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齋全書/卷百二十四

卷百二十三 弘齋全書
卷百二十四
作者:李祘
1814年
卷百二十五

魯論夏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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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伯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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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子有疾召門弟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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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註尹氏所謂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之全字。當兼身心看。蓋義之當死而死則雖身體毁傷。這心則全也。苟或當死而不死則身體雖全。而這心則不全也。心全則身毁而猶全。心不全則身全而猶不全。是以心爲重身爲輕。君子當於生死禍福。隨其義之所在。以求全其所重。不可舍死取生避禍趨福。苟全其所輕也。比干死微子去。一死一去。俱可謂之全歸。豈可以比干之死而謂之不得全歸乎。學者若膠守不敢毁傷之訓。而只知其苟全。則亦非曾子之本旨矣。

所欲有甚於生。苟然偸生。仁人之甚不欲者。古之忠臣義士之殺身成仁。卽所謂行仁而體仁。孝悌也者。爲仁之本。而立朝事君。或有不能竝全處。勢將專於一。故曰忠孝一致。身體之不敢毁傷。常經之常也。捐軀而全節。處變之常也。比干曾聖。易地則當同然。

曾子曰以能問於不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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顔子明睿所照。知無不周。而特以取人爲善之心。雖知其我能彼否。我多彼寡。而猶問之耶。顔子之心與理爲一。無有間隔。故初不見彼我能否。人己多寡。而肯問之耶。顔子克己復禮。體用渾全。而自視慊然。常若不足。故不見我之所能所多。而只見其人能於我人多於我。而樂問之耶。此三者自有不同。未知以何者爲正解。可不失此章之義歟。至若犯而不校。有意而不校則未免有著力之痕。無意而不校則便自有坐忘之嫌。有意無意之間。何以看得則可耶。

以能問不能。卽不自滿假之意。而犯而不校。亦於我何有之意。上段只是純實無僞也。下段只是無與焉而已。說叢蒙引之說。若是循襲。有何發人好意思耶。朱子嘗答潘叔昌之書曰一種議論。逾見卑狹。令人擡頭不起。吾於近日經學諸人亦云。

子曰興於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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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心自有箇好善惡惡之理。自有箇恭敬辭遜之理。自有箇中正和平之理。不失此理則這便是詩禮樂。國風雅頌。雖生知不能不以此爲詩。而其興則固不待此也。制度儀文。雖生知不能不以此爲禮。而其立則固不待此也。聲音節奏。雖生知不能不以此爲樂。而其成則固不待此也。然則興立成三者。非生知之事也。其學知之工歟。大抵爲學。只可循序。不可躐取。若不興於詩。而遽求於禮。則其所以爲禮。不過儀文之末而已。非徒不立。反有外物撓奪之弊。不立於禮。而先求於樂。則其所以爲樂。不過聲音之末而已。非徒不成。反有流盪忘返之慮。必須興而後立。立而後成乃可。雖然立禮則興詩以後大段用工。可以做到。至於禮樂則禮中自有樂。樂中自有禮。學者苟於立禮工夫。省察操存。使其表裏言行。一出於恭敬辭遜。而外有以盡其節文儀則之詳。則納之於樂而蕩滌消融。卽自然之效也。不能已之實也。似不必十分著力然後有成也。故臣嘗以爲自興至立則難。自立至成則較易。未知如何。

興立成三者。卽學者之事。夫子嘗曰小子何莫學夫詩。興於詩之工在此。立於禮成於樂。皆善學詩以後事也。來說中自興至立則難。自立至成則較易云云。果是朱子所謂到成就得力處。却有先後者卽如易繫之發明爻義也。

子曰篤信好學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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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問之曰夫子曾曰富與貴。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此言富貴之不可干求。貧賤之不可苟避也。此章曰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若使爲士者。皆以貧賤爲恥。則其意必將汲汲焉欲行其道。遑遑焉求其所以富貴之道矣。其於不處不去之義。無乃有逕庭。而凡干榮冒祿之人。或恐以此爲口實奈何。答之曰惡。是何言也。聖人之言。行之爲萬世之法。垂之爲萬世之訓。固不可如是泥看矣。大抵世苟有賢聖之君。而旁求俊彥。側席禮羅。則才德之君子。必無空老林下之理。伊尹三使三聘而幡然起來。太公載與俱歸而號爲尙父。這便是得之以道。若使成湯文王不以三聘不以載歸。而馳一介使。降一紙書。招之如小兒。則雖縻之以三公之位。侈之以萬鍾之祿。這便是得之不以其道。伊尹太公必當棄如脫屣。而甘樂貧賤於莘野渭濱矣。觀此則不處不去之義。可謂較著。而里仁篇所言。只論其富貴貧賤之趨避審量而已。且使君子而得不以道。則其非治世可知矣。至若此章則有異焉。愚復以伊呂爲喩可乎。假如伊尹幡然而不能使成湯成降黜之功。太公載歸而不能使武王成拯濟之烈。則雖有富貴之名。而却無富貴之實。邦有道富且貴焉。尤可恥也。此章貧賤之恥。卽無可行之道之爲恥也。非不得富貴之爲恥也。故朱子於此章集註。不言貧賤富貴。而特以可行能守爲解者。可謂闡聖人之微意矣。二章之旨。各有攸當。不相爲悖有如此。而子比而同之。不幾近於高叟之爲詩乎。且使爲士者。居治世而抱才德如伊呂。則富貴當自來。豈待吾之求之。而設令汲汲焉求如子之言。此非求富貴也。卽求其行道也。顧何害於義乎。至如悾悾然無可行之道。而只知貧賤之爲可恥。富貴之爲可樂。惟意是求。不顧義理。猶且妄引經旨。以爲禦人之資。則非愚之所知矣。問者唯唯。此問答未知如何。

問說答語。俱皆不離於道。况所答尤峻整可喜。使吾更爲之說。其答豈外於是。

子曰不在其位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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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謀其政。如吏部之官不得理兵部。鴻臚之卿不得理光祿之謂也。至於國家之大事。生民之失得。不可以不在位而不言。又不可以君之不問而不告矣。程子以事字解政字。此政字作事務看。方可得之。

政字之義。從程訓解以事。而又以事務解之亦可。大抵處畎畝。不必語到巖廊。朱子亦嘗說田野朝廷之別。程朱之說。各有所據。而夫子本旨則無適不通。故曰仁者見之謂之仁。知者見之謂之知。不特此章爲然。魯論二十篇千百條件皆類此。吾以爲聖人天也。自孟子至于程朱兩賢皆人也。

子曰狂而不直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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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註蘇氏曰有是德則有是病。德指狂侗悾悾。病指不直不愿不信也。狂是好高大底人。謂之德或近也。至於侗。是無知也。悾悾是無能也。無知無能。亦可謂德耶。德者虛位也。有惡德之德。有善德之德。而此章狂侗悾悾。對不直不愿不信而言。則固無不可謂德之義乎。以此章三等人反論之則狂而直者爲上。侗而愿者爲次。悾悾而信者。又居其次耶。

坡說中中人以下有是德則有是病。有是病必有是德云云。何等善形容。若使生早斯時。得沾夫子時雨之化。則東坡之爲子貢。可以知之。以是朱子嘗斥東坡以此人得志。其害甚於安石。斥處雖斥。取處必取。至引其說。載之章下註。朱子大公之心。於此尤可歎仰。至於有是德有是病。猶言短處爲長處也。以此推看。無好人三字。可謂誣一世。狂與侗與悾悾。別無優劣之可言。強分層節。反歸穿鑿。

子罕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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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巷黨人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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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御之訓。雖是聖人自謙之辭。亦可見道之無所不在矣。后羿,由基聖於射者。而知其所以然則未也。王良,造父聖於御者。而知其所以然則未也。推以至於僚之丸,秋之奕,師曠之樂,公輸之巧。莫不皆然。所以然者何。卽理也。理豈衆人所及哉。故知其所以然則爲道。不知其所以然則不過技藝之末耳。周公之多藝。夫子之多能。顧何嘗身操其業。手持其器而能之哉。由其知所以然。故發乎心循乎理。左右逢原。巧力俱到。正是無能無不能。如無可無不可矣。今夫后羿,由基,王良,造父孰不知其名於射名於御。而若問周公夫子之藝則茫然不知其爲名。此無他也。不知其所以然。而徒事其末。故局於一藝。不能相通。雖愚夫愚婦。易見易知。而可以爲名。知其所以然而立其大本。故道全德備。無所不能。雖知者難覰難測。而無能爲名也。達巷黨人亦非全不知夫子者。而不知其如此。故惜其不成一藝之名。其善觀聖人。不及儀封人遠矣。樂射御書數五者。雖或不知其理。而名於技藝之末者有之矣。若禮則不知其理而爲之。雖嫺於威儀。習於揖讓。終有所不自掩。而不可以知禮名之矣。然道在器中。器在道中。學者不可捨其器而求其道。亦不可不求其道而徒事其器。以圖得一藝之名。卽其器而求其道。得其道而玩其器。常使道與器。不離竝進乃可矣。

子所云知其所以然則爲道。不知其所以然則不過技藝之末云者似然。大抵羿之射。造父之御。師曠之樂。公輸之巧。秋奕僚丸。雖以一藝成名。而一藝之中。各造其極。則不能知所以然而何以造其極乎。但羿之智止於射。造父之智止於御。師曠,公輸之智止於樂與巧。專於一藝。局而不通。只成就如斯而已。聖人之於六藝。豈特不試而藝。凡天地間所當然之事。莫不知其所以然而無不通耳。通則爲聖人。局則止爲一藝之能。又所云樂射御書數五者。雖或不知其理而可以成名。至於禮則獨不可以不知其理而爲之云者。尤欠分明。且道與器不可相離。又不可以相混。卽其器而求其道尙可。得其道而玩其器不可。玩器云云。玩物之謂耶。抑玩理之謂耶。經義分說。雖不必掇拾箋註。亦何可徑情妄論乃爾耶。後須戒之。

子絶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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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者固相爲終始。循環不窮。而意是我意。必是我必。固是我固。許多病痛。皆從我一字出。毋我則意必固。當自去矣。然此乃聖人之事。學者若遽以無我爲心。反有不切畔道之弊。必先從事於窒欲二字。不失爲學之序。而可以喫緊用工矣。

四者雖相因。而各自爲一疵。章句訓釋。至爲精密。若謂毋我則三者自無云爾。則只當曰絶一便得。何用更言絶四。此義朱子已答於門人之問。何乃不考見耶。毋與無亦有二義。相去遠甚。無者聖人之事。毋者學者之事。故章句曰毋史記作無是也。毋之當自毋自欺始。泛言窒欲二字。反見其不切之病也。

子曰吾有知乎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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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而篇曰不憤不啓。不悱不發。擧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也。此言其誠至而後告也。此章曰有鄙夫問於我空空如也。我叩其兩端而竭焉。此言雖至愚不敢不盡耳。兩言似有不同何也。臣意則述而篇所訓。謂其施敎於欲得未得者。而勉其在人之誠也。如子貢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子夏問巧笑倩兮之類是也。此章所訓。統言其敎人。而盡其在己之誠也。如樊遲問仁。孟武伯問孝之類是也。盡吾誠而告之。待彼誠而發之。自有淺深次序。而學者之誠。亦吾之誠也。聖人之處己待人。不外乎誠之一字。述而篇章及此章。可謂互相發明。而無有不同矣。如是看未知如何。

憤之者啓之。悱然後發之。比於孔門商,賜固無害。樊遲,孟武伯方之空空之鄙夫者。樊孟不亦寃乎。然而來說中聖人之處己待人。不外乎誠之一字云云。可謂不失聖人本旨矣。至於述而篇與此篇。兩章互相發明云云亦是。

顔淵喟然歎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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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章當分三節看。一節卽顔子爲學之始也。語夫子道體之不能把捉摸狀也。二節卽顔子爲學之中也。語其自己工夫之格致克復也。三節卽顔子爲學之終也。合言夫子道體之親切見得。與自己工夫之做到地位也。此三節不過五十餘字。而顔子爲學工夫之始中終。皆在於此。學者苟能沈潛於事句之間。玩繹於言意之表。庶乎其有得。此程子所謂孟子才大難學。須學顔子。方有依據者也。孔門諸子。皆莫不從事於博約之敎。而惟顔子見到此做到此者。雖其姿品之鄰於生知。知先於諸子。實由用力之篤。非他人所及者。以知則聞一知十。以工則人十己千。此所以見到聖人極工。做到賢人極處也。觀於欲罷不能末由也已之語。便有到聖人不得則不肯休底意思。此何等大局量大氣力耶。今人有才則便不做。纔做得一事。便自視傲然。更不欲向上做去。其亦異乎顔子矣。顔子到此地位。猶有博約工夫耶。抑大而未化則更無事於博約。而只未及純熟耶。學者欲學顔子。當於何做得依據耶。竊恐博約以外。別無他道理矣。此章與公冶長篇子貢性與天道章。同一語意。而子貢則聞夫子之至論而贊美之。顔子則眞知力踐。直做到子貢所聞處而嘆仰之。以二章參看而玩賾。則可見其精粗淺深之別。而意味亦自迥然不同。

高堅前後。形容得夫子也。仰鑽瞻忽。說出到自己也。循循善誘。夫子之敎之也。欲罷不能。自己之自得也。語其著手之目。卽惟曰博與約而已。博似放彌六合。約似合爲一理。大義蓋如此。至於來說云云。太不端的。更待後來學進徐議尙未晩。而古人之依文公過關之喩作三節看者。亦可謂妙諦。

子欲居九夷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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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海之嘆。子路認以爲實。居夷之敎。或人聞而爲眞。皆未喩夫子之意也。特以道之不行。有此發嘆也。小註厚齋馮氏以有激爲言。聖人之心。直是一團天理而已。理者順也。激之一字。竊恐著不得厚齋之見。反不如子路之認實。或人之爲眞矣。

昔吳和中以此章及浮海章問於朱子曰莫是戲言。朱夫子答之曰只見道不行。偶發此嘆。非戲言也。觀非戲二字則子路之認以爲眞固宜也。觀偶發二字則馮氏之謂以有激誠非矣。聖人無可無不可。有似乎戲。非俗所謂戲。有似乎激。非俗所謂激。

子在川上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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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未嘗不流。流故不息。人未嘗不善。善故無間斷。有間斷則便不善矣。學者若要無間斷。便自去不善始。乃可有下手處。

予嘗題門扁曰今在。蓋取諸堯舜至今在也。去聖雖遠。其道常存。堯舜之道。卽天之道也。天之道。其用循環不窮。往者過來者續。晝而夜夜復晝。小往大來。一理生生。觀乎萬川之流。無一刻不舍於萬萬載。而有萬品物之無間不息。亦可比類。其能存其固然之天。接夫純亦之域者聖人也。子在川上。怡然於斯。夫子是堯舜。堯舜是夫子。而道是理理是道。此理明處此道行時。予所扁吾門曰今在也。因此而論理氣可乎。無所先無所後而以流行言之者。此章是也。理爲先而氣爲後。以本原言之者。中庸章句天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是也。氣爲先而理爲後。以稟賦言之者。中庸章句氣以成形理亦賦焉是也。此所以離看處合看。合看處離看。混混融融。本無端倪。本無終始。此朱子所謂坤復之間。是無極。以其源頭而言也。

子曰譬如爲山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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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山而未一簣。用工之多。而止則無可成之期。平地而覆一簣。用工之始。而進則有可爲之勢。須於未一簣之時。常有始一簣之心。乃可進德。况其進止不在人而在吾。何憚而不爲耶。顔子之竭吾才。進而不知止也。冉有之力不足。止而不知進也。夫子之敎顔冉一也。而有此進止之異者。篤志與不篤志也。學者當以顔子爲法。冉求爲戒。而常常顧諟於曾聖弘毅之訓。庶得向前進步。

朱書曰行百里半九十里。唐詩曰更上一層樓。蓋言竿頭之步。更要更進也。虧一簣覆一簣。何損於爲山。無關於平地。而此心忽處。此理亦缺。學者於第六條川流不舍之義。深玩而力賾。則自覺有緝煕光明之樂。進步在其中。

子曰法語之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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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者之患。莫大於知而不能。何者。不知而不能者。能在知之後。到得知時。尙有可能之望。知而不能者。旣知矣。爲則能之。而猶且不能。是終於不能而已。故不知而不能者。爲眞箇不能。知而不能者。非不能也。卽不肯也。不能之弊。猶可救也。不肯則雖聖人。亦末如何矣。法語不從則已。旣從則知其可改而不改。巽言不說則已。旣說則知其可繹而不繹。不繹不改之病。甚於不從不說。不從不說。不知而不能也。不改不繹。可能而不肯也。不能而肯者有之矣。不肯而能者。天下未之有也。學者如欲做工。姑舍千百病痛。必須先去一箇不肯念頭於心中。然後許大萬事。可以擔當做去。此兩節俱屬聞言改過上。法語旣從而貴在於改。巽言旣說而貴在於繹。繹是改以前事也。繹之則自可改之耶。雖繹之而志氣不及則或有不能改者。如此則其病有倍於不繹。何有於繹之爲貴耶。臣意則此繹字多屬改字邊看爲好。未知如何。

從且說矣而不改不繹則反不若語之而不達拒之而不受。亦或猶勝於初不從始不說耶。但法語之面從欲改雖易改。巽言之說耳紬繹固難必。人臣之道。當以王陵爲正。正諫也可。正諫近於法語。

子曰知者不惑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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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仁勇三達德。固是少一不得。而仁到極處則知勇自在其中。知只是仁之分曉通透處。勇只是仁之強毅堅忍處。聖人特於仁中提出其分曉處。名之曰知。提出其強毅處。名之曰勇。非於仁之外。別有箇知勇也。今欲捨仁而求知勇。則其將鶻突無向方矣。仁有專言分言之異。分言則可與他德相對。如此章之類是也。專言則幷包他德。如仁者安仁之類是也。分言處固當片片劈開。不可混圇看得。專言則知勇不外乎仁矣。雖以微子事言之。度其可以去而去之知也。去之而存宗祀。以全其愛理心德仁也。知其去之合義而存宗祀之爲重。不以爲嫌。斷然行之勇也。比干箕子跡雖不同。而其爲知仁勇一也。夫子不曰知仁勇。而幷以一仁字美之。以此觀之。知勇之在仁中。不亦較著乎。

子不讀中庸乎。知仁勇三者中。知爲頭腦。故言舜之大知。

鄕黨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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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容色言動之際。衣服飮食之節。莫非至道之所存。自然中節。不待勉強。當敬處自有敬底氣象出來。當和處自有和底氣象出來。當侃侃處侃侃。當誾誾處誾誾。孔門弟子默識而詳記之。今去屢千載之下。猶可髣髴其儀刑。肅然有摳衣奉袂之意。所謂鄕黨畫聖人者此也。恂恂便便侃侃誾誾。只就言語上道得耶。抑幷指容貌辭氣耶。抑只指言語則容氣自在其中耶。鄕黨固恂恂。而遇有詳問極言處。亦當便便。朝廷固便便。而不宜賢知先人處。亦當恂恂。推以至於侃侃誾誾皆如此。而記者特從其多處而記之故然耳。若謂一直主乎此云爾。則豈夫子之時中也哉。食餲肉敗色惡臭惡。人皆能知其不可食。而至於不時之物。若有美味。則常人之情。鮮有不好者。甚者務爲新奇。必求其難得而窮其口腹之慾。其亦異乎夫子之訓矣。大抵聖人。飮食初不有意於精麤也。精非爲其侈美。只取其足以養人。麤非恥其糲菜。只惡其足以傷人。此皆出於天理之所當然。而其衛身謹疾之意如此。後之學聖人者。其可不鑑戒也耶。食不語。非謂終食不言也。只指其含哺時。而鄕人儺朝服立階。恐是或說爲長矣。

朱夫子曰鄕黨一篇。自天命之性。至道不可須臾離。皆在裏面。許多道理。皆自聖人身上逬出來。惟聖人做得甚分曉。旨哉言乎。在鄕黨則恂恂。在宗廟朝廷則便便。以至侃侃誾誾。皆有至理。各有攸當。此所謂分曉處。父兄宗族在所當敬則言有所不敢盡。禮法政事在所當辨則言有所不敢不盡。恂恂者不敢盡之謂也。便便者不敢不盡之謂也。恂恂兼言容貌。便便但指辭氣。侃侃誾誾。皆可通看於容貌辭氣之間。深味反復。自可有得。至於飮食之節。亦是當然之則。觀乎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之句。則可以知聖人飮食之正。而不厭二字。卽門人道得聖人心出來處也。章句已明言之。蓋食之精膾之細。人情之所同欲。聖人亦以是爲善耳。然如不可得則聖人不苟求。常人必欲求。不苟與必欲之間。理欲之所由判。而聖凡之所以別也。可不愼哉。食不語。只言其當食而心在也。鄕人儺。何必以或說爲長耶。

先進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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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先進於禮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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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進以時人觀之則爲野人。以夫子觀之則爲君子。從先進非從質也。卽從其文質之得中也。周公禮樂。是何等彬彬郁郁。而到得後來。弄壞七八分。禮只是務飾外面。未見忠信篤厚之實。樂只是務爲悅耳。未見雍容平淡之味。地制天作之自然道理。無復存者。而夫子不在制作之位。無以復周公之舊。故雖知其空言無施。而未嘗不拳拳於文質之過不及。如寧儉寧野之訓。開示學者。垂範後世。雖未能一變於當時。而至于今。學士大夫。誦法洋洋。咸知其適中之爲貴。偏勝之爲弊。制作之實。不得如周公之行。制作之敎。可以闡周公之志。而窮宇宙衣被羣蒙。噫。不有夫子之訓。文勝之弊。其將滔滔千古。更不知有質之一字矣。大抵有質則進於文易。過文而反之質難。故夫子之意。非但爲一時之救弊而已。亦欲爲萬世開太平而然歟。

夫子嘗曰吾從周。今又曰吾從先進。將此兩番訓語。默體潛玩。則文質之間。可以知所從矣。來說甚是。

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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顔子之無所不說。如仲尼之聲入心通否。

不違如愚。固無異於仲尼之耳順。而默觀乎亦足以發之訓。則終是有跡。雖然較聖賢高低。非學者切務。周濂溪敎人尋所樂何事。豈非親切至當之敎。而學者所當緊貼在頂上者乎。

季路問事鬼神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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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鬼生死。有當然之則。有所以然之故。所當然者。日用常行之道是已。雖凡民可使由之。所以然者。形氣造化之理是已。雖知者不可躐等而驟聞。若或驟語而驟聞。則非但無切問近思之益。未免有怳惚杳茫之弊。學者須要格物致知。先知其所當然者。而躬踐力行。則眞積之久。自然有信及者。到此則豁然貫通。直一間耳。聖人敎人之必待憤悱者此也。大抵生則爲人。死則爲鬼。人能盡其所當然之則。則生爲順而沒爲寧。其於生死人鬼。更無一毫餘憾。而方可謂眞正大英雄矣。故曰欲知所以然之理。當盡所當然之則。

欲知所以然之理。當盡所當然之則云云。甚好甚好。吾儒之言生死。專於生上用功。釋氏則反是。故夫子有云未知生。焉知死。釋氏有云愼勿放逸。於此一款。爲儒釋分界處。此不可以不知也。

魯人爲長府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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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舊貫。何必改。卽不必勞民傷財之意。固可謂有德。而世之惡興作喜𥳑當者。亦足爲此說。夫子之若是褒許何也。

閔子之言。固非凡人之所能。而夫子之意。亦非爲其難言而許之也。經義貴在得言外之旨。觀於此章。可見閔子誾誾之氣象。始言仍舊貫如之何。辭氣雍容。似有商量未決底意。繼之曰何必改作。則有確乎不可易者。其雍容𥳑當。有合於有德者辭令。夫子之所以深許者此也。讀書體貼身心看。何書不然。而讀論語尤不可不倍加此工。凡有一問一答。設以身處其地。使吾身如侍夫子之座。如聽夫子之言。默識而深味之。得氣象於言辭容貌之間。然後方可謂善觀聖人。今也忙中看過。疑外強覓。多見固陋。可歎。

子貢問師與商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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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貢之問。問其才質之優劣耶。問其學問之深淺耶。觀於集註故字上。本其才質而爲解。故字下。言其成就之過不及。然則當幷包才質與學問看爲得耶。蓋其才質之如此。故學問成就。亦隨而偏勝。以二子之工夫。何不從偏處克將去。而終止於過不及耶。雖然學子張不至則必流於狂𥳑而無所成。學子夏不至則猶不失謹拙䂓模。與其爲子張之過。毋寧爲子夏之不及。

師也過。商也不及。又曰過猶不及。若使過者俯就。不及者跂及。則優入中庸之道。大抵過與不及。均是觀過知仁處。夫子之抑之引之。循循然善誘人乃若此。猗歟聖人過化存神之功。政在此等處。孔子言成就。朱子言才質。卽薛文淸之論。都不如朱子所謂失中則一也之爲得聖旨矣。子何乃不從坦坦官路上趕去。欲投入旁谿去耶。

子張問善人之道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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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曰可欲之謂善。有諸己之謂信。此章集註張子曰有諸己也。以孟子所稱之信。釋夫子所言之善者何也。小註陳新安曰此是進信一步說。臣意則子張之學。已至於有諸己。故於此章夫子之答其問也。橫渠兼信而解之。孟子之論樂正子。統言其次第等級。故分信而言之。各隨其言之所在。而淺深看。未知如何。張南軒曰善人謂不能有諸己則不可。謂其盡夫有諸己之道則亦未也。大抵己之所有。亦非別件物事。卽此道理也。善人者是好底資質。此道理固有諸己。而不能學而成之。故發而行之者。雖暗合於道。而亦不能盡其己之所有。南軒云云。正謂此也。臣則以爲解善人。南軒說最分明也。曾子,子夏姿品皆可爲善人。學問皆可謂篤好。而所至則不同。抑善人亦有深淺而然耶。質美而未學則非但止於善人而已。必將有習掩質之弊。質雖不足而篤學則不徒爲善人而已。必當至大而化之地。君子之道。惟在乎學之不已焉耳。學者曷不慥慥爾。

孟子,子張,橫渠,南軒之說。不必較考看過。孟子雖言有諸己之謂信。而於善亦豈可不用有諸己三字乎。至於善人淺深之問。未必的當底說也。善人爲邦百年之善。又當屬之何許地位耶。

季子然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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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有大臣之道而無大臣之位者。有有大臣之位而無大臣之道者。道者在我者也。位者在人者也。有其道而不得有其位。非我也。有其位而不得行其道。非人也。是以君子修其在我者。以待其在人者。此孟子所謂修天爵而人爵從之者也。大抵今之爲士者。當其未得位也。自以直道事君。能行其志爲心。及乎得位也。鮮有不屈其道而保其位者。此其所養不足當所行。利害榮辱。不能不計較。爵祿軒冕。不能不顧戀。臨事循己。不能不捨此取彼。而甚者至有昨是今非。朝薰暮蕕。從他笑罵好官我爲之人。其亦可唉也已。故學者當於未得位時。益勉其素養。然後可無旣得位後迷失其所守。而雖一命之士。其道則當以大臣自期。

夫子所謂大臣。固難得見於今。而以子路,冉有謂之具臣。其義可謂大矣。夫以子路之賢。冉有之才。僅得充具臣之列。則爲人臣而盡臣道。豈可易言哉。凡今在廷之臣。苟能以夫子此訓少留意焉。其功烈之卓乎難及。其如反掌乎。至於所養所行之論。甚善甚善。是非不難知也。薰蕕不難辨也。亦或有認是而爲非。認薰而爲蕕。甘自歸於非與蕕之科。而不思所以反顧亟改。則亦與夫昨是今非。朝薰暮蕕者。相距不能遠甚。大抵知而故爲者。與錯認而爲者。雖有間焉。而究其病則都是利害計較之害也。此義亦當深思。

子路曾晳冉有公西華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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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子之言。雖䂓䂓於事爲。而皆其眞知而能行。曾點之志。雖高於三子。而未必眞知而能做。使其眞知則何患乎做不能也。夫子之與點。與其見識之能到。氣象之自別。非許其所學之已到此地位也。蓋曾點全屬知邊。三子全屬行邊。知行之異。不可不分。而亦不可低看三子者矣。未知如何。

曾點之浴沂氣象。直有堯舜三代瑞日春風之餘韻。所以有子曾聖也。有是父子。由於有是氣象。昔廖槎溪德明,李龍溪堯咨,陳北溪淳侍朱子。言三子言志章。朱子曰立說籠罩。爲學者之大病。世間只有一箇方法路逕。若不從此去。便不濟事。仍論三子氣象。吾以爲三子侍孔子以後。師生情志流通。往復匀停。依然有農山時雨沂水春風之意者。卽此朱門三弟子問答之席是也。

顔淵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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顔淵問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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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禮勿視聽言動工夫。屬身在外。如見如承。不欲勿施工夫。屬心在內。制乎外所以養其中。固不必分開。而在外者雖凡人或可依著做去。在內者非中人以下所可硬地用力。必先從事於四勿。方有可據。故臣以爲四勿工夫。可以通上下。如見等工夫。不可通上下。未知如何。然而禮者理也。所包甚廣。如見等事。皆在其中。此其爲高下深淺之別歟。克復卽是四勿已成之效驗。四勿卽是克復將做底工夫。抑克復效驗可以包著如見等事。而四勿工夫未做到極處。則不可該如見底純熟耶。蔡氏以爲顔子底便可天下歸仁。其應廣而速。仲弓底只可邦家無怨。其應狹而緩。此語竊恐夫然。蓋天下歸仁。固已包邦家之歸仁。而邦家無怨。亦可推天下之無怨。一則語大而包小。一則語小而推大。豈可謂仲弓底只止於邦家之無怨乎。歸仁與無怨。儘有等級。而聖人言語。不必如是泥看。

視聽言動。固可曰屬身在外。而勿之之工。亦可曰在外乎。如見如承之兩如。便已是已發也。不欲勿施之不勿。亦非治內之工夫也。四勿固是制外工夫。而制於外所以養其中。能勿則克復在其中。惟顔子力量可以擔夯得此。仲弓則不及焉。大抵顔冉地位之高下。固不可容易說到。而朱夫子論定。若曰克己復禮乾道也。主敬行恕坤道也。克復如一服藥。打疊這箇病。敬恕如服藥調護。漸漸消磨這箇病。似此訓辭。類聚觀之。默究而深會之。則自可瞭然。至若天下歸仁。與在邦無怨。何等有大小之別。則又欲捏合強辨者。豈不苟且之甚乎。邦與天下之大小姑舍。歸仁與無怨。政是合理會處。學者欲用力則先從敬恕之工著力。則克復地位。不勞而至。故南升錄曰今人但說克己。更不說復禮。又曰非是克己之外。別有復禮工夫也。釋氏之學。只是克己。更無復禮工夫。所以不中節文。蓋己字與禮字相對。如䂓矩準繩之於左右。不可偏廢。而言克己則克己之工。有䂓矩準繩。言復禮則亦包得箇䂓矩準繩。此義須深看之也。潛究必有所得矣。問仁而答以復禮。仁與禮固一理。而仁者本心之全德。而禮者天理之節文也。欲使本心之全德在我。則當從限制等級之節。儀章脈理之文。一一無差。事事不忒。然後可以議到於全吾本心之德。其目雖曰四勿。四勿之視聽言動。各由於耳目口鼻。人有耳目口鼻之官。則必有耳目口鼻之欲。不接淫聲則非禮之勿視。更不待勿之之工。而自當勿視。以至邪色奢味異臭不之近。而勿字之工。愈往愈嚴。故儒臣韓元震之說曰夫子本語非禮。卽所謂己也。勿者卽所以克之也。但曰非禮勿視聽言動。而不復言視聽言動必以禮。則克己乃所以復禮。而非克己之外。別有復禮之功可見矣。此言甚好。當與訓詁竝看。且天下歸仁之說。程夫子則以爲事事皆仁。天下歸仁。是說實事也。呂與叔則以爲天下之事。無一箇之不仁。是虛見也。朱夫子與楊子順,曾擇之以此段往復問答。其詳考諸大全書卷。可以知之。第須披見也。朱子所著克齋記。尤好尤好。其曰性情之德。無所不備。而一言足以盡其妙曰仁而已。所以求仁者。蓋亦多術。而一言足以擧其要曰克己復禮而已。論語以後。惟克齋記發明孔夫子本意。於此益可仰朱夫子之後孔子。只是一人。

子張問明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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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之之道。在於不惑。不惑之要。在於知言。知言則不惑。不惑則能明也。遠之之道。在於不蔽。不蔽之要。在於虛心。虛心則不蔽。不蔽則可遠也。不惑故蔽去。知言故心虛。如此則能明可遠。而無信之深發之暴之弊矣。如是解看。未知如何。

明極則遠。遠與明。不是兩道。今此打開說去。雖似精到。而反不無支離破碎之病。大抵明有許多般。大而有日月之明。小而有螢爝之明。有光被四表之明。有明見萬里之明。有察察以爲明。燁燁以爲明者。有明於大而暗於小者。不可以一例論。要之知言爲明之之本。致吾之知。又爲知言之本而已。

子貢問政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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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章饒氏以爲三者俱全處事之常。二者可去處事之變。臣則謂處變固當以信爲重。而至於處常之道。若無一信字。則兵足而適爲生亂之堦。食足而適爲大盜之積。必須於平居無事之時。輕徭薄賦。民足與足。喣濡漸磨。日遷於善。使上下交相信。然後到得臨亂倉卒之際。可責其不二其心。以死守之。然則處常尤當以信爲重。爲國家者。使其存信於民。恒如去兵去食之心。則眞所謂太平萬世不拔之基。可以爲政於天下。何有乎一國。

善哉。子貢之問也。反復此章。令人激仰於答問之際也。至於小註饒說。不足多辨。毋論處常處變何處何事。而可以須臾去信乎。夫兵者安危所係。食者死生所關。生人之所大。莫大於食。有國之所重。莫重於兵。無兵則不可以衛國。無食則不可以保命。死生大矣。安危重矣。此猶可去。而信不可去。則其重且大。何間於處常處變之際乎。兵焉而無信則不可。食焉而無信則不可。處常也是此道理。處變也是此道理。捨此則人不人而國不國矣。兵與食。又奚論哉。知得此箇道理。何有乎處變。何有乎與朋友交。又何有乎推此而治國平天下哉。大哉聖人之訓。爲生民立極。爲萬世開太平。

哀公問於有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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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子之答哀公。如孟子之對梁惠王。有子渾厚。孟子痛快。大抵孔門弟子。曾子以外。諸子所言。或不免語病。立言之難有如是。而有子則言必當理。體用俱備。味其語意。可以想見其氣象。此有子之所以似聖人者歟。

有子之似聖人。不獨此言爲然。試以論語中所載考之。其曰孝弟爲仁之本。其曰禮之用和爲貴。其曰信近於義。恭近於禮。辭約而意備。體擧而用該。不但言語爲然。想其氣象。宛有雍容不迫。渾厚難量底意。似聖之論。眞非過語。此所以興感於年前示意於諸生者。

子曰片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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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之使無訟。卽是道德齊禮有恥且格也。子路之片言折獄。言出而人信服。則雖不足於道德齊禮。而其亦優過於道政齊刑。免而無恥矣。蔡氏曰忠信則人不忍欺。明決則人不敢欺。此語甚切。使天下之人。皆有不忍不敢之心。則亦何待片言之折獄乎。雖然吾有不忍欺之心。民亦不忍欺於吾。吾有不敢欺之心。民亦不敢欺於吾。吾心卽民心也。可不懼哉。不忍欺不敢欺。亦從忠信中出來。而其於上下交孚處。尤爲警發。臣故拈出如此云爾。

千乘之國。不信其盟。而信子路之一言。則片言折獄。亦此意也。夫子之見許。顧不大歟。然折獄而已。不能使之無獄。則夫子之使無訟。烏可同日而論乎。大抵不忍欺上也。不敢欺次也。以德服人。勝於以義制人。有德者心在言前。不言而人服。義制者事皆當理。人不敢以非理干。子路之片言折獄。卽不敢也。非不忍也。蔡模所謂兩欺字。一則不能欺也。

季康子問政於孔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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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子凡三問。而夫子之答。皆以躬行爲言。初不及於爲政之道。蓋國君有愆則一國丕則有愆。卿大夫有愆則一家丕則有愆。有愆則己不立。無愆則己立。己不立則其何以責人。己立則於爲政乎何有。以大學言之。格致誠正。脩身之目也。齊治平。脩身之效也。自古及今。未有身不脩而能行者也。亦未有身脩而不能行者也。身脩則己立。己立則能帥人以正。夫如此則何患乎國之不治也。三章中帥以正。幷包下二章。

季康子三問。夫子皆以子字爲言。曰子帥以正。曰子之不欲。曰子欲善。子者子之身也。三言子字。蓋所以深示不屑之意。欲其反躬以自求也。其身不正。其政奚論。康子也。故聖人之答如是矣。雖然爲政之道。亦無過此。孟子三見齊王。而不言政事。卽大人格心之要。有非俗人之所可識得。見得此章夫子答語。雖與孟子有異。而其義則同。苟心正身修則家之不齊國之不治天下之不平。非所憂矣。三章非必一時之語。而其意蓋相屬。先儒之說云然。子所謂竝包云云亦可。

子張問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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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者有意於求達。達者無意於求聞。有意無意之間。虛實誠僞判矣。學者忠信謙卑。表裏如一。這便是君子之達。不期聞而自聞者也。君子何嘗不求名。只是求之也。異乎人之求之也。若無實德而一向以求名爲嫌。則其所爲弊。不但止於莊周所謂爲善無近名而已。三代以下。惟恐不好名。學者亦不可不知。

聞達之間。誠僞之判。而無意謂達。有意謂聞。子言是矣。若其三代以下惟恐不好名云云。未免卑而不高。夫好名之弊。虛僞之張本也。名非不好。好之則不可也。纔著好字。便生出許多病痛。君子雖未嘗惡名而名自附。名者實之對也。無實則無名。有實則有名。固其宜也。而好名之人。乃欲無其實而取其名。是所謂掠美也。寧有君子而可以爲是哉。心跡不可以二致。名實不可以相離。此等處不可不痛加辨明。大抵人之恒言。上等何可望。其次猶可爲。從而爲說曰。我欲爲第二等義理。欲占第二等地位。則便不知落下幾層。隔他幾關。所謂義理云者。亦未必是眞箇義理。吾則曰立論不可以不高。用工不可以不卑。故色取仁而行違。甚於龍斷者類。

曾子曰君子以文會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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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之於五倫。序居第五。而朋友之義。通行於四倫之中。如五常之有信。五行之有土。不可輕重看。

來喩非不是矣。而觀其語意。似是百忙中潦草。無深究自得之意。有依樣學言之病。旣非揀難底問。又非會疑之論。大抵無自得之趣。則其言多無味。無深究之工。則其疑皆強覓。前旣屢言。而又此附申。五倫之闕一不可。人孰不知哉。

子路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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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路曰衛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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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不正之弊。至於民無所措。而曅竟則專歸於苟之一字。凡天下之不是者。皆從一苟字出來。心苟則言苟。言苟則事苟。事苟則便無所不至。可不懼哉。於其言之言字。當兼心與事看。

來說所謂言字當兼心與事看者。無甚別白。

樊遲請學稼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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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圃雖是小人之事。而其理則雖大人亦不可不知。虞舜耕稼而承帝堯之德。后稷樹藝而開周家之基。此無他也。知其理而躬其事。則不必以小而害大也。樊遲遊於聖人之門。必不欲專其事而遺其理。又不欲饔飧而治。如許行之爲。則夫子之若是拒之者何歟。

子曰云云。吾亦欲於子云然。子方以聖人之書。講說亹亹者。所欲學何事。今若將穡經菜譜。問難如魯論之爲。則小人乎大人乎。子必有所以自知者矣。

子謂衛公子荊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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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公子荊之心則循序有節。固不以盡美爲意。無公子荊之心而凡於居室第宅。若以苟美爲心。則必將以爲恥而至於盡美而後已。苟美之言同也。而安於苟而言則爲善。恥於苟而言則爲不善。故君子不貴其言。而貴得其情。

惟其世無公子荊。故夫子之稱善。獨發於子荊。苟者聊且粗略之意。則無子荊之心者。何嘗知苟美二字乎。晏平仲之湫隘。未聞獻文子之輪奐相望。其心莫不欲極侈。其言未嘗到苟美。則子所謂苟美之言同也者。未知指何。不貴其言而貴得其情者。亦未知爲何說也。朱夫子有言掀却臥房露地睡。是眞正大英雄。以此而言則公子荊猶落第二義。子以爲如何。

子曰苟有用我者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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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人百年。王者三十年。皆指其功化淺深而言。然則夫子三年有成。雖未及於王者之仁。而當優過於善人之勝殘去殺耶。如使夫子爲政於天下。若其仁則亦必待三十年耶。百年三十年。不必作期限看。而只作大綱說耶。抑必字重。還是作期限看爲得歟。

此等年數。聖人必有所度而著訓者。不必切切較看。尋討期限。若以集註程子之說。思量推究。則學者當有所益。吾夫子蓋嘗爲魯司寇。而三月大治。則朞月可也之訓。此已爲如合符契。以此推之。則自三年至一世。亦必有可以言者。夫以文武之治。猶必世而後仁。則夫子之不待三十年。何必質言。有若軒輊者然哉。然而子貢曰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謂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此言與孟子稱放勳曰以下八節。無不脗合。其曰立之斯立。卽勞之來之之謂也。其曰道之斯行。卽匡之直之輔之翼之之謂也。其曰綏之斯來。卽使自得之之謂也。其曰動之斯和。卽又從而振德之之謂也。觀乎此則夫子之治天下。便一放勳。自當有神化不測之妙。而捷於影響。王者世仁。抑有不足言者存歟。三年有成之未及優過云云。且置之。

葉公問政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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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公問政之答。專言效而不言事。諸子問政之答。專言事而不言效。語錄以此爲問。朱子以爲葉公老成。必能曉解其施爲次第。豈諸子之未能。而葉公乃能之耶。臣意此如孟武伯問孝。夫子之先言效。欲發葉公之更問。而葉公未免泛問泛聽。故更不問之。直是不及耳。非能曉解也。語錄所記雖丁寧。而臣意則終是如此。未知如何。觀於葉公證攘羊爲直躬之說。其不能曉解。亦可推知。

雖只是言效。所以致是效者。自在不言中。旣曰近者說遠者來。知其將行。何而致之耶。亦惟曰仁政而已。葉公在楚爲名臣。豈於夫子此言。有不能領會者乎。故朱子之訓如此。子獨信小註吳氏之說。謂以不及。故不復問。至於朱夫子丁寧之訓。不欲信之何也。證羊云云。適其所見偏暗於此。亦不必以此致疑於朱子必能曉解之訓也。白公勝之亂。葉公免冑入城。此可見近者說。安知其不由於聞夫子之言。而能知施澤。致此國人之親愛也。

子貢問曰何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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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間於其父母昆弟之言。這是宗族稱孝。鄕黨稱弟也。閔子亦止於士之次歟。朱夫子以爲僅能無過。而無益於人國。守其私行而不能廣其良心。臣於此未能無疑。蓋人有孝悌。而人知之則這是著見。知之而至於稱道。則這是觀感著見。觀感而不能益人國廣良心者。未之有也。且宗族稱之而及於鄕黨。鄕黨稱之而及於一國。自然風動之理也。興仁興讓。必自一家始。則而况宗族鄕黨之所稱道者乎。或曰此是自守之人。非才有餘而有爲之人也。此則不然。有爲必自自守中出來。夫豈有不能自守。而能有爲者耶。書曰惟孝。友于兄弟。克施有政。孝弟之人爲政。則必有過於人者。才之足不足。不必論矣。朱夫子之敎。豈敢不篤信。而反覆究解。終不釋然。竊願明示指敎焉。

若如子說則孔子何不以此人置諸上等。而却置在其次耶。是非獨以朱子爲疑。竝與孔子而不信。豈非大不可乎。世固有一種人。篤於孝友。而材學全然不足者。惟其有實行。僅可以爲士之次。故孔朱之論如此。可謂移易不得。何可別生議論。拖長爲說。便若有突過底意思。極未安。孟子言堯舜之道。君陳說施政之體。此皆推原之論。若以此謂有孝弟者。便可以行國政任世道。無所處而不當。則恐無是理。自守云云。又何其窒也。固未有不能自守而能有爲者。亦豈無能於自守而不能於有爲者乎。

子貢問曰鄕人皆好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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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於己之善惡。然後可以知人之善惡。知人之善惡。然後可以知其人之所與。如欲知人。盍先知己。

所論則是矣。與本章之旨。太遼遠。若如來說則知其人之所與。乃是隔兩重以後事。當煞費工夫。明於己善。然後方始察鄕人之善不善。察鄕人之善不善。錙銖不差。然後又方始觀其所好所惡之爲何如人。然則知人之善惡。何時可定乎。惟當就一鄕中善不善之素所顯著者。而觀其所與。便可以知之。來說則姑爲留置泛論於知人處可矣。

子曰剛毅木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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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註曰四者質之近乎仁者也。此是四者。各自近仁之謂耶。抑合四者而後始可近仁之謂耶。抑只剛毅足謂近仁。而不必兼木訥。只木訥足謂近仁。而不必兼剛毅歟。剛者必毅。木者必訥。不可離看。如仁者靜知者動耶。抑不必然耶。

夫子嘗曰吾未見剛者。剛能無慾。此則剛近於仁。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此則毅近於仁。夫子嘗責宰予曰朽木不可雕也。木朽則失其質。而人如朽木。敎無所施。此則却是不木而遠於仁。司馬牛問仁。夫子答以其言也訒。訒是訥。此則豈非訥之近於仁者乎。觀乎此數者。則剛毅木訥之各自近仁。不難知也。集註程子說。雖若合四而細究則不然。分明是各自近仁。若謂合四而後始可近仁。則木訥姑舍。何貴乎剛與毅乎。至於楊氏。可備一說。而子欲以仁靜知動一般看則太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