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以來繫年要錄/卷021

 卷二十 建炎以來繫年要錄
卷二十一
卷二十二 

建炎三年三月 己卯朔

詔:「金人已退,當進幸江寧府,經理中原。」

庚辰

中書侍郎兼御營副使朱勝非,守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兼御營使。勝非自平江還朝,以晡入見,是夕鎖院。故事:命相進官三等。至是勝非特遷五官爲宣奉大夫。 熊克《小曆》,勝非拜相在庚辰,《日曆》在己卯。案勝非《閒居錄》亦云:「三月一日至臨安,以晡入見」,則降制必在初二日也,勝非自記當得其眞,今從之

初金人攻泰興縣,有嚴起者,率軍民拒之,賴以免者甚衆,詔授保義郎閤門祗候。

金人分兵犯江陰,至夏港,距城八里而近。守臣胡紡遣統制官王㬇等拒敵,且謂承事郎簽書判官廳公事李易曰:「吾曹有死城郭之義,公母宜勉之少避。」易歸告其母蔣氏,蔣氏曰:「我去,則汝決不肯堅守,願與汝同死生。」聞者感泣。旣而金人以潮生有備,亦引去。 此以鄭純所作《序》及胡紡《祭文》、易紹興十一年八月癸未陳乞加封狀參修。《序》以爲建炎庚戌三月二日事,故附於此日

降授右武大夫和州防禦使馬擴應詔上書,言:「前日之事,其誤有四,其失有六。始者任用非才,不能乘機拓境,取侮夷狄;虜旣退師,略不為備;陛下乘時御極,不知西據蜀險,就六路形勢,力治兵戰,以圖恢復,反使翠華淹處淮甸;甘蹈覆轍,泥於請和,使勢力日益窮蹙,此四誤也。金旣入寇,童貫遁歸;京闕被圍,遽割三鎭;復隳信誓,其實無能;其後金人旣自界大河,而我不能倚以爲固;信王脫於拘囚,結集忠義,所得壯勇不啻數十萬,顒望王師,相爲策應,奈何羣言譖沮,禁止渡河,反使金人簽軍南渡;旣連陷大名、東平,略不為備,遂使金人乘勢蹂躪,此六失也【案《北盟會編》載擴疏二千餘言,此係節文】。竊料金人遠來,人馬疲乏,且自爭玉帛子女,飽其負載,兼淮西仍多民兵,彼顧前無利,計後有害。又有江北不及渡者西兵與諸軍潰卒,往往奪路會合於范瓊,睥睨金陵、鎭江,守把舟船,而天雨連降,平地水發,道塗泥濘,馬步俱不能進,是以賊心頓沮,不思渡江以迫大駕,此皆上天眷佑有宋,許陛下得以圖維。臣今輒以機速利害,畫爲三策:願陛下幸巴蜀之地,用陝右之兵,留重臣使鎭江南,委健吏以撫淮甸,破金賊之計,回天下之心,是爲上策;都守武昌,襟帶荊湖,控引川廣,招集義兵,屯布上流,扼據形勢,密約河南諸路豪傑,許以得地世守,用爲屏翰,是爲中策;駐蹕金陵,備禦江口,通達漕運,亟製戰艦,精習水軍,厚激將士,以幸一勝,觀敵事勢,預備遷徙,是爲下策。若貪顧江湖陂澤之險,納探報之虛言,緩經營之實,績倚長江爲可恃,幸金賊之不來,猶豫遷延,候至秋冬,使金賊再舉,驅集舟檝,江淮千里,數道併進,方當此時,然後又悔,是爲無策!」累數千言,皆切事機。

是日,日中有黑子。【案《宋史》繫己卯朔】

辛巳

尚書右丞葉夢得罷。夢得初執政,上諭之曰:「今日兵食二事最大,當擇大臣分掌。」門下侍郎顏岐等頗疾之,乃語知杭州康允之曰:「上欲以次對授公,而爲左丞沮止。」允之怒,與其將曹英謀,以爲陳通餘黨在者三千餘人,聞夢得秉政,不自安,皆謀爲亂,上不信,岐等証之。夢得與朱勝非舊不相能,勝非入相,首言夢得議論不協,會杭州士民上書訟夢得過失,有及其閨門者。是日上批:「夢得深曉財賦,可除資政殿學士提舉中太一宮兼侍讀、提領戶部財用,充車駕巡幸頓遞使。」夢得執政,凡十四日而罷,辭不拜,遂徑歸卞山。 朱勝非《秀水閒居錄》云:「初四日,留身,奏:『葉夢得方除執政纔旬日,何爲遽罷?』上曰:『提領財用亦有例。』余曰:『頃在揚州,張愨以中書侍郎兼此事,至於自作酒肆,人以爲非體,遂罷。』上曰:『數日來,上書論夢得知杭州過失三四十封,其間進士姓周人及其閨門,其言可駭,恐臺諫聞之不便,姑罷政事,且留他在此,待降出書本令卿看。』余曰:『果如此,夢得豈敢復留?』上曰:『待他有請,卻與一郡。』夢得果請,除帥江西。尋降出士民所陳三十七書歸堂。」案此所云與其《行述》全不同,然勝非初相,執政罷免,無容不知。趙甡之《遺史》稱勝非言夢得議論不協,今從之。夢得除帥江西,諸書皆無此事,恐是明受中指揮,姑附此,當求他書參考

同知樞密院事盧益,守尚書左丞,未拜,復罷爲資政殿學士提舉西京嵩山崇福宮。 益之罷,《日曆》不書,似因張澂論二相疏中及之故也,當求他書參考

嚮德軍節度使御營使司都統制王淵,同簽書樞密院事,仍兼都統制。淵自平江赴行在,旣對,遂有是命,諸將多不悅者。淵輕財好義,家無宿儲,每曰:「朝廷官人以爵,使祿足代其耕也,若切切事錐刀、愛爵祿,我何不爲大賈富商耶?」

尚書吏部侍郎兼直學士院孫覿,試戶部尚書。

資政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江淮兩浙制置使呂頤浩,爲江南東路安撫制置使兼知江寧府。自乾德以來,輔臣以本職典藩者,惟呂餘慶、郭逵及頤浩。

樞密院編修官秦梓,改宣教郎,以其弟檜久在金,特優之也。

禮部侍郎充御營使司參贊軍事張浚言:「江北之地,其勢須變爲藩鎮,然後可守。乞詔宰執詳之,俟金人畢退,即便施行。江南一帶,非依重鎭,擇近上文武臣寮守之,許以便宜行事,恐不能堅守,乞早賜措置。」時朝士張虞卿等十九人上疏,亦以藩鎭爲言,朱勝非奏:「宜倣藝祖初議,權時制宜,行在爲京師,淮北爲藩方,淮南爲郡縣。」會多事,不果行。虞卿,齊賢遠孫也 齊賢,冤句人,淳化中宰相。熊克《小曆》以虞卿爲建安人,而洪邁《夷堅甲志》云:「虞卿,齊賢裔孫,居伊陽。」今從之。《小曆》又云:「倉部郎中張虞卿等乞建藩鎭。」案《日曆》,虞卿以今年四月戊午除虞部員外郎,此時勝非已去矣,當建言時未爲倉部,克誤也。勝非《閒居錄》亦不云虞卿爲何官,今闕之,俟考 。浚又請沿江要害州軍置強弩營,選州禁兵、縣弓手爲之,仍專置軍器提舉官,募公私匠人以除戎器。乃命諸路憲臣措置製造赴行在 。

命學士、給舍輪日於禁中看詳臣民章奏條上,仍不用內侍輪送,止實封往反。以言者建陳,欲免交結之弊故也。

尚書金部郎中李迨、員外郎高士佃,爲主管車駕巡幸隨行左藏庫錢物官。兩浙轉運副使劉誨,爲主管車駕巡幸錢糧官。

徽猷閣直學士江淮等路發運使梁揚祖,落職,提舉亳州明道宮。揚祖旣不渡江,又不赴行在,故貶。

尚書左司員外郎葉份,充祕閣修撰江淮等路制置發運副使兼提領措置行在茶鹽。

壬午

詔新除簽書樞密院事王淵,免進呈書押本院公事。初扈從統制武功大夫鼎州團練使苗傅,自負世將有勞,以淵驟得君,頗觖望;起復武功大夫威州刺史劉正彥,常招降劇盜丁進等,以賞薄怨 事見二年十月 ,又淵既薦正彥,後檄取其所予兵 事見二年二月己卯 ,正彥執不遣,以此怨淵。上在維揚,宣政使金州觀察使入內內侍省押班康履頗用事,妄作威福,諸將多疾之,及幸浙西,道吳江,左右宦者以射鴨爲樂,比至杭州江下觀潮,中官供張,赫然遮道,傅等切齒曰:「汝輩使天子顛沛至此,猶敢爾耶!」有中大夫王世修者,能甫兄子也,靖康末知滎澤縣,以守禦功改京秩,遂爲傅幕賓,世修常疾閹宦恣橫,爲尚書右丞張澂言之,澂不納。世修退爲劉正彥言之,正彥曰:「君言甚忠,當與君同去此輩。」俄聞淵入宥府,傅、正彥以爲由宦者所薦,愈不平,遂與世修及其徒王鈞甫、馬柔吉、張逵等謀,先斬淵,然後殺內侍。鈞、甫柔、吉皆燕人,所將號「赤心軍」。議已定 此以王庭秀《閱世錄》修入。朱勝非《閒居錄》云:「正月間,王淵自揚州發大船十隻,皆是囊槖,杭人指言:『淵去年平陳通等,先令供郡中富民所寄贓物,旣盡誅之,悉取其家貲,又以所供文字一一追來,違拒者亦殺之,所取不可勝計,今船中皆其物也。』內侍官搬家,舟亦數十隻,相繼到此,頗不循理,強佔民居,強市民物,衆皆怨憤不能平,及聞車駕渡江,諸軍潰亂,張逵建議誘說諸軍曰:『王淵爲都統制,不能捍賊,致此狼狽。前日先發金玉百船來,便有不守揚州之意。今車駕幸杭州,王淵必來行見,杭州又似揚州矣!若能殺淵而取其物,及取內臣家計,可人人致富。衆人共爲之,朝廷必不能遍罪。』奸謀蓋自此始。」。是日,宰相朱勝非留身奏事,言王淵除命,諸將有語,乃令淵依執政恩例,不與院事 《行在錄》云:「壬午,傅、正彥請對。是日,王淵罷。」朱勝非《復辟記》云:「勝非言:『王淵除命,諸將有語。臣記武臣作樞,有免進呈書押故事,今淵旣兼都統制,於武臣尤有利害,臣欲依故事免之,仍罷其兼管,庶弭衆論。』上然之。」案是時諸老將皆不在杭州,必傅、正彥云云,而勝非有此請也,今掇取附見 ,傅等卽部分兵馬,且使人告淵以臨安縣境有劇盜,欲出兵捕之。康履之從者,有得小黃卷文書,卷末字兩行曰:「統制官田押。統制官金押。」履問此何謂也,曰:「軍中有謀爲變者,以此爲信號,從之者書其名於前。」履密以奏,上命履至都堂諭勝非,使召淵爲備,勝非問:「知其謀否?」履曰:「略知,期以來早集於天竺寺。」方諭其意,「田」即苗也,「金」即劉也,詐言謀於城外以誤淵,使遣部曲出外耳。履去,勝非即召淵告之,日暮,淵遣一將將精兵五百人伏於寺側 此以朱勝非《閒居錄》修入 ,是夜城中驚惶,居民杜門不敢出,俗號爲「沙魘」,人皆通夕不寐。

癸未

神宗皇帝忌,百官行香罷,制以檢校少傅奉國軍節度使制置使劉光世,爲檢校太保殿前都指揮使,百官入聽宣制,傅、正彥令世修伏兵城北橋下,俟淵退朝,卽捽下馬,誣以結宦官謀反,正彥手斬之,遂遣人圍康履家,分兵捕內官,凡無鬚者皆殺。傅揭榜於市曰:「統制官苗傅謹伸大義,播告天下民庶官吏軍兵等:邇者大金侵擾淮甸,皆緣姦臣誤國,內侍弄權,致數路生靈無罪而就死地,數百萬之金帛悉皆委棄,社稷存亡,懸於金人之手,今此大臣內侍等不務修省,尚循故態,爲惡罔憸,使民命皇皇,未知死所!進退大臣,盡出閹宦;賞罰士卒,多自私門。金人去住罔測,朝廷安然坐視,又無措置,卽日兩浙之民,遂有維揚之禍,嗟爾士庶,興言及此,寧不傷感?朝廷微弱,未能明正典刑,天其以予,爲民除害,應大臣罪惡顯著及內侍官等,並行誅戮,期爾士庶,一德一心,共圖中興之業,愼無生疑,以致後患。本爲生靈,別無所希,爾等若獲安居,傅等赴死未晚,昭示此心,誠貫白日,宜相訓告,以信萬方。」正彥旣斬淵,卽與傅擁兵至行宮北門外,衞士出刃以指其軍,傅、正彥遂陳兵於門下,中軍統制官吳湛與傅等通,爲囊槖被甲持刃守宮門,宮門亟閉,時尚書右丞張澂方留身曲謝,康履遽前,奏有軍士於通衢要截行人,履馳馬獲免,上召朱勝非等告之,勝非曰:「吳湛在北門下營,專委伺察非常,今有報否?」上曰:「無報。」俄而湛遣人口奏傅、正彥手殺王淵,以兵來內前,欲奏事,上大駭愕,不覺起立 《行在錄》云:「是日夜漏未盡四刻而聞變。」案朱勝非《復辟記》:「輔臣奏事已退」,又「王淵退朝而被殺」,則必非夜漏未盡時,今不取 ,勝非曰:「旣殺王淵,反狀已著,臣請往問之。」及門。吳湛迎語曰:「人已逼門,不可開。」勝非、澂遂與門下侍郎顏岐、簽書樞密院事路允迪急趨樓上,傅、正彥與鈞、甫柔、吉、世修、逵等介胄立樓下,以竿梟淵首,勝非厲聲詰問專殺之由,吳湛引傅所遣使臣入內附奏曰:「苗傅不負國家,止爲天下除害耳。」於是從官皆在學士直舍,有一閹走入學士院,自剄不死,臥前廁,知杭州康允之見事急,率從官扣內東門求見,請上御樓慰諭軍民,不然無以止變,俄獨召允之入。日將午,上步自內殿,登闕門,蓋杭州雙門也,百官皆從,權主管殿前司公事王元大呼曰:「聖駕來!」傅等見黃蓋,猶山呼而拜,上憑欄呼傅、正彥問故,傅厲聲曰:「陛下信任中官,賞罰不公,軍士有功者不賞,內侍所主者乃得美官。黃潛善、汪伯彥誤國至此,猶未遠竄。王淵遇敵不戰,因交康履乃除樞密,臣自陛下卽位以來,立功不少,顧止作遙郡團練使,臣已將王淵斬首,中官在外者皆誅訖。更乞康履、藍圭、曾擇斬之。以謝三軍!」上諭以「內侍有過當流海島,卿可與軍士歸營。」傅曰:「今日之事盡出臣意,三軍無預焉。且天下生靈無辜,肝腦塗地,止緣中官擅權,若不斬履、擇,歸寨未得!」上曰:「知卿等忠義,已除苗傅承宣使御營都統制,劉正彥觀察使御營副都統制,軍士皆放罪。」傅不退,其下揚言:「我等欲遷官,第須控兩匹馬與內侍,何必來此?」上問百官策安出,有朝散郎主管浙西安撫司機宜文字時希孟者,曰:「中官之患至此爲極,若不悉除之,天下之患未已。」上曰:「朕左右豈可無給使?」希孟曰:「年長者悉除之,擇十五歲以下者供灑埽之役可也。」軍器監葉宗諤曰:「陛下何惜一康履,姑以慰三軍。」上不得已,命吳湛執履,捕得於清漏閣仰塵上,衞士擒至閣門,履望上呼曰:「大家!臣死矣!何獨殺臣?」遂以付傅等,卽樓下腰斬之,梟其首,與淵首相對。希孟,君卿子也 君卿,鉅鹿人,終環州刺史 。履旣死,上諭傅等歸寨,傅等因前,出不遜語,大略謂上不當卽大位,將來淵聖皇帝來歸,不知何以處。上命朱勝非縋出樓下,委曲諭之,傅請隆佑太后同聽政及遣使金人議和,上許諾,卽下詔書,恭請隆佑太后垂簾,權同聽政,百官皆出門外,傅、正彥聞詔,不拜,曰:「自有皇太子可立,況道君皇帝已有故事。」張逵曰:「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今日之事,當爲百姓社稷。」又曰:「天無二日。」衆皆驚愕失色,百官復入,言傅、正彥不拜,上問故,衆莫敢對,時希孟獨曰:「有二說:一則率百官死社稷、一則從三軍之言。」通判杭州事浦城章誼叱之曰:「此何等語也!三軍之言豈可從耶?」上徐謂勝非等曰:「朕當退避,但須稟於太后。」勝非言:「無此理。」顏岐曰:「若得太后自諭之,則無辭矣。」上乃令岐入奏,又命吳湛諭傅等曰:「已令請太后御樓商議。」是日北風勁甚,門無簾帷,上坐一竹椅,無藉褥 王庭秀《閱世錄》云:「上御金漆椅子。」今從趙甡之《遺史》 ,旣請太后御樓上,卽立楹側,不復坐,百官固請,上曰:「不當坐此矣。」太后將出殿門,宮中人牽衣號慟,后曰:「一足出門,事不可測,今與汝等別。」少頃太后御黑竹輿,從四老宮監出宮,太后不登樓,內侍報上,密語上曰:「太后欲出門諭諸軍,如何?」執政皆以爲不可,曰:「方有此請,若爲邀去,奈何!」勝非曰:「必不敢,臣請從太后出,傳道語言,可觀羣凶之意。」遂肩輿出,立樓前見傅等,執政皆從之 王庭秀《閱世錄》云:「太后乘竹輿至樓上,命儀鸞司設帷垂簾,置坐,不能具,止坐輿中傳旨」,又「肩輿至門下」,案朱勝非《復辟記》云:「太后乘小輿至,不肯上。」勝非時爲宰相,必得其眞,今從《復辟記》 。傅、正彥拜於輿前曰:「今百姓無辜肝腦塗地,望太后爲天下主張。」后曰:「自道君皇帝任蔡京、王黼,更祖宗法度,童貫起邊事,所以招致金人,養成今日之禍,豈關今上皇帝事?況皇帝聖孝,初無失德,止爲黃潛善、汪伯彥所誤,今已竄逐,統制豈不知?」傅曰:「臣等已議定,豈可猶豫。」后曰:「待依所請,且權同聽政。」傅等抗言,必欲立皇子,后曰:「以承平時,此事猶不易,況今強敵在外。皇子幼小,決不可行,不得已當與皇帝同聽政。」正彥曰:「今日大計已定,有死無二,望太后早賜許可。」后曰:「皇子方三歲,以婦人之身,簾前抱三歲小兒,何以令天下?敵國聞之,豈不轉加輕侮。」傅、正彥號哭固請,后不聽,傅、正彥呼其衆曰:「太后不允所請,吾當解衣就戮!」遂作解衣袒背之狀,后復呼之曰:「統制名家子孫,豈不明曉今日之事,實難聽從。」傅曰:「三軍之士,自早至今未飯,事久不決,恐生他變。」顧朱勝非曰:「相公何無一言?今日大事,正要大臣果決。」勝非不能對,顏岐自上前來奏曰:「皇帝令臣奏知,已決意從苗傅所請,乞太后宣諭。」后猶不允,傅等語言益迫,太后還入門,上遣白以「事無可奈何,須禪位。」 王庭秀《閱世錄》云:太后復上樓,上白事於竹輿前,言:「無可奈何,須禪位。」朱勝非《復辟記》云:「太后回,亦不登門,只於廊廡置竹輿。」今兼採二書修潤附入。蔡惇《直筆》云:「太后一行至臨安府,車駕繼至,會禁衞素怨殿帥王淵、內侍康履,又宰臣黃潛善、汪伯彥勸上永駐蹕揚州,衞士懷土,日思還京,逮金人暴至,急幸浙西,乃留御營半軍駐鎭江府,以防敵渡,故從駕衞兵差少。時苗傅、劉正彥先統兵屯臨安,衆軍聞車駕臨幸營地,饋餉必有相妨,乘禁衞有怨忿心,軍情疑貳時,歸朝官王鈞甫、馬柔吉有異謀,勸傅、正彥率兵挾上,誅王淵、康履,內侍輩陰圖不軌,先報御龍直謀叛,詐王淵彈壓,淵出,就馬上中槍而死,禁衞求見康履,履出被殺,遂聚噪於行宮門,宰相朱勝非出見傅、正彥,乃出檄文示勝非,且言軍叛,傅等欲平之,勝非乃言:「皇太后在洞霄宮,諸公當奏稟,一聽太后處分。」時昭慈聞軍變,乃乘小轎至宮門前,有一卒擊帙約衆曰:『太后娘娘!』軍衆乃投戈山呼,昭慈召傅、正彥問之,對大軍有言至此,昭慈面諭:「是他官家有太子,待老婆與他管事。」乃抱登門,卷簾示衆,且言:「官家已內禪。」用黃背心衣太子背,軍中咸呼萬歲,人心帖然,昭慈遂垂簾聽斷。」案此所記事迹多差,不與諸書合,蓋惇得於傳聞,今不取。 勝非泣曰:「逆謀一至於此,臣位宰臣,義當死國!」乞下樓面詰二凶,上曰:「凶焰如此,卿往必不全。旣殺王淵,又害卿,將置朕何地?」乃揮左右稍卻,附耳曰:「朕今與卿利害正同,當爲後圖,圖之不成,死亦未晚。」遂命勝非以四事約束傅:一曰尊事皇帝,如道君皇帝故事,供奉之禮務極豐厚;二曰禪位之後,諸事並聽太后及嗣君處分;三曰降詔畢,將佐軍士卽時解甲歸寨;四曰禁止軍士無肆劫掠,殺人縱火。如遵依約束,卽降詔遜位,傅等皆曰:「諾。」上顧兵部侍郎兼權直學士院李邴,令草詔,邴請上御札,上卽所御椅子上作詔曰:「朕自卽位以來,強敵侵凌,遠至淮甸,其意專以朕躬爲言,朕恐其興兵不已,枉害生靈,畏天順人,退避大位。朕有元子,毓德東宮,可卽皇帝位,恭請隆佑太后垂簾,同聽政事,庶幾消弭天變,慰安人情,敵國聞之,息兵講好。」上書詔已,遣人持下宣示二凶,勝非至樓下呼傅幕屬將佐問之,王鈞甫進曰:「二將忠有餘而學不足耳。」宣詔畢,傅、正彥麾其軍退,移屯祥符寺,時已未刻,上亦徒步歸禁中,軍士退去,尚喧呼於市曰:「天下太平也!」是時諸門皆傅等以甲士守視,不聽人出入,方事之未決也,康允之奏恐軍士乘勢攘殺,乞出門慰撫,乃見傅、正彥,告以故,正彥以一甲馬、二十甲士授之,允之周行井衢,杭人賴以安堵。上旣還內,宰執從至殿門,勝非呼典班高琳附奏:「今夕宰執內宿。」上獨召勝非至後殿,垂簾,太后見勝非,號泣,上曰:「康履、曾擇凌忽諸將,至於馬前聲喏,或倨坐洗足,使諸將立於前,此皆招禍之事也。」勝非曰:「履、擇必有所求,求而不得則怨矣。」上曰:「此事終如何?」勝非曰:「王鈞甫輩皆其腹心,適嘗語臣云,二將忠有餘而學不足,此語可爲後圖之緒。」上曰:「朕來早不出,太后御殿。」勝非曰:「來日當降赦,蓋羣凶既殺王淵,又劫掠,意必望赦,然他日勢可行遣,豈復論此,今當召李邴就都堂草赦,庶可共議。」上曰:「卿自爲之如何?」勝非曰:「當宣召學士內宿,令御史臺集百官宣讀,一如平日,庶羣凶不疑。」勝非又奏:「母后垂簾,須二人同對,臣有獨奏事不可形於紙筆者,豈可與他人同之,欲降旨以時事艱難,許臣僚獨奏。」太后曰:「彼不疑否?」勝非曰:「乞自苗傅始,仍與其徒日引一人上殿以弭其疑。」勝非退,太后語上曰:「賴相此人,若汪黃未退,事已不可收拾矣。」他日傅等入對,太后勞勉之,傅等皆喜,由是臣僚獨見論機事,賊亦不疑矣。是日上移御顯忠【按《史》作顯寧寺】寺,宰執百官侍衞如儀,內人六十四人肩輿以從,傅等遣人伺察,恐匿內侍故也。 上移御之日,趙甡之《遺史》在十二日庚寅,王庭秀《閱世錄》在十六日甲午,惟朱勝非《閒居錄》云:「是日上幸別宮,繼有旨以睿聖爲宮名。」與《日曆》合,蓋自上移御之後,百官未嘗朝,至庚寅始往朝謁,而外人乃知,因誤記耳。《日曆》云:「以杭州顯靈寺爲睿聖宮」案顯靈寺已爲尚書省,王庭秀云「上出居顯忠寺,寺卽劉正夫第。」故《閒居錄》云:「正夫賜第也。」伺察中官事,亦據庭秀所錄附見

甲申

太后與魏國公垂簾,朱勝非稱疾不出,太后命執政詣其府,勝非乃出。是日上徽號曰睿聖仁孝皇帝,以顯忠寺爲睿聖宮,留內侍十五人,餘諸州編置。

制曰:「朕以幼沖之資,承傳序之休,比者大國侵陵,奄至淮甸,太上睿聖仁孝皇帝以權宜之計,駐蹕吳江,深慮敵人,指爲釁隙,興師內侵,結禍彌深,濫使無辜,肝腦塗地,上畏天戒,下失生靈,發於至誠,匪由勤請,退避大位,傳於眇躬。隆佑太后德厚母儀,道侔坤載,練達國家之務,深得臣庶之情,恭請垂簾,同聽政事,衆志既定,寶祚維新,宜霈湛恩,以宥多闢,可大赦天下。」詔曰:「王淵身爲都統制,車駕駐蹕維揚,金人輕兵前來,並無措置,斥堠不明,致倉猝南渡,士民肝腦塗地,宗廟傾危,及交結內侍康履等,並已正典刑,令尚書省出榜曉諭。」

以言官多闕,命侍從共舉可爲臺諫者二員。

尚書右丞張澂兼權中書侍郎。

尚書兵部侍郎兼權直學士院李邴,爲翰林學士。起居郎張守,試中書舍人仍兼權直學士院。太常少卿季陵,爲起居郎。朝請大夫黎確,守太常少卿。監察御史王庭秀,爲殿中侍御史。

直龍圖閣知杭州康允之,陞徽猷閣待制。朝奉郎兩浙轉運副使劉蒙,加直祕閣。朝請郎兩浙路提舉市舶吳說,爲尚書金部員外郎兼提舉市舶。說,錢塘人也。 蒙、說之除,《日曆》不載,此據王庭秀《閱世錄》增入,以無月日,因允之遷職附見

朝請郎兩浙轉運副使范沖,守宗正少卿;承奉郎添差兩浙轉運判官劉寧止,試左司諫,二人皆不受。寧止,歸安人,嘗爲吏部員外郎。

直龍圖閣王琮,爲兩浙轉運副使。琮初自鄧州罷,寓居杭州,至是張澂薦其才,而有此命。

詔有司月以錢米廩給司馬光之後。

端明殿學士提舉醴泉觀黃潛厚、樞密直學士巡幸提點一行錢糧頓遞官錢伯言,並罷,仍奪職。

起復定國軍承宣使帶御器械鄜延路馬步總管御營平寇左將軍韓世忠,爲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御營使司專一提舉一行事務都巡檢使 世忠此除,《日曆》及碑志皆不載,季陵《外制集》有制詞。案世忠實代劉光世,當在此時,今因張俊除軍職,遂書之,更須參考 。武寧軍承宣使帶御器械秦鳳路馬步軍副總管御營前軍統制張俊,爲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仍命俊以三百人赴秦鳳,二千人付統制官陳思恭,一千人付將官楊沂中,留吳江把隘,餘令以次統領官管押赴行在。

瀛海軍承宣使駙馬都尉韓嘉彥卒,謚端節。

丙戌

常德軍承宣使幹辦皇城司主管禁衛孟忠厚,乞裁節本家恩澤,如有夤緣干請,並令三省執奏,御史台彈劾以聞,太后詔曰:「宣仁聖烈皇后同聽政時,外家不任要職,亦不干預政事,天下至今歌詠盛德,況以涼薄,當茲艱難,尤宜戒慎,仰學士院降詔,戒敕忠厚以下,不得輒與朝政,交通貴近,務循退靜,以保家族,仍不得於私第謁見宰執,如有職事,卽赴都堂稟白,可令三省以詔書榜示。」

是日赦書至平江府,禮部侍郎節制軍馬張浚聞有赦,慮時方艱危,事變莫測,諭守臣祕閣修撰湯東野遣親官至前路發封以告,少頃,東野馳來曰:「事變矣!」袖以視浚,時府中軍民已知有赦,浚謂東野:「第登譙門,宣有旨犒設諸軍一次。」內外乃定,浚遂走人入杭,伺其實。時右司員外郎黃槩、兩浙轉運司幹辦公事呂摭,亦遣進武副尉魏傅齎蠟書遺浚及呂頤浩,言傅等叛逆之詳。東野,金壇人。槩,依政人。摭,頤浩子也。

京東東路安撫使劉洪道失青州,乃率官吏奔仰天陂寄治,士民多從之者。

丁亥

端明殿學士東京留守杜充,爲資政殿大學士,節制京東西路,恩數視執政。殿前副都指揮使武康軍承宣使東京副留守郭仲荀,爲昭化軍節度使,以登極恩也 趙甡之《遺史》二人之除在此月庚寅,今從《會要》附九日丁亥 。榮州防禦使京西北路安撫使知河南府專一保護陵寢兼控扼河陽楊進,爲汝州觀察使 進之除,《日曆》不載,季陵《外制集》有制詞,首句云:「朕以𦕈躬,嗣承大統」,蓋明受覃恩,故且附見郭仲荀之後,當求他書,考其本日

中書舍人沈晦,試給事中。承議郎季質,鵔為起居舍人。

徽猷閣待制知濠州連南夫,陞顯謨閣直學士知江寧府。

御營都統制司參議官王鈞甫,爲右文殿修撰。馬柔吉、王世修、張逵並直龍圖閣。鈞甫見朱勝非,勝非問:「前日樓下言二將學不足如何?」鈞甫曰:「如劉將手殺王淵是也。」勝非曰:「上皇待燕士如骨肉,一旦兵難,卒無一人能效力者。古人言燕趙多奇士,但虛語耳。」鈞甫曰:「不可謂燕無人。」勝非曰:「君與馬參議皆燕中知名人,嘗獻策欲滅契丹,今金人所信任多契丹舊人,若能渡江,則先爲所取必矣,當早爲朝廷協力。」鈞甫唯唯而去。 據勝非《閒居錄》,乃初九日事,故附於此

江東制置使呂頤浩至江寧,舍館未定,忽奉內禪詔赦,遂會監司議,皆莫敢對 孫覿撰《李謨墓志》曰:「明受詔赦至建康,官吏聞赦皆失色,獨呂頤浩怡然自若,謨時爲江東漕,白之曰:『樞省大臣盍召天下兵以除君側之惡?』頤浩左右視,接以他語,謨曰:『王室在難,如救焚之急,公不應躊躇,在衆人後。』方議行而張浚檄書至,後二叛伏誅,頤浩第功,進右丞相。」案勤王之舉,張浚唱之,頤浩和之,二人不謀而同,浚《平江實錄》亦云:「收頤浩九日書」云云,足知非躊躇也,蓋頤浩是時未敢誦言誅之,故接謨以他語爾,覿嘗爲頤浩所斥,又《志》文出於呂氏家破之後,是以妄詆訾之,要非事實,故不取 ,退謂其屬官李承邁曰:「是必有兵變。」承邁曰:「詔詞有畏天順人之語,此恐其出於不得已也。」其子抗侍側曰:「主上春秋鼎盛,二帝蒙塵沙漠,日望拯救,豈肯遽遜位於沖幼乎?灼知兵變無疑矣。」頤浩卽走人入杭伺賊,並寓書於張浚、劉光世,痛述國家艱難之狀,別以片紙遺浚曰:「時事如此,吾儕可但已乎?」承邁,清臣孫,嘗通判雄州,避亂南渡,頤浩引用之。時有自杭州齎傅等檄文至平江者,浚讀之慟哭,乃決策舉兵,夜召兩浙路提點刑獄公事趙哲,告以故,令哲盡調浙西射士,以急切防江爲名,使湯東野密治財計。

戊子

召端明殿學士王孝迪,爲中書侍郎;資政殿學士盧益,爲尚書左丞。後二日,詔孝迪、益並充奉使大金國信使,武功大夫忠州防禦使辛道宗、武功大夫永州團練使兩浙西路兵馬都監鄭大年副之。孝迪,下蔡人,靖康初嘗爲中書侍郎,及時再用。有進士黃大本者,江湖浪人也,舊爲蔡絛客,二凶將遣使,朱勝非以金在江北,恐挾此而來,乃建言:「未知敵帥所在,宜先遣小使。」會大本上書求試用,乃以爲承奉郎,假朝奉大夫直祕閣,賜金紫,進武校尉吳時敏爲秉義郎閤門祗候,假武義大夫閤門宣贊舍人,並爲先期告請使以行。 朱勝非《閒居錄》云:「三月十五日,二凶堂白曰:『某等日前有二箚子,乞改年號、移蹕建康,未蒙施行。昨晚再入奏,今納副本。』余曰:『聞平江勤王所乎?』皆云聞之。馮康國來,頗知其詳,『今若往建康,諸軍相遇如何?』二凶不語,余問執政,皆曰必不靜,余曰:『如此則又是一重變。』二凶曰:『若不動,江上防秋如何?』余曰:『此則已有愚見,正要與諸將議定。某欲以見任官職乞充都節制使,乞於行在諸軍中取二萬人至平江,更揀一萬人將至江上,於建康上下分布屯守,以爲藩籬,相度事宜,徐議行止。』正彥曰:『建康用武之地,願得從行,留苗統制防護行在。』余曰:『公豈可行。適來說平江相遇必不靜,正慮諸將不相下,某獨往必無事。』二凶唯唯,復曰:『遣使議和不可緩。』余曰:『已議定,朝夕行。雖聞敵砦有在楊楚之間者,未知其將何在,須先遣小使尋訪報信。』二凶又曰:『年號莫須早改?人言建炎多盜,「炎」字是兩火,況亦只是虛名,無甚利害。』余曰:『旣無利害,何必改正,恐後卻有利害。』遂退,食後與執政聚議,因問:『早來二將白事,某應答無錯否?』皆曰:『無錯。惟年號事,彼似不曉。』余曰:『遣使議和雖是樓前假託之言,若無以塞之,亦慮藉口惑衆,今後外召二使,先遣一小使報信如何?』皆曰:『善。』遂擬定召王孝迪、盧益,密院準備差使中差小使,次日早朝,奏陳批旨,班退留身,奏言:『昨日二凶到堂,催幸建康、改年號、遣和議使事,適已得旨,尚有曲折,更合條陳。移蹕事已如此答之,彼恐奪其軍,必不敢復言,年號亦不曾許。』太后曰:『再有奏狀,方待降出,三事中惟年號稍輕,若全然不從,卻恐別致生事。』余曰:『賊已無能爲,反正事今則人人能言之,朝夕王世修等來,必見底裏,惟遣使事極有可慮。』太后曰:『豈能便和。』余曰:『今敵騎留於江北,秋冬必謀渡江,近日事彼必探知,若遣使,金必僞許,挾二凶之變,皆害反正,其將奈何?』太后泣曰:『老身豈能處置如此難事,天若未絕吾宋,相公必有謀畫。』余曰:『事誠可憂,然不必煩涕泣,臣曾深慮,昨與執政共議,託以不知金帥所在,先遣小使,卽臣之謀也。』太后曰:『吾未曉,卿但說。』余曰:『所召二使皆在近處,見行在親遭事變,未必敢來,必有辭免,遣人來朝廷體問,臣當語使力辭,先遣小使,擇一可委人到江,訴呂頤浩等曰:「朝廷硬差來,實不願往,乞留軍中。」頤浩等必欣然留之,如此則名爲遣使,其實不行,可以杜塞二凶之謀,免墮金人之計。』太后喜曰:『天生相公救此患難!』已而盧益果遣人來問召意,余諭使力辭,孝迪不辭而來,依舊除中書侍郎。遣迪功郎胡樞充小使,密誡之至平江,果不行。」案此時杭州尚未知張浚舉兵,兼浚亦未以勤王所爲名,而《日曆》所載孝迪等除命乃在初十日戊子,其出使乃在十二日庚寅,又小使乃是黃大本、吳時敏,亦非胡樞,不知勝非何以差互如此?

太常寺奏:「准禮,例當避御名。」太后詔曰:「皇帝御名,語稱易犯,令太常寺禮官別討論以聞。」

詔:「宗室有才能者,令三省擢用。」

趣召張邦昌親屬赴行在。

朝請郎李會,試給事中;通直郎范宗尹、集英殿修撰提舉杭州洞霄宮滕康,並試中書舍人。會初除御史中丞,至是改命。 李會除中丞,《日曆》不載,季陵《外制集》有制詞,云「念此渡江之擾,居多戀闕之誠」,又云「思得其人,起自廢籍」,案張澂二月己巳自中丞除執政,三月壬辰鄭瑴方除中丞,會除命必在此時,但未得其月日,當考

祕閣修撰知西外宗正事令懬,爲御營使司參贊軍事。

直龍圖閣王世修對簾前。

是日,御營前軍統制秦鳳路馬步軍副總管張俊以兵至平江府,俊初屯吳江縣,傅等以其兵屬趙哲,使俊之鳳翔 此月甲申降旨 ,會統制官辛永宗自杭乘小舟至俊軍,具言城中事,將士洶洶,俊諭之曰:「若等無嘩,當詣張侍郎求決。侍郎忠孝,必有籌畫。」至是俊引所部八千人至平江,平江人大恐,會浚被省箚,召赴行在,令將所部人馬盡付趙哲,浚披衣起坐,不能支持,頃之湯東野倉皇直入,浚問知其故,浚知上遇俊厚,而俊純實可與謀事,諭東野亟開門納之,一軍遂定。浚語俊曰:「太尉知皇帝遜位之由否?此蓋苗傅等欲危社稷。」言未訖,泣數行下,俊亦大哭,浚諭決策起兵問罪,俊泣拜,且曰:「此事須侍郎濟以機術,勿令驚動官家。」浚哽噎首肯,移時辛永宗、趙哲至,爲浚言:「傅每事取決王鈞甫、馬柔吉,傅素乏心機,而劉正彥輕疏。聞公舊識鈞甫,乞先以書離間二人,然後徐為之計。」永宗,道宗弟也。浚用其說,即同趙哲馳入張俊軍撫諭,且厚犒之,人情大悅,浚以蠟書諭呂頤浩、劉光世起兵狀,又命俊先遣精兵二千扼吳江。

己丑

制曰:「朕以眇末之資,膺付託之重,隆佑太后仁施四海,德盛三朝,恭請垂簾,同聽政事,稽日月有臨之義,式符久照之明,合天人並受之功,更保無疆之歷。其以建炎三年三月十一日爲明受元年。」先是王世修見朱勝非,勝非諭曰:「國家艱難,可謂功名之秋,古人見幾而作,能易亂爲治,轉禍爲福,在反掌間耳,亦有意於此乎?」世修喜曰:「世修無意從軍,因循至此,朝廷若有除授,固所願也。」勝非曰:「尋常等級序進,所以待常士,若能奮身立事,雖從官可卽得。」世修益喜,於是爲之往來傳道,會傅乞改年號,劉正彥乞移蹕建康,勝非留身,太后諭以二事,勝非曰:「移蹕豈可遽議,金近在江北,沿江皆未有備。」 《秀水閒居錄》:「十三日,余留身奏曰:『六人者已引遍,奏對何如?』太后曰:「問勞勸勉,皆如卿言。苗傅箚子乞改年號、劉正彥箚子乞移蹕建康,待降出文字。』余曰:『移蹕豈可遽議,金人皆在對岸,沿江並無準備。臣前離平江,有兵四千餘人,不敢擁兵赴召,並留與張浚,後來王淵歸,卻令張俊去,將得千餘人去。余聞呂頤浩、張浚紏集勤王兵馬卽是此數,更有續添人,如劉光世部曲,共不過萬人,此時正賴他外援聲勢,苗傅等一軍恰有二萬五千人在杭州歇泊,日久舟楫器械甚備,若移蹕,相遇必致交戰,萬一勤王以人少不利,則賊勢益張,旣在道路,姦謀叵測。』」案此時馮轓未至行在,呂頤浩、張浚奏疏亦未到,兼浚雖密有此意,猶未敢誦言誅之,杭州何以遽知,恐勝非所記不審 太后曰:「何以卻之?」勝非曰:「俟降出文字,朝廷且與判收,徐議區處可也。」后曰:「且審愼處置,此是第一次理會事。」勝非曰:「臣近款二凶,皆凶愚無英氣。鈞甫、世修皆有悔意,未敢深詰,但以利動之,約其再來。」后遽曰:「如何?」勝非乞屏左右,后曰:「惟張夫人在此。」勝非問:「何人?」后曰:「張夫人年高習事,官品亦尊,嘗教哲宗、道君讀書,朝廷文字皆經其手,禁中事莫不預知,卽今往來睿聖宮,卿但奏事。」勝非曰:「主上反正,已有端緒,二凶之力至此竭矣!向張逵建議,誘說諸軍,掠取王淵及諸內臣家,人人可以致富,及犯悖之後,所得不副所聞,人有悔意,數日來,小校有遁去者,此皆傅所親統領官張昕言之,乞因張夫人密奏主上。」昕,秦州人,本王淵部曲,後在傅軍中,以正彥手殺淵,極銜之 《秀水閒居錄》云:「臣期以旬日,復辟必有次第,乞因張夫人密奏主上。」案此時凶焰方張,外兵未集,恐未可期以旬日,或不是此日所奏,今且附此,更須詳之也 。又二日,傅、正彥至都堂,申言二事,勝非以移蹕爲不可 《秀水閒居錄》載勝非語,二凶恐與平江勤王所兵相遇,事已見此月初十日戊子注。案此時馮轓方持書至行在,張浚等亦未以勤王所爲名,疑勝非諭二凶不在此日,今且削去,俟考 ,傅趣遣使,勝非曰:「已議定,朝夕行。」傅曰:「人言『炎』字是兩火,故多盜,乞早改元。」勝非以奏,太后曰:「三事中惟年號稍輕,若全然不從,恐別生事。」會世修再至,勝非與語,因論二將所陳,如改元等事未得請,頗以爲言,語未畢,內批傅第三奏,云可改元明德或明受,勝非以示世修曰:「已從請矣。」世修曰:「乞姑留此奏,明日降下,俟還軍中爲言,已論改元事,庶於世修無疑。」勝非以爲然,至是降制 勝非《閒居錄》載內批於十六日,又云後兩日改元,而《日曆》繫之十一日己丑,不知勝非何以差互?案《史》今年三月小盡,而勝非《閒居錄》、張浚《復辟記》皆作三十日書之,是以多參差不齊,今以諸書互考,繫其的日,但《日曆》於己丑旣全載詔書,而十八日丙申又書改元明受,卻是據《閒居錄》所云,其重疊差誤如此

保靜軍承宣使樞密都承旨邢煥告老,章六上,詔煥提舉萬壽觀 煥罷,《日曆》不載,《附傳》云:「明受改元,六上章求致政」,不得其本日,故因改元附見,未必在此日也。朱勝非《閒居錄》:「三月二十一日,馬擴除都承旨」煥之罷必在此前,當求他書,附其本日 ,旣而煥復求去,改提舉江州太平觀,煥遂居忠州。

遣奉議郎通判湖州張燾齎詔書撫諭江浙,燾不受。

中書舍人黃唐傳,罷爲徽猷閣待制,奉祠。

入內東頭供奉官馮益,幹辦皇城司。 《日醋》:「紹興三年二月一日,皇城司奏:契勘辦皇城司馮益,於建炎三年三月十一日供職」,十一日,己丑也,故附此,但未知苗、劉擅命時,益何以得之?當考

尚書禮部侍郎節制平江府常秀湖州江陰軍軍馬張浚言:「臣伏覩睿聖皇帝親筆,伏讀再三,不覺涕泣。臣竊以國家禍難至此,皆臣等文武之臣不能悉心圖事,補報朝廷,致使土地侵削,人民困苦,上負睿聖之恩,下失天下之望。今睿聖皇帝以不忍生靈之故,避位求和,固爲得策,然臣自有說,不敢不具陳其詳:臣竊以當今外難未寧,內寇並起,正人主憂勞自任,馬上求治之時,恐太母以柔靜之身,皇帝以幼沖之質,端居深處,責任臣僚,萬一強敵侵陵,不肯悔禍,則二百年宋朝社稷之基,拱手而遂亡矣!臣愚不避萬死,伏乞太母陛下、皇帝陛下,特軫宸慮,祈請睿聖,念祖宗委託之重,思二帝屬望之勤,不憚勤勞,親總要務,據形勝之地,求自安之計,抑去徽名,用柔敵國,然後太母陛下、皇帝陛下監國於中,撫靜江左,如此則於國家大計,似爲得之,如以臣言爲然,乞下有司,率文武百僚祈請施行。臣契勘睿聖皇帝方春秋鼎盛,而遽爾退避,恐天下四方聞之,不無疑惑,萬一別生他事,並乞睿斷,詳酌施行。」先是苗傅等以省箚趣浚行,浚戒湯東野、趙哲各密具奏,稱金未退盡,及靳賽之衆眾窺伺平江,若張浚朝就道,夕敗事,浚亦奏:「今張俊人馬乍回平江,人情震讋,若臣不少留彈壓,恐致敗事。」浚欲奏請上復辟,張俊、辛永宗、趙哲共議,恐傅等自疑罪大不容,別生姦謀,請以計款之,浚用其策,自遞發奏狀,並以其副申尚書省,乞率文武百官力賜祈請,又以手書遺傅、正彥,言:「太母垂簾,皇帝嗣位,固天下所願,向所慮者,宦官無知,時撓庶政,今悉戮其無狀者,最快人望;惟睿聖退避一事,若不力請,俾聖意必回,與太母分憂同患,中興之業,未易可圖。二公忠義之著,有如白日,若不身任此事,人其謂何?浚愚拙,死生出處,當與二公同之。」前密州州學教授邵彪見浚於軍中,浚問策安出,彪曰:「以至順誅大逆,易於反掌,顧公處之何如耳。」浚曰:「張俊指天誓地,願以死援君父之辱;韓世忠有仗節死難之志,二人可倚以辦事,惟浚士卒單弱,恐不足以任茲事。然呂樞密屯兵江寧,其威望爲人所信,向且通亮剛決,能斷大事,當爲天下倡;劉光世屯軍鎭江,兵力強悍,謀議沉鷙,可以倚仗,浚皆馳書往矣。」彪曰:「兵貴神速,呂樞密在數百里外,奈何?」浚曰:「呂樞密睹事明而剛決,聞國家之難,必先衆倡義而起,何患不速。」

是日,呂摭書至江寧,頤浩執書以泣曰:「果如所料,事不可緩矣!」再發書與張浚及諸大將,約會兵 臧梓《勤王記》云:「發書張浚、張俊、劉光世、韓世忠,約起兵。」案俊以初十日至平江府,此時頤浩在建康,未必知其來,兼世忠在山東潰散未還,不應與之相約,今但云約諸大將,庶不失實 。時議論不一,人情洶懼,江寧士民知頤浩起兵,議留頤浩,頤浩乃檄主管侍衛馬軍司公事楊惟忠留屯江寧府,以安人心,且諭惟忠以傅等計窮,恐挾至尊以遁,由廣德渡江,當日夜爲控扼之備,惟忠以爲然。

庚寅

百官朝謁於睿聖宮。

慶遠軍承宣使御營使司都統制苗傅,爲武當軍節度使;起復渭州觀察使御營使司副都統制劉正彥,爲武成軍節度使。傅之制曰:「憤嫉奸慝,大刑既正於國章;扶獎阽危,嘉績遂書於廟社。」正彥之制曰:「屬邊隅之震擾,慨國步之阽危;首陳大義之公,亟斷巨奸之戮。刑章昭著,國祚妥安。」時學士李邴與中書舍人張守並直禁林,然大詔令多邴所草也。

檢校太保殿前都指揮使奉國軍節度使劉光世,爲太尉淮南制置使。

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定武軍承宣使權同主管侍衞步軍司公事御營平寇前將軍范瓊,爲慶遠軍節度湖北制置使。傅、正彥素憚劉光世,又知其與韓世忠、張俊舊不平,欲間之,使爲己用,而瓊素跋扈,至是乃引兵屯淮西,故首擢之。

龍神衞四廂都指揮使建武軍節度使節制江南東路軍馬楊惟忠,加檢校少保。召呂頤浩赴院供職,命頤浩以其兵屬惟忠。

尚書禮部侍郎充御營使司參贊軍事節制平江府常秀湖州江陰軍軍馬張浚,試禮部尚書,以所部赴行在。

御營中軍統制官吳湛,權主管侍衞步軍司公事。湛與二凶合領中寨於宮門前,建請除執政侍從外,餘人悉於中軍寨門下馬,使悍卒持挺呵問,人皆畏之。殿中侍御史王庭秀再上疏言於朝,由是少戢。

光祿大夫提舉南京鴻慶宮黃潛善、正議大夫提舉西京嵩山崇福宮汪伯彥,並責祕書少監。潛善,衡州;伯彥,永州,並居住。

置行在都茶場,出賣茶引。 紹興二年閏四月又置務場於建康

資政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江淮兩浙制置使兼知建康府呂頤浩言:「臣契勘自崇寧以來,內侍童貫、譚稹互掌兵柄二十餘年,基禍流毒,遂令徒黨爲害,近聞將相大臣剿戮內侍,誠可以快天下之心,紓臣民忿怒之氣,但方今強敵乘戰勝之威,諸盜有蜂起之勢,興衰撥亂,事屬艱難,豈容睿聖皇帝退避大位而享安逸?伏望太后陛下、皇帝陛下不憚再三,祈請睿聖皇帝亟復皇帝位,親總萬幾,從此以往,屏絕內侍近習之人,褒賞立功將帥之士,然後駕幸江寧,以圖恢複,如此則宗廟社稷有無疆之休,將相大臣有無窮之福,不然必恐天下禍亂不可勝言。臣年六十,疾病衰殘,目覩今日之事,實社稷存亡安危之所繫,不敢愛身,謹泣血雨淚而拜封章,伏望聖慈俯賜聽納。」仍傳檄諸軍將,又遣其屬敕令所刪定官李承造至鎭江,趣劉光世起兵。承造,承邁弟也。先是張浚欲遣辯士持書說二賊,使無他圖,以待諸將之集,念無可遣者,夜分不寐,浚客遂寧馮轓素負氣節,聞之慷慨請行,且曰:「事成預竊名,不成不過死。」是日頤浩所遣書至,浚發書,知頤浩已有定謀,復大喜,再發書報以所部軍馬數及舉事次敘,浚知傅等所恃,獨赤心軍,會燕人張斛與其弟觷自傅軍中閒行至平江,爲浚言:「此軍無負朝廷意,特王鈞甫等以術驅役之,然斛觀將士之情,往往惴恐,非堅附苗、劉者,二賊聞風聲鶴唳,皆以爲大兵至,安能成事。」

初上旣渡江,同知西外宗正事士從自高郵軍招潰卒屯興化縣,時淮南東路提點刑獄公事裴廩、薛彥國在一洲上,士從招二人爲參謀官,言於朝,乞假江淮制置使,上從之,士從聞高郵賊李在往楚州,遣統領官不側乘虛掩襲,至嶽廟下,遇紅巾百十,皆殺之,取其衣僞稱在黨,行至草市,行伍不整,歡噪殺人,在覺之,出兵迎敵,不側僅以身免。

晉寧旣陷,金人返軍趨鄜州,權鄜延經略使郭浩駐兵境上,金人遂陷鄜州。

辛卯

張浚遣馮轓赴行在,浚爲咨目,具以請主上親總要務事,稟朱勝非,及與傅、正彥書,勉以事當改圖,不宜固執,兼致書馬柔吉、王鈞甫,大略云:「浚與二公最厚,聞苗廣道、劉子直頗前席二公,事每計議而行,今日責在二公。浚初聞道路傳餘杭事,不覺驚疑,繼聞廣道、子直實有意於宗社大計,然此事不反正,終恐無以解天下後世之惑。」浚遂備奏兼檄報諸路,且約呂頤浩、劉光世會平江。時傅以堂帖趣張俊赴秦州,任命趙哲領後軍,哲不敢受,又以付統領官陳思恭,浚召思恭審問,思恭言:「惟張俊總此軍日久,思恭豈能從人爲亂?」浚皆令具以報。

是日,張浚檄至江寧。

壬辰

右諫議大夫鄭瑴,試御史中丞。瑴嘗面折二凶,朱勝非言於太后,故有是命。{{color|maroon|{{-| 朱勝非《閒居錄》:「十五日晚朝,留身,奏言:『自事變以來,今十餘日,能爲朝廷之助者,從官中惟兵部侍郎直學士院李邴、諫議大夫鄭瑴。邴舊爲內翰,今乞再除,瑴乞遷御史中丞。』太后俱以爲可,復奏曰:『遭此異變,士大夫在朝廷者,固是不幸,然須蒙恥奮忠義,共濟艱危,如中書舍人林遹、刑部侍郎衞膚敏皆杜門不出,坐觀成敗,是何用心?臣所以欲稍遷二人以爲激勸。』」 案《日曆》邴初六日已先除學士,與勝非所記不同,未知孰是?

徽猷閣直學士提舉西京嵩山崇福宮曾楙,爲翰林學士,楙不受。

尚書刑部侍郎衞膚敏,移禮部侍郎。膚敏至杭州,已屬疾,聞變,慟哭舟中,卽請老,不許,請就醫秀州,許之。

大理卿商守拙,試尚書刑部侍郎。起居郎季陵,試中書舍人。尚書右司員外郎葉三省,爲起居郎。朝奉郎袁植、宣教郎張延壽,並爲監察御史。植,正功兄,宣和中嘗挂冠去,至是復用 《日曆》不書植自何官除御史,馮檝《諫議集》有代植與李成書,云:「植無狀之迹,前此姦邪用事時,固嘗休致矣,昨自休致中,蒙恩再除監察御史云云」。正功已見二年七月 。延壽,舒城人也。 是日又除劉範殿中侍御史,陸震、施埛左右正言,未見前銜,俟考。案《日曆》及《後省題名》三省以今年三月除左史,明年六月罷,而季陵《集》繳梁揚祖發運使除命奏狀,乃云起居郎綦崇禮兼權給事中,不知左史何以並除三員?崇禮今年七月除中書舍人,《後省題名》乃略不載,全不可曉? 中書舍人林遹,充徽猷閣待制,在外宮觀。遹,閩縣人。二凶之亂,遹首請納祿,故有是命。 遹除中舍及罷,《日曆》皆不載,《後省題名》書罷不書除,以未見本日,故因季陵除命,遂書之。按朱勝非《閒居錄》論遹杜門不出,即是此日,不知何時得祠也?

武功大夫忠州防禦使王彥致仕。彥疾愈,自眞州渡江,苗傅等以彥爲御營司統制,彥曰:「鴟梟逆子,行卽誅鋤,乃欲污我!」卽稱疾力辭,不聽,彥乃佯狂乞致仕,許之。

兩浙轉運副使王琮言:「本路上供和買紬絹,歲爲一百七十萬匹有奇。請每匹折納錢兩千,計三百五萬緡,省以助國用。」許之,東南折帛錢蓋自此始。 紹興二年五月甲申所書可參考

御營都統制司參謀兼提點選鋒軍馬王鈞甫,請令江浙四路分造弓弩,共二萬枝,赴行在,先成者推恩。從之。

初命尚書右司員外郎黃槩爲直龍圖閣四川水陸制置發運使,專一總轄上供錢物。置司遂寧府,以四川名使,始此。至是槩發行在。 槩此除,《日曆》不載,王剛中《續成都記》云:「建炎三年三月,黃槩除四川都轉運使。」而無其日,馮檝《臨安錄》云:「十五日,黃槩起發,赴四川都轉運使。」故且附此,當求他書參考

制置使劉光世遣丹陽知縣【案知縣下原本脫其姓名】如江寧,報李承造之約。添差兩浙轉運判官劉寧止自常州至鎭江,自鎭江至江寧,議勤王事。

是日,張浚被旨,以所部赴行在,浚奏辭新命,且遺傅等書云:「朝廷屢差官交割張俊人馬,所遣官皆畏避生事,不敢任責,浚度將士久從張俊,且人率強悍,舍俊無以彈壓。」欲紿賊,使不致疑。

癸巳

馮轓至杭州,館馬柔吉所,遂詣都堂見朱勝非,且以請主上親總要務事白之,勝非唯唯,且云:「公復見他官否?」轓告以張浚致書二將,令轓親至轅門與論逆順,遂謁二人於軍中,劉正彥語傅曰:「張侍郎所論,正與初議同。」旣而引轓與柔吉及王鈞甫同坐,謂轓曰:「公必張侍郎腹心人,此事幸勿廣傳。」

御營司遣統制官俱重,持詔書至平江,撫諭軍民,且代張俊。重至平江謂俊曰:「胡不速之官?此正騎鶴上揚州也,安問人主?」俊以告張浚,浚與辛宗道謀,作飛書置其座側,若將士將殺之者,重倉皇失措,浚陽使入寓節制司以避之。

初御營平寇左將軍韓世忠旣走鹽城縣,收散卒得數千人,聞上渡江,以海舟還赴難,至是次常熟,張俊聞之,馳見禮部侍郎張浚,喜躍不自持曰:「世忠之來,此事必辦!」浚與俊更相慶慰,卽遣使召之。辛道宗見浚,扣以發兵之期,且曰:「陸路措置固善,萬一賊邀車駕由錢塘轉海道,將何以爲計?」浚驚愕未定,道宗言:「家有青龍海船甚衆,若載兵由海道趨錢塘,出賊不意,破之必矣,且無後虞。」浚異其言,遂以道宗爲節制司參議官,專一措置海船,仍具奏言:「近收閒報,有海舟數十自通泰來,切慮賊情狡獪,徑犯錢塘,臣已委辛道宗措置海船捍禦。」庶二賊不疑。

初江淮制置司前軍統領官王德,自眞州渡江,入江寧府,有衆數百,復渡江至和州,會閤門祗候張昱自陝府棄城引兵南走,知和州張縝聞昱至,大懼,德曰:「此易與耳。」是旦,昱率其親兵犯西門以入,德與其弟青挺槍剌昱墜馬,殺之,盡降其衆。

甲午

太后詔曰:「吾以菲德,託於東朝,同聽大政,蓋順權宜,義非獲已。今大臣乃以吾逮事泰陵,於屬爲尊,欲加吾以太皇太后之號,蓋名有循而失實,禮有變而從宜,今外侮憑陵,國勢削甚,顧茲不德,損之又損,尚懼無以答天心,定民志,豈可用承平故事,以自尊大。三省樞密院其明諭吾意,勿復有請。」

詔:「文書應奏者,並避隆佑太后父名。」

貶內侍官曾擇等於嶺南。傅使人捕得擇等,詔貶擇昭州,藍圭賀州,高邈象州,張去爲廉州,張旦梧州。先是御史中丞鄭瑴言:「臣竊惟黃門宦官之設,本以給事內庭,供掃除而已,俾與政事則貪暴無厭,付以兵權則慘毒不已,皆前世已行之驗也。故宦官用事於上,則生民受禍於下,匹夫抗憤,處士橫議,力不能勝,然後羣起而攻之,衆怨所集,故其被害,亦莫之救,皆其自召之也。本朝懲歷代之失,祖宗以來,不任以事,崇觀之間,始侵事權,搖毒肆虐,天下不勝其忿,靖康之初,羣起而攻之者庶民也。建炎以來,此徒復熾,睿聖皇帝倉皇南渡,江北生靈莫知所歸,扈從之臣涕泣,扣頭流血,乞權駐蹕鎭江,會兵聚糧,以援淮甸,以渡兵民,睿聖俞允,羣臣鼓舞,方分事以治之際,內侍陳恐動之言,卽時南來,官吏兵民,顛仆道途,江北民庶,號天無告,怨怒所鐘,駐蹕未安,羣起而攻之者衆兵也。今陛下卽位之初,太后垂簾共政,當原宦侍所以招禍之由,痛革前斃,蠲汰而清除之,然後內外協安,伏望聖慈特賜睿旨,凡內侍之處大內及睿聖宮者,並令選擇純實謹愿椎樸之人,勿任以事,惟令掌門闌,備掃除而已。官高職隆,曾經事任,招權納寵者,屏之遠方,輕者補以外任,俾無浸淫,以激衆怒,則賞罰之柄自朝廷出,而國勢尊矣。仍告諭都統制官苗傅等,自後軍法便宜,止行於所轄軍伍,其他有犯,當具申朝廷,付之有司,明正典刑,所以昭其尊君親上之禮,而全其臣子忠義之節也。」疏留中不出。擇行一程,傅復追還斬之。 曾擇等行遣,《日曆》不載,今以王庭秀《閱世錄》修入,庭秀時爲臺官,必得其實也。錄以爲三月十六日事,故附於此。《日歷》鄭瑴奏疏亦在十六日,當是瑴知擇等被執而上此疏也。趙甡之《遺史》載此事於初九日丁亥,恐誤,是時瑴未爲中丞,若擇等行遣果在此前,則瑴疏中不應又有屏之遠方之語,今並繫此,庶不抵牾 【按《史》亦繫丁亥日】

御營都副統制苗傅、劉正彥詣都堂,欲分所部代禁衞,守睿聖宮,尚書右丞張澂以爲不可,固止之。傅等又欲挾上幸徽、越,朱勝非曲折諭以禍福,且以忠義歸之,傅乃已。時傅、正彥日以殺人爲事,每至都堂,傳呼滿道,從以悍卒,行者皆避之。馮轓再見傅、正彥於軍中,從容白之曰:「轓爲國事而來,今已再日,未聞將軍之命,願一言而決今日之事,言之觸怒,立死於將軍之前,不言則他日事故愈大,亦死於亂兵之手,等死耳,孰若言而死,使將軍知轓非苟生者!自古宦官亂政,根株相連,不可誅鋤,誅必受禍,東漢末年事可考而知也,二公一旦爲國家去數十年之患,天下蒙福甚大,然主上春秋鼎盛,天下不聞其過,豈可遽傳位於襁褓之子?且前日之事名爲傳位,其實廢立,自古廢立在朝廷不在軍中,二公本有爲國之心,豈可以此負謗天下?」少頃傅按劍瞪視曰:「金人之意在建炎皇帝,令主上當極,太母垂簾,將復見太平,天下咸以爲是。如張侍郎處侍從,嘗建立何事?而敢梗議!」轓曰:「太母深居九重,安能勒兵與金從事,天下自有清議,太尉幸熟思。」傅益發怒,正彥見轓辭色不屈,卽與王鈞甫、馬柔吉引傅耳語,遂諭轓曰:「侍郎欲復辟,此事固善,然須面議。」詞語甚遜。翊日,卽遣歸朝官宣議郎趙休與轓偕還,遺張浚書,約浚至杭面議。

同簽書樞密院事呂頤浩以勤王兵發江寧。初傅等以詔召頤浩赴行在,命以所部付楊惟忠,頤浩知其意,才以羸弱千餘人授惟忠,自將精兵萬人討賊,至是發江寧,而府中揭榜,尚空年號 案頤浩以帥守赴行在,故例當是漕臣攝府事,未知即李謨否?《建康知府題名》中不見,俟考 。其屬請以族行,頤浩不許,但與其從子擢俱,使掌文字之職,頤浩躬擐甲胄,據鞍執鞭誓衆,士皆感勵,師次句容驛,頤浩援筆記起師之日,且大書建炎之號,諭縣令採石刻之,以堅將士之心。

先是張浚三遺劉光世書,諭以勤王,且遣參議軍事楊可輔至鎭江趣之,光世不報。是日張浚被朝旨領張俊人馬,從浚所請也,節制司幹辦官楊晟敦請多出文榜,開諭杭州軍民,使之自新,浚從之。

初保義郎甄援在城中竊錄明受詔赦及二凶檄書以出,至餘杭門,爲邏者所得,苗傅命斬之,援笑曰:「將軍方爲宗社立功,奈何斬壯士!」傅嫚罵,且詰其故,援曰:「今誤國姦臣多散處於外,願齎將軍之文,紏忠義之士,誅漏網以報將軍耳。」傅意解,正彥曰:「此未可信。」卽使人拘之,居數日,防禁少緩,援更衣逾牆而出,至是見張浚於平江,援詭言:嘗更服見睿聖皇帝於別宮,上謂曰:『今日張浚、呂頤浩必起兵,劉光世、韓世忠、張俊等必竭力相輔,語令早來。』詞旨甚切,浚微察其意,不鵔窮問,卽遣詣張俊軍,俊與其將士聞之皆感慟,浚遂令援遍往韓世忠、劉光世諸軍宣諭。援明辯,善爲說詞,諸將人人自以爲上所倚望,感泣爭奮,繇是士氣甚振。 《援事迹》云:「劉苗之變經三日,援遇馮轓於市,謂之曰:「今凶焰方熾,公以布衣掉三寸舌,忠則忠矣,恐力不能回,徒死無益。援將連衡外援,速趨近境,使知有所畏,然後公以大義責之,庶其悔禍,自請反正。」轓深然之,遂握援手,至舟中酌酒而別。」案二凶以三月癸未作亂,後十日轓乃至杭中,此時援已被拘矣,況轓實館馬柔吉所,亦不在舟中,援所記本末如戰國說士之辭,恐不能無飾說,今不盡取。《平江實錄》援至平江在十七日乙未,而《援事迹》在甲午,今從之

乙未

責授祕書少監衡州居住黃潛善,再責鎭東軍節度副使,英州安置。降授中奉大夫錢伯言,責軍器少監,分司澧州居住。祕閣修撰江淮發運副使呂源,除名,邵武軍覊管。時御史中丞鄭瑴論潛善與汪伯彥均於誤國,而潛善之罪居多,今同以散官竄謫湖南;伯言與黃願皆棄城,源與梁揚祖皆擁兵而遁,今願覊管,揚祖落職,而源、伯言未正典刑,故有是命。言者論伯言未已,遂責海州團練副使,永州安置 伯言永州之貶,《日曆》不書,此以紹興二年九月二十七日刑部檢舉狀修入。案伯言乞宮祠狀,稱「明受年,而刑部檢舉,以爲兩浙轉運副使,劉寧止所奏。」據《日曆》寧止此月甲申已除左司諫,或是未遭變時所奏,後來檢舉行遣亦未可知,以不見本日,故附此,當考 。通議大夫黃潛厚責授祕書少監,分司道州居住,以殿中侍御史王庭秀論其賣官售寵也。

詔申嚴諸路民兵火甲之令,以迪功郎吳樞、薛倞言其可以備盜也,仍令提刑司點檢。

是日,呂頤浩引兵至丹陽,劉光世引部曲來會,金部郎中李迨自鎭江馳至,偕行。

丙申

韓世忠以所部至平江。初世忠在常熟舟中,聞張浚遣人來,被甲持刃,不肯就岸,取浚及統制官張俊所遺書,遣人讀之,世忠乃大哭,舉酒酹神曰:「誓不與此賊共戴天!」舟中士卒皆奮,世忠見浚曰:「今日大事已成,世忠與張俊以身任之,願公毋憂。」世忠欲卽進兵,浚諭之曰:「事不可急,投鼠忌器,急則恐有不測。浚已遣馮轓甘言誘賊矣。」 熊克《小曆》云:「始王淵識韓世忠於微時,待之絕等,至是世忠奮發討賊尤力。」案世忠雖王淵舊將,然其人忠誠最著,故首有「便去救官家」之語,及臨平之戰,身在前行,皆緣國事,非但感王淵疇昔之恩,而爲之復讎也,今不取

賊張彥寇和州,統領官王德聲言往廬州,卽日進發,行三十里,彥衆稍息。飲酒大醉。德伺知之。率數百人徑入。彥之衆不能執戈,彥與數十騎遁去,至宣化,爲人所殺,德又並其軍。先是朱勝非在於平江,嘗以蠟書招德,劉光世又以告身數通及所被服戰袍細甲等遺之,德遂將所部自采石渡江,光世得之,其軍復振 朱勝非《閒居錄》云:「劉光世下統制官王德、張和尚二軍合攻和州,城垂破,蠟丸先至德軍,是夜德並殺張和尚而歸。」《林泉野記》云:「金人陷揚州,光世兵潰至建康,止百餘人,德引衆四百至和州,時張育據城,以檄招德,德不肯應,育率衆來攻德,德盡以兵伏草中,育至無所見,往來提點,德與弟青、王世忠躍出,斬其首,餘衆請降,德入城撫育家室及諸賊將,皆如親舊,莫不歸心,俄而賊張和尚來寇,致書曰:『昔張育殺我骨肉,我來復讎。』德以書譬釋,不聽,乃斬育家人,遣送其首,又曰:『此是育一家耳,必盡以育一軍首來乃退!』德集諸軍告之,故咸願死戰,賊敗,和尚爲鄉兵所殺,盡降其衆,德乃引所獲兵十萬濟江,見光世,分爲六軍,軍聲後振。」此所云與《閒居錄》全不同,《野記》所稱張育卽前知慈州張昱也,張和尚卽張彥也。案劉光世部曲雖散,恐不止百人,而德所降亦安得有十萬?今並削去,庶不失實 ,遂趨平江,以德爲前軍統制,光世因言苗、劉逆狀,德曰:「救亂之軍,當百舍一息,請先率輕兵由桐川趨餘杭,出其不意,則擒二賊易於反掌。」光世以諸帥之議已定,遂不從。

丁酉

馮轓與趙休偕至平江,張浚得二賊書,率皆不情之語,其中云:「苟可安社稷,利國家,救生靈,息兵戈,傅等當聽命。」馬柔吉、王鈞甫亦同致書,浚得之,卽欲攜親兵至杭,與賊面決,張俊、韓世忠皆告以「賊知主盟在公,勢必加害,願勿聽」,呂頤浩、劉光世書至,皆報以軍行。

是日,呂頤浩帥師次常州,與守臣周杞約治兵,扼其險要。先是文林郎監常州倉趙雋之聞變,請於杞,率宗室數十人詣秀州見權兩浙提點刑獄公事趙子璘,請團結兵民勤王,子璘不從,事遂止,杞因命雋之措置大軍錢糧,以俟頤浩。 趙雋之事,以紹興四年六月丙戌嗣濮王仲湜所奏修入

戊戌

御營平寇前將軍韓世忠以所部發平江。初苗傅聞世忠自海道還,以都統司檄命世忠屯江陰,世忠至平江,卽詭爲好詞,報傅以「所部殘零,人馬不多,欲赴行在」,傅大喜許之。是日,張浚大犒世忠及張俊兩軍,酒五行罷,浚引諸將至府園,屏左右問曰:「今日之事,孰逆孰順?」衆皆曰:「我順彼逆。」浚曰:「若迷天悖人,可直取浚頭顱歸賊,聞以觀察使求,卽日富貴矣;不然一有退縮,當以軍法從事!」衆皆諾。初沭陽之潰,世忠部曲皆散,幾不能軍,浚以其兵少,命前軍統制張俊以統領官劉寶二千人借之 《平江實錄》云:「世忠軍先發,更益以張俊甲軍千人。」而《世忠碑》云:「張俊遣兵三千人勤王。」二書不同,今從《勤王記》。朱勝非《閒居錄》:「二凶言韓世忠自江北敗歸,部曲無百人,卻於張俊處借得雜兵五七百人。」恐非其實 。世忠發平江,舟行不絕者三十里,甲士盡載其上,軍勢甚振,浚慮傅等以僞命易置,乃令世忠偏將張世慶搜絕郵傳,凡自杭來者,悉投之水中。

己亥

募民入錢五萬緡,補通直、修武郎,用兩浙轉運副使劉誨請也。

降授右武大夫和州防禦使馬擴,復拱衞大夫利州觀察使,充樞密都承旨兼知鎭江府,俟條畫防秋事畢,之任。先是朱勝非令擴至傅、正彥軍中,察人情向背,故復用之。

是日,張浚復遣馮轓入杭紿傅等,告以禍福,使之改圖。先是傅又遺浚書,云:「朝廷以右丞待侍郎,伊尹、周公之事,非侍郎其孰當之?請速赴行在。」浚報書曰:「自古言涉不順,則謂之指斥乘輿;事涉不順,則謂之震驚宮闕。至於遜位之說,則必其子若孫,年長以賢,因託以政事,使之利天下而福蒼生,不然,謂之廢立。廢立之事,惟宰相大臣得專之,伊尹、霍光之任是也,若不然,則謂之大逆,族矣!凡爲人臣者,握兵在手,遂可以責其君之細故而議廢立,自古豈有是理也哉?今建炎皇帝春秋鼎盛,不聞失德於天下,一旦遜位,似非所宜,浚豈不知廢置生殺,二公得專之?蓋其心自處,已定言之,雖死無悔。嗚呼!天佑我宋,所以保佑皇帝者,歷歷可數,出質則金人欽畏而不敢拘,奉使則百姓謳歌而有所屬,天之所興,孰能廢之,願二公畏天順人,無顧一身利害,借使事正而或有不測,猶愈於暴不忠不義之名,而得罪於天下後世也!」初浚發書及所措置事,皆託他詞,未敢誦言誅之,傅等雖聞大集兵,猶未深信,得此書始悟見討,奏請誅浚以令天下。

始張俊所部統領官安義,陰與傅合,欲代俊而奪其兵,乃斷吳江橋以應賊,浚即令韓世忠屯秀以伐其謀,世忠至秀,稱病不行,造雲梯,治器械,傅等始懼。

先是祕書省正字馮檝嘗與直龍圖閣黃槩、軍器監葉宗諤密議,欲說二賊,令自請復辟,宗諤以爲然,因市小舟,欲見浚於平江而不得出。有承議郎直祕閣范仲熊者,沖之子也,嘗爲河內丞,陷金得歸,舊厚王鈞甫、馬柔吉二人,諷顏岐薦上殿,除吏部員外郎,檝問仲熊以鈞甫、柔吉之爲人,仲熊曰:「鈞甫疏;柔吉直。」檝曰:「因此說二將可乎?」仲熊曰:「軍中氣盛,未可。」庚子,檝再扣之,仲熊曰:「可矣,近日遣人出問,卜是必有所疑也。」

辛丑

內降詔書,略曰:「永惟內禪之初,恭奉太上之旨,責躬避位,事理甚明。訪聞有侍從掌兵之官,不能曉授受本末,弗計宗社安危,輕易以惑人心,遷延而違詔命。惟爾將帥士民,各宜體悉,期救無虞。」傅等聞張浚將起兵,乃下是詔。

新除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定國軍承宣使韓世忠,爲定國軍節度使,依前御營使司提舉一行事務都巡檢使。新除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武寧軍承宣使張俊,爲武寧軍節度使知鳳翔府。二人皆以深曉內禪大義,不受張浚詿誤,故有是命。 此以《日曆》及張浚《復辟記》《林泉野記》參修

詔:「新除禮部尚書張浚,陰有邪謀,欲危社稷,責黃州團練副使,郴州安置。令平江府差兵級防送,經由行在赴貶所。」中書舍人季陵當制,有「輕脫寡謀」之語,時兩宮音問幾不相通,太母忽遣小黃門至睿聖宮白曰:「張浚早來不得已郴州安置。」上方啜羹,不覺覆羹於手。初傅得浚手書,卽請黜浚,右僕射朱勝非沮止之,至於五六,及是傅等至都堂見勝非,具言:「浚見詆爲逆賊,所不能堪,如呂樞密則曉事。」意欲殺浚,勝非見其悖甚,恐生他變,謂之曰:「罷張兵權而以付呂樞密,必無事矣。」傅意稍解,遂有郴州之命 朱勝非《閒居錄》云:「三月二十日,上下人情翕然和同,軍民皆言當反正。二十一日,王世修至,云軍中已定,便可下詔,余曰:『事固定,亦當速爲之。然迎請車駕須有禮儀及奏章書詔之類,先與執政定議,又須擇一吉日,大抵事垂成,當內急而外示閒暇,公自此每日來相見,余思之,二凶雖已聽順,未曾於都堂顯白指揮,迎請合有章表,二凶亦須自作一狀。』語執政,皆曰善,方議擇日,忽平江傳檄,指名二凶之惡,來人以數十本傳城中,二凶得之忿怒,蓋自遭變故,五日而得鈞甫,八日而得世修,半月事定,二凶雖不敢違,中心不無疑懼,洎得此檄,便作事端,欲遲留迎請大事,六人相從出檄文曰:『某等前日之請欲和金人,以息兵革,本期人使回,見得敵情如何,別作商議,無何大使不來,小使不通,方聽朝廷指畫。今勤王所傳檄,直以某等爲逆賊,實不能堪!欲率本軍徑至平江,與諸人理會了,卻來迎請,庶顯本心,及欲先作一檄以答之。傅聞勤王所於民間率斂錢物,不可勝計,以犒設爲名,恣行分受,朝夕飲會,無憂國之心,旣言大軍已集,何不來?韓世忠向自江北敗歸,部曲無百人,卻於張俊處借得雜兵五六百人,作前軍來秀州,意欲反正後,自以爲功,掩其前過,今已多日,恐人議論,故作此檄,且造行遣。又聞此檄出張浚之意,辭氣忿戾,與常日不同。』余大駭,且難爲答辭,沉思而諭之曰:『公等方以此檄爲非,卻作檄文報答,朝廷在此,而軍中以檄相罵,國亂可知矣。二統制可謂名將世家,與起行伍不知事體者不同,先太尉所爲各如何,能遵家法,卽是報國。』二凶稍有悅色,傅曰:『乞朝廷回此檄。』余曰:『何必回,旣知是張侍郎之意,渠便可罷以兵,樞付呂樞密,必無事矣。』世修進曰:『檄文詆罵實不堪,朝廷若行遣張浚,爲軍中雪恥,勝如答檄文也。且呂樞密極曉事,又是執政官。』余曰:『今晚奏太后,取旨行遣。』於是衆退,晚朝具奏,太后亦大駭曰:『事已成,觸動後怎奈何?』批旨罷浚禮部侍郎。」案此時平江未有檄書,當是傅等得浚二十一日所遣書,有大逆之語而爲此說也;世修所謂呂樞密曉事者,蓋頤浩奏牘中深斥宦官之罪,故有此言,若檄書則頤浩爲首,無由罪張而稱呂,勝非所記必誤。張浚《復辟記》云:「傅等得臣責問手書,立乞誅臣以令天下,宰相朱勝非力沮其事,至於五六,遲留凡七日,始有郴州之命。」此得其實,但以日計之,亦復參差,今且刪潤修入。鄭瑴章疏亦稱浚坐私書被責,與《復辟記》同,今附在後 。初傅、正彥日至都堂議事,御史中丞鄭瑴奏疏言:「臣訪聞朝廷近日差除行遣,多出御營都副統制苗傅、劉正彥之意,二人出入都堂,殆無虛日。昔王淵、康履之交結黃潛善、汪伯彥之自謀,皆以謂舉天下不能動搖,殊不知人怨神怒,禍變之起,易於反掌;今廟堂之上,請託干與,行而不疑者,必以謂兵之強足恃,是未之思也。嬴秦、王莽非不強也,陳勝一呼,秦不及支;昆陽一敗,莽卒授首,其足恃乎?祖宗之德澤垂二百年,今雖潰兵散卒爲盜,未有一民奮臂其間者,戴宋之德,不可忘也。惟順民心,共尊王室,乃可長久,望戒諭將帥之臣,無以私請干與朝政。」先是傅使其黨建言:「凡臺諫章疏,乞露名行下。」蓋欲言者懼二凶,不敢斥言其罪。瑴疏入不出,瑴見太后,請降付三省,后乃出其章示傅、正彥,傅、正彥銜之 案瑴此疏以甲午上,未知何日降出?今因論張浚事附見 。及是又請留呂頤浩守金陵,張浚不當貶,太后令瑴至都堂與宰執議,朱勝非等唯唯,瑴再上疏言:「浚特以私書與傅、正彥,往來切磋而爲忠義,今峻責之,是堅天下之疑心,以動四方之兵也。」 《日曆》載此疏於十六日甲午,尤誤 不報,瑴遂遣所親奉議郎謝向 向初見二年七月丙戌 變姓名,爲賈人至平江,具言城中事,令遲重緩進,使賊自遁,無致城中之變,浚然之,或曰:「乞露名行下臺章時,人以爲范仲熊請也。」 王庭秀《閱世錄》云:「仲熊與王世修、張逵、王鈞甫、馬柔吉皆締暱,五日之事,仲熊實與聞。」案仲熊嘗爲朱熹所取,恐必不然,以馮檝《臨安錄》考之,仲熊固與軍中迹熟,然必不至與其逆謀,今不取

御營都統司統領官苗瑀、參議官馬柔吉,以赤心隊及王淵舊部精銳駐臨平,以拒勤王之兵 朱勝非《閒居錄》云:「十六日,王世修見余於私第,詰旦,早朝留身,且奏世修語,是日午間,二凶到堂曰:『聞韓世忠領千餘人來秀州,出言不善。』余曰:『出何言?』二凶曰:『欲屠戮杭州一城人。今欲遣統領官苗瑀將三千人,拒之於崇德縣。』余曰:『瑀是何人?』傅曰:『舍弟,見充軍前將官,極驍勇,平日不伏世忠,願去對敵,設使交兵,必擒世忠來。』余大笑曰:『公等何言之誤也!世忠誰家將?所部誰家兵?豈可苟聽少年輕銳之言而不顧國家大利害乎?平江勤王兵馬甚盛,聞此中寧靜,朝廷經畫,軍中聽順,故遲遲其來,借使瑀能勝世忠,大軍必繼進,彼此疑阻,玉石俱焚矣!』少頃,瑀至,問:『何故欲出兵,爲國生事。』瑀曰:『世忠向日揚州統兵四萬餘人,運糧十餘萬石,三軍戰馬往往奪去,行至淮陽,軍聞金兵南來,不戰而潰,近日將四千餘人自蘇州界渡江來,敗事如此,自當誅戮,尚敢妄言,毀辱諸將,瑀實不平,欲往擒之。』余曰:『國事旣平,方可正罪。彼方稱勤王,遽遣兵擊,回卽賢先有罪矣!』瑀曰:『若突至城下,豈不驚擾?』余曰:『朝廷當任責,賢無慮。』左右報已迫晚朝,遂揖退。」案張浚《復驛記》,世忠以十八日丙申至平江,二十一日己亥起發,而已於十七日聞世忠至秀州,必誤記,疑勝非與二凶詰難不在此日,又勝非旣不許其出,則瑀與馬柔吉何以復在臨平?此事當考 ,然韓世忠扼秀州,張俊前軍在吳江,賊氣沮矣時。節制司參議官辛道宗總舟師,與統領官陳思恭亦自華亭進發,張浚又親作蠟丸書,云不得驚動三宮聖駕,浚書名,張俊亦書名,募人齎赴管軍左言等八人,慮傅等因大軍之入,或有他變,書皆未達。

是晚馮轓至臨平,馬柔吉見之曰:「君尚敢來邪!昨旦張侍郎有書來,詞不委曲,二公大怒,且發兵出杭矣。」轓曰:「張公無他意,大率欲規正,故不得不激切。」柔吉意少解。夜二鼓,柔吉與轓俱縋入城,翌日與傅等議於軍中,王世修不可,欲拘轓不遣,浚繆爲書遺轓云:「浚近發苗都統書,論列睿聖皇帝事,反復數百言,適有客自杭來,知二公於朝廷社稷初無不利之心,甚悔輕易,未識體察否?然浚無他也,欲此忠義大節終歸二公,無使他人爲之,會見,望致意。」傅初謂有他謀,發書無異詞,遂大喜,轓由是得免。

壬寅

尚書左丞盧益,罷爲資政殿學士提舉西京嵩山崇福宮。初議遣益出使,朱勝非諭使力辭,遂有是命。 《益行述》云:「時政府欲損禮求和於金,益奏:『如封冊正朔之文、割地稱臣之禮、犒軍歲幣之數、建都屯兵之所事,大難悉從願。據形勝嚴守備,爲自治計,庶中興之業日隆,而將士之體不解。』執議不回,因責授梅州安置,翌日上省察,復其官。」熊克《小曆》附此事於益初罷政時,而《日歷》無之,季陵《外制集》又有路允迪責授散官英州安置制詞,略云:「習知敵情,嘗講和戎之利,往將使指,庶收存魯之功,豈謂股肱,翻成項領」,未知此時否?今並附見,當求它書考証之

詔募人尋訪登聞檢院御封函,以渡江遺棄故也。

迪功郎吳若言:「今渡江而東,敵勢方張,天未悔禍,借有韓、白之勇決,蕭、張之沉鷙,亦未可遽爲進據中原之語,惟當行阻江固守一策耳。阻江之術,莫如木柵,可以速就,侵水際一二丈,以大木爲柱,而銳其上,小木支撐,交格乎其間 —— 銳上則敵不能逾,支撐交結,則我於其內可以施弩,而敵不可入,侵水際一二丈植之,則渡水登舟者無所措其手足。且木雖大小相格,而勢不相並,順風縱火者所不能焚,羣木植立相扶,炮車所不能壞,更使厚逾於丈,則敵之長槍俱廢矣。但須沿江可渡處一一爲之,只此一事,當用浙西民力十分之一,乞毋暴其說,先遣使泛諭民出財助國,財旣入,則官自募工庀材,而急成焉。」詔沿江諸州相度,尋以若爲承奉郎。若初為諸生,嘗勸張邦昌,使諫上皇以花石之擾,邦昌不聽,乃言於邦昌之夫人鄧氏,鄧氏愕然曰:「吳郎風邪?何忽如此。」靖康初,除太學正,上疏論宰相吳敏、徐處仁之罪,坐斥去,及是以與邦昌連姻,故召。 若初見二月戊午,其改官未見本日,今附書之。熊克以若爲晉陵人,趙甡之《遺史》云【案此注末有脫句】

是日,呂頤浩軍行至平江之北,先是頤浩以所部萬人發江寧府,道募得三千人,與俱 熊克《小曆》云:「頤浩至平江府,兵凡三萬人」,誤也,今從臧梓《勤王記》至平江之北四十五里,張浚乘輕舟迓之,道遇小舟,得郵筒,屏人發封,乃浚郴州謫命,蓋賊以浚限截往來文字,故更遣使臣自湖州轉遞以來,浚得之,恐將士觀望不盡力,呼書吏曰:「朝廷趣赴行在,爲我申,卽日起發。」浚見頤浩,相與對泣,以大計咨之,頤浩曰:「事不諧,不過赤族。頤浩曩諫開邊之失,幾死宦官之手;承乏漕挽,幾陷窮邊之域;近者倉卒南渡,舉室幾喪。今日爲社稷死,豈不甚快耶!」浚壯其言,頤浩卽召其屬官李承造,於舟中草檄,而浚爲潤色之 臧梓《勤王記》,頤浩以己亥至平江之北,庚子至平江,張浚《復辟記》,頤浩以二十四日宿平江之北,二十五日至平江,二書不同,凡差三日,梓所記恐誤,案梓《序》,云以頤浩私記、事迹,並張浚、李承造、邵彪《勤王記》參照編類,內有日月差異處,親稟頤浩,得其次序,然今以諸書互相參考,則浚責郴州之命在二十三日辛丑,若頤浩果以庚子至平江,則浚責命尚未下,安得舟中已見郵筒也?今從《勤王記》

初苗傅聞韓世忠在秀州,取其妻梁氏及其子保義郎亮於軍中以爲質,朱勝非聞之,乃好謂傅曰:「今當啟太后,招二人慰撫,使報知平江,諸人益安矣。」傅許諾,勝非喜曰:「二凶眞無能爲矣!」 此以勝非《閒居錄》修入,但《閒居錄》繫之十七日,恐誤,今依《日曆》,附二十四日壬寅。《日曆》稱:「世忠妻在杭,世忠使人召之,傅不與。」張浚《復辟記》云:「傅質世忠家屬,以太母命,遣其妻往世忠所,囑之還朝。」二書復不同,以事考之,勝非所記當得其實,今從之 太后召梁氏入見,封爲安國夫人,錫予甚渥,後執其手曰:「國家艱難至此,太尉首來救駕,可令速清巖陛。」梁氏馳出都城,遇苗翊於塗,告之故,翊色動,手自捽其耳,梁氏覺翊意非善,愈疾驅一日夜,會世忠於秀州,俄而傅等遣使以麻制授世忠,世忠曰:「吾但知有建炎,豈知有明受!」斬其使,焚其詔;又遣使持麻制授張俊,俊械以送獄。馮轓又說王鈞甫曰:「此事若了在他人,公何以贖過?」鈞甫頗以爲然。

五丈河舟師邵青,素爲盜,甚得其徒之心,亂後聚舟往來淮上,至是入泗州城,掠其金帛而去。青,濟南人也。

癸卯

太后詔:「睿聖皇帝宜稱皇太弟,領天下兵馬大元帥,復封康王。皇帝稱皇太侄,監國。御營都統制苗傅、副都統制劉正彥並賜鐵券。」時傅、正彥聞勤王兵大集,意甚懼,呼馮轓議復辟,轓知其可動,卽見朱勝非,白云:「今國步艱難,當以馬上治之。今日之事,當以淵聖皇帝爲主,睿聖皇帝嘗受淵聖詔爲大元帥,宜仍舊;少主爲皇太侄,太后垂簾。」時有持服奉議郎宋邴等數人上書,亦如轓意,勝非令轓與傅、正彥計之,傅、正彥許諾,卽日遣張逵與轓詣都堂,勝非猶疑之,未敢應,劉正彥、王鈞甫聞之,趣傅詣都堂見勝非,鈞甫與馬柔吉佐其言,勝非大喜,答以「二太尉有意如此。宗廟社稷之幸!」勝非晚朝,遂以太后命,召傅、正彥、鈞甫、轓同對,傅、正彥言:「今日之事,安國家、恤生靈、禦強敵,若便此三者,臣萬死不辭。」鈞甫言傅、正彥忠有餘而學不足,轓奏言如對勝非語,又請褒傅、正彥如趙普故事,太后勞傅等,且許之,少頃,趣召百官,宣太 后詔,略曰:「敵人以睿聖皇帝不當卽位,兵禍連年,今宜稱皇太弟,領大元帥;皇帝稱皇太侄,監國,太后臨朝聽政,退避大位,務在息兵。」 此詔語據王庭秀《閱世錄》 制出,在庭愕然,御史中丞鄭瑴、殿中侍御史王庭秀欲留百官班論之,而臺諫惟瑴等二人,遂不果。時大雨,百官冒雨,朝上於睿聖宮,勝非等奏事議論幾數刻,上曰:「必若此,傳之後世,豈不貽笑哉!」張逵退謂苗傅曰:「趙氏安矣,苗氏危矣!」王世修亦以爲然,傅遂易初議。 張浚《復辟記》云:「二十六日,集百官議,在列無不鼓舞,是日遂降詔四月一日復辟。」臣謹案王庭秀《閱世錄》:「二十五日,集百官宣詔,翌日乃用庭秀等言,改爲處分兵馬重事。」二書不同,是時庭秀爲臺官,其所記必審,今從之。《閱世錄》又云:「宣制畢,乃朝睿聖宮。」而趙甡之《遺史》云:「百官朝睿聖宮,謂復辟矣,旣至宮,乃請上爲大元帥,及宣詔,百官失色。」臣謹案鄭瑴奏疏,云:「昨日宣示詔書,班退詣睿聖宮云云」與庭秀所記合,今從《閱世錄》

進士馮轓,特補奉議郎,守尚書兵部員外郎,賜緋,更名康國。 康國補官,《日曆》不載,季陵《外制集》有制詞,朱勝非《閒居錄》云:「三月十四日,張浚在平江,遣進士馮康國持奏,並申都省,乞主上貶損位號,柔服金朝,康國參曰:『本蜀人,張侍郎相從多年,今蒙勤王所差齎奏狀。』余曰:『想見平江傳報不一,今得賢來,見城中次第,可以歸報。』翌早簾前留身,奏言張浚遣進士馮康國持奏狀來,太后曰:『已見狀申,無事,昨夜降出。』余曰:『奏狀固無事,意欲令康國偵伺城中,浚僚屬甚多不遣,遣布衣來,且康國自言與浚皆蜀人,相從日久,或欲成就官爵耳。』太后曰:『有何功勞便要官爵?』余曰:『昨夕思之,賊氣已讋,大事有緒,所乏者英威,正當張大外援。今召康國引對,太后面加慰勞,優與恩數,二凶知外援之盛。康國回,賜浚優詔,使平江知時事之順,中外合勢,事乃易圖。』太后曰:『與何官?』余曰:『乞授通直郎,仍除郎官,賜緋章服。』太后曰:『甚好。』明日引對,悉與之,除兵部員外郎,遣回。」案此所云,則康國除命當在十六日也,是時大事未定,安得便除官?馮檝《臨安錄》云:「康國奏知太后大元帥事訖,有旨除郎官。」此得其實,蓋康國兩至杭州,其引對除郎在再來之日,而勝非誤記於初來之時耳。熊克《小曆》繫系於十四日壬辰,蓋承《秀水錄》之誤,臧梓《勤王記》云:「四月壬子,進士馮轓授京秩。」此尤差誤,今並不取

祕書省正字馮檝至都堂見朱勝非,言:「聞大計已定,士大夫皆能言,惟恐軍衆尚有疑阻。」勝非曰:「何自知之?」檝曰:「過計耳,欲入其軍,傳道朝廷之意以諭衆。」勝非曰:「大計已定,諸軍初無疑阻,若擅入營寨生事,當收君下獄!」檝懼而退,復因康國求至平江,與張浚計事,勝非不許 自當收君下獄已上,並據勝非《閒居錄》修入。檝所著《臨安錄》云:「檝說與康國:『昨日請爲大元帥,已移得兵權,固善矣,然名尚未正,並猶在睿聖宮,何似我與你同往說賊復辟,我有策可以回之。』康國曰:『極力止此,何可進矣。當回報張侍郎令圖之。』檝曰:『只恐張侍郎未必有策,我卻有箇策,須見侍郎方可言。你如白朝堂,令許我出見張侍郎,朝廷今已信你,未必信我,蓋前來檝嘗以此意撼張右丞,渠不領解。』又曰:『朱丞相欲詣府第稟事,丞相云:「累日頭昏,不在府第見客,有事只就此說。」檝見衆宰執同坐,此語如何漏洩,語出卽殺身,遂已,今你言已有驗,說我同往,丞相必從,則來早便報來。』次日早,等不至,食後方來,云朝堂不肯。」

是日,呂頤浩、張浚議進兵,韓世忠爲前軍,張俊以精兵翼之,劉光世親以選卒爲游擊,頤浩、浚總中軍,光世分軍殿後,遂以勤王所爲名。頤浩、浚傳檄中外曰:「恭惟宋有天下垂二百年,太祖、太宗開基創業,眞宗、仁宗德澤在民,列聖相傳,人心未厭,昨因內侍童貫首開邊禍,遂致敵騎歷歲侵陵。逆臣苗傅躬犬豕不食之資,取鯨鯢必戮之罪,乃因艱難之際,敢爲廢立之謀;劉正彥以孺子狂生,同惡相濟,自除節鉞,專擅殺生。仰惟建炎皇帝憂勤恭儉,志在愛民,聞亂登門,再三慰勞,而傅等陳兵列刃,凶焰彌天,逼脅至尊,倉皇避位,語言狂悖,所不忍聞,大臣和解而不從,兵衞皆至於掩泣,詔書所至,遠邇痛心,駭戾人情,孰不憤怒!顧惟率土,何以戴天,況傅等揭榜闤市,自稱曰予祖宗諱名,曾不回避,迹其本意,實有包藏,今者呂頤浩因金陵之師,劉光世引部曲之衆,張浚治兵於平江,韓世忠、張俊、馬彥溥各率精銳,辛道宗、永宗、陳思恭總率舟師,湯東野、周杞據扼險要,趙哲調集民兵,劉誨、李迨饋餉芻糧,楊可輔等參議軍事,並一行將佐官屬等,同時進兵,以討元惡。師次秀州,四方響應,用祈請建炎皇帝亟復大位,以順人心。今檄諸路州軍官吏軍民等,當念祖宗涵養之恩,思君父憂廢之辱,各奮忠義,共濟多艱,所有朝廷見行文字並係傅等僞命,及專擅改元,卽不得施行,敢有違戾,天下共誅之。建炎三年三月二十四日。朝奉大夫權發遣常州兼兩浙西路兵馬都監周杞、新除左武大夫觀察使兩浙路提點刑獄公事趙哲、祕閣修撰知平江府兩浙西路兵馬鈐轄湯東野、寧武軍承宣使帶御器械秦鳳路馬步軍副總管御營前軍統制張俊、起復定國軍承宣使帶御器械鄜延路馬步軍總管御營平寇左將軍韓世忠、試尚書禮部侍郎充御營使司參贊軍事張浚、新除檢校太保奉國軍節度使殿前都指揮使制置使劉光世、新除資政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江淮兩浙制置使呂頤浩。」 臣謹案印本檄書繫三月二十四日,呂頤浩《勤王記》云:「己亥,草檄書,壬寅,傳檄內外。」壬寅,二十四日也。張浚《復辟記》云:「二十四日草檄書,二十六日傳檄內外。」二記復不同,蓋浚誤以此月爲大盡,故差一日,其實二十四日壬寅草檄書,二十五日癸卯乃傳發爾 遣迪功郎王彥覺持檄諭江寧府,迪功郎洪光祖諭越州,修武郎張復諭湖州,遠方入遞傳發,又遣統制官張道率兵三千人屯湖州安吉縣,以分賊勢。光祖,丹陽人也。

初頤浩至平江,張浚見之,涕泣曰:「主上待我輩厚,今日惟以一死報國,日夜望樞密之至,以爲盟主。」頤浩慰勉之。是日劉光世亦以所部至平江,光世見張俊,相與釋憾,傅計不行。 張浚《復辟記》云:「初苗傅爲光世與韓世忠、張俊嘗有語言之隙,屢行閒諜,意令光世爲己用,而俊、世忠三人盡釋憾交歡,傅計不行。」案光世至平江時,世忠已在秀,且二人終身未嘗釋憾交歡,浚不應誤,但其上此記時,三人者並爲大將,不容不如是言之耳,今略刪潤,令不失實

先期告請使黃大本等過平江,呂頤浩問上起居狀,大本反稱美傅等,且告言廢立之謀,乃械以送獄,事平,釋大本,以爲貴池丞 朱勝非《閒居錄》云:「二凶趣遣使,勝非白太后以先遣小使,仍密留於勤王所,太后喜,已而遣迪功郎胡樞充小使,密戒之,至平江,樞遣人齎狀來,云爲勤王所拘留,文字亦取去,余令遍呈二凶,自此使議遂息。」勝非所云胡樞,又與《日曆》不同,而臧梓所記,乃云進士二人借官,則似指大本及吳時敏也,更須詳考

宮儀圍安邱縣,權知密州杜彥引兵救之,其徒李逵、吳順皆不從,曰:「儀衆甚盛,未可與戰。」彥曰:「見敵不擊,何以威衆?」遂行,至潑石橋,與戰,大敗,彥盡喪其步軍,儀忿之,遂屠安邱縣。彥還密州,逵、順責其喪軍,拒不納,彥欲引去,而馬軍皆有家屬在城中,出言紛紛,逵開門納之,乃殺彥,梟其首,逵遂領州事。

甲辰

御史中丞鄭瑴、殿中侍御史王庭秀抗疏,論睿聖皇帝不當改號,瑴言:「探聞得詔書之意,乃遣閤門宣贊撫諭將臣韓世忠,歸道世忠之語,稱:『須得太后陛下詔,睿聖皇帝爲兵馬大元帥,方不進兵。』朝廷大臣進議,以謂若爲大元帥,則當稱臣,不欲以子臣父,遂並降今上皇帝爲皇太侄。睿聖皇帝乘正統,嗣天位,已二年矣,一旦尊而爲太上皇,以太子嗣位,太后陛下垂簾同聽政,雖出倉卒之間,於禮猶順,今遽降而爲大元帥,則內外百官,曰將曰相,昔日所臣事者,今則與之比肩事主矣!稽之於古,無所取法;行之於今,實逆天道。今欲如唐之睿宗,以太上皇聽大事;如舜旣禪位,命禹徂征有苗爲法,天下孰以爲非?伏望收還昨日手詔,命將相百官,請睿聖皇帝以太上皇聽國之大事,陛下仍舊與今上皇帝同聽政,以安人心。若詔書頒行,則天下聞之無君矣,貢賦不入,倡義而起兵者皆是也,雖有智者,不能為謀。」庭秀言:「女眞侵陵我國,將帥之臣不能北向發一矢,乃假其聲勢,脅制朝廷,願還前詔,宣召百官,儼列儀衞,詣睿聖宮,恭請皇帝還御治朝,總攬權綱,有異議者卽戮以徇,如迅雷之發,不及掩耳,俄頃之間,大事定矣。」是日早,瑴獨對,爲太后言:「今旣降位號,則乘輿服御亦皆降殺,豈將易赭服紫耶?」退與庭秀復上疏力爭,午刻疏入,太后召瑴與宰執同對簾前,瑴乞次召庭秀,太后諭曰:「今日之事,且因百僚論列,大臣商量,欲令睿聖皇帝總領兵馬耳。」瑴等奏曰:「臣不知其他,但人君位號,豈容降改。聞之天下,孰不懷疑?雖前世衰亂分裂之時,固未有旬日之間易兩君,一朝降兩朝位號者也。」太后曰:「必中丞未嘗見諸人文字,相公可同至都堂視之。」旣至,朱勝非自於青囊出宋邴等所上書以示瑴、庭秀,瑴等力言:「昨日詔書不可宣於外,必召變。」勝非與執政顏岐、王孝迪、路允迪皆在坐,尚書右丞張澂獨曰:「若以五日時事勢,豈爭此名位耶!」澂欲行出,瑴等共止之,夜,王世修亦詣朱勝非府爭之,事遂止。

乙巳

制曰:「朕以幼冲,仰膺付託,今承太母慈訓,及覽宰執侍從、內外將帥奏陳,謂睿聖仁孝皇帝,頃自靖康之初,實總元帥之重,早緣推戴,繼遂纂承,比以強敵侵陵,生民荼毒,深自損抑,發於至誠,旣退處於別宮,以釋言於大國,惟淵深之命孰敢廢,而臣庶之願不可違,若止仍太上之稱,何以慰天下之望?今恭依太后聖旨,請加上太上睿聖仁孝皇帝處分兵馬重事。」馮康國以問朱勝非曰:「勿與較,其實一也。」 《日曆》此詔在二十八日丙午,恐不應遲留如此。案馮檝《臨安錄》,馮康國以二十七日回平江,則下詔當在先,今從王庭秀《閱世錄》,附二十七日

太后詔勿避父名,罷孟忠厚提舉巡幸一行事務。

朝請郎陳戩爲監察御史。

御營前軍統制張俊以勤王兵發平江,殿前都指揮使制置使劉光世繼之,呂頤浩與張浚餞於門外,登樓閱兵,器甲鮮明,士氣銳甚,聞行在已有復辟之議。 《復辟記》二將出師在二十八日,今從《勤王記》【案「聞行在」句,語意未完,當有脫句】

是日,勤王所檄至湖州,新除資政殿學士提舉中太一宮葉夢得行舟碧瀾堂下,召守臣梁端、通判州事張燾及寓客龍圖閣直學士許份、徽猷閣直學士曾楙、徽猷閣待制致仕賈安宅等謀之,夢得欲與端等共爲一檄,調諸縣射士勤王,而留平江檄書不發,安宅曰:「時已後矣,此事豈可欺人?」直祕閣主管南京鴻慶宮曾紆聞之,亦勸端張榜,趣用建炎年號,於是夢得引兵次平望以俟呂頤浩、張浚之至,欲與俱,燾亦從之,會舟師壅隔,不得前,夢得乃止。時已召楙爲翰林學士,安宅爲吏部侍郎,二人皆不赴 楙除學士在此月十六日,安宅之除,《日曆》不載,四月十一日得旨,別與差遣,足明除命在三月也。大率《史》於僞楚及明受兩次差除多不盡載,今有可考者具書之,其辭受是非,則稽之以事而可見,不必沒其實也。傅遣兵三千屯湖州之徑路曰小林,以扼援兵來路,又調兵於輔郡,端用紆計,械繫其使者,不與兵。紆,布子也。 曾紆、賈安宅、葉夢得事,用《紆墓志》及紆所撰《辨猶豫記》並紹興三年正月賈安宅分析狀參修。苗傅屯兵小林,亦以紹興三年十月甲申御史臺與鄭大年改正復官狀修入

丙午

尚書禮部侍郎御營使司參贊軍事張浚,同知樞密院事。翰林學士李邴、御史中丞鄭瑴,並爲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邴嘗見管軍王元,密令出禁旅擊賊,元懦怯不能從,於是朱勝非留身奏:「邴、瑴近遷,人皆知其助朝廷之故。今諸軍已定,乞並除執政,顯示中外。」太后曰可,勝非曰:「自來執政除命出自禁中,臣不敢擬進。」太后曰:「待批出。」勝非曰:「仍須處分,日下供職。」午間,內降如所請,浚不受 張浚除同知,朱勝非《閒居錄》無一字及之,蓋二人不相能也。《日曆》浚之除在四月庚戌,案浚自撰《復辟記》云:「三十日奉聖旨,除臣同知樞密院事。」其實二十八日除,二十九日受命,但浚以爲大盡,故差一日也。《日曆》瑴之除在甲辰,邴之除在丙午,《秀水錄》在二十六日甲辰,二書不同,今從趙甡之《遺史》並附丙午

是日,呂頤浩、張浚以大軍發平江。

丁未

宰相朱勝非召苗傅、劉正彥至都堂,議復辟事 熊克《小曆》載此事於二十七日乙巳,蓋因朱勝非《閒居錄》所記也。案《日曆》四月一日宰執奏狀稱:「臣等三月二十九日請召苗傅、劉正彥等到都堂,諭以睿聖皇帝當還尊位,苗傅等一皆聽從。」則在二十九日丁未矣,以馮檝《臨安錄》考之,亦是此日,或者勝非移此事於張浚未發平江之前,以城中先有定議,不待外兵之逼也,但奏牘所載,差互不同爾,若勝非調護曲折,蓋已悉書之,靡有遺佚,惟此一事,勝非分作四日 —— 甲辰,宰執聚議;乙巳,召二凶赴堂;丙午,王世修持奏狀赴漏舍;丁未,下詔朝別宮。今依奏狀,並於二十九日丁未書之,庶不失實 。傅正彥之反也,王世修實爲之謀畫,及外兵至,憂懼,乃急請復辟以自解 此據《日曆》。前一日執政聚議,召二凶,顏岐、李邴猶慮其不至,及是勝非令行首司發帖子召傅、正彥、世修及王鈞甫、馬柔吉、張逵詣都堂,會祕書省正字馮檝見傅於軍中,且貽傅、正彥書,大略謂:「今張樞密握兵在平江,遣馮郎中來,請上爲大元帥,意在於復辟而後已也,元帥姑爲皇帝主兵之漸耳。兵權既歸睿聖皇帝,然後下反正之令,太尉能違之乎?如不可違,是使他人有復辟之功,而自處以廢君之罪,如或違之,近則張樞密,遠則杜充、王庶、張深、張嚴、楊進、李彥仙、杜彥、蓋進之徒,咸起問罪之師,可亦一一爲建節旄,便能已其事乎?太尉結睿聖一人之怨,是與天下爲讎也,與天下爲讎,則召天下之兵也宜矣!昨馮郎中乞太后賜太尉誓書鐵券,太尉勿謂受太后誓書鐵券便可保無虞也,太尉結怨於睿聖皇帝,儻未復辟,上猶在睿聖宮,何解皇帝之怨,惟太尉自請反正,而得皇帝親賜誓書鐵券,則無後患矣。太尉儻從不肖之請,當爲宰相言之,若出外,則許提兵而行,若欲在朝,亦不解今日軍政,皇帝賜誓書鐵券之外,更請御筆赦太尉擅誅內侍之詔,盡置內禪之事而不言,使天下無得而疑太尉,宰相必能爲太尉辨之也。如此身亦可全,名亦可保,不然則浹日之間,必制於他人之手矣。」傅、正彥唯唯 此據馮檝《臨安錄》 ,遂詣都堂,勝非語之曰:「反正事,已定日迎請,朝廷百官皆有章奏,公自可別作一章。」傅面頸發赤,慚恧無語,回顧正彥,正彥起曰:「前日所請,本爲和金,今使命雖不通,未嘗更遣,遽請反正,前後事體相違。」勝非責之曰:「和金之使旣無路可通,況事已彰露,州縣誰不知之?且勤王之師未來者,使是間自反正耳,前日王淵不當作樞密,人情猶能如此,今日之事,孰爲輕重?不然,下詔率百官與六軍請上還宮,公等六人,置身何地?平時爲將帥者,皆賴國家官爵號令,故能使人,一旦是非曲直旣分,雖三尺童子皆知去就,將校軍士必不能誑惑。」正彥卻立不對,傅長吁曰:「獨有死耳!」勝非以二將反覆責世修,世修以言逼傅,傅不能答,勝非乃令堂廚具飯,命世修即廡間草奏,持歸軍中,自准備將已上皆書名 已上據勝非《閒居錄》修入。《閒居錄》又云:「余語執政曰:『已備下昨夕先與老母別矣。』諸公曰:『何謂也?』余曰:『他日當知之。』親兵將官徐建者,引首屢探堂中,余曰:『此卽下策所用之人也。是日宮中堂門皆密爲備,二凶若敢不從,闔兩重門,盡行剿戮,然後單騎至諸寨招附,儻或見害,其爲死所不亦大乎!不敢遽如此者,慮旣誅之後,招附既定,固無事,萬一更有變亂,不可知耳。』諸公皆曰:『非所及也。』」。執政晚朝至漏舍,世修持軍中請復辟奏狀納勝非,勝非進,皇太后極喜曰:「吾責塞矣!」勝非卽召詞臣張守至都堂,與李邴分作百官章,三奏三答,及太后手詔與復辟赦文皆具 馮檝《臨安錄》云:「檝說二賊,頗有見從之意,遂往都堂,要以此事稟宰執,到客位,有榜云『侍從而下皆不見』,爲二賊先已在堂內議復辟事,所以不見客,移刻二賊出,朱丞相亦出,檝近前白丞相:『有緊急事拜稟。』丞相云:『只今晚朝,可來幕次說。』檝隨後到宰執幕次,有七人同坐,檝稟宰執云:『早來公面說苗、劉自請皇帝復辟,二賊已聽從,惟是許其四事,乞相公爲為辦之。』丞相云:『四事謂何?』檝云:『一許其皇帝賜以誓書鐵券、二許其在朝則不解軍務、三許其出外則提兵而行、四許以皇帝親書赦其擅誅內侍之詔。』其餘縷縷說之之辭,逼朝未能盡言,丞相云:『只今便取決於太后。』檝遂退。」案此所云與《閒居錄》全不同,今附此,更須參考

直龍圖閣王世修,爲尚書工部侍郎。 朱勝非《閒居錄》云:「三月十六日,王世修見余於私第,余謂曰:『賢能辦此,便取旨除六部侍郎。』詰旦早,自留身具奏世修語,太后曰:『若能成功,何止侍郎,雖執政亦可除也。』二十八日,世修特奏狀來,余奏曰:『事已成。世修先許除從官,欲令次日除工部侍郎,晚朝引見,面賜金帶,使來早立本班,以示迎請之人。』太后欣然從之。」據所書世修除侍郎,當在二十九日,今附此,《日曆》在四月一日

同簽書樞密院事呂頤浩、制置使劉光世、禮部侍郎張浚、平寇左將軍韓世忠、御營前軍統制張俊等言:「契勘都統制王淵不能備御金人,致乘輿南渡,結連內侍,躐除樞管,近有統制官苗、傅劉正彥被奉聖旨,將本官及內侍誅戮,委屬允當外,有建炎皇帝以避敵遜位一事,臣等竊詳建炎皇帝卽位以來,恭儉憂勤,過失不聞,今天下多事之際,乃人主馬上圖治之時,深恐太母垂簾,嗣君皇帝尚幼,未能戡定禍亂,臣等今統諸路兵遠詣行在,恭請建炎皇帝還卽尊位,欲望聖慈特降睿旨,令百官有司早行祈請建炎皇帝復位,或與太后陛下同共聽政,庶幾人心厭服,可致中興。」時頤浩浚大軍已次吳江 張浚《復辟記》:「三十日,次吳江縣。」案是年三月小盡,當是二十九日丁未,浚誤記也。臧梓《勤王記》:「丙午,離平江府。丁未,次秀州。」而《復辟記》次秀州在四月一日,二書亦不同,案《復辟記》常誤進一日,四月以後卽不差,今參酌二記附此 ,王世修聞之,遣人至軍中,云上已處分兵馬重事,止王師,屯秀,俾頤浩、浚以單騎入朝,頤浩奏曰:「臣等所統將士,忠義所激,可合不可離,願提軍入覲。」傅等計窮,益懼。 《日曆》:「三月二十九日,聖旨:召李綱總領六路弓兵入援王室。」案此時綱尚責海南,《行狀》中亦無之,當考。 是晚苗傅、劉正彥復至都堂見朱勝非,請詣睿聖宮見上謝過,勝非難之,不得已白於上,傅、正彥自知罪大,疑不得見,憂懼失色,抵宮門日已晡矣,睿聖皇帝開門納之,且令衞士掖以升殿,傅、正彥請降御札以緩外師,上曰:「人主親札非所以取信,其取信於天下者,以有御寶。今朕退處別宮,不與國事,用何符璽以爲信?自古廢君杜門省愆,豈敢更預軍事?」傅等巽請,上乃賜韓世忠手詔曰:「知卿已到秀州,遠來不易,朕居此極安寧。苗傅、劉正彥本爲宗社,始終可嘉,卿宜知此意,遍諭諸將,務爲協和,以安國家。」傅等退以手加額曰:「乃知聖天子度量如此!」遂遣杭州兵馬鈐轄張永載持詣世忠,世忠得之,謂永載曰:「主上卽復位,事乃可緩,不然,吾以死決之!」傅等大恐。

是月 迪功郎張邵應詔上書言:「今中原未復,非保東南無以爲陛下之資,非據建康,無以鎭東南之勢,錢塘僻在海隅,其地狹,恐金人聞之,謂我棄江淮而退,有如遣閒諜誘盜賊,啗以高爵,連衡抗我,則江淮之間又生一敵也。就令能保錢塘,彼將出豫章、九江,涉當塗、京口,數道並進,南扼饒信,北攻蘇秀,弛我援兵,梗我糧道,無處自處,誠非持久之便。願陛下遣能臣相視江北諸州要害,築堅城而守之,若彭門、青社、京師、曹濮與夫關中川口之地,亦宜有以大鎭撫之,俾捍蔽益多,而東南全矣。」邵,歷陽人也。

朝奉郎知婺源縣孫𣏌應詔上書言五事:「一曰金人背盟,雖戴天履地,共有枕戈之怒,然人主之行異,布衣匹夫見辱,拔劍而起,不忍忿忿,試之一擲,則大事去矣。二曰宣政大臣爲天下害,以誤社稷,其徒諱弗言,專斥太上皇,傷天子之孝。三曰建炎初政,開廣言路,憸人射利,賣直釣名,作爲謗書,詆誣盛德,傳信四方,以爲口實,此犯上作亂之由,不可長。四曰兵將驕蹇,伺寇至,奔散爲盜,不可使,宜益募民爲兵,兵無常刑,其權在將,孰云吳兒不可用耶?五曰國蹙民窮,徵發如雨,人不堪命,宜罷省諸不急,以濟軍興。」𣏌,晉陵人。書奏,會近臣有言其才者,乃召赴行在。 孫覿撰《𣏌墓志》云:「詔公馳驛入對,未至而乘輿幸建康,新將相用事,所施置皆不與公言合,於是辭疾,不果行。」按𣏌所上書,前三事如此,則不果行宜矣

金人陷京東諸郡,時山東大飢,人相食,嘯聚蜂起,巨寇宮儀、王江,每車載乾尸以爲糧,時當兵火之餘,又有河決之患,州郡互不相救。金再攻青州,守臣京東東路安撫使劉洪道力不能守,率餘兵二千棄城去,金人以前知濱州向大猷知青州,時右副元帥宗輔、左監軍棟摩乘勢盡取山東地,惟濟、單、興仁、廣濟,以水阻,尚存焉。洪道在仰天陂,遣其將崔邦弼往安邱縣,求援於宮儀,儀發兵迓洪道,別爲一寨以處之,日過聽議事。

徐州武衞都虞候趙立,聞金兵北歸,知城中弛備,鼓率殘兵邀擊於外,斷其歸路,奪舟船金帛以千計,軍聲復振,立盡團鄉民爲兵,誓以平敵,退者必斬,叔父扆後期至,立謂曰:「叔以立故亂法,何以臨衆?」促命斬之,士皆感厲,遂復徐州,衆推立爲長,東京留守杜充承制,以立爲武德大夫閤門宣贊舍人,言於朝,詔授立忠翊郎權知徐州事。立乘瘡痍之後,撫循其民,恩意周至,召使復業,井邑一新。

金左副元帥宗維聞上渡江,徙濟南叛臣劉豫知東平府,充京東西淮南等路安撫使,節制大名、開德府、濮、濱、博、棣、德、滄等州,而以其子承務郎麟,知濟南府,自舊河以南,皆豫所統也。

賊馬進,號「花衲襖」,爲楊進餘黨所敗,將殘兵數百,自宿遷之虹縣歸李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