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齋全書/卷七十三
經史講義十○論語三
编辑此章集註曰憲之狷介。邦無道穀之可恥。固知之矣。至於邦有道穀之可恥。未必知也。旣知無道穀之可恥。則不知有道穀之可恥。何也。
瀅修對。邦有道而穀者。世治而無可行之道也。邦無道而穀者。世亂而無能守之節也。憲之狷介有守廉謹安貧者。其於無道穀之可恥。固已講之熟矣。而至若世治而行道。非知足以經世。才足以濟物者。不可得以能之。夫子此訓。正欲推廣其不爲之志。以進於有爲之域也。
克伐怨欲之不行。未必不如克己復禮。而孔子不許其仁。何也。聖門言仁。有指全體而言者。有指事功而言者。惟玆不行二字。屬之全體則未也。屬之事功。無所不可耶。
種仁對。不行與四勿不同。勿者掃除廓淸。痛斷苗脈。無克伐怨欲之可言。不行者。禁制裁抑。毋至肆行。而猶有所行者在中。此夫子所以不許其仁。而若以事功論仁則管仲尙許之。此章所云。豈不優得仁字。惟是此章本義。直從心體上論仁故也。
有道無道兩道字之義。可詳言之歟。勿論有道無道之邦。言忠信行篤敬。可以行矣。何必危言危行。亦何必危行言孫乎。且行顧言言顧行。君子之道。則恐未有行危而言獨孫。言孫而行獨危者。而聖人必曰危行言孫者何也。
種仁對。言忠信行篤敬。主言行而言其跬步不可離之意也。危言危行。危行言孫。主世道而言其持身遠害之道也。所主而言者。固自不同。而孫之爲言。亦非卑屈而取容也。蓋不失其正。而特少致委曲焉。則委曲之中。其毅然自守者固自如。又豈可謂危孫之不相顧也。
德與仁。同歟異歟。若謂之同則或曰有德或曰有仁。言各有指。對待說去。烏在其爲同乎。若謂之異則有德者必有仁。有仁者必有德。德外無仁。仁外無德。烏在其爲異乎。
瀅修對。德與仁。雖無異同。而德者行道而有得於心者也。仁者心德之全也。旣謂之行道有得。則隨其所得淺深。皆可爲德。旣謂之心德之全。則萬善具足。一疵不存。然後方可爲仁。雖不可判爲二物。而亦不容混而一之也。
适之問。何以爲尙德歟。不尙德則不可謂君子。而聖人之旣曰君子。又曰尙德者何也。集註曰君子之人而有尙德之心。曷嘗有不尙德之君子。而必下一而字於君子之人四字之下。有若以爲旣是君子而又能尙德者何也。
顯道對。知德者鮮。而适之言如此。則宜夫子之許以君子許以尙德。而君子以資質言。尙德以心德言。故集註亦曰可謂君子之人。而有尙德之心。君子與尙德。固各有所指也。
小人而仁者。誠無之矣。至於君子而有不仁者何也。謝氏曰。君子志於仁。然毫忽之間。心不在焉。未免爲不仁。然則三月不違之顔子。固可謂君子而仁者。而三月之後心或有違。則亦不可謂君子而仁者歟。
濟魯對。臧孫之知而夫子有三不仁之斥。子文之忠而夫子有焉得仁之訓。此所謂君子而未仁者也。知顔子之不能無違於三月之後。特其洪爐之點雪。則程子所謂未化。張子所謂心麤。猶之可也。豈可以未仁之目加之乎。
此勞字。勞心之謂歟。勞力之謂歟。且愛與忠。先儒之論。各自不同。或以爲只言父之愛子臣之忠君。或以爲不但是父之愛子。兄之於弟士之於友君之於臣師之於弟子。亦如是。不但是臣之忠君。子亦忠於父。士亦忠於友。凡爲人謀亦忠。兩說孰是。
勉兢對。此勞字。實包心與力。恐不可偏屬一邊。而忠愛之釋。兩說俱皆有據。以此章正義言之。父之愛子臣之忠君是已。若以餘意推之。自敵以上。何往不忠。自敵以下。何往不愛。
聖賢之論子產。各有不同。夫子則許以惠人。孟子則言其惠而不知爲政。何也。
行恁對。夫子所謂惠人。以子產之必德而言也。孟子所謂惠而不知爲政。以子産之政才而言也。
此云貧而無怨難。富而無驕易。蓋因其窮足而別其難易。然貧者易怨。而能無怨。是誠難矣。富者易驕。而能無驕。不亦難乎。以貧而無怨。較貧而無諂則無怨難。以富而無驕。較富而好禮則不驕易。而以無怨無驕。比而論之。則似無難易之別。聖人之訓如此者何也。
種仁對。諸家之說。或謂貧是逆境。富是順境。處順易而處逆難。或謂稍欲自好則亦能無驕。而非處困心亨。不能無怨。數說皆足以發明。而且無怨二字。雖不及樂底地位。亦已超無諂境界。若所謂無驕。本與無諂一例。則卽此而其難易淺深。較然明甚。
以公綽言之則優於趙魏老。而不可爲滕薛大夫。然德有餘而才不足者。旣不可任國政。則才有餘而德不足者。亦不可任國政乎。大學絜矩章引秦誓所云一介臣。以明用人之義。而所謂一介臣雖斷斷無他技。尙能保其子孫黎民。有利於人國。以是推之。才雖不足。德能有餘者。固可以任國政。而公綽之不可爲滕薛大夫者何也。
煕朝對。德有餘而才不足。與才有餘而德不足者。均之從政則殆。而一介臣之斷斷無技。雖有盧玉溪有德無才之說。第觀其人之有技若己有之。此便是集衆善以爲善者。則黎民之所以保。國家之所以利。豈非才德兼備中做得來者耶。
成人之義。可以詳言歟。卞莊子固是勇者。而聖門諸子之中。勇莫如子路。此又是子路所問也。以子路之勇。答其所問。則揆以好勇過我。無所取材之訓。似尤切近於引喩他人。而特擧卞莊。不曰爾之勇者何也。
馥對。此章成人。蓋就子路之可及者告之。若論成人之極致。聖人而後可也。至於卞莊之勇。雖與子路一般。夫子旣以好勇過我戒子路。則豈容於此反許其勇。以益其暴虎馮河之病哉。
以臣要君。罪之大者也。吾不信三字。雖云是春秋誅心之法。亦終有包含意。以聖人扶倫綱嚴懲討之義。宜乎直斥其要君之罪。而猶爲此婉辭者何也。
翼晉對。此章不曰求爲後。而必曰以防。不曰求爲後於季氏。而必曰求爲後於魯。不曰要季氏。而必曰要君。則紇魯臣也。防魯邑也。君魯君也。以其臣據其邑要其君者。其無君無上之心。將安所逃乎。臣未見其爲婉辭也。
譎字之義。可以詳言歟。桓,文之心。皆是譎而不正者。則此所云譎而不正。正而不譎。可知其以事言。而但孔子不分心與事。但言其譎不譎者何也。
晉賢對。鄭玄以詐訓譎。而朱子改以詭。蓋詐乃詐僞欺騙之謂。詭是詭機陰祕之稱。則朱子之所取舍。其義有可見矣。若其心與事之分則此云正而不譎者。特視晉文差可謂正。差可謂不譎云爾。恐未必以心與事對說。以臣愚見。正不正。似皆指心而言。譎不譎。似皆指事而言也。
管仲卽一假仁者也。孔子未嘗以仁輕許於人。而至於假仁之管仲。則再言如其仁而深許之者何也。未得爲仁人而有仁之功。果如集註所論。則管仲非仁人也。旣非仁人則雖有仁之功。恐不足許。而不但許之而已。必再言而深許之。何其與孰不知禮之斥。大相反耶。
瀅修對。仁有以德言者。有以功言者。以德則非心無私而事當理者。不可以當之。以功則苟澤及人而惠推遠者。皆可以稱之。管仲之糾合諸侯。不假威力。雖是假仁。其爲仁者之功效則大矣。然則此章之仁。與全體之仁有異。而其所以深許之者。豈非聖人不以人發功之意耶。
文子之薦僎。幷有三善。則稱之以智可矣。稱之以公可矣。稱之以忠亦可矣。而必曰可以爲文者何也。論此者或曰夫子之聞之。在於文子薦僎之時。或曰夫子之聞之。在於文子旣諡之後。此又不可不辨也。
晉賢對。此不曰智矣公矣忠矣。而必曰文矣者。可見夫子之聞之在於文子旣諡之後。蓋聖人之於公叔文子。聞公明賈之對。而猶不信然者。以其享衛公葬瑕丘數事。俱不免爲大過也。及其沒也。衛人以貞惠文子諡之。則夫子亦必疑之曰貞與惠。猶可也。何以謂之文也。及聞此薦僎同升之事。始乃釋然曰。卽此一事。可以爲文。以前後問答觀之。始疑其溢美。而終得其實迹者。尙何疑乎。
論以輕重之別則似當首言治宗廟。次言治軍旅。次言治賓客。而治賓客反居於治宗廟之上者何也。
翼晉對。三臣之才有廣狹。三事之職有品命。若論其才。文子之勤學好問。必勝祝鮀之佞。王孫之俗。若論其職。虞廷秩宗。不在九官之首。周官大祝。亦列六卿之下。先後之序。恐當以人之高下職之尊卑看。
非言之難。行之惟難。則雖非言不怍者。爲之豈不難乎。况此大言之人。初無爲之之意。則是乃徒言而不爲之者也。恐不足以難易論。而夫子不曰不爲之。而必曰爲之難者何也。
濟魯對。大言不怍之人。固未嘗有爲之之意。而聖人不曰不爲。而曰爲之難者。蓋亦辭不迫切。此與巧言令色之鮮仁同。
子路好勇者也。犯之非所難。而所當加勉者。在於不欺。然則夫子之答之也。似當只言勿欺。使之益勉其所當勉。而兼言犯之者何也。
啓洛對。子路之病。在於燭理未明。强所不知。則固當先戒以勿欺。而但言勿欺而已。則告子路者固善矣。其於事君之道。猶有說不盡者。尙可謂聖人之言。觸處皆通乎。
上達當用達字。下達亦言達字何也。達字自是好箇字也。是以中庸所謂達道達德達天德者。論語所謂在邦必達在家必達。所指而言。雖各不同。皆從君子邊說。而此外達字之見於經傳者。莫非好題目。則此達字恐不宜用於日趨汙下之小人。而夫子之言如此。須無謂已有朱子及諸儒說而明辨之。
瀅修對。達者有窮到極至之意。與止至善相似。故凡見於經傳者。皆從君子邊說。然未嘗如仁義之爲定名也。如論語在邦必達。孟子達不離道。禮記推賢而進達之達字義。與此不同。而且以中庸之達道達德言之。達是賓也。道與德是主也。此章之上達下達。亦如達道達德。精神歸趣。專在上下二字。則與夫里仁之喩於義喩於利之喩字。孟子之孶孶爲善孶孶爲不善之孶孶字。一例看可也。立言之不拘於賓字。經傳之體。大抵然也。
爲學者固當爲己。而大學之道在於明新。則古之學者奚但欲得於己。又將推以及人。然則此所云爲己二字。雖對爲人而言。較之大學之訓。或不無詳略之別歟。
馥對。天下萬事。何莫非己分內事。齊家者是我有齊家之責。治國者是我有治國之責。以至民吾同胞則使斯民各得其所。亦爲己也。物吾與也則使是物各遂其生。亦爲己也。若以家國天下。看作分外之事。不幾於有體無用之學乎。
欲寡其過而未能云者。雖是愈自卑約之言。但不能寡過。則其過多矣。若使伯玉自言之。則論以自謙之義。固當如此。而使者之以此對之。恐涉如何。聖人之再言使乎以重美之者。何也。
萬始對。欲寡過者。不自是也。而未能者。不自足也。不自是。故省察之念。常若不及。不自足。故克治之工。惟恐或歉。知非生如安行之聖人。安得無念慮之差言行之失。此非謙退之辭。乃善形伯玉自修之篤。宜夫子重言以美之也。
此位字。與中庸素其位之位字。同歟異歟。若謂之同則位字雖同。而此章則曰思不出其位。中庸則曰素其位而行。曰行曰思。言各不同。若以爲異則此章旣曰思不出其位。中庸又曰不願乎其外。究其語意。未見有異。同異之間。願聞明的之論。
種仁對。此位字與中庸之素其位。同一位字。而此曰思則思在於未行之前。中庸曰行則行在於旣思之後。思爲行之本。而行固因於思。此又其下工次第之少異者也。
恥其言過其行。集註釋爲兩事。而恥其言與恥躬之不逮。語意似有不同者。至於過其行。朱子雖引過乎哀儉之說。以明力行之意。而後儒亦以非中道疑之。抑胡氏說中或者所云恥其言之過乎行者。終是不可偏廢之論耶。
馥對。放言易。故必要十分羞澀。然後方可以不放。力行難。故必要十分過激。然後方可以有進。或說非不粗通。而其於言不患不及。行不患其過之義。終覺齟齬。
知者不惑。勇者不懼可也。仁者何以言不憂。朱子已於子罕篇知仁勇之訓。以理足以勝私。解不憂之義。而私字卽公字之對。則不曰公足以勝私。必曰理足以勝私者何也。且程子所云樂天二字。誠襯切於不憂。而不附之集註者何也。
瀅修對。人心有欲則有求。有求則有得有失而憂患生焉。獨仁者之心。廓然大公。素其位行。此其所以不憂。而朱子之曰理不曰公者。公則見於事而在外。理則具於性而在中。以理訓仁之效。益覺親切有味。至於程子樂天二字。誠得不憂之實。而所謂樂天者。亦不外於理足以勝私一句。則朱子之不附集註。抑以是歟。
不暇二字。卽聖人所以自引而深抑之之辭也。大抵夫子之生知安行。從容中道。安有暇不暇之可論。而齊氏所云發憤忘食。樂而忘憂。及其他諸儒所謂夫子一生好古敏求。下學上達。安得有暇等說。似若眞以爲不暇者然。此果何如。
萬始對。聖人至誠無息。純亦不已。此雖戒子貢之言。而其實固未始有暇也。文王亦生知之聖。而豈不曰日昃不遑乎。
此章凡四見。而文各有異矣。文旣各異則義必有不同者。此眞所謂異中有同同中有異者。可以參考四章。明辨其同異耶。且論語中一言而重出者固有之。而至於此章。不但重出。至於四見者何也。
顯道對。此章屢見。而所主之意少異。或重在知人。或重在能字。雖曰門人之各記所聞。聖人於此。必丁寧勸勉者。豈非出於反躬自治之微旨乎。
不逆不億而自然先覺於人之情僞者。誠是賢者。而但所謂先覺。是從知邊說則似當曰智乎。或曰明乎。而必曰賢乎者。何也。
啓洛對。先覺固從知邊說。而人之情僞。不待逆億而自然覺得者。雖緣天姿之高明。亦由學問之精到。所謂賢者。實兼天姿與學問說。不專指知一邊而已。
驥之所以得驥之名者。誠以其調良之德。而一日而千里。卽驥之才也。則何不曰不稱其才。而必曰不稱其力乎。况此章之旨。以驥比君子。而君子之所以得君子之名者。以德不以才。則才字似緊於力字。而聖人之訓如此者何也。
啓洛對。驥之一日千里。固可謂才。而所以致遠則其力也。故詩曰比物四驪。比物者。齊其力也。易曰乘馬引重。引重者任其力也。此章之旨。雖以驥比君子。而在驥則有任重之功。故力爲美。在人則用技藝之能。故才爲美。其所分言。豈非所謂各當其則乎。
以德報怨。雖是老氏之說。不害爲忠厚之道。而聖人之非之者何也。怨有大小。則所以報之者。似各不同。君父之仇則固不可報之以德。而至於纖芥之怨則報之以德。豈非忠厚之道乎。朱子以以德報怨。謂出於有意之私。旣曰德則似可謂公耳非私。而謂之以私者何也。
種仁對。有怨有德。卽人所不能免。而報各有當。亦理之所必然也。老氏以德報怨之說。外面觀之。雖似忠厚。其實物我相形。取舍失平。則聖人之斥之宜矣。怨無大小。報之宜循其道。雖曰纖芥之怨。苟以其不當報者報之。豈不乖於聖人以直之訓乎。至於集註所云。此德字非德性之德。卽恩德之德。故謂之私。蓋以其出於有意。而反害至公也。
下學上達。程子以爲意在言表。所謂言表之意。朱門問答。固已言之。而後學之因是發明。亦可謂上達之工。可詳辨之歟。且此上達二字。與君子上達之義。同歟異歟。
瀅修對。竊嘗以程子所謂下學人事。便是上達天理之訓。朱子所謂理外無事。事外無理之說。反覆參究。則其要只在於顯微無間體用一原八字。而人事天理。默契相合之妙。又不可以言語形容。此其所謂意在言表者歟。至於上達二字。此章則對下學言。前章則對下達言。文雖相同。意實稍異矣。
夫子言命而不言天者。何也。此命字。朱子以爲氣之所運。然則聖人亦言氣數耶。雖云爲衆人言之。何不以天理曉之。而必以氣數爲說歟。
勉兢對。天以理言。命以氣言。此命字。與無之命矣不幸短命之命。同屬於氣數。聖人不言命。而事到無可奈何處。不得不言命。此所謂安於命。而亦所以爲衆人道者也。
去亂國適治邦。卽所謂辟地。則當天下無道之時。無處可適。而隱身不出者。此乃賢者之辟世。而集註以伯夷太公言之。伯夷太公。始雖辟紂於海濱。終又歸來於西伯。則是亦辟地也。不可謂辟世。而集註之說如此者何也。
濟魯對。伯夷太公之辟紂海濱。正是辟世之事。若其聞養老歸文王。卽後來事。當其居海濱之時。固已遯世無悶。則文王之善養老。豈能先知而思歸哉。
作字之義。旣引李氏之說。則今無容更議。且此章文義。誠有不必過求者矣。然此章間於上下章。故李氏以起而隱去。解作字義。而作字只有起字意。則添之以隱去二字。終不能無疑。七人之爲誰何姑捨是。一作字之爲隱去。可明言之歟。
翼晉對。此章雖在於辟世晨門兩章之間。而固自爲一章。則作字之訓以隱去。果不能無疑。故張爾公有逸民章斷𥳑之說。蓋以作者七人。係之於逸民七人之後。則不但七人之說。明有根據。作字之訓。不待李氏之說。而隱去之義。明白易見矣。
子路於晨門。答其奚自之問。旣與之酬酢。則及晨門之譏孔氏。宜有所答。而默然無一言者何也。
崑秀對。問其奚自而答之以孔氏者。不知晨門之爲沮溺者流也。旣聞其譏聖人之言。而不復與之辨論者。道不同不相爲謀故也。
聞其磬而知其心。道雖不同。人則高矣。孔子於接輿。下其車欲與之言。於荷蓧。使子路反而見之。而至於此人。任其過門而去者何也。
行恁對。接輿過孔子而孔子欲與言者。接輿之歌。爲孔子發。而孔子不可不答其意也。荷蓧留子路。而孔子使子路反見者。丈人行長幼之禮。而子路不可不答其禮也。至於荷蕢則聽孔子之擊磬。而自爲之評品而已。未嘗致禮於夫子。寄意於夫子。夫子亦安得不論其得失而止哉。
古之人皆然則尙書只言於高宗何也。且康王卽位之時。以嘉服見諸侯。又受乘黃玉帛之幣。而于斯時也。出在應門之內。然則諒陰之制。古則然矣。而降及成康之際。亦不能盡然歟。
種仁對。高宗之時。喪禮廢缺不行。而高宗能行之。故戴記特言高宗之孝。而系之曰孝高於人。故謂之高宗。諒陰之特言於高宗。豈以是歟。至於康王之事。此乃卽位始朝之禮。雖高宗。其始朝之禮。則亦必如此也。
朱子之釋禮字。必曰天理之節文。人事之儀則。而此禮字則特因謝氏之說。以達而分定釋之者何也。且子游之所聞於夫子者。則曰小人學道則易使。此章則曰上好禮則民易使。夫子前後之訓。各自不同者何也。
世綸對。天理之節文。人事之儀則。禮字之正義也。達而分定。好禮之效驗也。而好禮學道。雖有上下之分。道與禮。初無二致。則前後之訓。亦未見其不同也。〈以上憲問〉
衛靈公之無道。不待問陳。而夫子固知之矣。知之而猶往。冀其改也。問陳固過矣。而兵戎國之大事。以是問而謂之尤無道則亦不可也。夫子何去之速也。其去也可。則其來也無或不可乎。其來其去。無乃俱傷於易乎。
瀅修對。聖人之於衛靈公。卽際可之仕也。靈公之難與有爲。夫子豈不知哉。特以其招也以道。其接也以禮。故或冀其薰陶漸染。可與行道而往。及其旣聘之後。見聖人德容表裏之盛。聞聖人仁義王伯之說。而猶且狃安於戰國之俗。係戀於攻伐之事。則靈公之終不可有爲。至是益決矣。聖人安得不以俎豆之對戰陳者。塞其問而望望然去之乎。
此曰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大抵名者。實之賓也。聖門之所痛斥而深惡之者也。夫子反以名之不得稱。至發疾之之訓者何歟。
翼晉對。四十五十而無聞。聖人猶以爲不足畏。况於沒世乎。聖門之所惡者。過情之聞也。至於稱實之名。君子非有意於求之。而自無不至。且謂之沒世則百歲之後。公論大定。如夷齊之類是也。聖人之疾其無稱。尙何疑之有焉。〈以上衛靈公〉
此篇三友以學言。三樂以心言。三愆以言言。三戒以行言。三畏以理言。三品以氣質言。三品則君子小人固在其中。而三友三樂之不言君子小人。三愆之言侍於君子。三戒之單言君子。三畏之分言君子小人者。必皆有精義之所存。其或言或不言。或單言或分言之故。皆可詳言歟。
瀅修對。三友三樂之不言者。以君子小人之未分也。三戒之單言者。必君子然後戒只此三事也。三畏之分言者。君子能畏之。而小人不畏之也。至於三愆則旣言侍於君子。故雖不以君子重言。而大抵曰愆曰戒則已屬君子邊說。在小人則無非愆也。無非戒也。尙何有於愆戒之指數哉。〈季氏〉
此章五者之爲仁。朱子釋以心存理得。然此皆求仁之方。而未及乎體仁之功。夫恭寬信敏惠。不過是收斂此心。制外安內而已。則査滓猶未渾化耳。其與仁者之人欲淨盡。天理流行。造詣深淺。不啻相懸。而集註之遽以心存理得當之。得不太重乎。
翼晉對。五者之目。果是求仁之方。而朱子之以是爲訓者。非以心存理得。爲五者之事。亦非謂纔行五者。心便存理便得也。蓋謂五者之工。至於極處。則其效可以爲存理得云爾。集註一則字。其義可見。
此章六蔽。都從學之一字。言其雖有此六者之美德。而苟無學以成之。其蔽也如此云爾。仁知信直勇剛。固未嘗非達德也。而范說以爲救其偏。則仁知亦有偏處耶。若謂范說之不能無病。則朱子之取之。又何歟。
種仁對。仁知固是達德。而亦有偏處。自仁知言則其德雖未嘗偏。而自其用力於仁知者言。則有得其全體者。有得其一端者。若仁者見之謂之仁。知者見之謂之知是也。范氏之說。臣未見其有病。
此章考見得失。謂考見己之得失耶。抑考見詩人之得失耶。若謂考見詩人之得失。則可以興可以羣可以怨。皆屬學詩者存心行己。而可以觀之偏屬詩人。不成立言之體。若謂己之得失。則朱子嘗斥張范呂楊之說曰。詩之所言。有四方之風。治亂得失之故。人情物態之變。豈爲觀己之志者乎。兩說誠難取捨。不知如何看則爲得耶。
馥對。考見得失。實兼人己而言。朱子所以斥張范呂楊之說者。爲其專就自己上看故也。
此章爲字。朱子謂與高叟爲詩之爲同。只是講論爾。然則後世口耳之學。亦可免於墻面之譏歟。二南固是脩身齊家之本。而必須反諸身措諸用。然後方有實得於己。今但以講論爲詩者。何其與聖門體認之工矛盾也。
馥對。古之講論者。眞知其理而有可以實踐者。故夫子嘗曰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雖多亦奚以爲。豈可以古人之講論。比看於後世口耳之學乎。信如後世之學者。則雖終身誦詩。眼前之墻。故在也。
氣質之偏。宜無古今之殊。而三疾之古有今無何也。點也之狂。柴也之愚。張也之矜。猶不足與於古之三疾歟。
煕朝對。先儒論隱居求志章曰。在當時顔曾可以當之。而直曰未見其人者。蓋聖人慨世之意。從顔曾外說。然則此章所謂三疾。亦是慨世人。而從曾點諸人外說也。
此章之義。集註則以邪常勝正爲主。南軒勉齋則以似是而非爲主。何者爲得歟。孟子亦嘗引此而專主似是而非說。然則當以南軒勉齋爲正歟。
顯道對。此章之旨。兩義皆可通。而似是而非。旣爲孟子之所引。則集註范說之置諸圈外。豈欲其以備一說。而不作正義看歟。
夫子之瞰其亡而往見陽貨。孟子之明日出弔東郭氏。與此章取瑟而歌。同一義也。但所以待及門之士者。宜與事君大夫者。爲禮不同。則夫子之於孺悲。何不明言其不欲見之實。而旣以疾辭之。又以非疾警之。若是其宛轉委曲歟。
晉賢對。孺悲之得罪聖門。雖未知何事。而夫子之始以疾辭之者。拒絶之也。終又取瑟而歌之者。使知拒絶之意。而俾思其自新之圖也。此於嚴正之中。兼包不屑之敎誨。恐不當以宛轉委曲言也。
此章眼目。始之以安字。安者忍也。中之以三不字。不者不忍也。終之以仁字。仁者不忍之實也。正所以答宰予禮樂之問。而與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者。互相照應。聖人立言。儘乎其置水不漏。而但宰予之問。本出無隱。則夫子之答。亦當以天理人情。反復譬曉可也。安則爲之者。得無激怒斥絶之意。而有乖於聖人雍容不迫之氣象耶。
濟魯對。三年之喪。自天子達於庶人。而孝子之心。猶不足以報其德也。宰予遊於聖人之門。而反有短喪之問。夫子安得不始問其安乎。終言其不甘不樂不安以深責之乎。然此兩節。實皆於天理人情。安與不安之義。反復譬曉。何况俟其出而深探其本。力斥其失。使之聞而自悔者。此又聖人不終絶人之微意也。
無所用心。專由於無勇以主之。故子路因此有尙勇之問。聖人之答。似當以理義之勇血氣之勇。分開劈破。而但將無義之勇。斥其失而止。則子路之失固可正也。無所用心者。得不益其頹惰耶。
世綸對。子路以勇爲問。而聖人以義答之。所謂以義爲上者。卽指理義之勇也。此不特敎子路之失。亦所以敎無所用心之人。曰爲亂曰爲盜者。豈非深警之之辭耶。
聖人惡稱人之惡者。而春秋一部無非袞鉞。聖人惡居下流訕上者。而衛靈公無道。亦嘗言之。必如吾之於人。誰毁誰譽。然後方可謂毋意毋必。而所以告子貢者如此何也。豈子貢喜方人。故說此而矯其病歟。
晉賢對。稱人之惡。與罪人之罪有異。春秋者。罪人之罪者也。居下訕上。乃爲親諱之事。夫子於衛靈公。固無君臣之分也。况稱者揚也。是幸人過之意。訕者誹也。非犯顔諫之類。則聖人所處。初何嘗近似於稱與訕耶。不特聖人。雖以子貢之方人。亦必無此等病痛。此不過因君子亦有惡之問。而言其所當惡者而已。
勉人之遷善改過。當以善之當爲。惡之當去。秉法義以裁之。今曰見惡云爾則雖君子。亦豈無鄕黨不善者之惡之乎。聖人立言之旨。必有可以辨之者矣。
崑秀對。好惡人情之所不能無者。苟異於己。人必惡之。雖以爲善之君子。亦豈能無惡於不善之人。而君子之見惡。一人之私惡也。此章之見惡。天下之同惡也。立言之旨。固自不同。〈以上陽貨〉
先儒謂行義與行道不同。行道必待遇而後行。行義無論遇不遇皆當行。此說似矣。而但如是則夫子之去魯去齊。獨非不遇而不行其義耶。
瀅修對。道不行而亦行其義。以際可之仕言也。聖人未嘗不仕。亦惡不以其道。齊魯之當去卽去。義所固然。則其仕其去。何莫非行其義耶。〈微子〉
日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先儒皆屬知一邊。而知與能相對爲眼目。則恐當兼包知行說。蓋無忘不是別有事在。只將所已知者體貼實踐。此所謂溫繹。此所謂服習。溫繹服習。豈非所謂無忘所能耶。况集註尹說不失二字。卽守而不失之不失。朱子之取之意。亦豈徒然哉。
瀅修對。知能之分屬知行。儘覺完備。朱子答人之問。以子路有聞未之能行。惟恐有聞。反說以明之者。固自有此意思。而集註之取尹說。尤可見微旨所存。然則此章能字學字。皆當包知行看。而諸儒紛紜。槩不必從。〈子張〉
允執其中之中。非以大本言。以達道言。故朱子亦以無過不及釋之。而但謂之執則似有一箇物事爲可把捉者然。司馬氏念中之說。程子尙以爲非。况執中乎。中庸云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此不曰用中。而必曰執中者。果何義也。
翼晉對。此以在事之中言。故曰執。執者非謂其把捉一物也。謂其於事物上。酌其中而執以用之也。實與中庸用中之用一義。
此曰不知禮無以立。立者何謂也。大抵禮必言立。如立於禮不學禮無以立皆是也。立字之所以切於禮。可得聞其說歟。
煕朝對。禮者。人之日用動靜。所靠著以立身者也。故禮必言立。禮有體字之義。則立於禮者。卽立身之謂也。〈以上堯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