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以來繫年要錄/卷003

 卷二 建炎以來繫年要錄
卷三
卷四 

建炎元年三月 辛卯朔

范瓊率諸將陳兵以迓張邦昌,金人以鐵騎送之,及門而返,晡時,邦昌入居尚書省,百官班迎,邦昌與百官交拜於道,司門郎中徐俯獨不拜,持王時雍大呼號慟,掛冠而去。俯,禧子也 禧,分寧人,元豐給事中。夏少曾《僉言》:「二帥知邦昌不可強,乃詭邦昌曰:『大金皇帝有詔,立宋之太子,以公爲相,善爲輔助,毋使敗盟,請公入城。』」臣按邦昌上大元帥書,敘金人迫脅事甚詳,初無此說,況太子出城已久,未嘗再入城,此說妄也。呂好問開具謝克家分析因依狀云:「三月一日,邦昌入居尚書省,臣爲言:『相公曾察今日人情所向乎?今日人情畏金人兵威耳,金人去後,公保人心如今日乎?』邦昌曰:『誠如是。』臣曰:『今康王在外,元祐皇后在內,天意亦可見。』邦昌曰:『是邦昌之心也。』」按此事惟好問奏狀及秦湛《回天錄》有之,今且附見

壬辰

金人以兵部尚書呂好問、工部侍郎何昌言、給事中韋壽隆 案徐夢莘《北盟會編》作馬壽隆 、顯謨閣待制提舉醴泉觀李熙靖、左諫議大夫洪芻、光祿卿黃唐傳、軍器監王紹 案《北盟會編》王紹下,尚有吏部員外郎王及之、禮部員外郎董逌、戶部員外郎李健,此本無及之、健名,而後云皆與時雍等同趣,當有脫文 、工部員外郎李士觀、刑部員外郎呂勤、倉部員外郎曾慥、祕書省著作郎顏博文爲事務官,限三日立邦昌,不然下城盡行焚戮,都人震恐,有自殺者,邦昌亦欲自裁,或曰:「相公城外不死,今欲以死塗炭一城邪?」眾人泣勸再三,乃止。昌言,新塗人。壽隆,餘杭人。熙靖,晉陵人。唐傳,侯官人。士觀,昉孫 昉,饒陽人,雍熙中宰相 。慥,晉江人。博文,安德人也。昌言、芻、紹、及之、健、博文皆與時雍等同趣,而慥娶吳幵女,故金用之。 《實錄》稱中書舍人李熙靖爲事務官,按《附傳》熙靖自西掖出守拱州,復以故官召,靖康元年除待制奉祠,此時不爲舍人,《實錄》誤也

癸亥

吏部尚書王時雍等申:「今來軍民悉願推載張太宰,緣京城無主日久,伏望早賜遣備禮儀施行。」金復令吳幵、莫儔入城,云以初七日行冊命禮。

留守司以軍前箚子復須金銀元數,遂分下二十三坊,每坊金四十四萬五千兩、銀二百八十一萬四千一百五十兩、表段八萬四千三百一十六匹,下户金亦不減百,銀不減千,表叚亦百餘,細民但發笑,亦不憂曰:「金人以立主事,恐民不服,先以此脅之耳。」已而果然。 徐夢莘《北盟會編》載開封府敷配金銀事在此月壬寅,與《實錄》不同,夢莘所編又云:「先是城陷之初,金人索在京戶口數,開封府張大其事,報以七百萬戶,至是金人令以人戶等第敷配,故雖細民下戶亦不下金三十鋌、銀二百鋌、表叚五百匹,督令日下送納,士庶知所配無規,但相與戲謔而已。」

江淮發運副使向子諲遣進士李稙賫金帛詣元帥府,且悉獻本司錢糧之在濟州者,以助軍費,王喜,遂以稙爲承直郎。稙,招信人也。 《欽宗實錄》以子諲爲發運判官,蓋因汪伯彥《中興日曆》所書也。按紹興八年,子諲乞以靖康中拘張邦昌家屬事宣付史館奏狀,稱任京畿轉運副使兼發運副使,今從之

鄜延經略使張深自陜府,將所部改塗趨虢州。初諸帥既集,宣撫使范致虛欲盡取五路兵,與敵刻日㑹戰,經略司主管機宜文字李觀以敵氣方銳,勸深取閒道趨京師,其實謀避敵也。深别致虛,致虛大驚曰:「公獨異議,殆假此以歸耳?」深曰:「既不能進,其可守株以誤國事?」遂與副總管劉光世合軍而去。觀,華隂人也。深至盧氏縣,乃山行,出大和谷,南之汝州。

丙申

統制官閤門宣贊舎人吳革,爲范瓊所殺。革将起兵,其𠫭謀吳銖等曰:「事急矣!緩則且泄,有不測之祸!」夜漏未盡,班直甲士崔廣等數百人排闥至革寝所,曰:「邦昌以翊日受冊,請舉事!」革以衆不可奪,被甲上馬,時已黎明,比行至咸豐門,四面皆瓊兵,瓊以權主管殿前司公事左言謀,紿革至帳下議事,遂斬之,其徒百餘人倂戮河上。革至死顔色不變,革天資忠勇,天文地理人事兵機無不通,死之日知與不知皆爲泣下。 夏少曽《僉言》云:「吳革召集壮士,欲奪駕,時軍前取去醫人入城買藥材,見革說勤王兵皆在近甸,敵精軍不滿萬人,革信其詭說,初五早,欲奪門,范瓊、左言詐而殺之。」按革自以邦昌僣位日迫,倉卒舉事,恐非爲人所詐也,今不取

都省禮房告報文武臣僚,並以受冊日赴文徳殿立班。 閤門儀制榜:「今月七日,僧道父老於尚書省令㕔下立俟,太宰上馬,導引至右掖門,先退,太宰至文徳殿門下馬,仍詣殿東朶殿幄次更衣,文武百官、諸軍将校、文臣選人、武臣承信郎已上,於殿下東西間面北,并設儀仗,於殿下排立,皇帝望大金國闕設褥位,於殿下少立,俟冊寳入門至位,皇帝降階,詣褥位望大金國闕拜訖,俟冊寳至褥位,讀冊,設寳,皇帝跪受訖,再拜,皇帝陞殿卽坐,文武百官等七拜訖,起居稱賀,五拜訖,退。右。暁示各令知悉。」

是日吳幵、莫儔至自敵營,時金人在南薰門,謂呂好問曰:「康王我眼中物,當以五千騎取之。」 此據秦湛《回天錄》,好問卽遣人持書獻王,言:「大王所領之兵,度可當則邀擊之,不然,卽宜遠避。」又言:「大王若不自立,恐有不當立而立者。」是夕,侍從官並宿尚書令廳,以待行事。

丁酉

金人冊張邦昌爲皇帝,冊文略曰:太宰張邦昌,天毓疏通,神資睿哲,處位著忠良之譽,居家聞孝友之名,實天命之有歸,乃人情之所徯,擇其賢者,非子而誰?是用冊命爾爲皇帝,國號大楚,都於金陵,自黃河以外,除西夏封圻,疆場仍舊,世輔王室,永作藩臣 趙甡之《遺史》邦昌冊文曰:「無德而王,故天命假於我手,當仁不讓,知歷數在於爾躬。」案《僞楚錄》有邦昌冊文,今錄於此,蓋甡之傳聞之誤:「維天會五年,歲次丁未,二月辛亥朔,二十一日辛巳,皇帝若曰:昔先皇帝肇造區夏,務安元元,肆朕纂承,不敢荒怠,夙夜兢兢,思與萬國,同格於治。粵惟有宋,實乃通鄰,貢歲幣以交歡,馳星軺而講好,期於萬世,永保無窮。蓋我有大造於宋也,不圖變誓渝盟,以怨報德(已下一百一字指斥不錄),今者國旣乏主,民宜混同,然念厥初,誠非貪土,遂命帥府,與眾推賢,僉曰太宰張邦昌,天毓疏通,神資睿哲,處位著忠良之譽,居家聞孝友之名,實天命之有歸,乃人情之所徯,擇其賢者,非子而誰?是用遣使,備儀禮以璽綬,冊命爾爲皇帝,以撫斯民,國號大楚,都於金陵,自黃河以外,除西夏封圻,疆場仍舊,世輔王室,永作藩臣,貢禮時修,勿疲於述職,問音歲至,無緩於披誠。於戲!天生蒸民,不能自治,故立君以臨之,君不能獨理,故署官以教之,乃知民非后不治,后亦非賢不守,其於有位,可不慎歟?予懋乃德,嘉乃丕績,日愼一日,雖休勿休,欽哉!其聽朕命。」前期有司設褥位於宣德門外,平旦,邦昌自尚書令廳乘馬入次,慟哭久之,步至御街,望金國拜舞跪受,金使韓正退,邦昌服赭袍,張紅蓋,百官導引,步自大慶殿,至文德殿前進輦,卻不御,步升殿,於御榻西別設一椅,坐受軍員等賀訖,文武合班,邦昌乃起立,遣閤門傳令云:「本爲生靈,非敢竊位。」王時雍等懇奏,復傳旨云:「如不蒙聽從,卽當引避。」時雍率百官遽拜,邦昌急回身,面東拱手而立,有衞士曰:「平日見伶人作雜劇,裝假官人,今日張太宰卻裝假官家。」

是日風霾,日色薄而有暈,邦昌之受冊也,百官皆慘沮,邦昌亦變色,惟王時雍、吳幵、莫儔、左言、范瓊等數人欣然若有所得。上皇在青城聞之曰:「邦昌若以死節,則社稷增重,今既立異姓,則吾事決矣!」因泣下沾襟 此據曹勛《北狩聞見錄》時上皇又遺左副元帥宗維書,乞東南一郡以奉祖宗遺祀,宗維不許 王若沖《北狩行錄》云:「軍前已議北遷,令姜堯臣書寫劄目,投粘罕國相,其劄目曰:『某素慕山林,謝事罷政之後,止管教門公事,某之罪失,固不可逃責。念茲神御,遠遷異國,欲乞東南一郡,以享祖宗血食,不勝大願之至。』」曹勛《北狩聞見錄》云:「金人凡有計議,只在淵聖御前奏稟,隔數日一遣人起居,徽宗到寨十餘日,自制劄子一通,與相國云:『某頃以海上之盟,謂歡好可以萬世,雖嘗招收張珏,繼蒙湏索,即令戮以爲報,意罪不至甚,而大兵踵來,乃指爲釁,某卽遜位,避罪南去,後塊處道宮,恬飬魂魄,未嘗干預朝政,而奸臣伺隙,離間父子,雖大兵南來,亦不相關報,致煩天討,宿甲臨城,至城破時,始知三關敗約所致,蓋嗣子不能奉大國之約,某亦有失義方之訓,事遂至此,咎將誰執,尚有血誠,祈囘洪聽,某願以身代嗣子,遠朝闕廷,卻令男某等乞一廣南煙瘴小郡,以奉祖宗遺祀,終其天年,某卽分甘斧鉞,一聽大國之命,誠迫意切,颙待臺令。』劄子去後二日,有蕃使來云:『承示文字,但三關之盟,初不恁地止說「子孫不紹,社稷傾危」,雖承劄子,卻不敢背元約。』」

吏部尚書王時雍乞差官分管職事 此據呂好問開具因依狀 ,以時雍權樞密院事兼權領尚書省,兵部尚書呂好問權領門下省,開封尹徐秉哲領中書省,尚書左丞馮澥守舊職,延康殿學士提舉萬壽觀李囘權右丞 《僞楚錄》:「三月八日,李囘元系簽書樞密院事,權依舊。十八日,權領中書省。二十五日,自權禮部尚書,乞罷尚書領省事。四月初九日,乞罷權右丞。」皆與《實錄》不同 ,翰林學士承旨吳幵權同知樞密院事,吏部尚書兼翰林學士莫儔權簽書樞密院事 按《實錄》時雍、儔皆自吏書除,不知吏書何以有二員?據儔除吏書在去年六月癸卯,時雍不見除日,當是儔從駕往金營而時雍並攝之耳。沈良《餘錄》云:「邦昌既立,以時雍爲太師。」何烈《草史》云:「王時雍領三省事,徐秉哲權門下侍郎。」皆誤記也,今不取 ,大理卿周懿文爲開封尹,吏部員外郎王及之權都水使者。大抵往來議事者,幵、儔也;逼逐上皇以下者,時雍、秉哲也;脅懼都人者,范瓊也,遂皆擢用。囘,江寧人,靖康初簽書樞密院事。及是前執政在城中者,惟囘一人,時馮澥、曹輔留敵營,邦昌素善澥,將歸之,而輔不在請中,故以囘補其處,時雍旣受命,請用二府蓋薦,許之。都人號時雍賣國牙郎 按紹興中,王次翁、曾統、謝祖信劾趙鼎受邦昌僞命,爲京畿提刑,退而告人有親奉玉音之語,而《實錄》不書,蓋誣之也。呂好問開具因依狀云:「初七日,王時雍乞差官分管職事,其時臣不肯承當門下省,人吏來參,臣亦設椅請坐,以示堅不承當之意。邦昌自謂臣曰:『忘省中之語耶?若虛著窠闕,被軍前差將人來如何?』臣當時已傾心陛下,再三思得利害實如此,若軍前差人,則城中朿手做事不得矣,所以含羞忍恥者,以圖大計也。」好問此說雖以自辨,理亦有之,今並附見

邦昌之僣立也,有司趣百官入賀,太學博士孫逢獨堅臥不屈,夜旣半,同寮強起之,不從,垂泣而與之訣,事畢有司舉不至者,以逢及駕部員外郎喻汝礪爲請,欲以復於金人,邦昌以畢至告,乃得免,逢聞之曰:「是必將肆赦遷官,以重汙我,我其可竢?」遂發疾而卒。逢,眉山人也。 逢事迹據汝礪所作傳修入。譚篆作汝礪《年譜》云:「公既不屈節,乃爲主議者解赴軍前,二帥倨坐見公,責其不從軍令,公大言曰:『鉅宋恩澤在人,天命未厭!』忠義之氣,形於詞色,或欲辱公,二帥曰:『此義士,各為其主,姑釋之。』」按史及諸書,汝礪未嘗出城,篆蓋妄也

戊戌

尚書吏部侍郎謝克家、兵部侍郎盧襄、中書舍人李擢並落致仕,集英殿修撰范宗尹權右諫議大夫。克家,良佐弟子 良佐見今年八月壬申 。襄,西安人。擢,歷城人也。克家以疾辭,邦昌遺之書曰:「旣無由自裁,不食五七日又不能死,顧豈得已哉!公能諒此心,則共安海內,以究遠圖之事,尚可冀也。況銓綜舊職,非敢以此累公,公無以疾辭,則幸甚。」書用尚書內省之印。

龍圖閣直學士胡直孺權戶部尚書,司農少卿胡思權戶部侍郎,戶部員外郎葉宗諤權司農少卿。顯謨閣待制李熙靖、詹乂並權直學士院,熙靖不受。宗諤,泰寧人。乂,縉雲人也。

己亥

王時雍權領尚書門下省事,時呂好問未就職,故時雍兼之。

邦昌遣戶部侍郎邵溥使左副元帥宗維,中書舍人李會使右副元帥宗傑,報以欲詣軍前致謝。二使及門,先以狀申,金答云:「皇帝不湏出城,好治人民,俟要相見,自往請也。」

庚子

金人來取宗室,徐秉哲令坊巷五家爲保,毋得藏匿,開封少尹夏承力爭,不聽,添差少尹余大均主其事,前後凡得三千餘人,秉哲悉以使引押赴軍前,當行者皆令衣袂相聯屬而往,濟王之夫人曹氏避難它出,秉哲捕而拘之此 以《欽宗實錄》、趙甡之《遺史》、李綱《進退志》、趙子崧《家傳》參修 ,開封府捉事使臣竇鑒曰:「我生爲大宋之臣,豈忍以大宋宗族交與敵人乎?」遂自縊而死。

權戶部尚書胡直孺免權職,太府卿朱宗權尚書刑部侍郎,戶部員外郎陳師尹權太府卿,庫部員外郎葉份權左司郎官,戶部員外郎李健權右司郎官。宗,紱子 紱,仙遊人,嘗爲給事中 。份,劍浦人也。

河東軍賊高才以二千人歸正,出語不遜,王誅之,命右軍統制苗傅代領其衆,傅盡收才金帛子女,王曰:「傅賊耳!與才何異!」自此惡之。

金人自宛邱引衆逼興仁,列寨而屯,復分兵犯開德,宗澤遣統制官孔彥威與戰,敗之,度敵必犯濮州,急戒右文殿修撰權邦彥,以所部冀州兵爲之備,敵果至,與戰,又敗之。

辛丑

金人遣慶賀使崇祿大夫兵部尚書高慶裔、副使彰武軍節度使李士遷入城,其書曰:「固倫尼伊拉齊貝勒左副元帥、皇子右副元帥同致書於大楚皇帝:向承明詔,擇立賢人,爰及庶士之謀,已諒英聰之德,具聞天闕,優降冊書,禮命初行,羣情胥悅,未遑伸於慶牘,不圖辱於華緘,幸容先導微悰,繼陪高諭。」別幅遺邦昌衣著百二十叚、馬四匹。旣見,邦昌與慶裔等燕於禁中。

金人分兵犯濟州,至柏林鎭,距州才百里,王聞之,命都統制楊惟忠,惟忠慍曰:「諸少將不出,首推老者!」王曰:「此遊騎伺吾虛實耳。」乃令惟忠警嚴,五軍翼擺堤上,張滿以待,又命中軍統制張俊以所部爲疑兵。夜,金拔寨遁去。

是日,知冀州權邦彥與敵再戰,殺傷相當,京東轉運判官直龍圖閣閭邱陞亦以所募民兵出戰,宗澤自南華縣遣二千騎援之,敵引去,復向開德。邦彥與澤所部統制官孔彥威夾擊,大敗之。

陜西宣撫使范致虛兵潰於千秋鎭。初致虛率諸路兵過陜州,與敵遇,戰十數,殺傷相當,復得潼關參議官趙宗印以舟師至三門集津,亦累得小捷,致虛乃授宗印河東制置使,整軍出潼關,僞西京留守高世由聞之,遣使告急於左副元帥宗維,乞兵爲援,宗維謂諸將曰:致虛儒者,豈知用兵。當使斥堠三千殺之 案《北盟會編》作「當明斥堠,使三千人破之。」。致虛前軍出武關,由鄧州、澠池之間,屯於千秋鎭,宗維遣貝勒羅索,將精騎自伊陽直沖之,王師不備,遂棄輜重而奔,死者幾半。西道副摠管孫昭遠、環慶經略使王似、熙河經略使王倚,留居陜府,致虛收餘兵入潼關。世由,瓊孫也。致虛之離陜也,裨將李彥仙說致虛曰:「陜爲軍後,盍少遺之?兵行者利速,多爲支軍,則舍不致淹,敗不致覆,不然,衆屯聚出殽澠,一蹙於險則散敗矣。」致虛業已發傳,怒彥仙沮解,罷不用。彥仙,彭原人,後徙鞏,善騎射,喜言兵,嘗爲种師中部曲,入雲中斬首二級,稍得遷校尉,其說致虛不見聽,至是果敗。 致虛千秋之敗,按趙甡之《遺史》及李觀《紀行錄》皆在三月十一日辛丑,而《實錄》於三月末附書之,蓋不得其本日也。《實錄》又稱:「自正月至三月十五日,大戰十數,旣得潼關,乃引眾東出。」亦恐差誤

壬寅

金遣使入景靈宮取神御等物。 此據《實錄》,未知與《宣和錄》正月戊申所書有無重疊,今且兩存之

自邦昌出令之初,王時雍等皆以聖旨行下,邦昌下令曰:夫聖,孔子不居,則予豈敢。自今議定及面陳得旨事稱「面旨」,內批稱「中旨」,傳諭所司稱「宣旨」,以手詔爲「手書」 《僞楚錄》:「邦昌下令曰:『予以寡陋,向逼大國之威,俾救斯民於兵火,而諸公橫見推逼,不容自裁,忍死以理國事,豈其心哉!顧德弗類,實難稱塞。出令之初,有司乃以聖旨行下,載循昧陋,殊震危衷,夫聖,孔子不居,則予豈敢,自今與三省樞密院議定處分及內外官司面陳得旨事稱面旨,內廷及批出文字稱中旨,遣官傳諭所司稱宣旨。洪惟非常之變,適遭會於斯時,尚冀有永之國,訖敉寧於區夏,庶幾多士,共識此懷。』」《靖康野錄》云:「邦昌內批稱中旨,命於外曰命旨」,與此不同,蓋傳聞之誤,今不取

工部侍郎何昌言請更名善言,避邦昌名也,其從弟通直郎昌辰亦請於吏部,更名知言,時奉直大夫致仕徐俯居城中,買一婢子名之曰昌奴,遇朝士至,即呼前驅使之 。

是日,兵馬副元帥宗澤與金人戰於韋城縣,敗之。金人旣爲權邦彥所卻,澤因約知深州直秘閣姚鵬同進兵,鵬未至,澤自引所部至衞南。候騎報敵壘近,宜少避,澤曰:「將孤兵寡,不深入重地,無以取勝。」澤揮戈直前,親冒矢石,與戰,敗之。敵益濟師,官軍不利,將士傷重者什二,先鋒將果州刺史王孝忠戰死,士卒知退無所恃,人人爭奮,敵大敗,斬首數千級,遂得韋城縣。敵欲夜襲澤,澤知之,日暮移軍南華,敵果夜至,得空壁,大驚,自是不復出。澤在軍中與士卒同甘苦,故人樂爲用。 汪伯彥《中興日曆》云:「三月辛巳,開德府宗澤申:『金人十日自衞南前來侵犯,乞應援。』十六日丙午,宗澤申:『金人十日巳午間近護城堤,統制官孔彥威交兵,申酉間殺退。十一日辰巳間,再向前來,本軍差權邦彥下官兵並力殺退,當夜三更拔寨遁去。奉王旨行下,不得追襲,恐落奸便。』十九日己酉,據副元帥宗澤下敗兵五人前來稱:『宗元帥十二日領兵追襲,待徑入京城下解圍,當日到衞南,逢伏兵,殺退,東趣南華縣,兵敗,宗元帥易衣裳隨敗兵夜走奔北。』續據澤申,如敗兵所說外,『見於雷澤縣招集潰兵,乞給器械。』澤先造戰車一百五十輛,大而難運,推駕者苦之,一旦遇敵,倉卒皆委而走,金人以戰車盡載澤軍實而歸,王聞之曰:『吾見澤戰車大不適用,徒費工料,澤不聽,今果資敵矣。』初劉浩創造戰車五輛,試之,不可用,軍中闕衲襖,乃提軍見澤,爲車陣圖以獻,澤喜問所闕,浩旣得衲襖,不告而還,澤遂以浩所圖,妄稱見造成車一百五十輛,已募到民兵一萬五千人,謀復眞定,朝廷壯之,除秘閣修撰、河北民兵總管,其實無一人一車也,方且圖之耳,逮帥府遣往開德,乃旋用浩車制創造,而終於敗。」耿延禧《中興記》云:「宗澤、權邦彥自南華入,遇敵騎卒至,西將王孝忠死,澤、邦彥更士卒白布衫草履,夜走姚鵬軍,所製戰車五百輛,使民兵御之,民兵棄車走,爲敵所得,以載城下所獲金銀歸。後建炎初,河北寇皆澤麾下潰卒也。」按伯彥、延禧與澤議論不同,詞多毀澤,又二人所進書皆出於澤死之後,恐未足信,今以《欽宗實錄》及澤《遺事》參修。戰車事,今年九月己巳注可考

先是知博州孫振以軍民之兵二千人至冠氏縣【案博州有冠氏縣,原本「冠」誤「寇」,今校改】,王命屯濮州,受澤節制 去年十二月己丑 ,至是聞澤與敵戰,其親兵皆懼,且懷鄉土,乃殺振,分取軍實,散而北歸。振,傅父也。 耿延禧《中興記》云振墜馬死,今從汪伯彥《中興日曆》,俟考

癸卯

呂好問權領門下省職事,好問雖繫新銜,仍蒞舊職。

太學博士朱震致仕。震,邵武人也。

元帥府寮屬聞金人立張邦昌,欲奉王至宿州駐軍,謀渡江,左先鋒輜重至山口鎭,三軍籍籍,謂:『不返京師而迂路何也?』王聞其語,遂罷行。 《欽宗實錄》以宿州之行爲黃潛善建議。按《中興日曆》,罷行在三月十三日癸卯,此時潛善在興仁,三月二十七日丁巳,潛善乃至濟州,《實錄》誤也,蓋耿延禧《中興記》初不深考,附此事於潛善至濟州之後,而史臣遂因之。是時耿南仲、汪伯彥在濟州,未知的是何人建此議?今但云帥府寮屬,俟考

宗澤自南華遣兵過大溝河襲金人,敗之。

甲辰

金人遣高慶裔入內藏庫,又命歸德軍節度使王汭與慶裔偕來。汭,燕人也。是日,領門下省呂好問以私財卽永慶院啟建聖壽節道場,慶裔適入城,衆皆恐懼,好問獨不顧 《實錄》:「甲辰,金人入內藏庫」,而無其名,《三國謀謨錄》:「是日慶裔等入城」,而無其事,今參取修入。王汭所領節度,《要盟錄》二帥再問罪書中有之

邦昌以書至軍前,論根括金銀事,書曰:「比以冒膺縟禮,願展謝悰,雖瀝貢於忱辭,終未親於臺表,退增感悚,豈易敷陳。載惟草昧之初,實軫阽危之慮,民志未定,故未可以得其心,事緒實繁,念將何以息其動。前朝昨奉台令,取索金銀表叚,以充犒軍,伏自入城以來,講究民間虛實,乃聞罄竭,悉以傾輸,嗣位之初,朝夕祗畏,戒諭官吏,罔敢弗虔,仰荷大恩,敢不論報,雖割肌體,豈足能酬。然念斯民困斃巳甚,當圍城窘急之久,有比屋餓莩之多,欲撫養則無資以厚其生,欲賑給則乏糧以續其命,而催科正急,刎縊相尋,若閱日稍淹,則所存無幾。非仁何以守位,非民何以守邦,坐觀轉壑之憂,不啻履冰之懼,與其跼天蹐地,莫救於黎元,孰若歸命投誠,仰祈於大造,伏望察其懇迫,賜以矜容,特寬冒昧之誅,誕布蠲除之惠,則終始之德,遂全億衆於死亡,報稱之心,敢憚一身之糜潰,期於沒齒,以答隆恩。」又乞往謝二帥 大楚皇帝張邦昌謹致書於國相元帥、皇子元帥:今月七日,伏奉皇帝聖旨,特降樞臣,俯加封冊,退省庸陋之資,何以對揚休命,前此固嘗死避,終不獲辭。載惟選授之初,盡出薦揚之賜,尋因還使,附致感悰,願亟拜於光儀,庶少伸於謝禮,未聞台令,殊震危衷,遂遣從官,具敷勤懇,重蒙開諭,仰識眷存,然而淹日未前,撫躬無措,恐有失於稽緩,實深積於兢惶,伏望恩慈,早容趨詣,俟承報示,徑伏軍門,拳拳之誠,並留面敘,不宣,謹白。

鄜延經略使張深引軍次魯山縣,時西道都總管王襄亦在焉,襄議與深合軍,深以襄所統皆烏合,不從,乃趨潁昌而去。

乙巳

邦昌詣青城謝二帥,旣至,迎接殿下,揖而升,致賓主之禮,酒三行,邦昌請不毀趙氏陵廟、罷括金銀、存留樓櫓、借東都三年、乞班師、降號稱帝、借金銀犒賞,凡七事,敵皆許之。

丙午

邦昌下令不御殿,不受朝,引對百官於延康殿小軒 《呂好問家傳》云:「或勸邦昌坐紫宸、垂拱二殿,好問曰:『不可!』邦昌矍然而止。」按《實錄》初無進說者,更俟考詳 與執政侍從以上坐議,言必稱名,飲膳起居不用天子禮,遇金人至,則遽易服,邦昌雖僣立,其處大內多不敢當至尊之儀。有華國靖恭夫人李氏者,數以果實奉邦昌,邦昌亦厚答之,一夕邦昌微有酒,李氏擁之曰:「大家事已至此,尚何言?」即衣之赭色半臂,益之以酒,掖邦昌入福寧殿,使其育女陳氏侍寢,其後因邦昌之姊入宮,乃留其從者而易陳氏以歸 王明清《揮麈後錄》云:「道君在端邸有妾彭氏,稍惠黠,上憐之,以小故出爲都人聶氏婦,上卽位,頗思焉,復召入禁中,恩幸一時舉無與比,父黨夫族頗招權賂金錢,士大夫亦有登其門而進者。二聖北狩,彭氏以無名位,獨得留,一夕邦昌有酒,彭氏衣以赭色半臂掖之入福寧殿,使宮人之有色者侍寢,邦昌既醒,急解其衣,起就它室,固已無及矣,其後邦昌得罪者以此。」按史及李綱《建炎進退志》所書乃李氏,事首尾甚詳,明清所云,疑姓氏或誤,姑附著此。今年七月丙辰行遣 。王時雍每日白事,屢以陛下呼之,邦昌叱之乃退。

徽猷閣直學士知淮寧府趙子崧聞張邦昌僣立,卽以狀白王,乞遣師要擊河上,迎請兩宮,問罪僣逆,且言:國之存亡在此一舉,若有獻議擁兵南渡者,似未可聽。大王麾下皆西北人,孰肯渡江?渡江之後,中原豈可復收,莫如自近舉兵要擊,此爲上策。」子崧,燕懿王後,淄恭憲王世雄孫也。 燕王生英國公惟忠,惟忠生韓國公從靄,從靄生世雄,世雄生贈通奉大夫令郯,令郯生子崧

丁未

邦昌下令曰:「嗣位之初,宜廣推恩霈,今四方道路未通,致赦宥未能宣布,緣京城圍閉日久,下項事可以先次施行:應罪人常赦所不原者,並與釋放。文武臣僚皆遷官。特奏名三舉以上及府監諸州解首,並與推恩。廂禁軍依例犒設。應見行法令典章、百司事任職務,一切依舊,內有於民不便者,臺省寺監條具以聞,仍許諸色詣鼓院奏陳,當議參詳更定,以從民欲。」 邦昌僞赦全文云:「三月十七日,三省樞密院同奉面旨:嗣位之初,宜廣推恩霈,今四方道路未通,致赦宥未能宣布,緣京城圍閉日久,下項事可以先次施行:應罪人所犯無輕重,不以已未發覺常赦所不原者,並與釋放。應文臣承務郎、武臣承信郎以上,並內臣及致仕官並與轉官,在職選人循資校尉,比類施行,合磨勘者,仍並不隔磨勘。文武升朝官並禁軍都虞候以上,父母妻未有官封者,並與封敘,亡歿未封贈者,並與封贈,已封贈者,更與封贈,祖父母在,願回授者聽。應禁軍正副指揮使已上,各特與兒男下班祗應一名。應承務郎以上,服綠緋及十五年,不以贓私罪,並與改轉服色。開封府國學及別試所去年秋試得解舉首,特與推恩,餘並以今年八月鎖院省試應合特奏名人,並與免試,內曾經六舉以上到省人,與補登仕郎,五舉人與補京府助教,四舉上州文學,三舉下州文學,兩舉諸州助教,錫慶院試中在學不係在學生,免廷試推恩人,諸路解到武藝合格人等,並照原降指揮分等,參酌推恩。應命官除名、追降官資,及勒停、終身不齒、放歸田里人等及永不收敘人,並與敘元官,落職人與復舊職,令刑部檢舉奏聞。應停降諸色人等未曾敘用者,並與特敘元職名。其永不收敘人,依此以次遷補,候有闕收補。應配軍,因圍閉未出京人,候開門日,配沙門島,並配鄰州,見分配在京重役處者,仰刑部疾速具元犯取旨,放令逐便。應逃亡軍人及潰散人兵,除依累降指揮招集出首外,慮有未出首人,可特展一月首身,其存恤等事,並依巳降指揮。應係官司欠負,不以名色貫伯,並行蠲免,其私債元無利息者,限一年外,許理索。諸軍緣借請之類,見尅請受者,並特與除放。耆老並賜粟帛,令戶部支給價錢。官私房錢,不以貫伯,並放三月。出糴米麥雜豆以濟貧民,雖巳降指揮減價,尚慮民間不易,可令更與減價出糴,仍約束逐場人民擁倂,仰戶部踏逐。應有係官木植及空閑屋舍,添置賣場,以濟細民,無致阻滯。掩骼,王政所先,當草昧圍城之中,不忍視其橫逆,應亡歿貧民,仰開封府量給官錢,充葬送之費。應細民疾病貧乏無藥者,令開封府疾速措置,差官分定坊巷,就門俵散官藥。諸軍疾病合給官藥,緣多事之際,給散不時,仰馬軍司體度,速支官錢,廣行合藥俵散。其諸軍差發到軍兵保甲等有疾病者,令所轄官司依在京軍營法醫治。應伎術人等並家屬取赴軍前,所拋下財產,其有分人,許經開封府自陳,驗實給付。應寺院宮觀有隔下發放等恩澤,各令自陳所屬保明,申禮部,限三日給降度牒。應特旨還俗僧道,特與依舊爲僧道,令開封府給公據。應禁宮觀寺尼女冠,令所屬取問,願歸俗者,聽從便。應見行法令典章、百司事務職任,一切並依舊,內有於民不便者,臺省寺監條具以聞,仍許諸色人經鼓院奏陳,當議參詳更定,以從民欲。牒,奉敕如前,宜榜河南曉示,各令知悉。牒至,準敕,故牒。」初金人欲令邦昌肆赦,呂好問曰:「赦書日行五百里,今四郊皆敵,相公尚誰赦邪?」遂先赦城中。

延康殿學士李囘辭權右丞,改權禮部尚書。 《僞楚錄》:「戊申,徐秉哲權領樞密院,李囘權領中書省,吳幵權同領尚書省。」按史,邦昌訪尋大元帥僞尚書省劄子,李囘押字而吳幵無之,恐錄誤也

己酉

邦昌遣權國子監祭酒董逌撫諭太學諸生。

陜西宣撫使前軍統制官翟興襲西京,斬敵所命西京留守直龍圖閣高世由、大金隨軍轉運使右文殿修撰張友極。興,伊陽人,習知地利,范致虛旣敗去,興閒世由之怠,出其不意,與族弟進提步卒數百,卷甲夜趨,潛入洛陽,擒世由斬之。友極前爲河東轉運使,世由知澤州,金人再入,以城降,因爲虜用 事見去年十二月戊寅 ,至是就戮。

金人陷復州。

庚戌

尚書吏部侍郎謝克家、戶部侍郎邵溥,並權本部尚書 《實錄》溥權戶部在此月丁酉,按戶書先差胡直孺,直孺辭,乃改命溥,若係之丁酉,則不應並差二員,《實錄》恐誤,今從《僞楚錄》 。克家出而不治事,左司員外郎王琮權吏部侍郎。邦昌所除拜皆令吏部賜告身,不書年,但繫日月 邦昌僞命出告,不見於史,《光堯會要》載閤門宣贊舍人宋源陳乞轉官舊告,係三月二十日下,庚戌,二十日也,故因除吏部長貳,附見。克家不治,事據《實錄》所云,然宋源遷官,係尚書右選所行,是時吏書王時雍、莫儔在都堂,若克家果不治事,未知復是何人書告?此事當考 。是時邦昌雖不改元,而百司行移必去年號,獨呂好問所行文書稱靖康二年。

辛亥

金人以孛堇明珠爲河北路統軍,屯濬,阿里爲河東路統軍,屯河陽,諸軍有不服,並令處斬。初金人欲留兵爲邦昌衞,邦昌辭之,呂好問謂高慶裔曰:「南北異道,恐北人不習南朝法令,或致驚擾,奈何?」慶裔曰:留一孛堇在此節制可也。」好問曰:孛堇貴人,南方暑熱,即有病恙,則南朝負罪益深。」慶裔然之 此據秦湛《回天錄》 ,於是命二人分屯兩河,以爲邦昌聲援。

壬子

權戶部尚書邵溥兼提舉京城所,都水使者陳求道依舊職。

癸丑

淵聖皇帝以手劄付徐秉哲曰:「祖宗創業幾二百年矣,宗廟社稷一朝傾危,父子宗族不能自保,皆因諸公相誤,追念痛心,悔恨何及!見已治行。闕少廚中所用什物,煩於左藏庫支三千緡,收買津發,非晚成行,勉事新君,無念舊主。某上徐尹。」士庶傳聞,血淚迸路 手劄以《實錄》及丁特起《泣血錄》等書參修。《實錄》云:「上三以親劄付王時雍、徐秉哲」,《泣血錄》云:「手劄末云『前宋趙某上王徐二公』」,而臣家藏圍城中人手記,則但云「某上徐尹」,蓋秉哲本尹開封故也。夏少曾《僉言》《靖康小錄》皆載上批,但語小異耳。少曾所記又云:「秉哲得之而泣」,恐未必然,今不取

邦昌命應文武官被旨權攝職事者,令尚書省出劄子,請給恩數,依正官法,非被旨兼舊職者,並罷。

尚書左丞馮澥、簽書樞密院事曹輔、侍衞馬軍副都指揮使郭仲荀等歸自金營。時邦昌遺金書曰:「比膺詔冊,獲撫邦封,載惟草創之初,方賴臣工之助。竊以左丞馮澥,國之老成;管軍郭仲荀,衆推忠謹。此外臣寮等,或因扈從前帝,或因差充在軍,如非台意欲留之人,乞示慈恩,遣還之命。」左副元帥宗維許之。澥、仲荀歸,輔與譚世勣、孫覿、汪藻、祕書著作佐郎沈晦、鴻臚寺主簿鄧肅,亦因得歸。覿在烏淩阿色哷美帳中,未與遣,有小卒教覿以姓名屬高慶裔,慶裔乃釋之。晦,文通孫 文通,錢塘人,治平中翰林學士,名犯太上嫌名 ,舊從肅王出質。肅,沙縣人也。輔入城,遂臥家不出。

初太常少卿劉觀在圍城中,與少卿兼權起居舍人汪藻謀,夜以栗木更刻祖宗諸后神主二十四,而取九廟神主、累朝冊寶、金鐘玉磬悉埋之太廟中。觀,眉山人也。 此事不得其日,據觀《行狀》在今春,而藻正月十日已從駕出城,恐是觀因敵入景靈宮取神御物而有此謀,故附藻入城之後,或可移附正月己亥淵聖臨出城時

是日,罷括金銀。時邦昌致書二帥懇其事,其書曰:「邦昌聞之先聖云:『何以守位?曰仁;何以理財?曰義。』人君之於天下,惟以百姓爲本,百姓之不存,則社稷無以固其重,人君不能保其尊,又況創業造始之君,惟務施德布惠,收天下之心,然後作爲事業,固其根本,由漢唐以來,率由此道,後世子孫,終必賴之,皆百代不易之理也。邦昌材質庸繆,道義無聞,仰荷大金皇帝天造洪恩,遽令軍民官吏推戴,冊命畀以南土,使主斯民,以爲屏翰,以事大國,方夙夜祗懼,無以報稱,思臨士民,坐視困苦,莫之拯救,痛傷肺肝,殞身無門。見今京都百姓,自來前皇帝朝,已根括金銀數次,雖有藏匿,官吏搜索悉皆罄盡,今又蒙元帥科降,數目浩大,難以充足,雖軍前遣人搜檢,亦無所得,百姓嗷嗷,憂疾餓死者,日以萬計,復懼根括金銀數不能足,重念大金皇帝以邦昌主斯民,而從政之初,民心離散,怨謗交興,邦昌恐以此主國,必致傾仆。惟元帥慈恩洪溥,智燭高明,曲照物情,俯加矜恤,止絕再降金銀數目,庶使億兆生靈,保全性命,不陷顚危。邦昌所圖,竊冀其安,仰副大金皇帝建立屏藩之德,邦昌不任哀懇惶懼之至。」金報曰:「自來所取金帛,皆系犒賞軍兵之所急用,雖不能足數,亦且期大半,今楚國肇造,本固則安,慮因根括之急,重困斯民,已議捐止。」邦昌令尚書省榜諭。

甲寅

從事郎胡杞爲宣教郎權司農寺丞 此必有故.當考 。尚書考功員外郎虞謩致仕。

溫州觀察使四壁都巡檢使范瓊爲京城內都巡檢使;帶御器械鄭建雄、樞密副都承旨王𤫉爲四壁都巡檢使。𤫉,成紀人也。

西安義兵潰散無所歸,與其徒去爲盜,掠汝潁間,鄜延經略使張深招降之。

乙卯

邦昌致書左副元帥宗維,欲乘大軍未退,修城池以備寇,宗維許焉。

延康殿學士權禮部尚書李囘乞罷權尚書,以祕殿舊班暫領省事,乃以囘爲資政殿學士,領尚書省事,位王時雍下。

尚書刑部郎中張卿材、太僕少卿陳沖,同幹辦總領起發懿親宅物色,沖等至徐王府,日呼宮人飲酒歌笑,聞者憤之 按款在三月二十五日,故附此。八月戊午行遣

顯謨閣待制提舉醴泉觀李熙靖卒。始邦昌以熙靖直學士院,熙靖拒之,因憂憤不食,疾且篤,謂友人曰:「百官何日再朝天乎?」泣數行下,至是卒。中興,贈延康殿學士。

丙辰

王承制以集英殿修撰兵馬副元帥宗澤爲徽猷閣待制,賞韋城之功也。

江淮發運副使向子諲檄廬州,密切關防張邦昌家屬。時邦昌之弟邦基通判廬州,奉其母以居,故邦昌之妻子咸在,至是遣人持敕書往問,道出亳州,子諲知之,即檄郡守直祕閣馮詢、提舉淮西香鹽公事范沖,使拘之,以俟王命。詢,京子 京,武昌人,元豐知樞密院事 。沖,祖禹子也。 祖禹,成都人,元祐翰林學士。汪伯彥《中興日曆》:「四月六日,元帥府勘會張邦昌家屬在淮東寄居,劄發運判官向子諲行下所屬州縣,嚴爲防守。」在此後八日,蓋據子諲申到,今不別出

丁巳

金右副元帥宗傑退師,道君太上皇帝北遷,自滑州路進,后妃諸王以下皆從,惟建安郡王楧先薨於青城 此據靖《康皇族數》 。景王杞自出郊,日侍上皇,衣不解帶,食不肉味,比行,鬚髮盡白 此據曹勛《北狩聞見錄》。時金人以牛車數百乘,奉諸王以下,自過滑州,卽行生路,至眞定,乃入城云 曹勛《北狩聞見錄》:「徽宗北狩日,乘平日宮人所乘牛車,牛五頭,次顯肅皇后,次廚傅及本殿一行內人車仗,次諸王、帝姬、妃嬪閤分內人,不限次敘,車計八百六十餘輛。自過河,經濬州城外,敵騎約攔,百姓不得看,惟賣食物數人近前,勛以銀二兩許博易飲食,賣人知是徽宗,即盡以炊餅藕食之類上進,反銀而去。自過此州,即行生路,步入砍窠木,騎軍戟枝梢,水卽塡以草柴,路深則疊以甬道,跋涉荒野,旬日不見屋宇,夜泊荊榛及桑林間,雖雨亦進,河北泥深沒脛,車牛皆屢壞屢死,壞不容補,死即臠其肉而去,又行稍緩則落後車馬,從而剿除,至暮下程,悉以車前轅內向,繞三四匝如射帖,徽宗居其中,又砍枝梢繚以爲鹿角,持兵備外,嚴於出入,旋鑿井及打柴草,分給造飯,然近水處終不肯住坐,一行苦乏水造飯,大半委頓,是後習知遇水處,則逐車房院內人各下車取水負薪而從,遂得趁明造飯,飯罷支散路糧,徽宗皇帝破一羊、粟一㪷,諸王帝姬及閣分,或四位破一羊,或六位破一羊,米則計人日給二升。皇太后、皇后別有館伴二人,早暮必來瞻見聖容而退,如未見,湏候見乃退,餘房院無館伴。至眞定府,方入城歇泊二日,盡換牛乃行,緣自京至眞定府,牛多無草,又以疲瘁死者,十有四五,至是改換。自過眞定,近中山府,行少緩,日亦行五六十里。」沈良《靖康遺錄》云:「二帝之行也,分爲四處,上皇與景、肅諸王,上與燕、越二王及皇太子,大長帝姬從鄭皇后,帝姬諸王從朱皇后,諸駙馬別爲一處,以鐵騎驅擁而去。」按史及諸家所記,祁王從淵聖,燕越王從上皇,大長帝姬不在北遷之數,良《錄》誤也 。邦昌法駕縞素,率百官詣五嶽觀遙辭二帝,邦昌慟哭,百官軍民皆哭,有號絕不能起者。信王榛至慶源,亡去,變姓名,匿眞定境中。

是日,高陽關路安撫使黃潛善自興仁至濟州。初,潛善在興仁募南華縣小吏李宗至京師詗事,爲邏者所獲,捕以見權領尚書省王時雍 《實錄》以時雍爲權領三省,蓋承耿延禧所記之誤 ,宗具言遣來狀,時雍以邦昌事告之,且補宗承信郎,不受 《實錄》作補修武郎,恐誤,今從汪伯彥《日曆》、耿延禧《中興記》 ,乞歸報,時雍縱之。宗得都城所印賣邦昌僣號文、金人僞詔、邦昌偽赦文以歸 《欽宗實錄》云宗得邦昌僞號文、金人僞詔、邦昌僞赦及迎立太后書各一紙,按宗以三月丁巳至濟州,而邦昌四月丁亥始冊太后,宗自出京至興仁府,又自興仁稟命而後來濟州,必經涉旬餘,則其離京師必在三月半間,安得有此書也。蓋汪伯彥、耿延禧誤記,而史官又因之 。轉運使黃潛厚聞之,入見王,哽咽不能語,王問之,潛厚曰:「二聖已去,張邦昌僣立。」王聞之痛切,卽與潛厚同見耿南仲,召潛善還濟州,幕府請以都統制楊維忠代領其衆,維忠辭,汪伯彥言潛善所部統領官知廣信軍張換有將材,乃命換節制興仁府廣濟軍軍馬。換,陜西人也。潛善持李宗書見王 耿延禧《中興記》云:「王時雍所以告李宗,使語潛善者,人莫得盡聞也,潛善至曹州,引宗見上,高世則欲與宗屏人語,潛善隨之,潛善又引宗至臣南仲麟嘉堂,臣延禧呼李宗語,潛善亦隨之,潛善退,李宗後失所在,或云爲潛善所殺,故或謂潛善得王時雍書,不知何等語,懼李宗以告人耳。」按《日曆》,紹興中趙鼎嘗以此事奏陳,上曰:「不然,當時措置皆是潛善,李宗見存,自可問也。」然則宗未嘗死,特延禧怨潛善當國,斥己而誣之,今不取 ,王讀之涕泣。

戊午

王以集英殿修撰兵馬副元帥汪伯彥爲顯謨閣待制,充元帥,復潛善徽猷閣待制,充副元帥。 汪伯彥《中興日曆》:「潛善自河間初來,已帶待制。」誤也,按潛善是時奪職未復,今始還之,當以《實錄》爲正 。參議官龍圖閣直學士耿延禧爲樞密直學士,徽猷閣待制董耘爲徽猷閣直學士,親衛大夫明州觀察使高世則爲遙郡承宣使,隨軍轉運使中大夫梁揚祖爲集英殿修撰 《中興日曆》揚祖前銜,繫帶直徽猷閣,今從《實錄》,隨軍應副直顯謨閣黃潛厚升直龍圖閣,幹辦公事直祕閣王起之升直龍圖閣,朝請大夫楊淵、朝請郎秦百祥,並直祕閣。世則不受,潛厚謝王訖,以與揚祖並爲漕臣而汪伯彥除已職獨異,不肯用新銜 《中興日曆》潛厚自小龍除祕撰,亦誤,今從實錄及《中興記》

邦昌遺金書曰:「孫傅、張叔夜、秦檜,緣請存於趙氏,遂留寘於軍中,旣知徇義於前朝,必能盡心於今日,宜蒙寬宥,使遂旋歸。」不許。 邦昌書云:「比瀝懇誠,仰干恩造,丐舊臣之復職,蒙英亮而遣還,已荷隆施,尚餘至悃。伏念撫封之始,尤先盡節之褒,庶靖國人,以彰名教。孫傅、張叔夜、秦檜,緣請存於趙氏,遂留寘於軍中,既知徇義於前朝,必能悉心於今日。恭惟上國方愼宏圖,以忠孝而勵羣臣,以信義而開鴻業,宜蒙寬貸,使獲旋歸,式昭全度之仁,垂副愚衷之願。其如虔叩,曷究敷宣。」金人答書云:「早承懿諭,願還舊臣,以謂『馮澥國之老成,郭仲荀衆推忠謹,此外臣寮,如非欲留之人,乞下遣還之令』,其已旋歸者,係裨贊時政,或有未還者,俱是欲留,仰冀照知,無煩理會。」

遣資政殿學士提舉醴泉觀路允迪、中書舍人張澂還京師。允迪,宋城人,靖康初以簽書樞密院事,使左副元帥宗維軍,言割地 允迪以元年二月丙午出使,未見罷 ,時為所拘,至是得釋。

金人遣蕭慶來,議以陜西沿邊城寨畫界與西夏,邦昌遣權吏部侍郎王琮往謝,且辭之,金不許。金又遺邦昌書,言:「地有分割,民有凋斃,特免歲貢錢一百萬緡、銀帛二十萬匹兩,每歲只議納三十萬匹兩,銀帛各半。」 邦昌書云:「比馳柔翰,冒貢忱誠,冀還文武之官,庶裨中外之任。載惟僣率,深負兢惶,豈意台慈,曲垂鑒炤,馮澥、郭仲荀二員既蒙矜允,曹輔、譚世勣以下,悉已獲歸,仰荷隆恩,實出望外。至於親加訓誡,俾虔臣節之修,俯念孤危,允賴臣工之助,以至金帛犒賞之數,實軍前急用之資,蒙深軫於疲羸,遂獲紓於根括,興言肇造之本,賜以安固之圖,豈惟億姓之生靈,盡歸元造,茲爲萬世之大惠,曷報鴻私。罄筆舌以難周,銘肝心而莫致,今差吏部侍郎王琮恭詣帳前伸謝,仰惟英聰,俯見卑悃。」金人書云:「會驗宋時除依遼國舊例,歲納銀絹五十萬匹兩、錢一百萬貫,初以代燕地所出,今若依舊例輸納,且念地有分割,民有凋斃,特免錢一百萬貫,減放銀絹二十萬匹兩,只議納三十萬匹兩,銀絹各半,其數依舊例交割。

祕書省著作郎沈晦,以所假官,眞拜給事中。

己未

金兵下城盡絕,我兵分四壁屯守,邦昌詣敵營辭,服赭袍,張紅蓋,王時雍、徐秉哲、吳幵、莫儔從,所過起居並如儀。二帥見邦昌請還孫傅等書,大怒曰:「取三人者,豈非欲講前日事邪!」遂面詰再三,且云:「今若縱兵非無名,然亦駐兵不遠,當觀釁而動。」邦昌懼,不能對,及午還宮。

初,孫覿旣歸,金人以覿初不與遣,復追還之,覿卽舍旁從刑部郎中張卿材自匿,又間行詣權刑部侍郎朱宗,越七日,金使坐都堂趣還甚急,而卿材從開封吏卒至門,宗以計緩之,翌日,敵引去,覿乃得免。

元帥府斬閤門祗候侯章。初命章監丁順軍,章聞張邦昌僣立,自廣信軍馳至濟州,言曰:「事已如此,諸公別無措置奈何?」且以言侵汪伯彥等,伯彥請於王,以章扇搖軍情,斬以徇 汪伯彥《中興日曆》云:「侯章本出入張邦昌門下,至是以險語迫王,勸王急為渡江計,自具呈,擅作大元帥府京東等路幹辦公事入銜,與丁順同共措置招收人兵,先計會案吏,插入熟事文字帶押,王送伯彥面呈,伯彥言:『章外則倡言扇搖軍情,內則懷奸逼逐大王,聚兵作過,乞斬章以徇。』潛善、延禧、耘、世則皆憤疾曰:『可斬!』王曰:『且與送獄。』尋搜到丁順所與章戰袍、頭巾及丁順書簡,遂斬之,人情大定。」耿延禧《中興記》云:「侯章欲往京城下,道逢李宗,宗具以事告章,章走濟州明言之,三軍洶洶,云:『事旣如此而諸公別無措置,此皆細作耳。』侯章以先報事爲功,助三軍鼓倡,汪伯彥斬章以徇,人情大定。」二書所云,與《實錄》不同,蓋伯彥已誅章而誣之,延禧所云差近事實

宗澤自南華移屯臨濮。

閤門宣贊舍人申彥臣自軍前復還。先是有勤王兵至咸平縣,敵人遣使來問,欲盡殺,爲復要招安,可急將赦書來,邦昌遣彥臣齎手書往,金人以三千騎送至咸平以南七十里,不見我師而還。

初,有詔起京東土兵射士勤王,宿遷尉崔某以所部至沂州莊子城,有王嗣者,唱眾爲亂,遂縱掠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