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齋老學叢談 (四庫全書本)/全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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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子部十
庶齋老學叢談 雜家類三〈雜説之屬〉提要
〈臣〉等謹案庶齋老學叢談三卷元盛如梓撰如梓衢州人庶齋其自號也嘗官崇明縣判官其書多辨論經史評隲詩文之語而朝野逸事亦間及之分為三巻而第二卷别析一子巻實四卷也大抵皆隨時掇拾而成如載陸游姚將軍趙宗印二詩惜不得姚名字而渭南集實有姚平仲傳王士禎居易録已摘其疎他若引左傳晉景公病如厠陷而卒謂國君何必如厠而以為文勝其實不知國策趙襄子史記慎夫人皆載有此事古人朴質不以為怪豈可執此以證左傳之誣又於賈似道有豪傑之譽載曹東畎媟俚之詞皆為失當然如駁吹劍録謂廣陵散不始於王陵毋邱儉以姑蔑墓證韋昭註國語之非此類亦頗見考據又各條之下間註出某人説盖如梓猶及與元初故老游故所紀多前人緒論頗有可採云乾隆四十六年十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昀〈臣〉陸錫熊〈臣〉孫士毅
總 校 官 〈臣〉 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庶齋老學叢談卷上
元 盛如梓 撰
金大安元年河清上下數百里次年庚午我太祖皇帝經畧中原以應受命之符耶律栁溪詩集云角端呈瑞移御營搤亢問罪西域平注云角端日行萬八千里能曉四夷之語昔我聖祖皇帝出師問罪西域辛巳嵗駐蹕鐵門闗先祖中書令奏云五月二十日晩近侍人登山見異獸二目如炬鱗身五色頂有一角能人言此角端也當於見所備禮祭之仍依所言卜之則吉此天降神物預言吉徵也
聖朝開創之初蘓布特納延為領軍巴圖侍衛睿宗西征武勇無敵所至成功及平中原受汴降今棠陰如故憲宗在位以公子烏蘭哈達為征蠻大元帥子阿珠佐之統兵由蜀道征大理交趾斡腹湖廣南方震驚甲寅年雲南諸國三十七部金齒烏蠻等悉皆歸附至己未年世祖渡江元帥父子七八年於外方會合班師至元十一年上命巴延丞相統兵過江阿珠平章首渡南岸收附鄂州沿江諸郡次年秋七月平章拜左相奉詔分兵鎮遏州又次年秋兩淮州郡續續歸附惟公三世開疆拓土戰勲為多今雲南立行省宣司路府州縣置官署吏聲教所及舉為化内皆丞相父子之功曩臣廻自交趾諸夷懷慕猶問平安先帝推恩三世俱封河南王謚忠定武毅武定今河南省丞相告公武定王之子亦已封王詔書褒美卓冠古今王之子集賢學士南谷公以世其家天之報於元勲者功名富貴傳之子孫無窮矣
世祖皇帝欲平江南諸老以東南為諫者數人耶律丞相獨不諌曰此舉必取今諌者日後定羞了面皮公明天文知氣運厯數而然〈王元禮郎中說〉
耶律文獻公子中書令湛然居士孫丞相雙溪曽孫宣慰栁溪四世皆有文集共百卷行於世栁溪在揚日委草丞相行狀嘗觀劉後村狀真西山行實奏上穆陵謂耶律某建南平之策于時已有此議中書令國初時扈從西征行五六萬里留西域六七年有西遊録述其事人所罕見因節畧於此公戊寅春三月出雲中抵天山涉大磧踰沙漠達行在所明年大舉西伐道過金山時方盛夏雪凝冰積斵冰為道松檜參天花草彌谷金山而西水皆西流入海其南有囘鶻城名巴實伯里有唐碑所謂瀚海軍瀚海去城數百里海中島嶼具皆禽鳥所落羽毛城西二百里有輪臺縣唐碑在焉城之南五百里有和州即唐之高昌亦名伊州高昌西三四千里有諤端城即唐之于闐國河出烏白玉過瀚海千餘里有博囉城博囉南有隂山東西千里南北二百里山頂有池周圍七八十里池南地皆林檎樹陰蓊翳不露日色出陰山有阿里瑪城西人目林檎曰阿里瑪附郭皆林檎園故以名附庸城邑八九多蒲萄梨果播種五穀一如中原又西有大河曰伊拉齊西城曰哈斯鄂爾多即西遼之都附庸城數十又西數百里有都爾蘓城又西南四百餘里有庫徹城巴勒布城喀三城保喇城庫徹多石榴其大如拱甘而差酸凡三五枚絞汁盈盂渴中之尤物也保喇城邊皆芭欖園故以名其花如杏而微淡葉如桃而差小冬柰而花夏盛而實巴勒布城西𤓰大者五十斤長耳僅負二枚庫徹西北五百里有鄂托羅爾與附庸城十數此城渠酋常殺命吏數人商賈百數盡掠其財貨西伐之舉由此也鄂托羅爾西千餘里有大城曰塔實干塔實干者西人云肥也以地土肥饒故以名甚當庶用金銅錢無孔郭環城數十里皆園林飛渠走泉方池圓沼花木連延誠為勝槩𤓰大者如馬首糓無黍糯大豆盛夏無雨以蒲萄釀酒有桑不能蠶皆卉服其俗以白衣為吉以青衣為䘮服故皆衣白塔實干西六七百里有布哈城土産更饒城邑稍多塔實干乃莽蘓爾薩滿阿喇克種落蘇勒坦所都布哈庫徹鄂托羅爾城皆𨽻焉布哈之西有大河西入於海其西有和爾展城蘓勒坦母后所居富庶又盛於布哈又西瀕大河有班城又西有甎城自此而西直抵黑色印度城亦有文字與佛字體聲音不同佛像甚多不屠牛羊但飲其乳土人不識雪嵗二熟麥盛夏置錫器於沙中尋即鎔鑠馬糞隨地沸溢月光射人如夏日其南有大河冷於冰雪湍流猛峻注於南海土多甘蔗取其液釀酒熬餹印度西北有可弗义國數千里皆平川無復丘垤不立城邑民多羊馬以蜜為釀此國晝長夜促羊脾熟日已復出正符唐史所載骨利斡國事但國名不同豈非嵗時久逺語音訛舛塔實干去中原㡬二萬里印度去塔實干又等可弗义去印度亦等雖縈迂曲折不為不逺不知㡬萬里也
湛然居士集有河中府詩十首塔實干城西遼稱河中府詠其風景云開罇傾美酒擲網得新魚釀酒無輸課耕田不納租避兵開𮟏穴防水築高臺六月常無雨三冬却有雷園林無盡處花木不知名衝風磨舊麥懸碓杵新粳〈西人用風磨如南方水磨舂則懸杵〉春月花渾謝冬天草又生每春忘舊閏隨月出新年强策渾心竹難穿無眼錢食飯秤斤賣金銀用麥分黄橙調蜜煎白餅糝糖霜救旱河為雨無衣壠種羊余嘗閱唐會要有壠種羊未之信觀此信有之公自注西人不計閏又贈高善長詩云一住十餘年物我兩相忘
許獻臣僉事說摩和爾日不落只一道黑氣遮日煮羊膞熟日又出也保定劉敬之往仕斷事官親見之此亦符唐史骨利斡國事但地名又不同或有沿革觀此則日月不出入乎地中繞北極之下以為晝夜信而有證劉夢得蘇子瞻皆有羅浮夜半見日詩恐此山正與彼對但不知相去㡬千萬里也
張橘軒先生寓軒相公父也有雜録云鳳翔古雍州秦穆公羽陽宫故基存焉其瓦有古篆羽陽千嵗字昔雲中馬勝公得之方僅數寸貯以囊雖兵革患難至於飲食坐卧未嘗少離其好古一至於此近有士人得一硯於湖南上有此四字持以問余舉此告之仍以寶刻叢章證之陰字在硯之左字書奇古非銅雀所能及屢見銅雀硯皆有陽字紀建安十三年造嘗聞其土著人瓦甚大每片可為四硯則平日所見皆偽也荆公詩亦嘗辨之
寓軒先生說八作司見収星落石一塊色白如玉大如鵝卵上有篆字十餘不可識印其文於書帙上余閱筆談常州治平元年有聲如雷星大如月再震而移三震而墜久之視其所乃得一丸石其大如拳其色如鐵二石皆落星也形同而色有黑白何耶
易解最多或以卜筮或以性理然其大疑大惑多不可曉聖人之言其語同則其說同元亨利貞乾坤屯隨臨革無妄七卦辭也如何獨以乾為四德餘卦則不然辭同而說異聖人之意恐不如此文言四德是魯穆姜釋隨卦辭歐陽公童子問反覆詳盡盖欲釋學者之疑晦庵先生易說云人自有合讀底書某才見人說看易便知他錯了未嘗識那為學之序聖王崇詩書禮樂以造士未嘗言易易自别是一個道理不是教人底書某枉費許多年工夫
説易者每引連山歸藏不知其為偽書隋史劉炫聰明博學牛𢎞購求天下遺書炫偽造書百餘卷題為連山易魯史記等録上送官取賞而去後有人告之經赦免死坐除名歸藏隋志易序云漢初已亡按晉中經有之惟載卜筮不似聖人之㫖取備殷易之闕觀此又安知非偽耶蔡季通已嘗說連山歸藏不傳
康節言孟子著書未嘗言易其間易道存焉
先儒謂學易當於羲皇心地馳騁毋於周孔足跡下盤旋
康節曰春秋者孔子之刑書也又曰春秋者為君弱臣强而作故謂之名分之書
春王正月胡文定公謂以夏時冠月以周正紀事晦庵以為不如此然宗之者衆或謂皆寅正紀事近世戴岷隠諸公皆是此說或以為無所謂例無所謂褒貶夫子據魯史直筆而書此說晦庵亦曽說了或以為六經所書皆寅正平王東遷後以子為正魯亦以子為春或以為正月非正月也不書王無以知其為十一月未知孰是晦庵謂某所以都不敢信諸家解除非是得孔子還魂親說出
左氏晦庵以為楚人項平庵以為魏人
葉石林謂左氏魯史臣之後雖未必見當時孔子所約之言而多知魯事公穀則受學於孔門弟子者也創立几例時亦有及其事者因其聞而得之也今經之目既不可見而義又無顯然以告後世者千載之下憑空文臆斷而議聖人深嚴精微之法以必其合可乎
成公十七年范文子自鄢陵克敵而還使祝宗祈死曰君驕侈而克敵是天益其疾難將作矣使我速死無及於難范氏之福也六月戊辰卒
昭公二十五年公孫于齊次于陽州叔孫昭子自闞歸見平子平子稽顙曰茍使意如得改事君所謂生死而骨肉也昭子之齊與公言平子有異志昭子恥於見欺十月辛酉使祝宗祈死戊辰卒二子思免於患見㡬而作可謂勇矣皆卒於戊辰之日異哉
僖公十九年宋襄公使邾文公用鄫子于次睢之社司馬子魚曰古者六畜不相為用小事不用大牲而况敢用人乎今一會而虐二國之君又用諸淫昏之鬼將以求霸不亦難乎得死為幸之戰傷股而卒用之者公穀謂叩其鼻以血社也左氏注以人代牲未知孰是汴梁記睢水有妖神廟
昭公十年季平子伐莒取郠獻俘始用人於亳社臧武在齊聞之曰周公其不享魯祭乎其後果逐昭公十一年楚靈王㓕蔡用隠太子于岡山申無宇曰不祥五牲不相為用况用諸侯乎後於乾谿自縊
左氏載息夫人事為楚文王生堵敖及成王猶未言故王維云看花滿眼淚不共楚王言胡曽云感舊不言長掩淚只縁翻恨有華容杜牧云細腰宫裏露桃新脉脉無言㡬度春皆祖其說余謂息媯既為楚子生二子袵席之間已非一夕安得不言
晉景公病將食麥張如厠陷而卒國君病何必如厠假令如厠豈能遽陷而卒此皆文勝其實良可發笑
叔孫豹適齊及庚宗遇婦人使私為食而宿焉生子曰竪牛朱温掠地宋亳與逆旅婦人野合生友珪後二人為二子殺身破家二事却相類余閱世似此者多不能謹一時之獨適足貽千載之笑朱三盜賊固不足責而謂叔孫穆子為之乎
左氏載正考父鼎銘云一命而僂再命而傴三命而俯循墻而走左氏作僂傴莊子作傴僂其文頗順林竹溪云傴背曲僂腰曲
昭公十七年冬有星孛於大辰鄭禆竈言於子産曰宋衞陳鄭將同日火若我用瓘斚玉瓚鄭必不火子産弗與明年夏五月壬午宋衛陳鄭皆火禆竈曰不用吾言鄭又將火鄭人請之子産曰天道逺人道邇竈焉知遂不與鄭不復火
二十四年五月乙未朔日有食之梓慎曰將水昭子曰將旱秋八月旱梓慎之占有差禆竈之言有不中
前輩謂井田之法如畫棊局有邱陵原隰必不可行遂謂井田不可行於後世襄公二十五年楚蒍掩為司馬子木使庀賦掩書上田有曰度山林鳩藪澤町原防井衍沃東萊先生曰原防之間其地不得方正如井田則别為小頃町至衍沃平美之地則用井田之法先王之制曷嘗槩之以棊局之畫哉近觀石洞紀聞有曰方里而井是一里畫為一井古人所井者只是中原平曠之地若地勢高低處如何井得想江南只用貢法蒍掩之說偶忘之矣
陳后山謂杜子民言大伾今黎陽是也洚水安陽河是也大陸邢州鉅鹿泊也九河者分為支流逆河者為潮水逆行余以近世書解考之九河逆河已淪入海不可尋考又以今日觀之河自淮入海矣后山又謂瓠子在雷澤黄河故道今名沙河其西北猶有瓠岡
禹貢三江余於嘉定集已嘗言之中江為震澤害傅同叔謂禹塞之今東埧是也余謂使禹塞之書必不曰東為中江入於海必塞之於後世嘉定交代貢仲堅謂錢王塞之其說有理王據兩浙多興水利
書之百篇倭國猶有本歐陽公日本刀歌云徐福行時書未焚逸書百篇今尚存令嚴不許傳諸國舉世無人識古文湯東澗跋曰日本僧芿書朱文公言聞外國書逸篇皆全其釋孟子盡心一條亦托外國本以備考今北峯之子行果為予言芿來中國見六經之本不同既歸模其國中本遣高弟僧䕶行以送吳越知舊中流失舟芿以䘮其弟子誤謂此書不當入中國以致於此
劉元城先生云書臯陶謨無教逸欲有邦古本作亡敖逸欲有國引漢書為證又曰六經中似此等甚多鄭夾漈著書辨訛詩辨妄二書詳悉有益學者但相承已久不能遽改近年婺王魯齋著書疑長沙易公著易舉隅發明尤多皆先儒之所未言於以見學無止法
庭燎詩傳云大燭也或以齊桓公庭燎之百注者謂古制未得而聞要以物百枚纒束之用松葦竹灌以脂膏焚之煙焰灰燼殊為不經古制必不如是學校秋丁尤非所宜不若多設燈炬木燭為佳木燭高五尺下有座上用鐵盤燃以膏油若以松葦竹百枚纒束之炬火也非燭也又裹字書樺字以其皮卷之據松脂燃以為燭此却有理勝纒竹葦矣
齊地有蟲類蚯蚓大者人謂之巨白善⿱地以行孟子所謂吾必以仲子為巨⿱焉〈孽字作擘〉即蚯蚓之大者也故謂蚓而後充其操者也〈見晁氏客説〉
王滹南曰聖人之意或不盡於言亦不外乎言不盡於言而執其言以求之宜其失之不及也不外乎言而離其言以求之宜其傷於太過也
史記初看竊怪語多重複事多夸誕及看子由古史删除簡當固為奇特然稱太史公為人淺近而不學踈畧而輕信又怪其貶之太過况是時書籍未備諸子雜行有未暇詳考其易編年而為紀傳其法一本於後世書莫能易洪容齋云太史公書若褒贊其高古簡妙殆是模寫日星之輝多見其不知量近年得滹南經史辨惑論史記者十一卷採摭之誤若干取舍不當若干議論不當若干姓名字語冗複若干文勢不接若干重叠載事若干指瑕摘疵畧不少恕且有遷之罪不容誅矣之辭吁太史公初意豈期如此可哀也已洪則專取其長王則專攻其短人之好惡不同及觀晦庵先生語類云司馬遷才高識亦高但麄率史記疑當時不曽删改脱藁又謂史記恐是箇未成底文字故記載無次序有踈濶不接續處先生之說察而恕矣又以衆說質之本𫝊其與任安書明說凡有三十篇成一家之言草創未就適會此禍觀此則為未脫藁明矣責之者諒此可也
班固嘗譏論大道則先黄老而後六經叙遊俠則退處士而進奸雄述貨殖則崇勢利而羞貧賤後世愛遷者以此論為不然謂遷感當世憤其身有所激而言非誠然也當武帝之世表章儒術罷黜百家宜乎大治而窮奢極侈海内凋弊不若文景尚黄老清静天下饒給所以先黄老而後六經武帝用法深刻臣下當誅得以貨免遷遭李陵之禍家貧無財自贖交游莫救卒陷腐刑其進姦雄者歎無朱家之倫不能脫已於禍其羞貧賤者自傷已貧不能免刑故曰千金之子不死于市固不察其心而驟譏之過矣
路史泰皇氏注春秋命厯云自開闢至獲麟二百二十七萬六千嵗分為十紀乾鑿度及春秋元命苞皆二百七十六萬七千年廣雅因之均為談妄夫二十九萬一千八百四十嵗而及太素冥莖此道之根本也嘗舉以問陳月觀先生云康節皇極經世書十二萬九千六百年只是此數帝堯即位之年甲辰已在午又舉以問一前輩云路史不足觀僅可糊壁余聞之矍然觀其引援該博無書不讀且文字奇古未易及也曽撙齋為作傳叙其述作非止一書博學如斯古今有㡬此語甚失忠厚之意
皇王大紀自人皇氏以後所叙世氏與路史不同其述作之法本乎康節以易書詩春秋為據謂康節之數精極天地必不妄以堯即位甲辰為凖用之以表時序事庶可傳信此書五峰先生成於紹興辛酉路史羅先生於乾道庚寅成
范泰之子也家世文學父祖𫾻厯並有名前代泰能使王𢎞推讓大權乃助義康為逆被誅籍其家樂器服玩並皆珍異妓妾不勝珠翠其母則居止單陋弟子冬無被叔父單布衣至市臨刑家人悉至見妻則笑見母呼泣而無言見妓妾乃悲涕流連是為不忠不孝之人後世乃讀其後漢書安得大手筆重為修纂削其名可也昔文伯之䘮朋友諸臣未有出涕内人皆行哭失聲其母以為必多曠於禮據其床而不哭之誅不足以塞其罪
晉史多幽冥鬼怪繆妄之言取諸幽冥録搜神記等書不知誠有其事否乎
宋史徐廣年過八十猶嵗讀五經一遍
謝僑胐之族嘗一朝乏食其子啓欲以班史質錢僑曰寧餓死豈可以此充食乎
孫子曰解雜亂紛糾者不控拳注曰拳與絭同攘臂繩也今窞袖手圏言解鬭者善以手解之不可引拳絭也然下句已有救鬭者不撠上句恐别有意或如龔遂亂繩之說與人鬭者何暇用袖圏然史記文意及注皆不同控拳作控捲子由古史亦然
先賢云高祖其勢可以守闗不放入項王然須放他入來者有三事一是有未坑二十萬秦子弟在外恐内有父兄為變二是漢王父母妻子在楚三是有懐王令考之史項王坑降卒二十萬於新安之後方破闗入秦漢王已王漢中出定三秦至彭城之戰父母妻子方在楚入闗時尚在沛懐王之說尤恐未然子嬰降諸將議誅之沛公曰始懐王遣我以能寛容且殺降不祥沛公重德於懐王何有嫌疑項王弑義帝漢王為發䘮告諸侯伐楚三說甚失照管因筆於此
前漢書有刑法志無兵志後漢書刑法志亦無隋晉書俱有刑法志唐書有兵志又有刑法志
通鑑梁武帝天監十三年用魏降人王足計堰淮水灌夀陽調役夫及戰士共二十萬南抵浮山北抵巉石依岸築土合積中流十四年四月將成而復壊或言蛟龍能乗風雨破堰其性惡鐵乃運鐵數千萬斤沉之亦不能合又伐木為井幹填以巨石加土其上縁淮百里内木石無巨細皆盡十五年四月堰成長九里下廣一百四十丈上廣四十五丈樹以杞栁軍壘列居其上九月淮水暴漲堰壊其聲如雷聞三百里沿淮戎戍村落十餘萬口皆漂入海初魏人甚患之將攻堰李平以為不假兵力終當自壊此達理之論也近年吉水周衡齋著通鑑論斷歸咎於張豹之不修堰平豈真有先見不幸而言中余謂周公未嘗至淮不知淮流之險四瀆者天所以節宣其氣人力豈能勝乎真有所見也據都梁志云水落時舊基皆出廣僅二十丈長不過二里又自其處至浮山尚二百餘里浮山去夀陽四百里不可得而灌舊志所載亦因前史夸誕而述之未可盡信
通鑑陳後主至德四年吐谷渾可汗夸吕在位百年竊怪其在位之久以嵗月考之夸吕自梁武帝大同六年庚申立至陳後主至德四年丙午方得四十七年其誤明矣綱目本末皆同以訛相承有誤學者據唐書吐谷渾自晉永嘉時有國至龍朔三年吐蕃取其地凡三百五十年乃絶然偏方裔夷親見晉宋齊梁陳隋唐七朝襌代抑豈偶然又不可與十六僣偽同日而語也
嬴秦轉而吕政併六國稱皇帝十三年而社稷為墟典午轉而牛氏江東乃百餘年盖始皇不仁晉元帝猶賢乎彼曹操簒漢子孫𢦤於司馬氏司馬氏骨肉自相屠戮出乎爾者反乎爾者也高齊宇文周亦如之隋文以詐取於周煬帝弑父而簒僅十三年身死人手故曰秦隋
漢末黨事起袁閎築土室而居自牖納飲食潛身十八年而卒申屠蟠因樹為屋絶跡梁碭之間司馬氏簒魏范粲稱疾不出寢於所乗車足不履地凡三十六年夀八十四嵗終於車中三子全身逺害志趣一同善於避禍者也
商鞅亡至闗下欲舍客舍舍人曰商君之法舍人無騐者坐之嘆曰為法自弊一至於此劉毅為王鎮惡所攻夜投牛牧佛寺寺僧拒之曰昔亡師容桓蔚為劉衛軍所殺今實不敢容毅嘆曰為法自弊一至於此二人智窮力盡適相似也可發千載一笑
王斗對齊宣王曰王愛民不如尺縠以尺縠為冠不使左右便辟必使工者以其能也今王治齊非左右便辟不使也故曰不如愛尺縠宣王謝曰寡人有罪於是舉士五人任官齊國大治引喻親切其利博哉
晉平公問於叔向曰國家之患孰為大對曰大臣重禄不極諫小臣畏罪不敢言下情不上通此患之大者公曰善於是下令曰吾欲進善有謁而不通者罪至死
班固傳司馬相如事楊誠齋辨明詳切非草草讀書者比第以資為郎謂輸貨而得仕與諸家解不同未知孰是
楊敞為丞相霍光使田延年報敞廢昌邑王事敞驚懼不知所言其妻謂敞曰猶豫無决先事誅矣即從之令狐峘貶吉州齊映為江西觀察按部峘輕映後進其妻曰君以白頭走小生前不抹首屬戎器迎之映以為恨奏其前過貶衢州别駕吁二公俱以婦言是用而一得一失有智愚存焉
蔡義以明經給事大將軍幕府家貧步行好事者相合為義買犢車乗之後代楊敞為相胡建天漢中守軍正丞貧無車馬步與走卒起居盛唐時仕於朝而無馬者官借之
賈誼生遇明時有天資有學力年十八為吳公客二十餘文帝召為博士年少氣鋭是以綘灌等毁之及謫長沙召為梁太傅陳政事䟽言事皆騐諸臣無能過時二十五六也其死也方三十三嵗文帝猶思其言使天假之年必大有可觀史臣謂其通達國體雖古之伊管不能過後世可及之者諸葛孔明而已未出茅廬三分天下時方二十三嵗
後漢魏桓不肯仕鄉人勉之曰干禄求進行其志也方今後宫千數其可損乎左右權豪其可去乎使桓生去而死還於諸子何用哉
蕭何傳不言律令李邕傳無一字及筆札五代劉昫傳不書修唐史
墨智墨允乃伯夷叔齊也
越有君子軍六千人石勒集衣冠人物别為君子營姑蔑故城即今之龍游縣姑蔑墓在東華山偃王廟後慶元間為人所發其間古物充牣隨即灰散惟數瓦缶不壊水滿其中又併其埋銘碎而棄之惜哉衢人以其磚為硯韋昭注國語謂姑蔑今之太湖非也
巫山神女廟兩亷碑文皆言神助禹開峽有功是以廟而祝之極詆宋玉雲雨之妄余謂與州后土韋郎事相似舊塑緑衣年少於旁明道以其䙝凟遂撤去之不特此二事月宫姮娥初無此說誕妄始於淮南子漢人從而傳之唐宋文人又從而詩之歌之史先生學齋佔畢論之詳矣
陸機雲兄弟託身於成都王潁葉石林避暑録云當危亂之世貪權喜功雖欲茍全可乎斯言是也謂盧志稱其父祖名機怒亦稱盧之父祖名以報河橋之敗志因譖之父子兄弟皆誅死余謂此說非也使機當日無此語亦被禍不思機乃亡國人至中原在賈謐二十四友之列及誅謐機亦有功人得以議之倫將簒位機在中書九錫文禪詔皆與焉减死徙邊遇赦而止晉室多故機不識時昧亂邦不居之戒欲取功名圗富貴愚矣顧榮戴若思等勸其還吳孫𠅤勸其讓都督於王粹皆不從機之禍其在此矣其豪士賦有云身危由於勢過而不知去勢以求安禍積起於寵盛而不知辭寵以招福適足以自道也哀哉
嵇阮齊名皆博學有文然二人立身行已有相似者有不同者康著養生論頗言性情及觀絶交書如出二人處魏晉之際不能晦迹韜光而傲慢忤物又不能危行言孫而非薄聖人竟致殺身哀哉籍詩云寧與燕雀翔不隨黄鵠飛黄鵠遊四海中路將安歸劉後村云非為甘為燕雀自傷其才大志廣無所税駕以史觀之此是其全身逺害之術而寓之詩其放蕩不撿則甚於康不罹於禍者在勸進表也
晉范堅遷尚書右丞是時尉奏殿中帳吏部廣盜官幔三帳合布三十疋當棄市二子宗雲乞沒為官奴贖父命尚書朱映議天下人父無子者少一事遂行便成永制恐死罪之刑自此而弛堅固映議時議者以廣為鉗徒二子没入足以懲艾使百姓知父子之道聖朝有垂恩之仁可特减廣死刑二子為官奴不為永制堅駁之曰淳朴澆散刑辟乃作刑之者所以止刑殺之者所以止殺未有行小不忍而輕易典刑者許宗等所乞宥廣之死若有宗比不贖父者豈得不擯絶人倫今云不為永制臣以為王者之作動闗盛衰嚬笑之間尚慎所加况與國典可虧人之愛父誰不如宗今既許之將來訴者不以為例交興怨讟此為施一恩於今開萬怨於後也成帝從之正廣死刑
南史崔慰祖得父時假貫文疏曰彼有自當見還彼無吾何言哉乃皆焚之
姚興遣尚書韋宗使於傉檀傉檀與宗論六國縱横三家戰争之事逺言天命廢興近陳人事成敗機變無窮辭致清辨宗出而嘆曰命世大才經綸名教者不必華宗夏士撥煩理亂亦不必八索九丘五經之外冠冕之表復自有人
宋史載韓侂胄用事時其誕日高似孫獻詩九章每章用一錫字辛棄疾以辭贊其用兵則用司馬昭假黄鉞異姓真王故事是誠何心哉士大夫所守必正可仕則仕可止則止一以孔孟為法斯不失為君子如疎寮稼軒負大文名而有此作穢名史册悲夫
趙南仲兄弟平李全日叅議官則全子才有蔣山僧見全喜甚曰逆全誅矣問其故曰公之姓賊名也公之名賊姓而少一乀合姓名而觀是倒懸李全而無左臂也其說果騐
宋甲戍十一月廿四日李中書奏有小夫溺於祥㬢殿前問其人乃朱舍人㕔王姓者乞下有司追治吁此國亡之兆也夷射姑之事尚致邾莊公之卒况實事而李公親見乎
庶齋老學叢談卷上
<子部,雜家類,雜說之屬,庶齋老學叢談>
欽定四庫全書
庶齋老學叢談卷中上
元 盛如梓 撰
今之州秦為廣陵漢為廣陵郡州治所或在厯陽或在夀春或在建康廣陵皆非所統隋開皇初方改為州其城即今寶祐城周三十六里因吳王濞之都也今州城乃後周顯德五年於故城東南隅改築周二十餘里大市東南角俞生家穿井猶有船版路學採芹亭後開阬得岸椿桬羅木教授劉青溪取為器用郡城因革塞河道平立阜成街市理勢然也如開明橋之類皆因舊徙置
廬江郡志載漅湖事昔有巫媪居縣有老叟曰石龜口出血此地陷為湖未㡬有人以豬血置龜口巫媪見之南走其地遂陷然東漢永平十九年秋七月漅湖出黄金〈注漅子小反縣名〉在合淝東南則城陷之説妄矣西南夷邛都縣地陷為湖因名邛池注引李膺益州記邛都縣有老姥家貧每食有小蛇在床姥憐而食之後長丈餘令有駿馬蛇吸殺令怒殺姥蛇為姥報讐每夜聞風雷之聲四十餘日百姓相見咸驚語汝頭那戴魚是夜方四十里俱陷為湖唯姥宅無恙至今猶存巢湖地陷並縁於此
禹門化龍詩家常用白樂天有龍門點額意何如之句類書引三秦記河津一名龍門江海大魚集其下不得上上即為龍中州士夫言誠有點額者今三門析津也然後漢書交趾郡封溪有龍門水深百尋大魚登此化成龍不得過曝腮點額血流此水成丹杜詩中曾有之龍門亦有之
初用之才登州人居之罘島嘗為江淮行省都事篤實向學純古君子也母老不仕以孝亷旌表嘗有音問往來數年前聞島上有墓不知年代包甃如新俗稱康王墓余以史傳考之陳氏簒齊之後以海上一城為康公終老此其葬地也因勉之於每嵗春秋集好古君子於墓前洗奠之亦厚德之舉昨用之書至於年來已成故事矣
書籍板行始於後唐昔州郡各有刋行文籍寰宇書目備載之雖為學者之便而讀書之功不及古人矣况異書多冺沒不傳後漢書注事最多所引書今十無二三且如漢武秋風辭見於文選樂府文中子晦菴附入楚詞後語然史記漢書皆不載藝文志又無漢祖歌辭不知祖於何書
吹劍録謂廣陵散為王陵毌丘儉諸葛誕相繼為州都督謀興復魏室皆為晉誅以廣陵為州魏之敗散始於此不知魏晉之際州治所在夀春與廣陵無干涉魏史所言地如百尺如丘頭如安風津皆非之地也散乃曲名如操弄之類潘岳笙賦云流廣陵之名散是也韓臯審音既失考於其前俞公著書復承訛於其後
武昌瀕江有吕公磯上有黄鶴樓一日有題漢宫春於其上云横吹聲沉倚危樓紅日江轉天斜黄塵邊火澒洞何處吾家胎禽怨夜半乘風𤣥露丹霞先生笑飛空一劍東風猶自天涯 情知道山中好早翠囂含隠瑶草新芽青溪故人信斷夢飈車乾坤星火歸來兮煮石煎砂廽首處幅巾蒲帳雲邊獨笑桃花不知為何人作或言洞賔語也後三年己未大元渡江〈外舅制渠辜公說〉
王明清揮麈録載紹興初劉大中以監察御史宣諭諸路囘宰臣以其稱職擬除殿中侍御史高廟云且除秘書少監啓其所以曰大中所至多興獄尚有未决者一除言路外方觀望恐累及無辜紹興三年知藤州侯彭老言本州賣鹽寛剰錢一萬貫買到金一百六十餘兩銀一千八百兩投進詔云縱有寛剰自合歸之有司非守臣所得進納或恐亂有刻剥取媚朝廷侯彭老降一官放罷以懲妄作所進物退還
杜祁公〈衍〉相仁宗為人清儉平生非會客不食羊肉於時朝多恩賜請求無不從祁公毎抑遏之所請即封還有私謁者上必曰朕無不可但這白鬚老子不肯
景祐三年五月詔中外臣僚許以家書附逓明告中外下進奏院後以為法放翁得子虞濠上書詩云日暮坐柴門懐抱方煩紆鈴聲從西來忽得濠州書
姚將軍靖康初以戰敗亡命建炎中下詔求之不可得後五十年乃從吕洞賔劉高尚往來名山有見之者放翁感其事作詩題青城山上清宫壁間云造物困豪傑意將使有為功名未足言或作出世資姚公勇冠軍百戰起西陲天方覆中原殆非一木支脱身五十年世人識公誰但驚山澤間有此熊豹姿我亦志方外白頭未違師年來幸廢放倘遂與世辭從公遊五岳稽首餐靈芝金骨換緑髓歘然雲外飛
靖康建炎間闗中奇士趙宗印提義兵出戰有衆數千所向輒下敵不敢當會王師敗於富平宗印知事不濟大慟於王景畧廟盡以金帛散其下被髪入華山不知所終放翁感其事作詩曰我夢遊太華雲開千仭青擘山瀉黄河萬户仰巨靈往者禍亂初氛祲干太寧豈無卧雲龍一起奔風霆時事方錯繆三秦盡羶𦎬山河消王氣原野失火形將軍散髮去短劍斸茯苓定知三峯上爛醉今未醒二事頗相類惜姚將軍不得其名後之作史者不知録耶否耶賴有陸詩傳於世其詳當考之高廟實録
周平園玉堂雜記云草后妃太子宰相麻硯匣壓尺筆格糊板水滴之屬計金二百兩既書除目隨以賜之乾道以後止設常筆硯退則有㫖打造不及賜牌子金一百兩立后升儲則倍其數紹興二十四年王公綸暫權内制草劉婉儀進位貴妃制高宗稱其有典誥體潤筆萬緡賜硯尤奇
南軒先生除左司孝宗諭以直宿云以此處卿無他要卿夜間來説話先生曰某頃直宿夜對多賜坐一夕上曰朕今日觀書至某處以朕思之其義如此卿以為如何某對曰聖見高明固已精到然向上思量猶有意思因奏其説云云上大喜每夕必舉數端見問某所對不是好勝只要人主致思不已天下之理無窮愈思索愈有意思
宋官制載嬪御久不得遷屢有干請上荅以無典故朝廷不肯行或對曰聖人出口為勅誰敢不從上笑曰汝不信試為降㫖政府政府奏無法上收以示嬪御曰凡事必與大臣僉議方為詔勅或有只請御筆進官者上取綵箋書某官某氏特轉某官衆忻謝而退至給俸時各出御書請増俸有司不用退還復訴于上前上笑曰果如是諸嬪對上毁其御書曰元來使不得上笑而遣之時咸服仁宗之聖斷
趙太祖山陵金之末年河南朱漆臉等發掘取其寶器又取其玉帶重不可得乃以繩穿其背扎於自己坐而稗起之帶始可解為口中物噴於臉上洗之不去人因呼朱漆臉後貨帶於汴識知為陵寢中物敗露皆杖死〈田君集説〉
楊起宗說汴京熈春閣厯金國不毁有詩題於上云一閣看來盡鬼工太平天子侈心雄連天老蜃千年氣跨海金鵬兩翅風人說飛來塵世外天教不墮刼灰中最憐寂寞熈春字猶𢃄斜陽照故宫余謂必通好時使臣經遊而題厭次劉景陸來為憲幕叩之云王嘉甫國賔詩也
三衢志云吳越錢王祖塋開化縣雲臺北原初錢氏微時有子為人負擔至此其主人明地理曰水流九曲列岫如屏葬此子孫當有興者取竹枝標識之翌日令錢子往視之竹已根遂伐去紿其主曰無所謂竹矣潛以其父母骨瘞此今猶有倒生藤拂墓域樵人以刀斷之膏液如丹
徐偃王事衢新刋郡志不得其實按徐氏世譜乃王之三十七世孫元泊公避陽朔之亂徙居江浙隨處建祖廟不獨靈山他處亦有編類不得其人余以致事歸不及訂正矣
張寓軒先生說長平之坑至今猶有白骨沈存中亦云城父縣乾谿章華臺故基往往得楚靈王戰士之骨慕容垂參合陂之敗積骸如山夏王勃勃殺傉檀人積屍號髑髏臺倭之竹島曰骷髏山
潁濵古史論曰善乎子夏之教人也始乎灑掃應對進退而不急於道使來者自盡於學日引月長而道自至孔子曰君子上達小人下達達之有上下出乎其人而非教之之力也今世之教者非性命道德不出乎口雖禮樂刑政有所不言而况於灑掃應對進退也哉
葉水心曰今世學者以性為不可不言命為不可不知凡六經孔孟之書無不牽合其論而上下其辭精深微妙茫然不可測而聖賢之實猶未著二公之說若合符契皆有所謂
前輩云學貴知要不在貪多用貴適時不專泥古王狀元十朋讀禮堂記云為仕者未嘗不讀書能讀而不能行是猶鳳鳴而鷙翰雖胸中有萬卷身為行秘書謂之不讀書
康節曰學不至於樂不可謂之學又曰學不在止故文中子云沒身而已即曽子死而後已之說
學貴有常而悠悠害道循序而進與日俱新須以人形已自課其功然後有所激於中勇果奮發不能自己
司馬温公曰某視地然後敢行頓足然後敢立
劉極齋蜀人名宏濟遇誕日必齋沐焚香曰父憂母難之日此守伊川生日不事飲宴之說〈雷龍困説〉
東萊曰治言而不治氣雖有正禮大義反為忿怒所敗不足以解紛而失和氣豈不甚可惜哉
鄒道鄉曰多言不如寡言寡言不如不言和緩而言則有條理而人不厭可以交可以毋交交多濫
元城先生作孫莘老寄老庵記有云惟賢者未嘗不諒已而受任未嘗不畏滿而知止又云凡居地上者莫非寄也寄則非我知非我則無所攀戀故無往而不逍遥嗚呼寄老於軒冕富貴之間者危殆傾敓之患日至寄老於山林泉石而人莫與之争可謂知所寄矣不亦仁且智哉
南軒先生曰為學不可全恃明快要當思量到遲鈍處問如何却要遲鈍曰一向從明快中去豈不有失須反復致思故遲鈍中下工夫然後能有諸己
項平庵曰人生一世誰能獨佚但當明其不可息之說而勉吾之倦則所遇無險易而安矣又曰處事者必騐之心自心不安則人心不服人心不服則己不得安又曰讀書觀物必盡用以治己則不枉用功
先儒謂貞志苦心之士如飢不忘食渴不忘飲病不㤀醫流落不㤀故鄉求一日之安不可得豈肯悠悠玩嵗月耶又曰日用應酬無非是學但有主則明無主則昏又曰下學而上達其事則下學之事其理則上達之理一進則俱進此三則皆足為學者立懦志開迷途
陸賈新語云長於變者不可窮以詐通於道者不可驚以怪審於辭者不可惑以言達於義者不可動以利是以君子廣思而博聴進退循法度動作合禮儀聞見欲衆而采擇欲謹學問欲博而行已欲敦
先儒云詳於禁者有法外之遺姦上於謀者有術中之隠禍
學貴乎問聖賢立教及經書所言不一而止晦庵先生無書不讀啓棘賔商猶作書與誠齋托轉問於周平園先儒為學其勤篤好問乃如此
晦庵先生云劉元城與劉壯輿說某人字畫不正必是心術不明年來後生寫字多破體不思東晉時江東分王元氣坼裂風俗澆漓清談誤國字畫何取盛唐及宋初諸公字畫重厚何嘗破體今或多或少妄為増减佩觽集云點畫之間有闗造化况一點一畫不同聲音便别歐陽公嘗言所謂法帖者率皆弔䘮候病叙睽離通問訊施於朋友不過數行而已高文大策何嘗用此甚至為字本以誤學者姚牧庵公近刋五經文字於寧國路學正救之意深矣
古人每觀人於舉動瞻視之間而知其心事鬭伯比謂莫敖必敗舉趾高心不固矣鄭伯如晉拜成授玉士貞伯曰鄭伯其死乎視流而行速宜不能久臾駢曰使者目動而言肆懼我也絺庇謂智伯曰韓魏二子視臣端而趨疾知臣得其情孟嘗君謂公孫戍子何足之高志之戍以象牀之事對如此類多姑舉此數事前漢五行志言之尤詳
方蛟峰八字格言富莫大於蓄道德貴莫大於為聖賢貧莫大於不聞道賤莫大於不知耻仕能行道之謂達貧不安分之謂窮流芳百世之謂夀得志一時之謂失
前輩有云讀書生計踈耕田子孫愚二者不偏廢傳家為永圗此意甚好士以耕讀為上屢見棄田謀富被誤多
天兵南下時叠山謝先生率衆勤王潰散而遁兵至上饒拘謝母必欲得其子母曰老婦今日當死不合教子讀書知禮義識得三綱五常是以有今日患難若不知書不知禮義不識三綱五常那得許多事老婦願得早死且語言雍容畧無愁嘆之意主者無如之何遂釋之〈鉛山葉有大説〉
栁仲塗云古文非在辭澁言苦使人難讀誦之在於古其理高其意隨言語短長應變作制同古人之行事是謂古文
張文潛云自唐以來至今文人好奇者不一甚者或為缺句斷章使脉理不屬又取古人訓詁希於見聞者衣被而說合之或得其字不得其句或得其句不知其章反覆咀嚼卒亦無有此最文之陋也
史記之文其意深逺則其言愈緩其事繁碎則其言愈簡此詩春秋之義
栁子厚設漁者對智伯效國策莊辛對楚襄王辛三喻入蔡靈侯事共襄王共五段子厚亦三喻引太公遇文王發智伯之問以三脚證前凡六段文字比國策尤縝密但結尾於文王何有下說智伯處比國策似乎猶欠五峯假陸賈對皆堯舜三代之事與二者不同議論正大規模宏濶後分九段包括漢事無遺誠為傑作不可一槩觀
昔嘉定沈宰濮論作文以艱得之以艱出之其文必澁以艱得之以易出之其文必平以易得之以易出之其文必率
李方叔言人之文章濶達者失之太疎謹嚴者失之太弱
昌黎荅張籍書夫子之言曰吾與囘言終日不違如愚則其與衆人辨也有矣東萊批使事牽引以無為有因彼借此才使正事便不是此文字所以好旁影甚佳東坡范増論說羽弑義帝増必力争而不聽正用此法送文暢序結句連下五箇也字如破竹一段工夫極大
栁文晉文公問守原議中云不公議於朝而私議於宫不得謀於卿相而獨謀於侍人東萊批說朝與宫卿相與侍人下四句不合事所謂異様不俗下承上况其時當不乏言議之臣乎此一句生下句亦應卿相如貫珠
東坡扶蘇論云戾太子豈欲反者哉計出於無聊也此句最響乃用史記吳王濞傳恐上誅之計乃無聊積威信之劇即太史公積威約之漸句法同而意殊耳
晦庵先生謂歐蘇文好處只是平易說道理初不曽使差異底字換却尋常的字又曰作文字須是靠實說不可架空細巧大率七八分實二三分文歐文好者只是靠實而有條理
俞堪隠云文字且要體面平時習為絺繪工夫氣象淺促手段拘攣他日宦達凡議論奏疏代言則不能脱此拘局矣
陳同甫作文之法曰經句不全兩史句不全三不用古人句只用古人意若用古人語不用古人句能造古人所不到處至於使事而不為事使或似使事而不使事或似不使事而使事皆是使他事來影帶出題意非直使本事也若夫布置開闔首尾該貫曲折闗鍵自有成模不可隨他規矩尺寸走也
放翁與兒輩論李杜韓栁文章絶句云吏部儀曹體不同拾遺供奉各家風未言看到無同處看得同時却有功示子詩云六藝江河萬古流吾徒鑽仰死方休沛然要似禹行水卓爾孰如丁解牛老憊簡編猶自力夜深燈火自當謀大門舊業微如綫賴有吾兒共此憂時公七十九嵗矣又云得道如良賈深藏要若虛孤學詩云家貧占力量夜夢騐工夫已上數詩皆有益學者宜玩味
晦庵象山二先生不惟以書往復辨無極鵝湖倡和尤見㫖趣象山詩云墟墓生哀宗廟欽斯人千古最靈心涓流積至滄溟水泉石崇成太華岑簡易工夫終久大支離事業竟浮沉欲知自下升高處真偽先須辨古今晦庵次韻云德義風流夙所欽别離三載更闗心偶扶藜杖過寒谷又枉藍輿度逺岑舊學商量加𮟏密新知培養轉深沉只愁說到無言處不信人間有古今
漢唐盛時文章之秀萃於中原其次惟漢其次偏方且如廣陵建安七子始有陳琳晉五俊始有閔鴻張華見而竒之曰皆南金也唐有李邕章𢑴宋有秦觀孫覺孫洙是皆昭昭然人之耳目者南渡後專尚時文稱閩越東甌之士山川之氣隨時而為衰盛談風水者烏能知此唐詩人江南為多今列於後陶翰許渾儲光羲皇甫冉皇甫曽沈頌沈如筠殷遥〈潤州人〉王包融何佶戴叔倫〈金壇人〉陸龜蒙于公異邱為邱丹顧况非熊父子沈傳師誠之父子〈蘇州人〉三羅虬鄴隠章孝標章碣〈杭州人〉孟郊錢起沈亞之〈湖州人〉施肩吾章八元徐凝李頻方干〈睦州人〉賀德仁吳融秦系嚴維〈越人〉張志和〈婺人〉吳武陵王貞白〈信州人〉王昌齡劉眘虛陳羽項斯〈江東人〉張喬杜荀鶴〈池州人〉劉太真顧蒙汪遵〈宣州人〉任濤來鵬〈豫章人〉李羣玉〈澧人〉李濤胡曽〈長沙人〉皆有詩名
杜工部岳陽樓詩放翁以為妙絶古今余讀暮秋將歸秦留别湖南親友詩不覺涕之無從况歸秦之願不遂而客焉如日長惟鳥雀春暖獨柴荆即感時花濺淚恨别鳥驚心荒庭垂橘柚古屋畫龍蛇皆禹事於題禹廟切青青竹筍迎船出白白江魚入饌來皆養親事於扶侍事切使事如不使事也桑麻深雨露燕雀半生成前輩之說未當殊不知此就句中對集中此法多如獻納開東觀君王閣長卿風物悲逰子登臨憶侍郎不知雲雨散虛費短長吟灑落君臣契飛騰戰伐新餘不具述七言如桃花細逐楊花落黄鳥時兼白鳥飛戎馬不如歸馬逸千家今有百家存三分割據紆籌策萬古雲霄一羽毛千狀萬態不以一律拘也
杜詩速宜相就飲一斗恰有三百青銅錢王荆公歌元豐云百錢可得酒斗許雖非社日常聞鼔吳兒踏歌女起舞但道快樂無所苦元豐酒價比天寶僅三之一其樂何如
武元衡相憲宗工五言詩夏夜嘗有吟云坐久喧暫息池臺惟月明無因駐清景日出事還生翌日遇害
杜牧官於金陵寄州韓綽判官詩青山隠隠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草未凋今作草木凋不見江南草木經寒之意教吹簫作不吹簫金陵志謂此詩説金陵二十四航也州二十四橋之名備載夢溪筆談教字見寄州之意
郭汾陽功名富貴炫燿史册及觀趙嘏經汾陽舊宅詩云門前不改舊山河破虜曽經馬伏波今日獨經歌舞地古槐疎冷夕陽多前日之赫赫已寂寂矣
韓致光以文章際遇昭宗君臣相得欲大用之值朱温將簒非獨力能支去位而已不然徒死無益觀致光過湖湘食櫻桃詩令人悽然時節雖同氣候殊未知曽薦寢園無合充鳳食留三島誰許鶯偷過五湖苦笋恐難同象匕酪漿無復瑩蠙珠金鑾嵗嵗長宣賜忍淚看天憶帝都意與少陵同尤悽惋黄竹外有讀韓偓傳詩堂陛中間飛戰塵君臣相顧淚沾巾百年富貴輸前輩一旦艱危屬老臣自古舟中為敵國從今君側已無人酬恩報主他生事偷向蠻夷老此身
有以詩集呈南軒先生先生曰詩人之詩也可惜不禁咀嚼或問其故曰非學者之詩學者詩讀著似質却有無限滋味涵泳愈久愈覺深長又曰詩者紀一時之實只要據眼前實說古詩皆是道當時實事今人做詩多愛裝這言語只要鬭好却不思一語不實便是欺這上面欺將何往不欺
庶齋老學叢談巻中上
欽定四庫全書
庶齋老學叢談卷中下
元 盛如梓 撰
羅鄴望仙詩千金疊上望三山雲鶴無從羽衛還若説神仙求便得荗陵何事在人間可為服食偽學者之戒
張橘軒與元遺山為斯文骨肉張云富貴倘來良有命才名如此豈長貧元改倘來為逼人此為子又云半篙溪水夜來雨一樹早梅何處春元曰佳則佳矣而有未安既曰一樹烏得為何處不如通作一句改一樹為㡬點壬辰北渡寄遺山詩萬里相逢真是夢百年垂老更何鄉元改里為死垂為歸如光弼臨軍旗幟不易一號令之而百倍精采
楊慈湖道學老儒有詩云莫學唐人李杜癡作詩須作古人詩世傳李杜文章伯問着闗雎恐不知李杜讀書破萬卷豈不知闗雎之義好議論而失言矣
静修文集讀史詩云紀録紛紛已失真語言輕重在詞臣若將字字論心術恐有無邊受屈人殊非確論修史自有定例謂如其人功十而過一本傳不書其過十功豈不能贖一過其過必於他傳見之其人過十而功一傳必書其功謂其人豈無一善可書或有當書之事本傳不載者必於他傳見之其例甚多未易縷陳諸儒史說備見之又詠曽㸃云獨向舞雩風下來坐忘門外欲生苔歸時過着顔家巷說與城西花正開此尤非也坐忘乃莊子之說借孔顔之名以形容道妙非孔門實事以此求顔子則誤矣未可以私意立說輕於訾毁聖賢况顔子與聖人僅隔一壁城西之花豈足動其心語意大欠治擇近臨江前輩著古史詩鑒論之尤詳
陳伯通宣慰雲中人跛而眇目述云肢傷一體婁師德目眇三分李雁門有海青馬生肺詩頗工金符飛下渥洼龍鞭影輕摶六翮風耳竅風聲聞鬭蟻眼花雲影疾驚鴻未容駿骨遼東老已得英名冀北空一縷紅塵江漢捷天庭不為荔支紅催薦中厨語未闌控拳豪客簇雕盤翠翻雲葉并刀亂冰透霜花楚玉寒一吮味甘牙齒滑十分香散鼻頭酸夢魂不到鱸魚鱠醉眼江湖特地寛驚呼乳盎意怱怱便覺餘香鼻觀通露滴冰盤藍玉軟風生霜刄碧囊空舞娘驚濺羅衣緑酒客潛消醉臉紅若使昔人知此味羊頭爛煮不成功
左丞崔公仲文斌𢎞州人資兼文武重道崇儒統兵平湖湘時潭帥李肎齋芾城將破舉家自刑繼之以火忠義大節天下咸知公以詩弔云憶昔司空撫御床
祖龍未死國先亡〈闕〉 致使南州總戰場湘水一川骸骨滿肎齋千古姓名香我來不見先生面獨對西風酹一觴李兩山使交趾道由長沙亦弔云天地由來有廢興義無兩大一身輕封疆社稷若不死婦女鬚眉安用生紐解三綱重接續灰寒萬刼獨光明便當配食三閭廟啓迪民彞見太平
廬陵胡貫齋挽文山二詩裂指秋風感别離乾坤人物大瑰琦生為孝子忠臣勸死結皇天后土知萬折江流魚腹石千年人立首陽碑一門史氏春秋筆愁絶湖光入畫時金骨神仙玉色人千霜萬雪見吾真聖賢盡節心彌夀天地為棺道不貧河漢横流豪傑淚風霆怒發鬼神嗔先生出入騎箕尾長現綱常四大身
太常徐威卿贈文山詩大元不殺文丞相君義臣忠兩得之義若漢皇封齒日忠如蜀將斫顔時乾坤徳澤華夷見山斗威名草木知只恐史官編不盡老夫和淚賦新詩
張寓軒相公少年與孫徳謙於東平嚴侯府從元遺山讀書其歸也命二子送行及别求詩以東平二字為韻孫得詩云㟙山一帶傷心碧羡殺孫郎馬首東公得詩云汝伯英年髪如漆看渠着脚與雲平孫竟不永年公之詩亦不知何人藏去閱四十年公簽汴省分治州里人高山甫一日以元詩歸之公喜甚命余紀其事或者謂孫郎詩有殺孫郎語不祥如此則詩果有讖乎
金朝學士趙秉文奉使西夏中途聞夏主殂而囘楊尚書之美以詩戲之云中朝人物謫仙才金節煌煌使夏臺得句逢人唾珠玉揮毫落紙散瓊瑰一封書貸州牧半夜雷轟薦福碑窮達書生畧相似滿頭風雪却囘來
安西府諮議寓庵李顯卿庭咸陽懐古詩連雞勢盡霸圗新兀兀宫牆壓渭濵指鹿只能欺二世沐猴那解定三秦倚天樓觀餘焦土落日河山㡬戰塵今古悠悠同一轍不須作賦弔前人語意格律俱妙有唐體
楊誠齋昇平不在簫韶裏只在諸村打稻聲即東坡吾君勤儉倡優拙自是豐年歌笑聲
虎邱二詩久塵黄閣侍威顔忽擁高牙出帝闗玉佩乍辭文石陛錦衣重到武邱山仙飈時旁潺湲起珍羽多從杳靄間官大寵深難得暇林泉憶舊是偷閒昔見虎躭躭今為佛子巖雲寒不出寺劍净未離潭幽步蘿垂徑寒泉雪閉庵吳都十萬户煙瓦亘東南七言丁謂五言范文正公皆有石刻不惟二詩自有高下然人品志趣皆見之矣
王𠛼公促織詩秪向貧家促機杼㡬家能有一絇絲可謂有恤人之心然青苗之法和買和顧不恤之政民受其害不能逃君子之責矣其詠商鞅云今人未可非商鞅商鞅能令政必行荆舒之心盡見於此
題浯溪中興頌玉環妖血無人掃世以為張文潛作實少游筆也時被謫憂畏又持䘮乃托名文潛以名書耳
陸放翁次韻李季章叅政焚香黄閣退朝歸道語時時正要提九十老翁縁底健一生強半是單栖贈王伯長主簿詩云學詩大畧似叅禪且下工夫二十年君要親嘗獅子吼法須盡吐野狐涎㡬人錯會先師話吾輩元齊古佛肩天遣放翁窮不死茶山鉢袋未曾傳觀此詩可易言哉追懐曾公詩云律令合時方妥帖工夫深處却平夷
老君洞石刻記唐明皇嘗遇老君於此公詩云太清宫闕俱煨燼豈亦南來避賊鋒題傳神白髪蕭蕭雖憊矣時來或得渡遼詩〈李英公平遼東時年八十餘〉
公集載獨孤策字景畧河中人工文善射喜擊劍一世奇士也有自峽中來者言其已死感涕賦詩有云氣鍾太華中條秀文在先秦兩漢間寶劍憑誰占斗氣名駒竟失養天閑又有懐景畧詩喑嗚意氣千人廢嫻雅文流一座傾韜畧豈勞平大敵文章自足主齊盟其人可知惜不成名於世
公集載城南陳翁以賣花為業得錢悉供酒家不能獨飲逢人輒強與共醉一日過而訪之敗屋一間妻子飢寒此翁已大醉矣大隠者也為賦詩一首君不見㑹稽城中賣花翁以花為糧如蜜蜂朝賣一株紫暮賣一株紅屋破見青天盎中米嘗空賣花得錢付酒家取酒盡時還賣花春春花開豈有極日日我醉終無涯亦不知天子殿前宣白麻亦不知相公門前築堤沙客來與語不能答但見醉髪覆面白鬖髿
公示子聿絶句云儒林早嵗竊虛名白首何曾負短檠堪嘆一衰今至此夢囘聞汝讀書聲
孝宗命洪邁編唐人絶句總萬首賜黄金百兩事見本集
劉朔齋宣城得代以詞别吳履齋末句云想緑野堂邊劉郎去後誰伴老裴度履齋見之垂淚送金百兩當日憐才如此
理宗聖學高明尤工於文周漢國公主薨誌銘詔楊平舟撰挽詩以劉後村為第一孝謹親顔悅温恭婦德修鵲橋方紀節鸞扇忽驚秋魯筆王姬卒湘絃帝子愁願言寛聖抱已返蕋宫遊賜館恩通内妃塋詔卜隣來應自仙佛去尚戀君親望送龍綃濕封崇鶴表新不能秉彤管羞愧作詞臣
何探花夢桂留中齋知舉日及第留歸贈以詩昆明灰刼化塵緇夢覺功名黍一炊鍾子未甘南操改庾公空作北朝悲歸來眼底吳山在别後心期浙水知白髪門生羞未死青衫留得裹遺尸
中丞容齋徐公人物魁岸襟度寛洪文學吏才筆不停思題萊州海神廟云龍宫高拱六鼇頭六合乾坤日夜浮貝殿走珠蛟搆室㦸門烘霧蜃噴樓中原北顧真孤島外域東漸更九州咫尺深航倭濊近好將風浪戒陽侯通之狼山僧舍有墨蓮公肆筆成長篇尤工緻建臺州日確齋荀公雪樓程公校官胡石塘唱和無虛日亦一時之文會也
左丞崔公仲文題金山詩浩浩長江天際來中流砥柱獨崔巍風揺萬壑秋聲動潮捲千堆雪浪廻山勢參差現靈鷲海波遼闊隔蓬萊夕陽不盡登臨意倒瀉滄溟入酒盃
宣慰耶律栁溪詠剪子詩體出并州性自剛篋中依約冷光芒雙環對曲蜂腰細叠刃齊開燕尾張慣愛分花沾雨露偏憎裁錦被鴛鴦可憐戍婦寒窓下一剪邊衣一斷腸
平陽士友周燾昔侍親棟仕於淮年少工文二十餘詣浙漕舉寓旅邸一日諸公以詩言易衆未知周之才周亦鄙衆之作因次韻而成咸敬之循環一理到於今根本崇陽在抑陰姤謹初爻防蹢躅同人大義熟知音欲扶鼇極綱常事先識羲皇造化心奥學直須闗世教凭欄對雨自清吟理義精到屬意尤深聞兵革中不得其死哀哉
劉太保三奠子念行藏有命煙水無涯嗟去鴈羨歸鴉半生身累影一事鬂成華東山客西蜀道且還家壺中日月洞裏煙霞春不老景長佳功名眉上鎖富貴眼前花三杯酒一覺睡一甌茶
李屏山樂府㡬畨冷笑三閭算來枉向江心墮和光混俗隨機應變有何不可清濁從他醉醒由己分明識破待用時即進舍時便退雖無福亦無禍 你試囘頭覻我怕不待峥嶸則箇功名半紙風波千丈圗箇甚麽雲棧鞭海濤揺掉争如閒坐但罇中有酒心頭無事葫蘆提過
曹東畎赴省陸行良苦以詞自慰其足云春闈期近也望帝京迢迢猶在天際懊恨這一雙脚底一日厮趕上五六十里 争氣扶持我去轉得官歸恁時賞你穿對朝靴安排你在轎兒裏更選箇弓様鞋夜間伴你
王澡落梅詞疏明瘦直不受東皇識留取伴春應肯萬紅裏怎著得夜色何處笛曉寒無那力若在夀陽宫裏一點點有人惜蕭泰來梅詞千霜萬雪受盡寒磨折賴得生來瘦硬儘不怕角吹徹清絶影也别知心惟有月元沒春風情性如何共海棠說皆佳作也二公命意措詞大略相似王四明人有瓦全集蕭臨江人有大山集
陳藏一雪詞譏賈秋壑沒巴沒鼻霎時間做出漫天漫地不論高低并大小平白教都一例鼔弄滕神招邀㢲二一恁張威勢識他不破至今道是祥瑞最是鵝鴨池邊三更半夜誤了吳元濟東郭先生都不管挨上門兒穏睡一夜東風三竿紅日萬事隨流水東皇笑道山河元是我底
甄龍友題赤壁蛾眉仙客四海文章伯來向東坡遊戲人間世着不得 去國誰愛惜在天何處覔但見尊前人唱前赤壁後赤壁
北方士又傳沙漠小詞三闋頗能狀其景
瘦藤老樹昏鴉逺山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斜陽西下斷腸人去天涯
平沙細草班班曲溪流水潺潺塞上清秋早寒一聲新雁黄雲紅葉青山
西風塞上胡笳月明馬上琵琶那底昭君恨賖李陵臺下淡煙衰草黄沙
庶齋老學叢談卷中下
欽定四庫全書
庶齋老學叢談卷下
元 盛如梓 撰
四六文字變於後宋南渡前只是以文叙事不用故事堆垜末年尚全句前輩謂賦體也或無裁製塞滯不通且冗長使人厭觀作者用之方為得體如程學士珦寧宗遺表云雖不明不敏有慚四海望治之心然無怠無荒未嘗一日縱己之慾人以為畫就一寧宗傳伯夀行晦庵先生辭次對職名制前受之是今受之非詎能無惑大遜如慢小遜如偽夫豈其然云云厭承明勞侍從既違持槖之班歸鄉里授生徒往究專門之學馬碧梧賀江古心除湖南帥帝咨四岳公領三湘壯猷先啓於戎行方叔莅止美化旁行乎南國周公主之楚水無波衡雲早霽云云鈇鉞下青㝠固爾居莫如南土衮衣立霄漢用我者其為東周洪陽岩賀碧梧除同簽以子寧武圗功方切憂民之務亦惟舊人共政豈容遯野之遺云云填海之志難成出山之泉易濁燭之武老矣愧不如人樂政子強乎喜聞與政
吕正獻公為侍從聞濓溪周先生之名初不相識力薦於朝自常調除轉運判官先生以啓謝云在薄宦有四方之游於高賢無一日之雅當時風俗猶可想見馬碧梧薦文山文山謝云大人格心正君而國自定宰相有體薦賢而人不知
文山曽遭某人彈章後為交代某官通啓云率爾而言聊責春秋之備所過者化何傷日月之明文山囘云人生何處不相逢豈宜著意世事轉頭皆是夢便可忘言
前輩謂科舉之法雖備於唐然是時考真卷有才學者士大夫猶得以姓名薦之有司猶得以公論取之如吳武陵以阿房宫賦薦杜牧必欲寘首選是也宋自淳化中立糊名之法祥符中立謄録之制進士得失始一切付之幸不幸雖歐公欲黜劉㡬坡公欲取李廌不可得矣士捨科舉之外他無進取之門茍有毫隙可乘則營囘以趨之冒法以為之明知其罪不暇顧矣
金國議以時務策諸生興女直進士科禮部以所學與詞賦勞佚不同不可槩稱進士詔耶律公定其事公謂進士之科興於隋大業中始試策一道唐初不改至高宗時雜以箴銘賦臨時不一逮至文宗始專用賦既進士初設止試以策而今女直諸生以策試進士於理為得世宗大悦遂施行女直進士科自此始
理宗淳祐七年殿試上訝進士入遲左右言尚書鄭豈潛建議搜懐挾上曰非所以待士詔勿搜後入者皆免遂為例不搜聞濟南名士叔能入試院見搜懐挾曰待士之禮不如此遂不試而出
劉元城先生云詩賦經術皆是朝廷取人科目使如三代兩漢晉魏之時採取名譽豈不得人殿試用詩賦策問固無優劣人以得失為重豈敢極言時政闕失自取黜落朝廷設科無有難易只以四句詩取人人亦來試亦有得失或使盡治五經十七史人亦來試况登科之初未見人才及仕宦方可别君子小人
馬碧梧知貢舉日有事宜狀論科舉文字之弊末云國家三嵗取士非不多矣上之人猶有乏才之嘆下之人猶有遺才之恨者何也士一日之長不能究其終身之抱負有司一時之見又不能罄士之底藴於是新進小生有以詞藝偶合而獲選醇儒碩學有以意見稍拂而見遺豈不重可惜哉祖宗時常有度外之事如張詠得以舉首而遜其友宋郊得以第一而與其兄又如孫復蘇洵雷簡夫姚嗣宗之徒何嘗盡以科目進乎先帝嘗采士論命山林逸士以初品官而使之分教矣臣願續此意而充廣之是又於尋常尺度之中略出神明特達之舉也〈碧梧少年高科而有此論可謂盛德百世之下使人景慕〉
宋神宗慶厯中嘗賜遼使劉六符飛白書八字曰南北兩朝永通和好六符知貢舉即以兩朝永通和好為賦題於時舉塲只以時事為題此意最好可以覘人之才如施宜生至金國試天子日射三十六熊賦呂中公試卷對春秋論語默義各十條多者無百字少者五字偶不記即云未審可見古人真實春秋五通論語四通雖不通者多亦不黜落自王荆公熈寧變法科舉之文始日弊矣
孝宗乾道中用王秬為起居舍人又兼權中書舍人秬字嘉叟初寮孫也辭以臣無科第上曰眼前中科第者皆不及卿然科第者假入仕耳其高才碩學皆及第後讀書之功
裴晉公貞元中作鑄劍㦸為農器賦其首云皇帝之嗣位三十載寰宇鏡清方隅砥平驅域中盡歸力穡示天下不復用兵
白樂天一舉及第時年二十七詩曰慈恩塔下題名處十七人中最少年省試賦性習相近逺破云下自人上達君咸徳以慎立而性由習分李凉公大奇之
李慶孫有文名所謂洛陽才子安鴻漸天下文章李慶孫時翰林學士宋白亦以文名慶孫嘗謂白弗為禮曰翰長所以得名者仙掌賦耳以某觀之殊未為佳白愕然問其故曰公賦云旅鴈宵征訝控於碧漢行人早起疑指路於雲間此乃拳頭賦也白曰君行欲何云某一聮云賴是孤標欲摩挲於霄漢如其對峙應撫笑於人寰白遂重之
唐以賦取士韻數平仄元無定式有三韻者花蕚樓賦以題為韻有四韻者蓂莢賦以呈瑞聖朝為韻舞馬賦奏之天庭為韻有五韻者金莖賦以日華川上動為韻有六韻者止水魍魎人鏡等賦有七韻八韻者其韻有三平五仄者有五平三仄者有六平二仄者至宋太平興國三年方定
孝宗朝麻城縣鄭顯文遣男之翰經御史臺論吳曽所著漫録事涉謗訕臣僚奏吳曽不合以此等言語印行然鄭之翰告訐不可長上曰告訐之風豈可長令併行遣吳曽鄭顯文可各降兩官之翰送興國事聴讀臣僚又言切以告訐之惡古今之所共嫉而不赦者也陛下患風俗之不美至於下明詔丁寧戒飭害風俗之大者豈復有過於告訐者乎為士至此其人可知倘不深治無以戒後有所録黄臣未敢書行上曰繳得極是有㫖鄭某已降兩官仍罷新任之翰送汀州編管後京相仲逺愛其書遂版行於世
高宗置甲庫凡乘輿所需圗書什物有司不能供者悉取於甲庫百工技藝精巧皆聚其間禁中既有内酒庫而甲庫所釀尤勝以其餘沽賣頗侵户部課額吏部尚書張燾因對論甲庫萃工巧以蕩上心沽良醖以奪官課教坊樂工員數日増俸給賜賚耗費不貲皆可罷上曰卿可謂責難於君明日罷甲庫諸局以酒庫歸有司减樂工數百人
紹興二十七年除民間耕牛之稅
孝宗至明逺樓下顧謂皇太子曰近日資治通鑑已熟别讀何書對曰經史並讀上曰先以經為主史亦不可廢
乾道八年天申節知光州滕瑞奏臣自書聖夀萬嵗四字約二丈餘用絹褙投進上曰滕瑞不修郡政以此獻諛特降一官
南軒先生赴静江至楊樓橋市方食吏執名紙立於庭下食畢先生呼吏見客曰已留名刺去矣曰吾無語爾輒遣之速請來市僅數家一呼皆至衣冠鄙陋舉止周章先生厯問其讀何書各勉以學而退宇文正甫曰此輩便不請見亦何害先生曰吾親却不知某意荒凉小市有此三兩人已自難得彼以儒名於一市見一官員不得將揶揄於市人矣誘而進之亦勸之之道
先生赴江陵僮僕僅二人及入境又悉遣歸或問親隨止二人今若遣囘恐官所不可無親僕先生曰到官所何患無人若帶親僕稍防閑不謹便生事端
馬方山〈天驥〉龍游人家貧好學行供衢庠宿齋課業學鄰郡之射圃一日有箭射於齋中石榴樹上馬曰吾甲子石榴木今秋必發薦衆哂之是年果預計偕一舉及第御試第二名仕至宰執司造化者示其兆矣
馬裕齋帥越日春閲武主將張某統軍下教塲福王令諸僕被甲擒去責其不下馬懸於王門撻之流血公於是夜託辭請諸僕解紛至則皆刺配之事訖具奏理宗下詔撫諭福移食嘉興馬某别加旌表詔㫖責王尤峻末云在弟則封雖是聖人之德齊家以治將期天下之平此與魏絳戮楊干僕類晉侯欲殺絳絳有辭幸免理宗賢於晉君逺矣
昔在宋時建制閫於事大體重既兼州事又以調度浩繁仍兼鹽司財計可以那融倉場庫務尤多倉有常平屯田樁管大軍平糴交受趙節齋又建百萬倉庫有軍資激賞錢物分制司帥司有犒賞公使者四又有受給排辦從物等庫酒庫有都造公使整暇集思酒舊名雲液坡詩州雲液却如酥後名瓊花露塲有都木造船剚造備禦柴塲十樁積柴塲二賑賣柴塲二炭塲三馬草塲二都作院麴院貢院糯米塲豬塲監倉醬塲便民解庫惠民藥局
州寶祐城賈秋壑開間日築不仰科降於諸色科名錢那辦申省狀云計厥費為楮一千三百餘萬米九萬五千餘石錢穀之問不及廟堂皆某連年銖粒撙節迄濟斯用又云照得此城高深廣袤無異一郡舊名堡城不當用既廢之名今名寶祐城是役也用軍三萬人日羮飯三頓支擔索屝屨等錢畨更將士民不知役五日小犒十日中犒一月大犒有違令者以軍法從事重則處死賞罰信必無敢讙譁始於二年七月十五日至三年正月二十日告成
公自江陵易閫兩淮考三十嵗有餞以詞者後云握虎符持玉節佩金魚三十正當方面此事世間無寄語東淮父老奪我詩書元帥於汝抑安乎早早歸廟廊天下盡歡娛亦當時之豪傑也隨行銀數十萬兩黄金數萬兩皆其所蓄沿淮巡警犒賞過半如城海州城通州城寶應朝廷科降不足皆捐助之惜乎拜相之後恃功固位怙寵專權度宗待以師相言聴計從凡勛名相軋者皆忌害之子孫至於流離丐貸不能防滿不知歸老以致亡國殺身然而天命有歸宋祚當盡抑非人力所能及也
印習隠開閫澧上未半載一夕二鼔後喚直宿都吏劉某曰市河淤塞今欲疏轑其長㡬何合用㡬人㡬工劉曰長二千丈用二千人倒壩去水二十日可畢合用器具於⿰城莊農科借公曰如此則又擾民令都作院造桶一千副都木塲撥木縳脚道二千人日支食錢五日一犒半月畢工民不知也
公寓居常熟制閫接人至官屬將吏各持牓書名以次參至柴牙部頭某人公曰甚感爾來州軍民數十萬家柴甚艱得我理任後如一日缺柴便斫了爾頭其人聞之股慄到任官為籍定船各與牌號某日賣畢去限某日柴到稍遲本人自往催時刻不違到日於某官㕔呈様每束㡬斤每貫合買㡬束每船插標示之人日擇買
東淮飛蝗公令驅逐過江或曰朝廷恐有言語公曰無慮是日南北風大作蝗皆入江矣邦人至今神之
公一日升㕔例是五更初燃燭焚香署事公令取披秉排香案對天默禱禮畢復坐署事少頃問諸吏曰爾曹謂適禱何事吏曰不曉鈞意公曰臘月尚無雪麥苗不長適祈雪也未午雲騰而微雨薄暮而雪入夜大作二鼔數寸矣三鼔銀牌批瑞雪應時祈求感應州治上宿官屬將吏兵卒等第支犒一支不下數萬貫
公太學出身治書義號鐵脚雞决事判筆如飛有蕭某者吉州老儒曽攝邑簿二子儒業行槖稍厚晩納一婦艷而黠一日擕其貲同姦夫逃去隨獲之公已斷罪遣離蕭簿令二子陳詞乞留其婦公判云甑已破矣視之何益阿危之所為如此蕭某不得以為妻士俊兄弟得以為母乎恐是此狀出於蕭某之意遣其子有請果爾真是日暮途逺倒行而逆施者矣蕭某非愛其身士俊兄弟非愛其父門示〈門示者具衆狀各書鈞判揭之府門陳詞者就觀之比乃通例〉
都吏王琳二妻次妻有子及壻二婦常不和琳死有詞互訴公判云王琳存日阿張因阿顧為之不平久矣一朝琳死阿張未必不暗以為喜也昨張煥有詞官司以為阿張作主今阿張復有詞不恤其子壻是不恤其夫也王琳固有不足恤者矣不思家業何人做來當以此為念與阿顧子母及壻和同過活則鄉里以阿張為曉事今互相攻擊迭興詞訟王琳肉未及冷何忍為之各念究斷姑且從恕仰遵照使府所行如再有詞各坐以不孝不義之罪籍没家産門示
里人周竹坡守産閒居頗涉獵方册為佃客告其私酒簽㕔照條擬罪公判云私醖有禁不沽賣者其罪輕然告主之罪大此風不可長周某杖八十贖銅佃者杖一百聞者快之
制閫毎嵗端午重九會諸武將小校惟射以賞錢物貼寫於侯的綴以銀碗隨所中給之各分軍隊不一而止大將擊丸賞格數籌不等第一籌銀鞍馬百兩銀盆紵絲十酒五石坐下錢三千貫西城都統孫應武衆中屢得毬不得過後止中第二籌公銀牌判云孫都統得籌雖後得毬最多且馬上換馬馳驅過人真將軍師表也可特照頭籌支送然後入筵宴罷鼔吹妓樂送九日但不射栁
可齋李公開閫日士人吳南金假館於戀妓人周惜及歸行囊枵然周亦厭之吳悔之將别飲於其家令僕碎其器具吳捶周有傷訟於官吳供狀甚文公喜之簽㕔議罪其僕吳罰贖公花判云娼館寓情斯遊未免訟庭交惡有識所羞吳某以新豐逆旅之餘為樊川街吏之報傍人騎馬月束㡬何命侣驂鸞風流如許但慕子雲之載酒不思元亮之無錢半年魚水之歡迷於當局一旦鷸蚌之隙做此出場既乏孔方兄之交是宜沙吒利之屬何事風僝雨僽頓令玉挫花摧甑已破矣奈何鏡欲圓而莫得鮑其知我者豈止於斯秦真少恩哉不思甚矣切詳僉議不審事情止以主人之失罪僕何辜豈以營妓之詞寘士於罰一筆鈎斷兩家罷休吳某亟思梓里之歸休作桃源之夢周惜責杖附案勿相往來如復延納登門定行重罰
夏左丞淳祐辛亥知夀州日北闗外築圃掘濠得廢寺墓石碣存焉知為徐君墓季札掛劍處遂於州城創寺名崇陽立其古碣為兩淮諮議一日出至市橋有老嫗攔馬陳詞視之大駭嫗有夫與公同姓名為金山水軍統制下海不歸人言公是也俾之隨馬至家公令子孫眷屬咸出引此嫗認之即拜謝曰老婦誤聽早間衝馬已知不是欲收狀不能甘伏罪公憐其情而厚贈之秋壑聞之笑謂公曰此嫗幸諮議而得錢物此厚德也公為小校時部役必使軍士歸飯左右告例是送飯公曰送則各務夸美必置魚肉皆出強為歸則老小團聚隨其有無亦仁人之用心也
葉西澗寕海人自政府歸一日家廟焚香聞外喧鬨出視乃其子捶一漁者曰直閣買魚㡬日不與錢今索之見怒既碎我巾又加痛捶公曰取錢還又取自巾加於其首使去公入露髻坐於㕔上不語子拜請罪不視進膳不食眷屬冠帔皆出羅拜且告不答日昃未飯逺近親隣聚告俾甘罪結狀公乃言我貧士出身草鞋腿綳自肩雨傘書廂往臨安赴試受㡬許艱苦入太學忝科名至於今日君親之恩未能報爾等生於富貴受蔭入仕今日却凌虐細民鄉里謂我何將庭訓之〈庭訓者行杖也〉衆又告免俾責狀云如或再犯仍甘聞奏追毁官誥公訓子之道嚴矣哉〈厲竹溪説〉
郎某臨安人知東陽縣有婦人同夫來告某人富家兒欲強奸不從咬傷乳頭追至云却無此事吏欲究問公令取炊餅三箇使各人齩而莫斷對其齒痕乃其夫即杖之人服其明决
徐經畈衢州人以科第道學負重名初立朝便有氣節學者起敬其甘澹泊事親孝誠足以法但僻而好異似乎素隠行怪歸柯山創書院講太極立説頗異畨士齊德勝著太極辨不逺數百里訪而投之近年吉士李起宗作書與劉胥溪論其學術文字之失不知為士者好辨邪抑豪傑之士眼空四海立言之際有不暇思量適足以召之邪亦為學者各有所主邪然齊李二書中極有好議論
唐宋事體相似節鎮府州各有科名錢物可以調用軍民積欠官債至數十百萬緡得以蠲放四閫帥臣其權尤重吏員月給豐腆正俸外有添支嵗時有借請名借而實與或遇朝閫盛事有特支節臘有酒肉柴炭皆是通例大略一月之俸可比三月之請舉家温飽自無妄取或犯贜汚輕則杖罪罷役重則黜籍子孫世守其業有讀書登第而顯宦者
理宗有戚畹某人除新安郡守馬碧梧時為中書舍人不書行上遣左右宣諭云新安待次四年非見比且與書行决不令其赴上朕不誤卿
陳丞相應求知福州日親故干謁者沓至公說會置五貫於前曰有一聮能對者即席奉送三山出守應求何以應其求獨一後生對云千里逺來公使盡由公所使昔日州郡各有公使錢庫供太守支用
劉介軒籈衢州人正夫之後性和易號滿朝歡門生故吏宦於四方者多好發書薦士趙節齋為平江發運公為幕僚春谷方穉齒抱之膝上教以句讀度宗在位公八旬日赴經筵隆寒感疾歸春谷守衢謁之不能見未幾易簀乃衫㡌襆烏而哭之賻贈良厚當時士大夫之禮如此
衢學耆宿言留中齋所生粗獲也其父暮坐於庭其獲過於前兩目燦然如金光采射人問為誰左右以獲對後生中齋狀元及第官至宰相歸附後為尚書豈偶然哉或者謂乃䗫蟆精身頗充肥中齋如之其子叔子亦如之放翁所記楊戩乃蝦蟆精亦非常人
劉庭式不絶瞽女之婚而娶之東坡詩之事略紀之至今為美談后山談叢載華陰吕君舉進士定妻尋亦失明中第而歸女家以疾辭吕不許遂娶之生五男皆中進士第其一人丞相汲公是也惜事略不紀非后山則世無聞焉
趙清獻公未第時鄉之户家陳氏延之教子其母嵗與新履公鄉薦陳厚贐其行隨以家貧用而告乏復贐之亦然陳乃遣人賫行囊送入京一舉及第仕寖顯陳之子後因人命繫獄或曰爾家昔作館趙秀才今顯官於朝可以為援陳乃謀諸婦婦曰翁當親行我仍製履送之翁至汴閽人不為通翁俟朝回為揖于前公命之入即送其履公持而入良久乃濯足穿以出叩其來意翁言其故公曰且留書院經旬餘不答所言乃申之唯唯而已月餘告歸公曰且寛心兩閱月公以翁家問示之其子已貸命矣公但使親僕至衢日送飯獄中主者聞之得從末减衢士至今言之
喬孔山平章東陽人未第時毎夜提瓶沽油四五文藏於青布褙袖中歸燃燈讀書本縣周押司日見而揶揄之故觸瓶汚衣孔山及第不十年為浙東帥本縣夏綱絲綿至判云排軍押出本縣押司周某限㡬日一邑驚駭何謂其人自分必死輕則黥籍及至呈到狀不判亦無語旬日再呈亦然月餘又呈公令押出公曰周押司無恙否周再拜告乞免性命公但指其座云此座是秀才都有分來坐得今後休欺凌窮秀才送一千貫壓驚放之
方干造王大方連跪三拜因號方三拜跪如今人之禮非稽顙朱某者以劄千秋壑頓首萬拜因號朱萬拜
薛居正宅在汴昭德坊居正父仁謙仕周為太子賔客致仕初仁謙隨唐莊宗入汴其宅為李賔所據仁謙復得之人告賔宻藏金帛於宅後仁謙命其屬盡出所藏方遷入
楚昭輔以疾致仕太宗臨問訝其宅湫隘命廣之昭輔奏恐侵隣地帝嘉之賜銀萬兩令别市大第昭輔卒不易
徐常侍鉉自江南入汴居五龍堂側宣徽角觝士遇内宴必先習於其中一日坐道齋誦黄庭聞外喧甚遣童視之囘白衆常侍習角觝笑曰此諸同僚難與接懽也盖鉉與角觝士皆稱常侍可發一笑至汴市宅以居後見宅主貧甚鉉曰得非售宅虧價而至是耶余近撰碑獲潤筆二百千可償爾矣其人堅辭不受亟命左右輦付之
沈存中博學無所不通晦庵亦嘗稱之觀其明天文律厯音樂醫藥之類誠足多尚然說置閏之法異焉見於經者唯堯典太古以前未知如何今乃專以朔定十二月而氣反不得主此月之政或時雖已春猶是冬氣或嵗猶未盡已得新春莫若用十二氣為一年立春之日為孟春之一日餘凖此大盡三十一日小盡三十日嵗嵗齊盡永無閏餘文多不盡述且謂此論必見怒於當世千載之後必有用余說者
楊城之西有園西域人種植每嵗以無花果醖醋供御按内則注無花而實者名栭江東人以楊梅煎汁飲之内則名醷桃諸梅諸諸即菹也又曰濫即乾撩也
故蜀别院在城都西南十五里多梅有兩大樹夭矯如龍人謂梅龍苡薏人取其實為炊米飯香美唐安所出尤奇
巢菜有大巢小巢大巢即豌豆之不實者小巢生稻畦中東坡所賦元修菜是也其中名漂揺草一名野蠶豆人不知取食耳放翁詩曰此行忽以慕津路自候風爐煮小巢
放翁與村隣聚飲詩蟹供牢九美魚煮膾殘香自注聞人懋德言餅賦中所謂牢九今包子也又有食野味包子詩疊雙初中鵠牢九已登盤或謂牢九者牢丸也即蒸餅宋諱丸字去一點相承已久未知孰是
士大夫詩詞用招隠事如使之休官歸隠者與出處不合朱文公注此篇視漢諸作最為高古亦托意以招屈原謂山谷中幽深險阻非君子之所處故結句云王孫歸來山中𠔃不可以久留如放翁詩云諸公共賦反招隠方是
昔日僧道雲遊至於寺觀有六驗方留一度牒二公據三戒牒四免丁由五帳尾六假狀
東坡響簧鐵杖長七尺重三十兩四十五節嵇康造〈見耶律雙溪文集〉
王子猷謂竹為此君白樂天謂酒為此君
丁謂圖書曰化鶴之裔時人稱為鶴相
前輩謂酒用於饋祀宴集以成禮若常飲則商刑所儆彞酒則周誥所戒無故日飲則神昏思亂安保其不舛謬哉士有傾囊酣飲於買書則吝而不肯惜哉
黄白之術初大茒君因丹陽嵗歉人多餓死取丹頭點銀成金化鐵為銀以救飢者故後人煆粉點銅名曰丹陽以死砒點銅名曰點茒或名隔窓取母或名玉女翻身如漢王陽婁敬唐成弼宋主捷為之以助國用不可謂世無此法也但得之者如龜毛兎角為之致禍者十常八九如韓魏公明道東坡得之而不為陳公亮為之即病指疽而死或為之以成縁事不私用一錢如克文禪師顔持約是也或遇仙授而亦不為如夷堅志載陽大明野語載許公言是也春渚紀聞第十卷皆說此事凡十餘條無非勸戒近代雲間儲君泳著袪疑説尤詳備謂學之者多致敗家皆仁人之用心也余謂彼有此術自能致富惟恐人知豈肯向人説故能者不說說者不能神仙傳授必擇可付之人不待其求不要其謝自其能乃是騙術欲學之者已懐欺詐此鬼神之所不容可謂學道之士乎黄竹外文集載陳珪左道今江湖間此輩甚多謂之爇客近觀中州為政九要謂人自取貧者有十一要貧學燒銀其言簡而切因書之以為規利學偽者之戒
章德元嘉温平陽人性善静文學老成講解精到時官延之師席偕詣京師咸推重之獻漢圗㑹同賦諸公稱賞列薦除翰林編修在職將二年作詩云九十翁翁七十兒此時那可兩分離客鄉已是三年别人世應無百嵗期春雁北飛頻送目夕陽西下㡬顰眉何如及早成歸計莫待山榴開滿枝即告歸侍焉
庶齋老學叢談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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