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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道錄卷之二十三

  義

  昆弟之義

  萬章問曰:敢問,或曰:放者,何謂也。曰:象不得有為於其國,天子使吏治其國,而納其貢稅焉。故謂之放。豈得暴彼民哉。

  錄曰:愚觀象之不善不至,若後世之甚也。夫以管蔡監殷,曹參相齊,賈生相梁,董子相江都,天子曷嘗不使史治其國焉,而能已於暴者鮮矣。可以見象之所欲,惟在於富貴,得貢賦而遂已。後世之所欲,又主於暴,辭恣強大而益張。然則,雖有大舜之仁至義盡,亦焉得而善處之哉。

  太康尸位以逸豫,滅厥德,黎民咸貳,乃盤遊無度,畋於有洛之表,十旬弗反。有窮后羿,因民弗忍,距於河。厥弟五人,御其母以從,俱於洛之吶。五子咸怨,述大禹之戒以作歌。其一曰:皇祖有訓,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寧。予視天下,愚夫愚婦,一能勝予。一人三失,怨豈在明,不見是圖。予臨兆民,懍乎若朽索之馭六馬。為人上者,奈何不敬。其二曰:訓有之,內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峻宇雕牆。有一於此,未或不亡。其三曰:惟彼陶唐,有此冀方。今失厥道,亂其紀綱,乃底滅亡。其四曰:明明我祖,萬邦之君,有典有則,貽厥子孫。關石和鈞,王府則有。荒墜厥緒,覆宗絕祀。其五曰:嗚呼曷歸,予懷之悲。萬姓仇予,予將疇依。憐陶乎予心,顏厚有忸怩。弗慎厥德,雖悔可追。

  錄曰:詳玩五歌,其意切,其情哀,其詞含蓄而不露,真所謂涕泣道之也。夫益避禹之子於箕山之陰,天下之人曰:吾君之子。此無他,啟賢能敬故也。羿距啟之子於大河之北,五子之歌曰:萬姓仇予。此無他,弗慎厥德故也。然則,雖其自取,而實夷羿之所因。苟有殷伊尹,寧知不可為夏太甲,而何以距為哉。上有大禹與啟之業,內有五子偕母之賢,羿之謀,雖未敢遽逞,而實不可拔矣。故曰:怨豈在明,不見是圖。嗚呼。六馬逸而邦本逍,色禽荒而亡國續。千古之下而不為之浩嘆者,獨何心歟,獨何心歟。

  微子若曰:父師少師,殷其弗或亂正四方,我祖底遂陳於上。我用沈酗於酒,用亂厥德於下。殷罔不小大,好草竊奸充。卿士師師非度,凡有辜罪,乃罔恆獲。小民方興,相為敵警。今殷其淪喪,若涉大水,其無津涯。殷遂喪越至於今。曰:父師少師,我其發出狂,吾家耄遜於荒。今爾顛臍,若之何其。父師若曰:王子,天毒降災荒殷邦。方興沈酗於酒,乃罔畏畏。彿其耆長,舊有位人。今殷民,乃攘竊神祇之犧栓牲,用以容。將食無災,降監殷民。用叉警斂,召敵警不息。罪合於一,多瘠罔詔。商今其有災,我興受其敗。商其淪喪,我罔為臣僕。詔王子出迪,王子弗出,我乃顛臍,自靖,人自獻於先王,我不顧行遂。

  錄曰:詳味此書,其曰今爾無指,告予顛臍,若之何其者,微子欲次去就之幾也。其曰:詔王子出迪,王子弗出,我乃顛躋者,箕子告以當去之義也。此二者一篇之綱領也。其曰自靖,人自獻於先王,我不顧行逐者,箕子自言在己當如是,非謂微子自謀存宗祀以獻於先王。比干自謀死諫以獻於先王,箕子自謀佯狂以獻於先王,蓋箕子紂諸父,乃商之宗長,先王之所附屬也。微子,紂庶兄,乃殷之長嗣,帝乙之所倚庇也。宗國雖有禍亂在,宗長而去之,則先王何所望乎。宗子若又喪亡,在長嗣而不去,則血豚何所存乎。此箕子所以自靖,人自獻於先王,初不顧其行與逐也。若乃比干,雖紂諸父,方之箕子,則非長。比之微子,則非嗣,可死則死耳,又何鈴謀之於先耶。《集註》疑比干獨無所言,孔氏謂心同不復重言。嗚呼其言,豈其言歟。

  周公若曰:君奭,弗弔。天降喪於殷,殷既墜厥命。我有周既受,我不敢知曰:厥基永孚於休。若天棐#1忱,我亦不敢知曰,其終出於不祥。嗚呼,君已。曰:時我,我亦不敢寧於上帝命。弗永#2遠念天威,越我民罔尤違。我後嗣子孫,大弗克恭上下,遏佚前人光。在今予#3小子旦,非克有正,迪惟前人光,施於我沖子。公曰:君奭,天壽平格,保又有殷。有殷嗣,天滅威。今汝永念,則有固命,厥亂明我彰造邦。今予小子旦,若遊大川,予往翼汝奭。其濟。嗚呼,篤業時二人。我式克至於今曰休,我咸成文王功於不息,不冒海隅出日,罔不率俾。

  錄曰:愚觀君爽之書,未嘗不起而三嘆。且以召為弟也,而曰君爽。周為兄也,而曰予小子。二公雖老,而敬不衰,可以見其篤菜之至矣。夫周公留相,召公告老,非有一毫之私心也。是故,以君則沖乎,弗可弗念也;以業則浮乎,弗可弗洽也;以天則冥乎,弗可弗諶也;以命則赫乎,弗可弗永也。弗有書老,尚有浮簿乎。宋哲宗之時,光公著為政大防純仁,為臣宣仁。一曰一崩棄,至召惇卞,用之大亂天下,宋業以頂,天命以去。今讀者為之流涕,則讀君奭之書而不增嘆也者幾希矣。

  蔡仲之命,惟周公位冢宰。正百工,草叔流言,乃致辟管叔於商,囚蔡叔於郭鄰,以車七乘。降霍叔為庶人,三年不齒。蔡仲克庸祇德,周公以為卿士。叔卒,乃命諸王邦之蔡。王若曰:小子胡,惟爾率德改行。克慎厥猷,肆予命爾侯於束土,往即乃封,敬哉,爾尚蓋前人之愆。惟忠惟孝,爾乃邁邇自身。克勤無息,以垂憲乃後。率乃祖文王之彝訓,無若爾考之違王命。皇天無親,惟德是輔。民心無常,惟惠之懷。為善不同,同歸於治。為惡不同,同歸於亂。爾其戒哉。惟厥初,惟厥終,終以不困。不惟厥終,終以困窮。懋乃攸績,睦乃四鄰,以蕃王室,以和兄弟。康濟小民,率自中,無作聰明亂舊章。詳乃視聽,罔以側言改厥度。則予一人汝嘉。

  錄曰:周公之封蔡仲,豈比於季友之後慶父乎。流言之辟,止於口,過而且脅於管,故囚之。囚之,其祀可絕與。不惟不念舊惡,而且錄為卿士。公之心,天地日月矣。此其所以不崇朝,而天下清明也。

  《左傳》:魯莊公無適嗣,築臺臨黨氏,見孟任,從#4之,生子般,以愛欲立,問於叔牙。叔牙曰:一繼一及,魯之常也。慶父在,君何憂。退而問季友,季友曰:臣以死奉般。公曰:叔牙奈何。成季以君命命僖叔,待於緘巫氏,使緘季酩之,曰:飲此則有後於魯國,不然,死且無後。飲之,歸及逵泉而卒。立其子為叔孫氏。公薨,季友立子般。慶父使殺子般,於黨氏立開,是為閔公。一反姜與慶父謀殺閔公,立慶父。慶父使卜騎賊公於武闈。成季以閔公兄申適鄰,魯人不欲慶父。慶父懼,如莒。季友入,立申,是為僖公。以賂求慶父于莒,莒人歸之。及密使公子魚請,不許,哭而往,慶父曰:奚斯之聲也。乃縊。其後為孟氏。

  錄曰:愚觀季友之事,所謂坎有險,求小得,未能明乎大義者也。鄰定公曰:臣弒君,几在官者,殺無赦。殺其人,壞其室,垮其官,而赭焉。夫鄰小國也,尚能斷斯獄,豈有大國而不聞者哉。此義不明,於是復有殺惡。及視之事,無惑乎禍亂之相踵也。故《春秋》書慶父出奔,而不明其死,聖人之意見矣。

  宋公使鄰文公用鄭子於次睢之社,欲以屬束夷。司馬子魚曰:古者六畜不相為用。小事不用大牲,而況敢用人乎。祭祀以為人也,民。神之主也,用人。其誰饗之。齊桓公存三亡國。以屬諸侯,義士猶曰:薄德。今一會而虐二國之君,又用諸淫昏之鬼,將以求霸不亦難乎。得死為幸。宋人圍曹,子魚言於宋公曰:文王聞崇德亂而伐之,軍三旬不降;退脩教而復伐之,因疊而降。《詩》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今君德無乃猶有所闕,而以伐人,若之何,盍姑內省德乎,無闕而後動。

  錄曰:《春秋》譏世卿,子魚世為左師,其可少哉。商之先也,不忍飛烏之羅,而今乃以人代畜;大旱雲霓之望,而今乃以威脅眾。夫子責宰我使民戰慄之言,與伯益贊禹益脩文德之化,子魚之練,其諸聖賢之遺範歟。惜乎,不足以語之也。

  宣公#5十有七年冬,十有一月,壬午,公弟叔盼卒#6。其曰:公弟何賢之也,其賢之,何也。宣弒而非之也,非之則胡為不去也。曰:兄弟也,何去而之。與之財,則曰我足矣。織屨而食,終身不食宣公之食。君子以是為通恩也。是以取貴乎春秋。

  錄曰:叔昤豈不誠廉士哉。襄仲之弒君,宣公之篡立,所與不共戴天之仇也。盼苟有季友之權,去牙而立閔可也,誅孟而事僖亦可也。既不能,然徒以手足之親,反為寇仇之役,亦將踐踏之而已矣,斬艾之而已矣。聖人何取焉。取非其義,而不食也。上無避兄離母之嫌,內有餘貴餘富之樂,盼之超於人數等矣。豈於陵仲子之可及哉。

  曹子臧,名欣時,宣公庶子也。宣公會晉伐秦,卒於師。曹人使公子負芻守,使子臧逆公之喪。負芻殺其太子而自立,是為成公。諸侯皆請討之,子臧不義成公,將出奔,國人聞之,相率從子臧以行,成公乃懼,自告其罪,且請留焉。於是子臧乃反,而致其邑。明年成公會諸侯於戚,晉侯執之以歸於周;諸侯皆賢子臧,將見子臧於周,而立之。子臧辭曰:前志有之曰:聖達節,次守節,下失節。為君,非吾節也。雖不能聖,敢失守乎。遂進奔宋。三年曹人請於晉,於是晉侯謂曹人曰:苟子臧反,吾歸而君。子臧不得已,乃復歸於曹,以待晉命。既而晉人復請於周,以反成公,子臧於是盡致其邑與身,而終身不仕。

  錄曰:夫所謂之節者,物既離散,則當節止之。節,所以次泱也。故其象曰:不出戶庭,知通塞也。負芻之罪,上通于天,下絕于人,中棄于同盟,非若宣之弒立,而國人無異心、諸侯無異詞者比也。為時者,盍因國人之同心,諸侯之同罪,請討於天子,以報太子之辜。正在官之罰,使綱常墜而復振,天地晦而復明,寧不謂之節乎。不知此義,徒守區區之小信,以成滔滔之顯惡。於是天討幾張而復閉,人欲益肆而難收,而後亂臣賊子接跡於後世矣。孟子不云:仲子不義,與之齊國而不受。人皆信之,是舍葷食豆羹之義也。惜乎,當時無以此義責之。

  季札,昊王壽夢少子也。壽夢子四人,長諸樊,次餘祭,次餘昧,次季札。札賢,夢欲立之,札讓不可,乃立諸樊攝行國事。諸樊既除喪,以父命讓位於札,謝曰:曹宣公之卒,諸侯與曹人不義,曹君將立子臧,子臧去之,以成曹君。君子曰:能守節矣。君義嗣也,誰敢于君有國,非吾節也。札雖不才,願附子臧之義。昊人固立札,札棄其室而耕,乃舍之。諸樊卒,授弟餘祭,欲傳以次,必致國於札而止,以稱父意。十七年,餘祭卒,弟餘昧立;餘昧卒,又欲授札,札進去。於是昊人立餘昧之子僚為王。諸樊之子光以為吾父所以兄弟相傳者,欲致位季子也。季子即不受國,吾當立,乃使人弒僚而自立,是為闔廬。季子使晉反曰:苟先君無廢祀,民人無廢主,社稷有奉,國家無傾,乃吾君也。吾誰敢怨。一辰死事生,以待天命,非我生亂。立者從之,先人之道也。復命哭墓,復位而待。

  錄曰:季札之不受國,豈比於曹子臧乎。樊無篡立之心,其致國者,以父命為尊也。故札辭曰:君義嗣也,誰敢干君。此以天倫為重也,於是次餘祭,次餘昧,次季札。夫誰曰不可,奈何王僚之不然也。啟光之篡者,僚實為之,而吳之大夫、國人亦不能無罪焉。或以札不受,讓國所致,則過矣。抑壽夢之欲傳位季札。非若周之至德也。夢始僭王欲札,而行王季文王之事。此札之所深懼,但其意隱微而不露,人皆不知,而札獨知之,寧不屢遁其跡乎。吾夫子特貴季札,其意隱而不發者,蓋為是也。

  札死,夫子書墓曰:嗚呼。此延陵季子之墓。意正如此。

  晉邢侯與雍子急鄗田,久而無成。士景伯如楚,叔魚攝理,韓宣子命斷舊獄。罪在雍子,雍子納其女於叔魚。叔魚蔽罪刑侯#7,刑侯怒,殺叔魚與雍子於朝。宣子問其罪於叔向。叔向曰:三人同罪,施生戮死可也。雍子自知其罪,而賂以買直,紂也齋獄,邢侯專殺。乃施邢侯,而尸雍子與叔魚於市。仲尼曰:叔向,古之遺直也。制刑不隱於親,三數叔魚之惡,不為末臧。其義也夫。

  錄曰:昔叔向之練其母,母曰:懼生龍蛇。又曰:狼子野心,何羊舌氏之不幸。若此乎,惟狼故責,惟蛇故驚,而尚未誨其淫。至雍子之禍,三者備矣。昤雖欲喊惡乎,受其喊哉。

  《前漢書》:朱虛侯劉章以諸呂擅權用事,忿劉氏不得職。嘗入待宴飲,章自請曰:臣將種也,請得以軍法行酒項之。諸呂有一人醉亡酒,章拔劍追斬之。太后業已許其軍法,無以罪也。自後諸呂憚朱虛侯,劉氏為益疆。

  錄曰:武侯悉誅唐宗室,而呂后不殺朱虛侯者,以齊為之殿也。然則呂氏亦可謂無策矣。徒以女親人,而不知所親非以女也;以兵強呂,而不知所強非以兵也。是故軍可奪,而章之志不可奪;兵可恃,而嬰之謀不可恃。呂氏至是亦無策矣。

  《後漢書》:光武與兄劉縯威名益盛,新市平林諸將陰勸更始除之。適部將劉稷聞更始立,怒曰:本起圖大事者,伯升兄弟也。今更始何為者耶。遂收稷,將誅之。縯固爭。李軼、朱鮪勸更始因并執縯,即日殺之。官屬迎弔秀,秀不與交私語,惟深引避而已。又不敢為縯服,每獨居,輒不御酒肉,枕席有泣涕處。主簿馮異獨寬譬之,秀止之曰:卿勿妄言。異因進說曰:更始政亂,百姓無所依戴。夫人久飢渴,易為充飽。今公專命方面,宜分遣官屬。循行郡縣,宣布德澤。秀深納之。

  錄曰:《坎》之初六曰:習坎,入於坎害,凶。象曰:習坎入坎,失道凶也。縯好俠輕舉,當寇攘之世,習坎者也。叔雖同符高祖,柔道未立,上無應援,豈能出伯升於險,其死固有以也。然其兆本曰:坎有孚,維心亨,行有尚。秀既剛中之才,異為塞淵之輔,尚往有功,是以其言易入,秀之深納,亦有以也。此所以行險而不失其信,卒之赤心效順,大樹褒功,豈非維心之亨乎。

  劉紆者,宣帝曾孫。宣帝封子囂於楚,是為孝王;孝王生思王衍,衍生王紆,紆生般。自囂至般,積累仁義,世有名節,而紆尤慈篤。早失母,同產弟原鄉侯平尚幼,紆親自鞠養,常與共臥起飲食,及成人,未嘗離左右。平病卒,紆哭泣嘔血,數月亦歿。後光武封般為蕾丘侯,奉孝王祀,顯宗徵為執金吾,兼屯騎校尉;肅宗以為長樂少府宗正。般在位,數言政事,其收恤九族,行義尤著,時人稱之。

  錄曰:是時朝廷方厲謙讓之實,友于之行干本支,達于天下;欲不為義人,其舍其視,斗粟疋帛之謠遠矣。錄之。

  杜林與弟成俱好學,博洽多聞,時稱通儒。王莽末盜起,客居河西。院囂聞林志節,深相敬待,以為持書平。後因疾告去,辭還祿食,囂欲令強起,遂稱病篤,意雖相望,方務優容,乃出令曰:杜伯林天子不能臣,諸侯不能友。蓋伯夷、叔齊恥食周粟。今且從師友之位,須道開通,使順所志。林雖拘於囂,而不屈節。後成物故,乃聽持喪束歸。既遣而悔,令刺客楊賢追於路,將遮殺之。賢見林身推鹿車,載致弟喪,嘆曰:當今之世,誰能行義。我雖小人,何忍殺義士。因亡去。光武聞之,徵拜為侍御史,引見,問以經書故舊及西州事,甚悅之。後皇太子疆乞封束海王,重選官屬,以林為王傅。特受賞賜。卒為大司空,稱任職相。

  趙孝、趙禮兄弟恭遜篤行。遭天下亂,人相食,禮為賊所得,將烹,孝乃自縛詣賊,推讓就烹,眾異之,遂不害。卿里服其義,州群辟召,皆不應。永平中,顯宗聞其名,詔拜諫議大夫,遷侍中長樂衛尉,復徵弟禮亦為御史中丞。帝欲寵異之,詔禮十日一就衛尉府,大官送供,具令兄弟相對盡歡。數年禮卒,令孝從官屬送喪歸葬。孝後無子,拜禮兩子為郎。

  錄曰:愚觀杜林始以賊亂,致命於囂,終以賊剽,遇賢於道。至趙氏二子在須臾,當是時,豈知貴為王傅。爵齒公孤,與夫人官異食耶。陽之義,彊之謙,一時聞風興起。雖曰人之所信,而實天之所助也。不然彼刺客、餓草者流,寧肯甘心效義耶。而卒以不沒,此真罕見其儔者矣。

  《晉書》:右僕射鄧攸,永嘉末沒於石勒。過泗水,攸以牛馬負妻子而進。又遇賊,揀其牛馬,步走擔其兒及其弟子綏,度不能兩全,乃謂其妻曰:吾弟蚤亡,唯有一息,理不可絕止,應自棄我兒耳。幸而得存,我後當有子。妻泣而從之,乃棄其子而去之。卒以無嗣。時人義而哀之,為之語曰:天道無知,使鄧伯道無兄。弟子綏服攸喪一二年。

  錄曰:攸之痛,千古莫不以為然也。而史稱攸預加纏繫,絕其奔走,豈慈父仁人之用心哉。勿謂天道無知,乃有知矣。愚以為皆非情實。按攸為石勒所獲,濱死者再矣。至勒過泗水,攸乃砍壞車,以牛馬負妻子而進,則又有追逐之兵物色之。及以意度之,子大姪小,子之識者多,故繫之;姪之識者少,故存之。一則以緩追兵,一則以絕物色,非但義而已矣。至卒以無嗣,或然之天數,亦君子之不幸與。以是繩攸,人莫肯為義矣。此錄之意也。

  庾衮,明穆呂后伯父也。少履勤儉,篤學好問。咸#8寧中大疫,二兄俱亡,次兄毗復殆,癘氣方熾,父母諸弟皆出於外,一表獨留不去,遂親自扶持,晝夜不眠,其問復撫柩哀臨不輟#9。如此十有餘旬,疫勢既歇,家人乃反,毗病得痊,衮亦無恙。一表諸父並貴盛,惟父獨守貧約。一表躬親稼穡,以給供養,而執事勒恪,與弟子樹籬,跪以授條。或曰:今在隱屏,何恭之過。曰:幽顯易操,非君子之志也。妻皆宦族,及適一表,棄華麗,共安貧苦。母終,服喪居於墓側。或斬其墓相,叩頭泣涕,謝曰:德之不脩,不能庇先人之樹。父老咸為之垂泣,自後人莫之犯。鄉黨州郡交舉孝廉清白異行,皆不降志,號為異行。齊王同之唱義也,張弘等肆掠於陽翟,一表乃率其同族及庶姓保於禹山。時百姓安寧,未知戰守之事,一表謀曰:古人有言,千人聚而不以一人為主,不散則亂矣。眾曰:今曰之主,非君而誰。乃誓之曰:無恃險,無估亂,無暴鄰,無#10抽屋,無樵採人所植,無謀非德,無犯非義,戮力一心,同恤危難。眾咸從之。及賊至,乃勒部曲,整行伍,皆持滿勿發。賊服其慎而畏其整,是以皆退。時人語曰:歲寒然後知松相之後凋。又曰:臨事而懼,好謀而成,其庾異行乎。

  錄曰:愚觀晉之靡俗,而有袞之異行,豈惟明愧八王,幽慚裴衛,無亦生恥元規,死羞叔預者歟。夫以一疾而知歲寒之松植,與更八王而不識板蕩之忠臣者,何天淵也。眾皆貴盛,父獨守貧,與慾而無厭,責而無止者,何懸絕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與輕薄造難,淺謀起釁者,又何逕庭耶。幽顯不易,執事勤恪,與懷鴆相加,凶逆自恣者,又何南北耶。是知鬼魅離離而陽德丕顯,汙穢籍籍而昭明介爾,不有叔褒,何有晉之日月乎。

  《南史》:謝弘微童幼端審,叔父混見而異之,曰:此兄深中夙敏,方成佳器。年十歲出繼從叔峻,峻司空瑛弟二子也,於弘微本總親,素不相識,率意承接,皆合禮衷。義熙初,襲峻爵建昌侯。弘微家素貧儉,而所繼豐泰,遺財祿秩,一不關與。混風格高峻,少所交納,唯與族子靈運、瞻、曜及弘微並以文義賞會,嘗共宴處,居在烏衣巷,故謂之烏衣之遊。其外雖復高流時譽,莫敢造門。瞻等才辭辯富,弘微每以約言服之,混特所敬貴,號曰微子。後混以劉毅黨誅,妻晉陵公主詔謝氏絕婚,改適琅琊王,以混家事委之。混仍世宰輔,一門兩封,田業十餘處,僮僕千人,唯有二女。弘微經紀生業,事若在公,一錢尺帛出入,皆有文簿。高祖受命,以公主執義守節,聽還謝氏。自混亡至是九載,而室宇修整,倉庫充盈,門徒業使不異平日。田疇墾闢,有加於舊。主嘆曰:僕射平生重此子,可謂知人,僕射為不亡矣。中外姻親、道俗義舊見公主之歸者,入門莫不嘆息,或為之涕流,感弘微之義也。

  錄曰:愚觀烏衣巷之遊,真所謂芝蘭玉樹,焜耀當時。若叔源之識鑒,康樂之才美,宣遠之清悟,宣明之傑濟,然皆不得其死,獨微子無問然。其故何耶。《易》之《小過》曰:弗遇過之,飛烏離之凶,是謂災青。諸子非不才義豐辦,然皆剛躁負氣恃才,而持操不篤,違理過當,是以凶也。若微子性既嚴正,行復脩饉,其事所後瑜於所生,誠敬,內通神明,外憚言笑,不妄廉恥,寡爭正易,所謂行過乎恭,喪過乎哀,用過乎儉者也。安往而不得哉。

  弘道錄卷之二十三竟

  #1『業」原作『樂』,據《十三經注疏》改。

  #2『永』原作『衣』,據《十三經注疏》改。

  #3『今予』原作『令子』,據《十三經注疏》改。

  #4『從』原作『說』,據《十三經注疏》改。

  #5『公』原缺,據《十三經注疏》補。

  #6『卒』原作『率』,據《十三經注疏》改。

  #7『刑侯』原缺,據《十三經注疏補》。

  #8『咸』原作『人』,據《晉書》改。

  #9『輾』原作『輒』,據《晉書》改。

  #10『無』原作『與』,據《晉書》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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