳伐齊齊不敢報而伐魯魯則告於吳曰齊師伐我以吳故也吳人怒而來戰艾陵之役魯直以齊委吳魯師可以不出矣魯自勝齊徳吳益深於是㑹槖臯以謀尊吳既又㑹於黄池而吳之霸成焉究其始惟是以三家之私怨邾齊之小隙遂不憚崇吳而毁晉霸無異唐髙祖之稱臣突厥石敬塘之父事契丹也吳既驕彊諸夏受困自是魯亦弗支而三桓歸利私家貽禍公室不惟無君又無日不驅其君為已役也孫越之患兆於此矣
齊簡之弑
〈哀十四年〉齊簡公之在魯也闞止有寵焉及即位使為政陳成子憚之驟顧諸朝諸御鞅言于公曰陳闞不可並也君其擇焉弗聽子我夕陳逆殺人逢之遂執以入陳氏方睦使疾而遺之潘沭僃酒肉焉饗守囚者醉而殺之而逃子我盟諸陳于陳宗初陳豹欲為子我臣使公孫言己巳有喪而止既而言之曰有陳豹者長而上僂望視事君子必得志欲為子臣吾憚其為人也故緩以告子我曰何害是其在我也使為臣他日與之言政説遂有寵謂之曰我盡逐陳氏而立女若何對曰我逺於陳氏矣且其違者不過數人何盡逐焉遂告陳氏子行曰彼得君弗先必禍子子行舎于公宫夏五月壬申成子兄弟四乘如公子我在幄出逆之遂入閉門侍人禦之子行殺侍人公與婦人飲酒于檀臺成子遷諸寢公執戈將擊之太史子餘曰非不利也將除害也成子出舎于庫聞公猶怒將出曰何所無君子行抽劔曰需事之賊也誰非陳宗所不殺子者有如陳宗乃止子我歸屬徒攻闈與大門皆不勝乃出陳氏追之失道于弇中適豐丘豐丘人執之以告殺諸郭闗成子將殺大陸子方陳逆請而免之以公命取車於道及耏衆知而東之出雍門陳豹與之車弗受曰逆為余請豹與余車余有私焉事子我而有私于其讎何以見魯衛之士東郭賈奔衛庚辰陳恒執公于舒州公曰吾早從鞅之言不及此甲午齊陳恒弑其君壬于舒州孔丘三日齊而請伐齊三公曰魯為齊弱久矣子之伐之將若之何對曰陳恒弑其君民之不與者半以魯之衆加齊之半可克也公曰子告季孫孔子辭退而告人曰吾以從大夫之後也故不敢不言
春秋絶筆於獲麟先儒謂聖人所感而作因以為終然感麟固深不如懼亂賊之切安知孔子之絶筆又不為陳恒之弑其君也自景公之殁安孺子方立而弑悼公立則四年而卒簡公立則四年而弑未踰九年齊喪三君弑孺子者陳乞弑簡公者陳恒也悼公之弑傳不言為誰然陳氏執國非陳氏孰敢弑其君哉蓋景公雖稱顯君而實齊國釀亂之始五十餘年之間陳氏日大矣晏子言禮可為國孔子言君臣父子公善之而不能用也身死而禍不旋踵孺子三君之弑其誰尤耶簡公之弑孔子三日齋而請討使請而得也經將大書曰齊陳恒弑其君壬公討齊戮陳恒亦春秋二百四十餘年一大快事今請而不得春秋可以絶筆矣春秋之作以亂賊之故其不作也亦以亂賊之故哉
宋向魋大尹之亂
〈定十年〉宋公子地嬖蘧富獵十一分其室而以其五與之公子地有白馬四公嬖向魋魋欲之公取而朱其尾鬛以與之地怒使其徒抶魋而奪之魋懼將走公閉門而泣之目盡腫母弟辰曰子分室以與獵也而獨卑魋亦有頗焉子為君禮不過出竟君必止子公子地出奔陳公弗止辰為之請弗聽辰曰是我廷吾兄也吾以國人出君誰與處冬母弟辰暨仲佗石彄出奔陳 十一年春宋公母弟辰暨仲佗石彄公子地入于蕭以叛秋樂大心從之大為宋患寵向魋故也 〈哀十二年〉宋鄭之間有隙地焉曰彌作頃丘玉暢嵒戈錫子產與宋人為成曰勿有是及宋平元之族自蕭奔鄭鄭人為之城嵒戈錫九月宋向巢伐鄭取錫殺元公之孫遂圍嵒十二月鄭罕達救嵒丙申圍宋師 十三年春宋向魋救其師鄭子賸使狥曰得桓魋者有賞魋也逃歸遂取宋師于嵒獲成讙郜延以六邑為虚 〈十四年〉宋桓魋之寵害于公公使夫人驟請享焉而將討之未及魋先謀公請以鞍易薄公曰不可薄宗邑也乃益鞍七邑而請享公焉以日中為期家備盡往公知之告皇野曰余長魋也今將禍余請即救司馬子仲曰有臣不順神之所惡也而况人乎敢不承命不得左師不可請以君命召之左師毎食擊鐘聞鐘聲公曰夫子將食既食又奏公曰可矣以乘車往曰迹人來告曰逢澤有介麋焉公曰雖魋未來得左師吾與之田若何君憚告子野曰嘗私焉君欲速故以乘車逆子與之乘至公告之故拜不能起司馬曰君與之言公曰所難子者上有天下有先君對曰魋之不共宋之禍也敢不唯命是聽司馬請瑞焉以命其徒攻桓氏其父兄故臣曰不可其新臣曰從吾君之命遂攻之子頎騁而告桓司馬司馬欲入子車止之曰不能事君而又伐國民不與也祗取死焉向魋遂入于曹以叛六月使左師巢伐之欲質大夫以入焉不能亦入于曹取質魋曰不可既不能事君又得罪于民將若之何乃舎之民遂叛之向魋奔衞向巢來奔宋公使止之曰寡人與子有言矣不可以絶向氏之祀辭曰臣之罪大盡滅桓氏可也若以先臣之故而使有後君之惠也若臣則不可以入矣司馬牛致其邑與珪焉而適齊向魋出于衞地公文氏攻之求夏后氏之璜焉與之他玉而奔齊陳成子使為次卿司馬牛又致其邑焉而適吳吳人惡之而反趙簡子召之陳成子亦召之䘚於魯郭門之外阬氏葬諸丘輿 〈十七年〉宋皇瑗之子麇有友曰田丙而奪其兄酁般邑以與之酁般愠而行告桓司馬之臣子儀克子儀克適宋告夫人曰麇將納桓氏公問諸子仲初子仲將以杞姒之子非我為子麇曰必立伯也是良材子仲怒弗從故對曰右師則老矣不識麇也公執之皇瑗奔晉召之 十八年春宋殺皇瑗公聞其情復皇氏之族使皇緩為右師 〈二十六年〉宋景公無子取公孫周之子得與啓畜諸公宫未有立焉于是皇緩為右師皇非我為大司馬皇懷為司徒靈不緩為左師樂茷為司城樂朱鉏為大司冦六卿三族降聽政因大尹以達大尹常不告而以其欲稱君命以令國人惡之司城欲去大尹左師曰縱之使盈其罪重而無基能無敝乎冬十月公游于空澤辛巳䘚于連中大尹興空澤之士千甲奉公自空桐入如沃宫使召六子曰聞下有師君請六子畫六子至以甲刼之曰君有疾病請二三子盟乃盟于少寢之庭曰無為公室不利大尹立啟奉喪殯于大宫三日而後國人知之司徒茷使宣言于國曰大尹惑蠱其君而專其利今君無疾而死死又匿之是無他矣大尹之罪也得夢啟北首而寢于盧門之外已為鳥而集于其上咮加于南門尾加于桐門曰余夢美必立大尹謀曰我不在盟無乃逐我復盟之乎使祝為載書六子在唐盂將盟之祝襄以載書告皇非我皇非我因子潞門尹得左師謀曰民與我逐之乎皆歸授甲使徇于國曰大尹惑蠱其君以陵虐公室與我者救君者也衆曰與之大尹徇曰戴氏皇氏將不利公室與我者無憂不富衆曰無别戴氏皇氏欲伐公樂得曰不可彼以陵公有罪我伐公則甚焉使國人施於大尹大尹奉啟以奔楚乃立得司城為上卿盟曰三族共政無相害也宋景公之世有樂大心之奔有公子地母弟辰仲佗石彄之奔奔而且入邑以叛其後復有向魋之叛而奔向巢之奔皇瑗之奔公既䘚而大尹又奔其奔其亂數數然也春秋之末宋亦多事矣昔者元公當國華向搆難取大子與母弟辰公子地為質二子固與公同患者也華向奔而宋易六卿以樂大心為右師固宋所求治而擇焉者也乃至是而奔亂交作問其所由則以寵向魋之故也或為國大臣或為君介弟公曾不能安之衆叛親離悉自嬖倖為禍始景公非春秋之暗君哉宋自魚石出奔羣臣尤而效之動輙以奔為亂始其奔也或楚或陳或曹皆宋讎也挾讎宋者以敵宋故勝則入國敗則出奔宋竟莫可如何大國亦無起而問之如彭城之圍者時無晉悼以為盟主也宋事晉唯堅自晉昭兩執宋使晉不撫宋宋亦不復事晉既外無大國之助内有寵臣之偪且以平元之亂故興戎鄰國鋭盡於入曹師覆於侵鄭皇瑗向巢黷戰以自焚也桓魋寵極為亂倖而獲定公猶不悛復信讒慝殺皇瑗于丹水之上丹水壅不流老成罹罪大尹復嬖是去一桓魋又進一桓魋也身死而沃宫難作景公之蔽其猶平公之於伊戾元公之於寺人栁乎然平猶能烹戻而元則安之景公之既寵向魋復寵大尹也且直以政授之而沒齒不悟矣公之享國久于平而亟戰同于殤宋國之日衰也諡法曰廣意大慮為景安在其景之為景也哉衞莊出父子爭國
〈定十三年〉初衞公叔文子朝而請享靈公退見史鰌而告之史鰌曰子必禍矣子富而君貪罪其及子乎文子曰然吾不先告子是吾罪也君既許我矣其若之何史鰌曰無害子臣可以免富而能臣必免於難上下同之戍也驕其亡乎富而不驕者鮮吾唯子之見驕而不亡者未之有也戍必與焉及文子䘚衞侯始惡於公叔戍以其富也公叔戍又將去夫人之黨夫人愬之曰戍將為亂十四年春衞侯逐公叔戍與其黨故趙陽奔宋戍來
奔夏衞北宫結來奔公叔戍之故也衞侯為夫人南子召宋朝㑹于洮大子蒯聵獻盂于齊過宋野野人歌之曰既定爾婁豬盍歸吾艾豭大子羞之謂戲陽速曰從我而朝少君少君見我我顧乃殺之速曰諾乃朝夫人夫人見大子大子三顧速不進夫人見其色啼而走曰蒯聵將殺余公執其手以登臺大子奔宋盡逐其黨故公孟彄出奔鄭自鄭奔齊大子告人曰戲陽速禍余戲陽速告人曰大子則禍余大子無道使余殺其母余不許將戕於余若殺夫人將以余説余是故許而弗為以紓余死諺曰民保於信吾以信義也 〈哀二年〉初衞侯遊于郊子南僕公曰余無子將立女不對他日又謂之對曰郢不足以辱社稷君其改圖君夫人在堂三揖在下君命袛辱夏衞靈公䘚夫人曰命公子郢為大子君命也對曰郢異於他子且君沒于吾手若有之郢必聞之且亡人之子輒在乃立輒六月乙酉晉趙鞅納衞大子于戚宵迷陽虎曰右河而南必至焉使大子絻八人衰絰偽自衞逆者告于門哭而入遂居之 三年春齊衞圍戚求援於中山 〈十一年〉冬衞大叔疾出奔宋初疾娶于宋子朝其娣嬖子朝出孔文子使疾出其妻而妻之疾使侍人誘其初妻之娣寘於犁而為之一宫如二妻文子怒欲攻之仲尼止之遂奪其妻或淫于外州外州人奪之軒以獻恥是二者故出衞人立遺使室孔姞疾臣向魋納美珠焉與之城鉏宋公求珠魋不與由是得罪及桓氏出城鉏人攻大叔疾衞莊公復之使處巢死焉殯於鄖葬於少禘初晉悼公子憖亡在衞使其女僕而田大叔懿子止而飲之酒遂聘之生悼子悼子即位故夏戊為大夫悼子亡衞人翦夏戊 〈十五年〉衞孔圉取大子蒯聵之姊生悝孔氏之豎渾良夫長而美孔文子䘚通于内大子在戚孔姬使之焉大子與之言曰苟使我入獲國服冕乘軒三死無與與之盟為請于伯姬閏月良夫與大子入舎于孔氏之外圃昏二人蒙衣而乗寺人羅御如孔氏孔氏之老欒寧問之稱姻妾以告遂入適伯姬氏既食孔伯姬杖戈而先大子與五人介輿豭從之廹孔悝于厠强盟之遂刼以登臺欒寧將飲酒炙未熟聞亂使告季子召獲駕乗車行爵食炙奉衞侯輒來奔季子將入遇子羔將出曰門已閉矣季子曰吾姑至焉子羔曰弗及不踐其難季子曰食焉不辟其難子羔遂出子路入及門公孫敢門焉曰無入為也季子曰是公孫也求利焉而逃其難由不然利其禄必救其患有使者出乃入曰大子焉用孔悝雖殺之必或繼之且曰大子無勇若燔臺半必舎孔叔大子聞之懼下石乞盂黶敵子路以戈擊之斷纓子路曰君子死冠不免結纓而死孔子聞衞亂曰柴也其來由也死矣孔悝立莊公莊公害故政欲盡去之先謂司徒瞞成曰寡人離病于外久矣子請亦嘗之歸告褚師比欲與之伐公不果十六年春瞞成褚師比出奔宋衞侯使鄢武子告于
周曰蒯聵得罪于君父君母逋竄于晉晉以王室之故不弃兄弟寘諸河上天誘其衷獲嗣守封焉使下臣肸敢告執事王使單平公對曰𦙝以嘉命來告余一人往謂叔父余嘉乃成世復爾禄次敬之哉方天之休弗敬弗休悔其可追六月衞侯飲孔悝酒于平陽重酬之大夫皆有納焉醉而送之夜半而遣之載伯姬于平陽而行及西門使貳車反祏于西圃子伯季子初為孔氏臣新登于公請追之遇載祏者殺而乗其車許公為反祏遇之曰與不仁人争明無不勝必使先射射三發皆逺許為許為射之殪或以其車從得祏于槖中孔悝出奔宋衞侯占夢嬖人求酒于大叔僖子不得與卜人比而告公曰君有大臣在西南隅弗去懼害乃逐大叔遺遺奔晉衞侯謂渾良夫曰吾繼先君而不得其器若之何良夫代執火者而言曰疾與亡君皆君之子也召之而擇材焉可也若不材器可得也豎告大子大子使五人輿豭從己刼公而强盟之且請殺良夫公曰其盟免三死曰請三之後有罪殺之公曰諾哉 十七年春衞侯為虎幄于籍圃成求令名者而與之始食焉大子請使良夫良夫乗衷甸兩牡紫衣狐裘至袒裘不釋劔而食大子使牽以退數之以三罪而殺之晉趙鞅使告于衞曰君之在晉也志父為主請君若大子來以免志父不然寡君其曰志父之為也衞侯辭以難大子又使椓之夏六月趙鞅圍衞齊國觀陳瓘救衞得晉人之致師者子玉使服而見之曰國子實執齊柄而命瓘曰無辟晉師豈敢廢命子又何辱簡子曰我卜伐衞未卜與齊戰乃還衞侯夢于北宫見人登昆吾之觀被髮北面而譟曰登此昆吾之虚綿綿生之瓜余為渾良夫呌天無辜公親筮之胥彌赦占之曰不害與之邑寘之而逃奔宋衞侯貞卜其繇曰如魚竀尾衡流而方羊裔焉大國滅之將亡闔門塞竇乃自後踰冬十月晉復伐衞入其郛將入城簡子曰止叔向有言曰怙亂滅國者無後衞人出莊公而與晉平晉立襄公之孫般師而還十一月衞侯自鄄入般師出初公登城以望見戎州問之以告公曰我姬姓也何戎之有焉翦之公使匠久公欲逐石圃未及而難作辛巳石圃因匠氏攻公公閉門而請弗許踰于北方而隊折股戎州人攻之大子疾公子青踰從公戎州人殺之公入于戎州已氏初公自城上見己氏之妻髮美使髠之以為吕姜髢既入焉而示之璧曰活我吾與女璧己氏曰殺女璧其焉往遂殺之而取其璧衞人復公孫般師而立之十二月齊人伐衞衞人請平立公子起執般師以歸舎諸潞 〈十八年〉夏衞石圃逐其君起起奔齊衞侯輙自齊復歸逐石圃而復石魋與大叔遺 二十五年夏五月庚辰衞侯出奔宋衞侯為靈臺于籍圃與諸大夫飲酒焉褚師聲子韤而登席公怒辭曰臣有疾異于人若見之君將㱿之是以不敢公愈怒大夫辭之不可褚師出公㦸其手曰必斷而足聞之褚師與司冦亥乗曰今日幸而後亡公之入也奪南氏邑而奪司冦亥政公使侍人納公文懿子之車于池初衞人翦夏丁氏以其帑賜彭封彌子彌子飲公酒納夏戊之女嬖以為夫人其弟期大叔疾之從孫甥也少畜於公以為司徒夫人寵衰期得罪公使三匠久公使優狡盟拳彌而甚近信之故褚師比公孫彌牟公文要司冦亥司徒期因三匠與拳彌以作亂皆執利兵無者執斤使拳彌入于公宫而自大子疾之宫譟以攻公鄄子士請禦之彌援其手曰子則勇矣將若君何不見先君乎君何所不逞欲且君嘗在外矣豈必不反當今不可衆怒難犯休而易間也乃出將適蒲彌曰晉無信不可將適鄄彌曰齊晉爭我不可將適泠彌曰魯不足與請適城鉏以鉤越越有君乃適城鉏彌曰衞盜不可知也請速自我始乃載寶以歸公為支離之䘚因祝史揮以侵衞衞人病之懿子知之見子之請逐揮文子曰無罪懿子曰彼好專利而妄夫見君之入也將先道焉若逐之必出於南門而適君所夫越新得諸侯將必請師焉揮在朝使吏遣諸其室揮出信弗内五日乃館諸外里遂有寵使如越請師 二十六年夏五月叔孫舒帥師㑹越臯如后庸宋樂茷納衞侯文子欲納之懿子曰君愎而虐少待之必毒於民乃睦於子矣衛師侵外州大獲出禦之大敗掘褚師定子之墓焚之于平莊之上文子使王孫齊私于臯如曰子將大滅衞乎抑納君而已乎臯如曰寡君之命無他納衞君而已文子致衆而問焉曰君以蠻夷伐國國幾亡矣請納之衆曰勿納曰彌牟亡而有益請自北門出衆曰勿出重賂越人申開守陴而納公公不敢入師還立悼公南氏相之以城鉏與越人公曰期則為此令苟有怨於夫人者報之司徒期聘于越公攻而奪之幣期告王王命取之期以衆取之公怒殺期之甥之為大子者遂䘚于越衞出公自城鉏使以弓問子贛且曰吾其入乎子贛稽首受弓對曰臣不識也私於使者曰昔成公孫于陳𡩋武子孫莊子為宛濮之盟而君入獻公孫于齊子鮮子展為夷儀之盟而君入今君再在孫矣内不聞獻之親外不聞成之卿則賜不識所由入也詩曰無競惟人四方其訓之若得其人四方以為主而國於何有
衞靈之無道也宫中蕩亂夫人宣淫桑中有狐之刺復見於今日也禮義消亡至此極矣大子蒯聵恥婁豬之歌發憤除淫敗而出走得罪於君夫人甚於得罪於君也昔驪姬之譛方假毒胙以起禍矧兹躬欲行誅乎蒯聵之孝不逮申生靈公之暗過於晉獻輕動寡謀適自敗也靈公薨欲傳位於庶子郢郢不受而立大子之子輒為出公者暫守宗祧旋迎父而致之國可矣乃貪位犯逆拒父稱兵衞國之患自此起焉穀梁傳曰輒不受父之命受之王父也信父而辭王父則是不尊王父也嗚呼天下有無父之國哉南子設絺帷而見孔子聽璘車而識蘧瑗度其才智必有能過人者故婦行雖薄而善惑君心朝士大夫亦且輔之蒯聵之出坐以殺母之名錮以嚴君之命歴年不返國人忘之久矣輒假王父之命衆共與助仲尼之徒且有願為之死者迷而不反所自來也出公立十三年而莊公蒯聵入莊公立二年而出公輒又入蒯聵之入也晉趙鞅助之其再出也趙鞅伐之輒之入也齊人助之其再出也羣臣逐之矣蒯聵之殺於己氏輒之䘚於越也父子相驅不獲考死孰非靈公之貽謀不臧乎靈公之世公孫戍北宫結奔魯趙陽奔齊公孟彄奔鄭皆畏夫人也莊公立而瞞成褚師比孔悝皆奔宋大叔遺奔晉出公復立而逐石圃其君廢置莫定其臣奔走弗遑衞國之亂越三世而不靖二十餘年而未有寧也孔子之急欲正名豈無謂與
楚白公勝之亂
〈哀十六年〉楚大子建之遇讒也自城父奔宋又辟華氏之亂於鄭鄭人甚善之又適晉與晉人謀襲鄭乃求復焉鄭人復之如初晉人使諜於子木請行而期焉子木暴虐於其私邑邑人訴之鄭人省之得晉諜焉遂殺子木其子曰勝在吳子西欲召之葉公曰吾聞勝也詐而亂無乃害乎子西曰吾聞勝也信而勇不為不利舎諸邊竟使衞藩焉葉公曰周仁之謂信率義之謂勇吾聞勝也好復言而求死士殆有私乎復言非信也期死非勇也子必悔之弗從召之使處吳竟為白公請伐鄭子西曰楚未節也不然吾不忘也他日又請許之未起師晉人伐鄭楚救之與之盟勝怒曰鄭人在此讎不逺矣勝自厲劔子期之子平見之曰王孫何自厲也曰勝以直聞不告女庸為直乎將以殺爾父平以告子西子西曰勝如卵余翼而長之楚國第我死令尹司馬非勝而誰勝聞之曰令尹之狂也得死乃非我子西不悛勝謂石乞曰王與二卿士皆五百人當之則可矣乞曰不可得也曰市南有熊宜僚者若得之可以當五百人矣乃從白公而見之與之言説告之故辭承之以劔不動勝曰不為利謟不為威惕不洩人言以求媚者去之吳人伐慎白公敗之請以戰僃獻許之遂作亂秋七月殺子西子期于朝而刼惠王子西以袂掩面而死子期曰昔者吾以力事君不可以弗終抉豫章以殺人而後死石乞曰焚庫弑王不然不濟白公曰不可弑王不祥焚庫無聚將何以守矣乞曰有楚國而治其民以敬事神可以得祥且有聚矣何患弗從葉公在蔡方城之外皆曰可以入矣子髙曰吾聞之以險徼幸者其求無饜偏重必離聞其殺齊管修也而後入白公欲以子閭為王子閭不可遂刼以兵子閭曰王孫若安靖楚國匡正王室而後庇焉啟之願也敢不聴從若將專利以傾王室不顧楚國有死不能遂殺之而以王如髙府石乞尹門圉公陽穴宫負王以如昭夫人之宫葉公亦至及北門或遇之曰君胡不胄國人望君如望慈父母焉盜賊之矢若傷君是絶民望也若之何不胄乃胄而進又遇一人曰君胡胄國人望君如望嵗焉日月以幾若見君面是得艾也民知不死其亦夫有奮心猶將旌君以徇於國而又掩面以絶民望不亦甚乎乃免冑而進遇箴尹固帥其屬將與白公子髙曰微二子者楚不國矣棄徳從賊其可保乎乃從葉公使與國人以攻白公白公奔山而縊其徒微之生拘石乞而問白公之死焉對曰余知其死所而長者使余勿言曰不言將烹乞曰此事也克則為卿不克則烹固其所也何害乃烹石乞王孫燕奔頯黄氏沈諸梁兼二事國寜乃使寜為令尹使寛為司馬而老於葉
葉公可謂賢矣先識白公之亂後能定之居方城之外而繫國中之望不賢而能之乎圉公陽負王以出髙府箴尹固反正而從葉公幾幾乎君弑國亡而後䘚寜殆天之祚楚也亂之而治危之而安嗚呼異哉楚惠滅陳
〈哀元年〉吳之入楚也使召陳懐公懐公朝國人而問焉曰欲與楚者右欲與吳者左陳人從田無田從黨逢滑當公而進曰臣聞國之興也以福其亡也以禍今吳未有福楚未有禍楚未可弃吳未可從而晉盟主也若以晉辭吳若何公曰國勝君亡非禍而何對曰國之有是多矣何必不復小國猶復况大國乎臣聞國之興也視民如傷是其福也其亡也以民為土芥是其禍也楚雖無徳亦不艾殺其民吳日敝於兵暴骨如莽而未見徳焉天其或者正訓楚也禍之適吳其何日之有陳侯從之及夫差克越乃修先君之怨秋八月吳侵陳修舊怨也〈六年〉吳伐陳復修舊怨也楚子曰吾先君與陳有盟不
可以不救乃救陳師于城父秋七月楚子在城父將救陳卜戰不吉卜退不吉王曰然則死也再敗楚師不如死弃盟逃讎亦不如死死一也其死讎乎命公子申為王不可則命公子結亦不可則命公子啟五辭而後許將戰王有疾庚寅昭王攻大㝠䘚于城父子閭退曰君王舎其子而讓羣臣敢忘君乎從君之命順也立君之子亦順也二順不可失也與子西子期謀潛師閉塗逆越女之子章立之而後還是嵗也有雲如衆赤烏夾日以飛三日楚子使問諸周太史周太史曰其當王身乎若禜之可移於令尹司馬王曰除腹心之疾而寘諸股肱何益不穀不有大過天其夭諸有罪受罰又焉移之遂弗禜初昭王有疾卜曰河為祟王弗祭大夫請祭諸郊王曰三代命祀祭不越望江漢睢漳楚之望也禍福之至不是過也不穀雖不徳河非所獲罪也遂弗祭孔子曰楚昭王知大道矣其不失國也宜哉夏書曰惟彼陶唐帥彼天常有此冀方今失其行亂其紀綱乃滅而亡又曰允出兹在兹由已率常可矣 〈九年〉夏楚人伐陳陳即吳故也 〈十年〉冬楚子期伐陳吳延州來季子救陳謂子期曰二君不務徳而力爭諸侯民何罪焉我請退以為子名務徳而安民乃還 〈十一年〉夏陳轅頗出奔鄭初轅頗為司徒賦封田以嫁公女有餘以為已大器國人逐之故出道渇其族轅咺進稻醴粱糗腶脯焉喜曰何其給也對曰器成而具曰何不吾諫對曰懼先行〈十五年〉夏楚子西子期伐吳及桐汭陳侯使公孫貞子弔焉及良而䘚將以尸入吳子使大宰嚭勞且辭曰以水潦之不時無乃廩然隕大夫之尸以重寡君之憂寡君敢辭上介芋尹蓋對曰寡君聞楚為不道薦伐吳國滅厥民人寡君使蓋僃使弔君之下吏無禄使人逢天之慼大命隕隊絶世于良廢日共積一日遷次今君命逆使人曰無以尸造于門是我寡君之命委于草莽也且臣聞之曰事死如事生禮也於是乎有朝聘而終以尸將事之禮又有朝聘而遭喪之禮若不以尸將命是遭喪而還也無乃不可乎以禮防民猶或踰之今大夫曰死而棄之是棄禮也其何以為諸侯主先民有言曰無穢虐士僃使奉尸將命苟我寡君之命達于君所雖隕于深淵則天命也非君與渉人之過也吳人内之 〈十七年〉楚白公之亂陳人恃其聚而侵楚楚既寧將取陳麥楚子問帥於大師子穀與葉公諸梁子穀曰右領差車與左史老皆相令尹司馬以伐陳其可使也子髙曰率賤民慢之懼不用命焉子穀曰觀丁父鄀俘也武王以為軍率是以克州蓼服隨唐大啓羣蠻彭仲爽申俘也文王以為令尹實縣申息朝陳蔡封畛於汝唯其任也何賤之有子髙曰天命不謟令尹有憾於陳天若亡之其必令尹之子是與君盍舎焉臣懼右領與左史有二俘之賤而無其令徳也王卜之武城尹吉使帥師取陳麥陳人御之敗遂圍陳秋七月己卯楚公孫朝帥師滅陳王與葉公枚卜子良以為令尹沈尹朱曰吉過於其志葉公曰王子而相國過將何為他日改卜子國而使為令尹 〈十八年〉巴人伐楚圍鄾初右司馬子國之卜也觀瞻曰如志故命之及巴師至將卜帥王曰寧如志何卜焉使帥師而行請承王曰寢尹工尹勤先君者也三月楚公孫寧吳由于薳固敗巴師于鄾故封子國于析君子曰惠王知志夏書曰官占唯能蔽志昆命于元龜其是之謂乎志曰聖人不煩卜筮惠王其有焉
昔者楚靈王滅陳蔡以為縣平王即位而皆復之春秋以為有禮陳惠公反國以來事不見經惟雞父之戰陳大夫從楚而見獲時陳方徳楚雖獲無憾也惠䘚懐立從㑹召陵晉定不競陳方在喪羈縻以從事而已亦未必真能懟楚及吳入郢來召懐公逢滑曰楚未可弃吳未可從豈畏禍歟抑昵楚歟自是以後陳吳結怨閔公在位專於從楚滅頓圍蔡皆敬從之夫夷德無厭吳楚一也楚靈炰烋陳社幾墟棄疾懲惡假興滅以為名耳怨深於德其亦何足懷恩乃蔡能控吳以報舊辱陳反比楚而虐同仇蒙羞忘讎可恥孰甚焉楚惠既立陳乃即吳問陳何以叛楚則夫差彊間歳伐陳昭王䘚而不能救也楚人曰我昭王之䘚以救陳也今日背德不可不問於是怒而伐陳既又使大臣伐之吳札來救不戰而還夫陳既背楚楚之出師信有辭矣然楚不庇陳陳即吳夫豈得己哉為陳者亦難矣從楚則吳侵即吳則楚伐攝乎兩大之間弗能自彊雖欲無亡不可得也獲麟以後吳越方爭楚氛日惡吳救不至陳國之大夫非奔則殺莫與為守至哀十七年而楚竟滅陳矣初靈王之滅陳也裨竈曰五年陳將復封歳五及鶉火而後陳䘚亡楚克有之今又五十二年果天道耶靈公可亡而不亡哀公已亡而猶不亡及乎閔公陳無可望矣乃亡於陳而興於齊陳之亡而不亡也實賴公子完之後有虞之胄元女大姬之所出社稷可屋而子孫不可絶舜之明德逺矣亡陳者楚亡齊者陳安在非天道也
越句踐滅吳
〈昭三十二年〉夏吳伐越始用師於越也史墨曰不及四十年越其有吳乎越得嵗而吳伐之必受其凶 〈定五年〉越入吳吳在楚也 〈十四年〉吳伐越越子句踐禦之陳于檇李句踐患吳之整也使死士再禽焉不動使罪人三行屬劔於頸而辭曰二君有治臣奸旗鼓不敏於君之行前不敢逃刑敢歸死遂自剄也師屬之目越子因而伐之大敗之靈姑浮以戈擊闔廬闔廬傷將指取其一屨還䘚於陘去檇李七里夫差使人立於庭苟出入必謂已曰夫差而忘越王之殺而父乎則對曰唯不敢忘三年乃報越 〈哀元年〉吳王夫差敗越于夫椒報檇李也遂入越越子以甲楯五千保于㑹稽使大夫種因吳大宰嚭以行成吳子將許之伍員曰不可臣聞之樹徳莫如滋去疾莫如盡昔有過澆殺斟灌以伐斟鄩滅夏后相后緍方娠逃出自竇歸于有仍生少康焉為仍牧正惎澆能戒之澆使椒求之逃奔有虞為之庖正以除其害虞思於是妻之以二姚而邑諸綸有田一成有衆一旅能布其徳而兆其謀以收夏衆撫其官職使女艾諜澆使季杼誘豷遂滅過戈復禹之績祀夏配天不失舊物今吳不如過而越大於少康或將豐之不亦難乎句踐能親而務施施不失人親不棄勞與我同壤而世為仇讎於是乎克而弗取將又存之違天而長冦讐後雖悔之不可食已姬之衰也日可俟也介在蠻夷而長冦讎以是求伯必不行矣弗聽退而告人曰越十年生聚而十年教訓二十年之外吳其為沼乎三月越及吳平吳入越不書吳不告慶越不告敗也吳師在陳楚大夫皆懼曰闔廬惟能用其民以敗我於柏舉今聞其嗣又甚焉將若之何子西曰二三子恤不相睦無患吳矣昔闔廬食不二味居不重席室不崇壇器不彤鏤宫室不觀舟車不飾衣服財用擇不取費在國天有菑癘親廵孤寡而共其乏困在軍熟食者分而後敢食其所嘗者䘚乗與焉勤恤其民而與之勞逸是以民不罷勞死知不曠吾先大夫子常易之所以敗我也今聞夫差次有臺榭陂池焉宿有妃嬙嬪御焉一日之行所欲必成玩好必從珍異是聚觀樂是務視民如讎而用之日新夫先自敗也已安能敗我 〈九年〉秋吳城䢴溝通江淮 〈十一年〉吳將伐齊越子率其衆以朝焉王及列士皆有饋賂吳人皆喜唯子胥懼曰是豢吳也夫諫曰越在我心腹之疾也壤地同而有欲於我夫其柔服求濟其欲也不如早從事焉得志於齊猶獲石田也無所用之越不為沼吳其泯矣使醫除疾而曰必遺類焉者未之有也盤庚之誥曰其有顛越不共則劓殄無遺育無俾易種于兹邑是商所以興也今君易之將以求大不亦難乎弗聽使於齊屬其子於鮑氏為王孫氏反役王聞之使賜之屬鏤以死將死曰樹吾墓檟檟可材也吳其亡乎三年其始弱矣盈必毁天之道也 〈十二年〉公㑹吳于槖臯吳子使大宰嚭請尋盟公不欲使子貢對曰盟所以周信也故心以制之玉帛以奉之言以結之明神以要之寡君以為苟有盟焉弗可改也已若猶可改日盟何益今吾子曰必尋盟若可㝷也亦可寒也乃不尋盟吳徵㑹于衞初衞人殺吳行人且姚而懼謀於行人子羽子羽曰吳方無道無乃辱吾君不如止也子木曰吳方無道國無道必棄疾於人吳雖無道猶足以患衞往也長木之斃無不摽也國狗之瘈無不噬也而况大國乎秋衞侯㑹吳于鄖公及衞侯宋皇瑗盟而䘚辭吳盟吳人藩衞侯之舎子服景伯謂子貢曰夫諸侯之㑹事既畢矣侯伯致禮地主歸餼以相辭也今吳不行禮於衞而藩其君舎以難之子盍見大宰乃請束錦以行語及衞故太宰嚭曰寡君願事衞君衞君之來也緩寡君懼故將止之子貢曰衞君之來必謀於其衆其衆或欲或否是以緩來其欲來者子之黨也其不欲來者子之讎也若執衞君是墮黨而崇讎也夫墮子者得其志矣且合諸侯而執衞君誰敢不懼墮黨崇讎而懼諸侯或者難以霸乎大宰嚭説乃舎衞侯衞侯歸效夷言子之尚幼曰君必不免其死於夷乎執焉而又説其言從之固矣 〈十三年〉夏公㑹單平公晉定公吳夫差于黄池六月丙子越子伐吳為二隧疇無餘謳陽自南方先及郊吳大子友王子地王孫彌庸夀於姚自上觀之彌庸見姑蔑之旗曰吾父之旗也不可以見讎而弗殺也大子曰戰而不克將亡國請待之彌庸不可屬徒五千王子地助之乙酉戰彌庸獲疇無餘地獲謳陽越子至王子地守丙戌復戰大敗吳師獲大子友王孫彌庸壽於姚丁亥入吳吳人告敗于王王惡其聞也自剄七人於幕下秋七月辛丑盟吳晉爭先吳人曰於周室我為長晉人曰於姬姓我為伯趙鞅呼司馬寅曰日旰矣大事未成二臣之罪也建鼓整列二臣死之長幼必可知也對曰請姑視之反曰肉食者無墨今吳王有墨國勝乎大子死乎且夷德輕不忍久請少待之乃先晉人吳人將以公見晉侯子服景伯對使者曰王合諸侯則伯帥侯牧以見於王伯合諸侯則侯帥子男以見於伯自王以下朝聘玉帛不同故敝邑之職貢於吳有豐於晉無不及焉以為伯也今諸侯㑹而君將以寡君見晉君則晉成為伯矣敝邑將改職貢魯賦於吳八百乗若為子男則將半邾以屬於吳而如邾以事晉且執事以伯召諸侯而以侯終之何利之有焉吳人乃止既而悔之將囚景伯景伯曰何也立後於魯矣將以二乗與六人從遲速唯命遂囚以還及户牖謂大宰曰魯將以十月上辛有事於上帝先王季辛而畢何世有職焉自襄以來未之改也若不㑹祝宗將曰吳實然且謂魯不共而執其賤者七人何損焉大宰嚭言於王曰無損於魯而袛為名不如歸之乃歸景伯吳申叔儀乞糧於公孫有山氏曰佩玉繠兮余無所繫之㫖酒一盛兮余與褐之父睨之對曰粱則無矣麤則有之若登首山以呼曰庚癸乎則諾王欲伐宋殺其丈夫而囚其婦人大宰嚭曰可勝也而弗能居也乃歸冬吳及越平 〈十七年〉三月越子伐吳吳子禦之笠澤夾水而陳越子為左右句䘚使夜或左或右鼓譟而進吳師分以御之越子以三軍潛渉當吳中軍而鼓之吳師大亂遂敗之 十九年春越人侵楚以誤吳也夏楚公子慶公孫寛追越師至㝠不及乃還秋楚沈諸梁伐東夷三夷男女及楚師盟于敖 〈二十年〉吳公子慶忌驟諫吳子曰不改必亡弗聽出居于艾遂適楚聞越將伐吳冬請歸平越遂歸欲除不忠者以説于越吳人殺之十一月越圍吳趙孟降於喪食楚隆曰三年之喪親暱之極也主又降之無乃有故乎趙孟曰黄池之役先主與吳王有質曰好惡同之今越圍吳嗣子不廢舊業而敵之非晉之所能及也吾是以為降楚隆曰若使吳王知之若何趙孟曰可乎隆曰請嘗之乃往先造于越軍曰吳犯間上國多矣聞君親討焉諸夏之人莫不欣喜唯恐君志之不從請入視之許之告于吳王曰寡君之老無恤使陪臣隆敢展謝其不共黄池之役君之先臣志父得承齊盟曰好惡同之今君在難無恤不敢憚勞非晉國之所能及也使陪臣敢展布之王拜稽首曰寡人不佞不能事越以為大夫憂拜命之辱與之一簞珠使問趙孟曰句踐將生憂寡人寡人死之不得矣王曰溺人必笑吾將有問也史黯何以得為君子對曰黯也進不見惡退無謗言王曰宜哉 〈二十二年〉冬十一月丁卯越滅吳請使吳王居甬東辭曰孤老矣焉能事君乃縊越人以歸
吳越之事吾讀左氏内外傳吳越春秋越絶諸書詳哉其言之也夫吳越同分世為仇讎吳不有越越將有吳此亦勢之必然者也二國兵端始於魯昭之三十二年越首受兵釁自吳起既而闔廬入郢允常乗虚以造其國都越獲報矣攜李之役句踐敗吳闔廬傷趾而卒夫差嗣位卧薪嘗膽奮志圖報戰于夫椒吳遂入越子復父讎抑何壯也夫吳楚交惡累年玩兵吳獲勝楚越議其後是楚越為黨以撓吳也夫差積慮而後入越㑹稽保師國存一綫若滅越而楚國可定吳霸可成以之尊周固同姓也春秋進霸亟許齊晉寜獨外吳不虞夫差驟勝而驕輒許行成伍員諫而不聽釋之歸國於是觀兵上國老師陳齊越人生聚教訓朝夕欲襲其後而夫差不之知也至魯哀十三年而越入吳二十二年而滅吳越兼有吳土號稱霸王驅役中國問孰成之曰夫差賜也然則夫椒之勝適以驕吳而斃之耳艾陵之戰吳獲齊卿黄池之㑹吳先晉㰱中國之胥而為吳不知吳國之胥而為越也入郢之役經所特書而入吳隨之黄池之㑹經所特書而入吳又隨之惟哀元年吳之入越不見於經越人究竟滅吳經若曰吾見越之入吳不見吳之入越也春秋善闔廬之攘楚又懼夫差之先晉於赫然兩霸之日忽係入吳之文曰夫差而果忘越乎越人一舉殺闔廬再舉而沼吳國雖曰世讎權謀殊勝戰國䇿士之風實權輿於此惟是哀公無能崇吳以㑹而勤吳以兵俾夫差師頓於疆外禍深於國中者魯之為也故史記曰子貢一出存魯亂齊破吳彊晉而霸越亦非無因也
哀公孫越
〈哀公〉二十一年夏五月越人始來 〈二十三年〉秋八月叔青如越始使越也越諸鞅來聘報叔青也 〈二十四年〉公子荆之母嬖將以為夫人使宗人釁夏獻其禮對曰無之公怒曰女為宗司立夫人國之大禮也何故無之對曰周公及武公娶于薛孝惠娶于商自桓以下娶于齊此禮也則有若以妾為夫人則固無其禮也公卒立之而以荆為大子國人始惡之閏月公如越得大子適郢將妻公而多與之地公孫有山使告于季孫季孫懼使因大宰嚭而納賂焉乃止 〈二十五年〉六月公至自越季康子孟武伯逆于五梧郭重僕見二子曰惡言多矣君請盡之公宴于五梧武伯為祝惡郭重曰何肥也季孫曰請飲彘也以魯國之密邇仇讎臣是以不獲從君克免于大行又謂重也肥公曰是食言多矣能無肥乎飲酒不樂公與大夫始有惡 〈二十七年〉夏四月己亥季康子卒公弔焉降禮公患三桓之侈也欲以諸侯去之三桓亦患公之妄也故君臣多間公游于陵阪遇孟武伯于孟氏之衢曰請有問于子余及死乎對曰臣無由知之三問䘚辭不對公欲以越伐魯而去三桓秋八月甲戌公如公孫有陘氏因孫于邾乃遂如越國人施公孫有山氏哀公弗能自彊而託國蠻夷望其除患也異哉自句踐滅吳以來中國之勢盡移於越而俯首奉之者魯人實首事焉叔青報聘之後公自謂能結援大國遂欲借兵以弭内患不知城狐社鼠所憑者重固未可猝除也且以昭公之不能行於季氏者而哀公欲行諸三家越師未出吾見公之亡而不反矣至悼公之世三桓勝魯如小侯服於三桓之家其事尚可為哉讀春秋之終篇為齊痛田氏為晉痛三卿為魯痛三桓乃至三卿分晉田氏傾齊之後而三桓之子孫亦微公族而自戕其本根未見其克昌厥世也然而周公其遂衰矣
晉知氏之亡
〈哀二十三年〉夏六月晉荀瑤伐齊髙無㔻帥師御之知伯視齊師馬駭遂驅之曰齊人知余旗其謂余畏而反也及壘而還將戰長武子請卜知伯曰君告于天子而卜之以守龜于宗祧吉矣吾又何卜焉且齊人取我英丘君命瑤非敢耀武也治英丘也以辭伐罪足矣何必卜壬辰戰于犁丘齊師敗績知伯親禽顔庚 二十四年夏四月晉侯將伐齊使來乞師曰昔臧文仲以楚師伐齊取穀宣叔以晉師伐齊取汶陽寡君欲徼福于周公願乞靈于臧氏臧石帥師㑹之取廩丘軍吏令繕將進萊章曰君卑政暴往歳克敵今又勝都天奉多矣又焉能進是躗言也彼將班矣晉師乃還餼臧石牛大史謝之曰以寡君之在行牢禮不度敢展謝之 〈二十七年〉晉荀瑤帥師伐鄭次于桐丘鄭駟𢎞請救于齊齊師將興陳成子屬孤子三日朝設乗車兩馬繫五邑焉召顔涿聚之子晉曰隰之役而父死焉以國之多難未女恤也今君命女以是邑也服車而朝無廢前勞乃救鄭及留舒違穀七里穀人不知及濮雨不渉子思曰大國在敝邑之宇下是以告急今師不行恐無及也成子衣製杖戈立于阪上馬不出者助之鞭之知伯聞之乃還曰我卜伐鄭不卜敵齊使謂成子曰大夫陳子陳之自出陳之不祀鄭之罪也故寡君使瑤察陳衷焉謂大夫其恤陳乎若利本之顛瑤何有焉成子怒曰多陵人者皆不在知伯其能久乎中行文子告成子曰有自晉師告寅者將為輕車千乘以厭齊師之門則可盡也成子曰寡君命恒曰無及寡無畏衆雖過千乘敢辟之乎將以子之命告寡君文子曰吾乃今知所以亡君子之謀也始衷終皆舉之而後入焉今我三不知而入之不亦難乎悼之四年晉荀瑤帥師圍鄭未至鄭駟𢎞曰知伯愎而好勝早下之則可行也乃先保南里以待之知伯入南里門于桔柣之門鄭人俘酅魁壘賂之以知政閉其口而死將門知伯謂趙孟入之對曰主在此知伯曰惡而無勇何以為子對曰以能忍恥庶無害趙宗乎知伯不悛趙襄子由是惎知伯遂喪之知伯貪而愎故韓魏反而喪之
晉自厲公殺三郤之後七族並盛知罃范匄荀偃韓起欒黶范魴魏絳趙武襄八年所稱晉悼公之八卿也平公之世欒氏亦降為皂𨽻韓起趙成荀吳魏舒范鞅知盈昭五年所稱晉平公之六卿也晉定以來知趙魏韓共逐范荀尚有四卿至趙魏韓共滅知伯而晉三卿矣郤氏之偪也欒氏之汰也范氏荀氏之貪也皆以聚怨而亡知氏兼之保無患乎自范荀既滅晉之兵柄半歸知氏伐齊伐鄭所向稱雄若能和輯諸卿家可無害即晉國亦未必不可永也史稱知伯請地於韓魏各致萬家之邑請地於趙弗與知伯於是結韓魏以伐趙韓魏懼難之終及也為是反與趙合而共滅知伯故左氏謂之貪而愎知伯之所由喪也知伯滅而三晉之勢成三晉分而七國之形立讀春秋之終而知戰國之始也
左傳事緯卷十一
<經部,春秋類,左傳事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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