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蒙

(重定向自張子正蒙

正蒙蘇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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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著正蒙書數萬言。一日,從容請曰:「敢以區別成誦何如?」先生曰:「吾之作是書也,譬之枯株,根本枝葉,莫不悉備,充榮之者,其在人功而已。又如晬盤示兒,百物具在,顧取者如何爾。」於是輒就其編,會歸義例,略效論語孟子,篇次章句,以類相從,為十七篇。

范育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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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張子校書崇文,未伸其志,退而寓於太白之陰,橫渠之陽,潛心天地,參聖學之源,七年而道益明,德益尊,著正蒙書數萬言而未出也,間因問答之言,或窺其一二。熙寧丁巳歲,天子召以為禮官,至京師,予始受其書而質問焉。其年秋,夫子復西歸,歿于驪山之下,門人遂出其書,傳者浸廣,至其疑羲獨無從取正,十有三年於茲矣。痛乎微言之將絕也!

友人蘇子季明離其書為十七篇以示予。昔者夫子之書蓋未嘗離也,故有「枯株晬盤」之說,然斯言也,豈待好之者充且擇歟?特夫子之所居也。今也離而為書,以推明夫子之道,質萬世之傳,予無加損焉爾。

惟夫子之為此書也,有六經之所未載,聖人之所不言,或者疑其蓋不必道。若清虛一大之語,適將取訾於末學,予則異焉。

自孔孟沒,學絕道喪千有餘年,處士橫議,異端間作,若浮屠老子之書,天下共傳,與六經並行。而其徒侈其說,以為大道精微之理,儒家之所不能談,必取吾書為正。世之儒者亦自許曰:「吾之六經未嘗語也,孔孟未嘗及也」,從而信其書,宗其道,天下靡然同風;無敢置疑於其間,況能奮一朝之辯,而與之較是非曲直乎哉!

子張子獨以命世之宏才,曠古之絕識,參之以博聞強記之學,質之以稽天窮地之思,與堯、舜、孔、孟合德乎數千載之間。閔乎道之不明,斯人之迷且病,天下之理泯然其將滅也,故為此言與浮屠老子辯,夫豈好異乎哉?蓋不得已也。

浮屠以心為法,以空為真,故正蒙闢之以天理之大,又曰:「知虛空即氣,則有無、隱顯、神化、性命通一無二。」老子以無為為道,故正蒙闢之曰:「不有兩則無一。」至於談死生之際,曰「輪轉不息,能脫是者則無生滅」,或曰「久生不死」,故正蒙闢之曰:「太虛不能無氣,氣不能不聚而為萬物,萬物不能不散而為太虛。」夫為是言者,豈得已哉!

使二氏者真得至道之耍、不二之理,則吾何為紛紛然與之辯哉?其為辯者,正欲排邪說,歸至理,使萬伳不惑而已。使彼二氏者,天下信之,出放孔子之前,則六經之言有不道者乎?孟子常勤勤闢楊朱墨翟矣,若浮屠老子之言聞乎孟子之耳,焉有不闢之者乎?故予曰正蒙之言不得已而云也。

嗚呼!道一而已,亙萬世,窮天地,理有易乎是哉!語上極乎高明,語下涉乎形器,語大至於無間,語小入於無朕,一有窒而不通,則於理為妄。故正蒙之言,高者抑之,卑者舉之,虛者實之,礙者通之,眾者一之,合者散之。要之立乎大中至正之矩。天之所以運,地之所以載,日月之所以明,鬼神之所以幽,風雲之所以變,江河之所以流,物理以辨,人倫以正,造端者微,成能者著,知德者祟,就業者廣,本末上下貫乎一道,過乎此者淫道之狂言也,不及乎此者邪詖之卑說也。推而放諸有形而準,推而放諸無形而準,推而放諸至動而準,推而放諸至靜而準,無不包矣,無不盡矣,無大可過矣,無細可遺矣,言若是乎其極矣,道若是乎其至矣,聖人復起,無有間乎斯文矣。

元祐丁卯歲,予居太夫人憂,蘇子又以其書屬余為之敘,泣血受書,三年不能為一辭,今也去喪而不死,尚可不為夫子言乎?雖然,爝火之微,培塿之塵,惡乎助太陽之光而益太山之高乎?蓋有不得默乎云爾,則亦不得默乎云爾。

門人范育謹序。

太和篇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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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所謂道,中涵浮沈、升降、動靜、相感之性,是生絪縕、相盪、勝負、屈伸之始。其來也幾微易簡,其究也廣大堅固。起知於易者乾乎!效法於簡者坤乎!散殊而可象為氣,清通而不可象為神。不如野馬、絪縕,不足謂之太和。語道者知此,謂之知道;學易者見此,謂之見易。不如是,雖周公才美,其智不足稱也已。

太虛無形,氣之本體,其聚其散,變化之客形爾;至靜無感,性之淵源,有識有知,物交之客感爾。客感客形與無感無形,惟盡性者一之。

天地之氣,雖聚散、攻取百塗,然其為理也順而不妄。氣之為物,散入無形,適得吾體;聚為有象,不失吾常。太虛不能無氣,氣不能不聚而為萬物,萬物不能不散而為太虛。循是出入,是皆不得已而然也。然則聖人盡道其間,兼體而不異者,存神其至矣。彼語寂滅者往而不反,徇生執有者物而不化,二者雖有間矣,以言乎失道則均焉。

聚亦吾體,散亦吾體,知死之不亡者,可與言性矣。

知虛空即氣,則有無、隱顯、神化、性命通一無二,顧聚散、出入、形不形,能推本所從來,則深於易者也。若謂虛能生氣,則虛無窮,氣有限,體用殊絕,入老氏「有生於無」自然之論,不識所謂有無混一之常;若謂萬象為太虛中所見之物,則物與虛不相資,形自形,性自性,形性、天人不相待而有,陷放浮屠以山河大地為見病之說。此道不明,正由懵者略知體虛空為性,不知本天道為用,反以人見之小因緣天地。明有不盡,則誣世界乾坤為幻化。幽明不能舉其要,遂躐等妄意而然。不悟一陰一陽範圍天地、通乎晝夜、三極大中之矩,遂使儒、佛、老、莊混然一塗。語天道性命者,不罔於恍惚夢幻,則定以「有生放無」,為窮高極微之論。入德之途,不知擇術而求,多見其蔽於詖而陷於淫矣。

氣坱然太虛,升降飛揚,未嘗止息,易所謂「絪縕」,莊生所謂「生物以息相吹」、「野馬」者與!此虛實、動靜之機,陰陽、剛柔之始。浮而上者陽之清,降而下者陰之濁,其感〈通〉聚〈結〉,為風雨,為雪霜,萬品之流形,山川之融結,糟粕煨燼,無非教也。

氣聚則離明得施而有形,氣不聚則離明不得施而無形。方其聚也,安得不謂之客?方其散也,安得遽謂之無?故聖人仰觀俯察,但云「知幽明之故」,不云「知有無之故」。盈天地之間者,法象而已;文理之察,非離不相睹也。方其形也,有以知幽之因;方其不形也,有以知明之故。

氣之聚散於太虛,猶冰凝釋於水,知太虛即氣,則無無。故聖人語性與天道之極,盡於參伍之神變易而已。諸子淺妄,有有無之分,非窮理之學也。

太虛為清,清則無礙,無礙故神;反清為濁,濁則礙,礙則形。

凡氣清則通,昏則壅,清極則神。故聚而有間則風行,〈風行則〉聲聞具達,清之驗與!不行而至,通之極與!

由太虛,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合虛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

鬼神者,二氣之良能也。聖者,至誠得天之謂;神者,太虛妙應之目。凡天地法象,皆神化之糟粕爾。

天道不窮,寒暑〈也〉;眾動不窮,屈伸〈也〉;鬼神之實,不越二端而已矣。

兩不立則一不可見,一不可見則兩之用息。兩體者,虛實也,動靜也,聚散也,清濁也,其究一而已。

感而後有通,不有兩則無一。故聖人以剛柔立本,乾坤毀則無以見易。

游氣紛擾,合而成質者,生人物之萬殊;其陰陽兩端循環不已者,立天地之大義。

「日月相推而明生,寒暑相推而歲成。」神易無方體,「一陰一陽」,「陰陽不測」,皆所謂「通乎晝夜之道」也。

晝夜者,天之一息乎!寒暑者,天之晝夜乎!天道春秋分而氣易,猶人一寤寐而魂交。魂交成夢,百威紛紜,對寤而言,一身之晝夜也;氣交為春,萬物糅錯,對秋而言,天之晝夜也。

氣本之虛則湛〈一〉無形,感而生則聚而有象。有象斯有對,對必反其為;有反斯有仇,仇必和而解。故愛惡之情同出於太虛,而卒歸於物欲,倏而生,忽而成,不容有毫髮之間,其神矣夫!

造化所成,無一物相肖者,以是知萬物雖多,其實一物;無無陰陽者,以是知天地變化,二端而已。

萬物形色,神之糟粕,性與天道云者,易而已矣。心所以萬殊者,感外物為不一也,天大無外,其為感者絪縕二端而已〈焉〉。物之所以相感者,利用出入,莫知其鄉,一萬物之妙者與!

氣與志,天與人,有交勝之理。聖人在上而下民咨,氣壹之動志也;鳳凰儀,志壹之動氣也。

參兩篇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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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所以兩,分剛柔男女而效之,法也;天所以參,一太極兩儀而象之,性也。一物兩體,氣也;一故神,兩在故不測。兩故化,推行於一。此天之所以參也。地純陰凝聚於中,天浮陽運旋於外,此天地之常體也。恆星不動,純繫乎天,與浮陽運旋而不窮者也;日月五星逆天而行,并包乎地者也。地在氣中,雖順天左旋,其所繫辰象隨之,稍遲則反移徙而右爾,間有緩速不齊者,七政之性殊也。月陰精,反乎陽者也,故其右行最速;日為陽精,然其質本陰,故其右行雖緩,亦不純繫乎天,如恆星不動。金水附日前後進退而行者,其理精深,存乎物感可知矣。鎮星地類,然根本五行,雖其行最緩,亦不純繫乎地也。火者亦陰質,為陽萃焉,然其氣此日而微,故其遲倍日。惟木乃歲一盛衰,故歲歷一辰。辰者,日月一交之次,有歲之象也。

凡圜轉之物,動必有機;既謂之機,則動非自外也。古今謂天左旋,此直至粗之論爾,不考日月出沒、恒星昏曉之變。愚謂在天而運者,惟七曜而已。恒星所以為晝夜者,直以地氣乘機左旋於中,故使恒星、河漢因一作回。北為南,日月因天隱見,太虛無體,則無以驗其遷動於外也。

天左旋,處其中者順之,少遲則反右矣。

地,物也;天,神也。物無踰神之理,顧有地斯有天,若其配然爾。

地有升降,日有修短。地雖凝聚不散之物,然二氣升降其間,相從而不已也。陽日上,地日降而下者,虛也;陽日降,地日進而上者,盈也;此一歲寒暑之候也。至於一晝夜之盈虛、升降,則以海水潮汐驗之為信;然間有小大之差,則繫日月朔望,其精相感。

日質本陰,月質本陽,故於朔望之際精魄反交,則光為之食矣。

虧盈法:月於人為近,日遠在外,故月受日光常在於外,人視其終初如鉤之曲,及其中天也如半璧然。此虧盈之驗也。

月所位者陽,故受日之光,不受日之精,相望中弦則光為之食,精之不可以二也。

日月雖以形相物,考其道則有施受健順之差焉。星月金水受光於火日,陰受而陽施也。

陰陽之精互藏其宅,則各得其所安,故日月之形,萬古不變。若陰陽之氣,則循環迭至,聚散相盪,升降相求,絪縕相揉,蓋相兼相制,欲一之而不能,此其所以屈伸無方,運行不息,莫或使之,不曰性命之理,謂之何哉?

「日月得天」,得自然之理也,非蒼蒼之形也。

閏餘生於朔,不盡周天之氣,而世傳交食法,與閏異術,蓋有不知而作者爾。

陽之德主於遂,陰之德主於閉。

陰性凝聚,陽性發散;陰聚之,陽必散之,其勢均散。陽為陰累,則相持為雨而降;陰為陽得,則飄揚為雲而升。故雲物班布太虛者,陰為風驅,斂聚而未散者也。凡陰氣凝聚,陽在內者不得出,則奮擊而為雷霆;陽在外者不得入,則周旋不舍而為風;其聚有遠近虛實,故雷風有小大暴緩。和而散,則為霜雪雨露;不和而散,則偽戾氣曀霾;陰常散緩,受交於陽,則風雨調,寒暑正。

天象者,陽中之陰;風霆者,陰中之陽。

雷霆感動雖速,然其所由來亦漸爾。能窮神化所從來,德之盛者與!

火日外光,能直而施;金水內光,能闢而受。受者隨材各得,施者所應無窮,神與形、天與地之道與!

「木曰曲直」,能既曲而反申也;「金曰從革」,一從革而不能自反也。水火,氣也,故炎上潤下與陰陽升降,土不得而制焉。木金者,土之華實也,其性有水火之雜,故木之為物,水漬則生,火然而不離也,蓋得土之浮華於水火之交也。金之為物,得火之精於土之燥,得水之精於〈土〉之濡,故水火相待而不相害,鑠之反流而不耗,蓋得土之精實於水火之際也。土者,物之所以成始而成終也,地之質也,化之終也,水火之所以升降,物兼體而不遺者也。

〈水〉者﹐陰凝而陽未勝也;火者,陽麗而陰未盡也。火之炎,人之蒸,有影無形,能散而不能受光者,其氣陽也。

陽陷於陰為水,附於陰為火。

天道篇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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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四時行,百物生,無非至教;聖人之動,無非至德,夫何言哉!

天體物不遺,猶仁體事無不在也。「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無一物而非仁也。「昊天曰明,及爾出王,昊天曰旦,及爾游衍」,無一物之不體也。

上天之載,有感必通;聖人之為,得為而為之〈應〉。

天不言而四時行,聖人神道設教而天下服。誠於此,動於彼,神之道與!{「戍爻午行克吒成行陰陽之氣而已矣。」韓本有此一段。}

天不言而信,神不怒而威;誠故信,無私故威。

天之不測謂神,神而有常謂天。

運於無形之謂道,形而下者不足以言之。

「鼓萬物而不與聖人同憂」,天道也。聖不可知也,無心之妙非有心所及也。

「不見而章」,已誠而明也;「不動而變」,神而化也;「無為而成」,為物不貳也。

已誠而明,故能「不見而章,不動而變,無為而成」。

「富有」,廣大不禦之盛與!「日新」,悠久無疆之道與!

天之知物不以耳目心思,然知之之理過於耳目心思。天視聽以民,明威以民,故詩書所謂帝天之命,主於民心而已焉。

「化而裁之存乎變」,存四時之變,則周歲之化可裁;存晝夜之變,則百刻之化可裁o一,推而行之存乎通」,推四時而行,則能存周歲之通;推晝夜而行,則能存百刻之通。

「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不知上天之載,當存文王。「默而成,存乎德行」,學者常存德性,則自然默成而信矣。

存文王,則知天載之神,存眾人,則知物性之神。

谷之神也有限,故不能通天下之聲;聖人之神惟天,故能周萬物而知。

聖人有感無隱,正猶天道之神。

形而上者,得意斯得名,得名斯得象;不得名,非得象者也。故語道至於不能象,則名言亡矣。

世人知道之自然,未始識自然之為體爾。

有天德,然後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

〈貞〉明不為日月所眩,〈貞〉觀不為天地所遷。

神化篇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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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天德﹐化,天道。德﹐其體﹐道,其用﹐一於氣而已。「神無方」,「易無體」,大且一而已爾。

虛明{一作靜。}照鑒,神之明也;無遠近幽深,利用出入,神之充塞無間也。

天下之動,神鼓之也,辭不鼓舞則不足以盡神。

鬼神,往來、屈伸之義,故天曰神,地曰示,人曰鬼。{神示者歸之始,歸往者來之終。}

形而上者,得辭斯得象矣。神為不測,故緩辭不足以盡神,〈緩則化矣;〉化為難知,故急辭不足以體化,〈急則反神。〉

氣有陰陽,推行有漸為化,合一不測為神。其在人也,〈智〉羲利〈用〉,則神化之事備矣。德盛者窮神則〈智〉不足道,知化則義不足云。天之化也運諸氣,人之化也順夫時;非氣非時,則化之名何有?化之實何施?中庸曰「至誠為能化」,孟子曰「大而化之」,皆以其德合陰陽,與天地同流而無不通也。所謂氣也者,非待其蒸鬱凝聚,接於目而後知之;苟健、順、動、止、浩然、湛然之得言,皆可名之象爾。然則象若非氣,指何為象?時若非象,指何為時?世人取釋氏銷礙入空,學者舍惡趨善以為化,此直可為始學遣累者,薄乎云爾,豈天道神化所同語也哉!

「變則化」,由粗入精也;「化而裁之謂之變」,以著顯微也。谷神不死,故能微顯而不揜。

鬼神常不死,故誠不可揜;人有是心在隱微,必乘間而見,故君子雖處幽獨,防亦不懈。

神化者,天之良能,非人能;故大而位天德,然後能窮神知化。

大可偽也,大而化不可為也,在熟而已。易謂「窮神知化」,乃德盛仁熟之致,非智力能強也。

大而化之,能不勉而大也,不已而天,則不測而神矣。

先後天而不違,順至理以推行,知無不合也。雖然,得聖人之任者皆可勉而至,猶不害於未化爾。大幾聖矣,化則位乎天德矣。

大則不驕,化則不吝。

無我而後大,大成性而後聖,聖位天德不可致知謂神。故神也者,聖而不可知。

見幾則義明,動而不括則用利,屈伸順理則身安而德滋。窮神知化,與天為一,豈有我所能勉哉?乃德盛而自致爾。

「精義入神」,事豫吾內,求利吾外也;「利用安身」,素利吾外,致養吾內也。「窮神知化」,乃養盛自致,非思勉之能強,故祟德而外,君子未或致知也。

神不可致思,存焉可也;化不可助長,順焉可也。存虛明,久至德,順變化,達時中,仁之至,義之盡也。知微知彰,不舍而繼其善,然後可以成〈人〉性矣。

聖不可知者,乃天德良能,立心求之,則不可得而知之。

聖不可知謂神,莊生繆妄,又謂有神人焉。

惟神偽能變化,以其一天下之動也。人能知變化之道,其必知神之為也。

見易則神其幾矣。

「知幾其神」,由經正以貫之,則寧用終日,斷可識矣。幾者象見而未形也,形則涉乎明,不待神而後知也。「吉之先見」云者,順性命則所〈見〉皆吉也。

知神而後能饗帝饗親,見易而後能知神。是故不聞性與天道而能制禮作樂者末矣。

「精義入神」,豫之至也。

徇物喪心,人化物而滅天理者乎!存神過化,忘物累而順性命者乎!

敦厚而不化,有體而無用也;化而自失焉,徇物而喪己也。大德敦化,然後仁智一而聖人之事備。性性偽能存神,物物為能過化。

無我然後得正己之盡,存神然後妙應物之感。「範圍天地之化而不過」,過則溺於空,淪於靜,既不能存夫神,又不能知夫化矣。

「旁行不流」,圓神不倚也;「百姓日用而不知」,溺於流也。

義以反經為本,經正則精:仁以敦化偽深,化行則顯。義入神,動一靜也;仁敦化,靜一動也。仁

敦化則無體,義入神則無方。

動物篇第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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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物本諸天,以呼吸為聚散之漸;植物本諸地,以陰陽升降偽聚散之漸。物之初生,氣日至而滋息;物生既盈,氣日反而游散。至之謂神,以其伸也:反之為鬼,以其歸也。

氣於人,生而不離、死而游散者謂魂;聚成形質,雖死而不散者謂魄。

海水凝則冰,浮則漚,然冰之才,漚之性,其存其亡,海不得而與焉。推是足以究死生之說。{伊川程子改與為有。}

有息者根放天,不息者根於地。根於天者不滯於用,根於地者滯於方,此動植之分也。

生有先後,所以偽天序;小大、高下相並而相形焉,是謂天秩。天之生物也有序,物之既形也有秩。知序然後徑正,知秩然後禮行。

凡物能相感者,鬼神施受之性也;不能感者,鬼神亦體之而化矣。

物無孤立之理,非同異、屈伸、終始以發明之,則雖物非物也;事有始卒乃成,非同異、有無相感,則不見其成,不見其成則雖物非物,故一屈伸相感而利生焉。獨見獨聞,雖小異,怪也,出於疾與妄也;共見共聞,雖大異,誠也,出陰陽之正也。

賢才出,國將昌;子孫才族將大。

人之有息,蓋剛柔相摩、乾坤闔闢之象也。

寤,形開而志交諸外也;夢,形閉而氣專乎內也。寤所以知新於耳目,夢所以緣舊於習心。醫謂饑夢取,飽夢與,凡寤〈夢〉所感,專語氣於五藏之變,容有取焉爾。

聲者,形氣相軋而成。兩氣者,谷響雷聲之類;兩形者,桴鼓叩擊之類;形軋氣,羽扇敲(二)矢之類;氣軋形人聲笙簧之類。是皆物感之良能。人皆習之而不察者爾。

形也,聲也,臭也,味也,溫涼也,動靜也,六者莫不有五行之別,同異之變,皆帝則之必察者歟!

誠明篇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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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明所知乃天德良知,非聞見小知而已。

天人異用,不足以言誠;天人異知,不足以盡明。所謂誠明者,性與天道不見乎小大之別也。

義命合一存乎理,仁智合一存乎聖,動靜合一存乎神,陰陽合一存乎道,性與天道合一存乎誠。

天所以長久不已之道,乃所謂誠。仁人孝子所以事天誠身,不過不已於仁孝而已。故君子誠之偽貴。

誠有是物,則有終有始;偽實不有,何終始之有!故曰「不誠無物」。

「自明誠」,由窮理而盡性也;「自誠明」,由盡性而窮理也。

性者萬物之一源,非有我之得私也。惟大人偽能盡其道,是故立必俱立,知必周知,愛必兼愛,成不獨成。披自蔽塞而不知順吾理者,則亦末如之何矣。

天能〈謂〉性,人謀〈謂〉能。大人盡性,不以天能偽能而以人謀偽能,故曰「天地設位,聖人成能」。 盡性然後知生無所得則死無所喪。未嘗無之謂體,體之謂性。

天所性者通極於道,氣之昏明不足以蔽之;天所命者通極於性,遇之吉凶不足以戕之;不免乎蔽之戕之者,未之學也。性通乎氣之外,命行乎氣之內,氣無內外,假有形而言爾。故思知人不可不知天,盡其性然後能至於命。

知性知天,則陰陽、鬼神皆吾分內爾。天性在人,正猶水性之在冰,凝釋雖異,偽物一也;受光有小大、昏明,其照納不二也。

天良能本吾良能,顧為有我所喪爾。{明天人之本無二。}

上達反天理,下達徇人欲者與!

性其總,合兩也;命其受,有則也;不極總之要,則不至受之分,盡性窮理而不可變,乃吾則也。天所自不能已者謂命,〈物所〉不能無感者謂性。雖然,聖人猶不以所可憂而同其無憂者,有相之道存乎我也。

湛一,氣之本;攻取,氣之欲。口腹於飲食,鼻舌於臭味,皆攻取之性也。知德者屬厭而已,不以嗜欲累其心,不以小害大、末喪本焉爾。

心能盡性,「人能弘道」也;性不知檢其心,「非道弘人」也。

盡其性能盡人物之性,至於命者亦能至人物之命,莫不性諸道,命諸天。我體物未嘗遺,物體我知其不遺也。至於命,然後能成己成物,不失其道。

以生為性,既不通晝夜之道,且人與物等,故告子之妄不可不詆。

性於人無不善,繫其善反不善反而已,過天地之化,不善反者也;命於人無不正,繫其順與不順而已,行險以僥倖,不順命者也。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故氣質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

人之剛柔、緩急、有才與不才,氣之偏也。天本參和不偏,養其氣,反之本而不偏,則盡性而天矣。性未成則善惡混,故亹亹而繼善者斯偽善矣。惡盡去則善因以〈成〉,故舍曰善而曰「成之者性〈也〉」。

德不勝氣,性命於氣;德勝其氣,性命於德。窮理盡性,則性天德,命天理,氣之不可變者,獨死生修夭而已。故論死生則曰「有命」,以言其氣也;語富貴則曰「在天」,以言其理也。此大德所以必受命,易簡理得而成位乎天地之中也。所謂天理也者,能悅諸心,能通天下之志之理也。能使天下悅且通,則天下必歸焉;不歸焉者,所乘所遇之不同,如仲尼與繼世之君也。「舜禹有天下而不與焉」者,正謂天理馴致,非氣稟當然,非志意所與也;必曰「舜禹」云者,餘非乘勢則求焉者也。

利者為神,滯者為物。是故風雷有象,不速於心,心禦見聞,不弘於性。

上智下愚,習與性相遠既甚而不可變者也。

纖惡必除,善斯成性矣;察惡未盡,雖善必粗矣。

「不識不知,順帝之則」,有思慮知識,則喪其天矣。君子所性,與天地同流異行而已焉。

「在帝左右」,察天理而左右也,天理者時義而已。君子教人,舉天理以示之而已;其行己也,述天理而時措之也。

和樂,道之端乎!和則可大,樂則可久,天地之性,久大而已矣。

莫非天也,陽明勝則德性用,陰濁勝則物欲行。領惡而全好者,其必由學乎!

不誠不莊,可謂之盡性窮理乎?性之德也未嘗偽且慢,故知不免乎偽慢者,未嘗知其性也。

勉而後誠莊,非性也;不勉而誠莊,所謂「不言而信,不怒而威」者與!

生直理順,則吉凶莫非正也;不直其生者,非幸福於回,則免難於苟也。

「屈信相感而利生」,感以誠也;「情偽相感而利害生」,雜以偽也。至誠則順理而利,偽則不循理而害。順性命之理,則所謂吉凶,莫非正也;逆理則凶為自取,吉其險幸也。

「莫非命也,順交其正」,順性命之理,則得性命之正,滅理窮欲,人偽之招也。

大心篇第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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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其心則能體天下之物,物有未體,則心為有外。世人之心,止於聞見之狹。聖人盡性,不以見聞梏其心,其視天下無一物非我,孟子謂盡心則知性知天以此。天大無外,故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見聞之知,乃物交而知,非德性所知;德性所知,不萌於見聞。

由象識心,徇象喪心。知象者心,存象之心,亦象而已,謂之心可乎?

人謂己有知,由耳目有受也;人之有受,由內外之合也。知合內外於耳目之外,則共知也過人遠矣。

天之明莫大於日,故有目接之,不知其幾萬里之高也;天之聲莫大於雷霆,故有耳屬之,莫知其幾萬里之遠也;天之不禦莫大於太虛,故必知廓之,莫究其極也。人病其以耳目見聞累其心而不務盡其心,故思盡其心者,必知心所從來而後能。

耳目雖為性累,然合內外之德,知其為啟之之耍也。

成吾身者,天之神也。不知以性成身而自謂因身發智,貪天功為己力,吾不知其知也。民何知哉?因物同異相形,萬變相感,耳目內外之合,貪天功而自謂己知爾。

體物體身,道之本也,身而體道,其為人也大矣。道能物身故大,不能物身而累於身,則藐乎其卑矣。

能以天體身,則能體物也不疑。

成心忘然後可與進於道。{成心者,私意也。}

化則無成心矣。成心者,意之謂與!

無成心者,時中而已矣。心存無盡性之理,故聖不可知謂神。{此章言心者亦指私心為言也。}

以我視物則我大,以道體物我則道大。故君子之大也大於道,大於我者容不免狂而已。

燭天理如向明,萬象無所隱;窮人欲如專顧影間,區區於一物之中爾。

釋氏不知天命而以心法起滅天地,以小緣大,以末緣本,其不能窮而謂之幻妄,真所謂疑(二)冰者與!{夏蟲疑冰,以其不識。}

釋氏妄意天性而不知範圍天用,反以六根之微因緣天地。明不能盡,則誣天地日月為幻妄,蔽其用於一身之小,溺其志於虛空之大,所以語大語小,流遁失中。其過於大也,塵芥六合;其蔽於小也,夢幻人世。謂之窮理可乎?不知窮理而謂盡性可乎?謂之無不知可乎?塵芥六合,謂天地為有窮也;夢幻人世,明不能究所從也。

中正篇第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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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正然後貫天下之道,此君子之所以大居正也。蓋得正則得所止,得所止則可以弘而至於大。樂正子、顏淵,知欲仁矣。樂正子不致其學,足以偽善人信人,志於仁無惡而已;顏子好學不倦,合仁與智,具體聖人,獨未至聖人之止爾。

學者中道而立,則有〈仁〉以弘之。無中道而弘,則窮大而失其居,失其居則無地以祟其德,與不及者同,此顏子所以克己研幾,必欲用其極也。未至聖而不已,故仲尼賢其進;未得中而不居,故惜夫未見其止也。

大中至正之極,文必能致其用,約必能感而通。未至於此,其視聖人恍惚前後,不可偽之像,此顏子之歎乎!

可欲之謂善,志仁則無惡也。誠善於心之謂信,充內形外之謂美,塞乎天地之謂大,大能成性之謂聖,天地同流、陰陽不測之謂神。

高明不可窮,博厚不可極,則中道不可識,蓋顏子之歎也。

君子之道,成身成性以為功者也;未至於聖,皆行而未成之地爾。

大而未化,未能有其大,化而後能有其大。

知德以大中為極,可謂知至矣;擇中庸而固執之,乃至之之漸也。惟知學然後能勉,能勉然後日進而不息可期矣。

體正則不待矯而弘,未正必矯,矯而得中,然後可大。故致曲於誠者,必變而後化。

極其大而後中可求,止其中而後大可有。

大亦聖之任,雖非清和一體之偏,猶未忘於勉而大爾,若聖人,則性與天道無所勉焉。

無所雜者清之極,無所異者和之極。勉而清,非聖人之清;勉而和,非聖人之和。所謂聖者,不勉不思而至焉者也。

勉蓋末能安也,思蓋未能有也。

不尊德性,則學問從而不道;不致廣大,則精微無所立其誠;不極高明,則擇乎中庸失時措之宜矣。

絕四之外,心可存處,蓋必有事焉,而聖不可知也。

不得已,當為而為之,雖殺人皆義也;有心偽之,雖善皆意也。正己而物正,大人也;正己而正物,猶不免有意之累也。有意偽善,利之也,假之也;無蒠偽善,性之也,由之也。有意在善,且為未盡,況有意於未善耶!仲尼絕四,自始學至成德,竭兩端之教也。

不得已而後為,至於不得為而止,斯智矣夫!

意,有思也;必,有待也;固,不化也;我,有方也。四者有一焉,則與天地偽不相似。

天理一貫,則無意、必、固、我之鑿。意、必、固、我,一物存焉,非誠也;四者盡去,則直養而無害矣。

妄去然後得所止,得所止然後得所養而進於大矣。無所感而起,妄也;感而通,誠也;計度而知,昏也;不思而得,素也。

事豫則立,必有教以先之;盡教之善,必精義以研之。精羲入神,然後立斯立,動斯和矣。

志道則進據者不止矣,依仁則小者可游而不失和矣。

志學然後可與適道,強禮然後可與立,不惑然後可與權。博文以集義,集義以正經,正經然後一以貫天下之道。

將窮理而不順理,將精義而不徙義,欲資深且習察,吾不知其智也。

知、仁、勇,天下之達德,雖本之有差,及所以知之成之則一也。蓋謂仁者以生知、以安行此五者,智者以學知、以利行此五者,勇者以困知、以勉行此五者。

中心安仁,無欲而好仁,無畏而惡不仁,天下一人而已,惟責己一身當然爾。

行之篤者,敦篤云乎哉!如天道不已而然,篤之至也。

君子於天下,達善達不善,無物我之私。循理者共悅之,不循理者共改之。改之者,過雖在人如在己,不忘自訟;共悅者,善雖在己,蓋取諸人而偽,必以與人焉。善以天下,不善以天下,是謂達善達不善。

善人云者,志於仁而未致其學,能無惡而已,「君子名之必可言也」如是。

善人,欲仁而未致其學者也。欲仁,故雖不踐成法,亦不陷放惡,有諸己也。不入於室由不學,故無自而入聖人之室也。

惡不仁,故不善未嘗不知;徒好仁而不惡不仁,則習不察,行不著。是故徒善未必盡義,徒是未必盡仁;好仁而惡不仁,然後盡仁義之道。

「篤信好學」,篤信不好學,不越偽善人信士而已。「好德如好色」,好仁為甚矣;見過而內自訟,惡不仁而不使加乎其身,惡不仁為甚矣。學者不如是不足以成身,故孔子未見其人,必欺曰「已矣乎」,思之甚也。

孫其志於仁則得仁,孫其志於義則得義,惟其敏而已。

博文約禮,由至著入至簡,故可使不得叛而去。溫故知新,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德,繹舊業而知新〈益〉,思昔未至而今至,緣舊所見聞而察來,皆其義也。

責己者當知天下國家無皆非之理,故學至於不尤人,學之至也。

聞而不疑則傳言之,見而不殆則學行之,中人之德也。聞斯行,好學之徒也;見而識共善而未果於行,愈於不知者爾。「世有不知而作者」,蓋鑿也,妄也,夫子所不敢也,故曰「我無是也」。

以能問不能,以多問寡,私淑艾以教人,隱而未見之仁也。

偽山平地,此仲尼所以惜顏回未至,蓋與互鄉之進也。

學者四失:為人則失多,好高則失寡,不察則易,苦難則止。

學者舍禮義,則飽食終日,無所猷為,與下民一致,所事不踰衣食之間、燕游之樂爾。以心求道,正猶以己知人,終不若彼自立彼偽不思而得也。

考求跡合以免罪戾者,畏罪之人也,故曰「孝道以偽無失」。

儒者窮理,故率性可以謂之道。浮圖不知窮理而自謂之性,故其說不可推而行。

致曲不貳,則德有定體;體象誠定,則文節著見;一曲致文,則餘善兼照;明能兼照,則必將徙義;誠能徙義,則德自通變;能通其變,則圓神無滯。

有不知則有知,無不知則無知,是以鄙夫有問,仲尼竭兩端而空空。易無思無偽,受命乃如響。聖人一言盡天下之道,雖鄙夫有問,必竭兩端而告之;然問者隨才分各足,未必能兩端之盡也。

教人者必知至學之難易,知人之美惡,當知誰可先傳此,誰將後倦此。若灑掃應對,乃幼而孫弟之事,長後教之,人必倦弊。惟聖人於大德有始有卒,故事無大小,莫不處極。今始學之人,未必能繼,妄以大道教之,是誣也。

知至學之難易,知德也;知其美惡,知人也。知其人且知德,故能教人使入德,仲尼所以問同而答異以此。

「蒙以養正」,使蒙者不失其正,教人者之功也。盡其道,其惟聖人乎!

洪鐘未嘗有聲,由扣乃有聲;聖人未嘗有知,由問乃有知。「有如時雨之化者」,當其可,乘其間而施之,不待彼有求有為而後教之也。

志常繼則罕譬而喻,言易入則微而臧。

「凡學,官先事,土先志」,謂有官者先教之事,未官者使正其志焉。志者,教之大倫而言也。

道以德者,運於物外,使自化也。故諭人者,先其意而孫其志可也。蓋志意兩言,則志公而意私爾。

能使不仁者仁,仁之施厚矣,故聖人并答仁智以「舉直錯諸枉」。

以責人之心責己則盡道,所謂「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者也;以愛己之心愛人則盡仁,所謂「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者也;以眾人望人則易從,所謂「以人治人改而止」者也;此君子所以責己責人愛人之三術也。

有受教之心,雖蠻貊可教;偽道既異,雖黨類難相偽謀。

大人所存,蓋必以天下偽度,故孟子教人,雖貨色之欲,親長之私,達諸天下而後已。

子而孚化之,眾好者翼飛之,則吾道行矣。

至當篇第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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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當之謂德,百順之謂福。德者福之基,福者德之致,無入而非百順,故君子樂得其道。

循天下之理之謂道,得天下之理之謂德,故曰「易簡之善配至德」。

「大德敦化」,仁智合一,厚且化也;「小德川流」,淵泉時出之也。

「大德不踰閑,小德出入可也」,大者器則小者不器矣。

德者得也,凡有性質而可有者也。

「日新之謂盛德」,過而不有,凝滯於心,知之細也,〈非盛德日新。惟日新,是謂盛德。〉

浩然無害,則天地合德;照無偏繫,則日月合明;天地同流,則四時合序;酬酢不倚,則鬼神合吉凶。天地合德,日月合明,然後能無方體;能無方體,然後能無我。

禮器則藏諸身,用無不利。禮運云者,語其達也;禮器云者,語其成也。達與成,體與用之道,合體與用,大人之事備矣。禮器不泥於小者,則無非禮之禮,非義之義,蓋大者器則出入小者莫非時中也。子夏謂「大德不踰閑,小德出入可也」,斯之謂爾。

禮,器則大矣.修性而非小成者與!運則化矣,達順而樂亦至焉爾。

「萬物皆備於我」,言萬物皆有素於我也;「反身而誠」,謂行無不慊於心,則樂莫大焉。

未能如玉,不足以成德;未能成德,不足以孚天下。「修己以安人」,修己而不安人,不行乎妻子,況可愾於天下。

「正己而不求於人」,不願乎外之盛者與!

仁道有本,近譬諸身,推以及人,乃其方也。必欲博施濟眾,擴之天下,施之無窮,必有聖人之才,能弘其道。

制行以己,非所以同乎人。

必物之同者,己則異矣;必物之是者,己則非矣。

能通天下之志者為能感人心,聖人同乎人而無我,故和平天下,莫盛於感人心。

道遠人則不仁。

易簡理得則知幾,知幾然後經可正。天下達道五,其生民之大經乎!經正則道前定,事豫立,不疑其所行,利用安身之要莫先焉。

性天經然後仁義行,故曰「有父子、君臣、上下,然後禮義有所錯」。

仁通極其性,故能致養而靜以安;義致行其知,故能盡文而動以變。

義,仁之動也,流於義者於仁或傷;仁,體之常也,過於仁者於義或害。

立不易方,安於仁而已乎!

安所遇而敦仁,故其愛有常心,有常心則物被常愛也。

大海無潤,因暍者有潤;至仁無恩,因不足者有恩。樂天安土,所居而安,不累於物也。

愛人然後能保其身,{寡助則親戚畔之。}能保其身則不擇地而安。{不能有其身,則資安處以置之。}不擇地而安,蓋所達者大矣;大達於天,則成性成身矣。

上達則樂天,樂天則不怨;下學則治己;治己則無尤。

不知來物,不足以利用;不通晝夜,未足以樂天。聖人成其德,不私其身,故乾乾自強,所以成之於天爾。

君子於仁聖,為不厭,誨不倦,然且自謂不能,蓋所以為能也。能不過人,故與人爭能,以能病人;大則天地合德,自不見其能也。

君子之道達諸天,故聖人有所不能;夫婦之智淆諸物,故大人有所不與。

匹夫匹婦,非天之聰明不成其為人,聖人,天聰明之盡者爾。

大人者,有容物,無去物,有愛物,無徇物,天之道然。天以直養萬物,代天而理物者,曲成而不害其直,斯盡道矣。

志大則才大,事業大,故曰「可大」,又曰「富有」;志久則氣久、德性久,故曰「可久」,又曰「日新」。

清為異物,和偽徇物。

金和而玉節之則不過,知運而貞一之則不流。

道所以可久可大,以其肖天地而不離也;與天地不相似,其違道也遠矣。

久者一之純,大者兼之富。大則直不絞,方不劌,故不習而無不利。

易簡然後能知險阻,易簡理得然後一以貫天下之道。易簡故能悅諸心,知險阻故能研諸慮,知幾為能以屈為伸。

「君子無所爭」,彼伸則我屈,知也;彼屈則吾不伸而伸矣,又何爭!

無不容然後盡屈伸乏道,至虛則無所不伸矣。

「君子無所爭」,知幾於屈伸之感而已。「精義入神」,交伸於不爭之地,順莫甚焉,利莫大焉。

「天下何思何慮」,明屈伸之變,斯盡之矣。

勝兵之勝,勝在至柔,明屈伸之神爾。 敬斯有立,有立斯有為。

「敬,禮之輿也」,不敬則禮不行。

「恭敬撙節退讓以明禮」,仁之至也,愛道之極也。

己不勉明,則人無從倡,道無從弘,教無從成矣。 禮:直斯清,撓斯昏,和斯利,樂斯安。

將致用者,幾不可緩;思進德者,徙義必精;此君子所以立多凶多懼之地,乾乾德業,不少懈於趨時也。

「動靜不失其時」,義之極也。義極則光明著見,唯其時,物前定而不疚。

有吉凶利害,然後人謀作,大業生;故無施不宜,則何業之有!

「天下何思何慮」,行其所無事斯可矣。

知祟,天也,形而上也;通晝夜〈之道〉而知,其知崇矣。知及之而不以禮性之,非己有也;故知禮成性而道義出,如天地〈設〉位而易行。

知德之難言,知之至也。孟子謂「我於辭命則不能」,又謂「浩然之氣難言」,易謂「不言而信存乎德行」,又以尚辭為聖人之道,非知德,達乎是哉?

「闇然」,修於隱也;「的然」,著於外也。

作者篇第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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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七人」,伏羲、神農、黃帝、堯、舜、禹、湯,制法興王之道,非有述於人者也。以知人偽難,故不輕去未彰之罪;以安民為難,故不輕變未厭之君。及舜而去之,堯君德,故得以

厚吾終;舜臣德,故不敢不虔其始。

「稽眾舍己」,堯也;「與人為善」,舜也;「聞善言則拜」,禹也;「用人惟己,改過不吝」,湯也;「不聞亦式,不諫亦入」,文王也;〈皆虛其心以為天下也〉。

「別生分類」,孟子所謂明庶物.察人倫者與!

象憂喜,舜亦憂喜,所過者化也,與人為善也,隱惡也,所覺者先也。

「好問」,「好察邇言」,「隱惡揚善」,「與人為善」,「象憂亦憂,象喜亦喜」,皆行其所無事也,過化也,不藏怒也,不宿怨也。

舜之孝,湯武之武,雖順逆不同,其為不幸均矣。明庶物,察人倫,然後能精義致用,性其仁而行。湯放桀有慚德而不敢赦,執中之難也如是;天下有道而已,在人在己不見其間也,立賢無方也如是。

「立賢無方」,此湯所以公天下而不疑,周公所以於其身望道而必吾見也。{疑周公上有「坐以待旦」四字。}

「帝臣不蔽」,言桀有罪,己不敢違天縱赦;既已克之,今天下莫非上帝之臣,善惡皆不可揜,惟帝擇而命之,己不敢不聽。

「虞芮質厥成」,訟獄者不之紂而之文王。文王之生,所以縻縶於天下,由多助於四友之臣爾。「以杞包瓜」,文王事紂之道也,厚下以防中潰,盡人謀而聽天命者與!

上天之載,無聲臭可象,正惟儀刑文王,當冥契天德而萬邦信悅,故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不以聲色偽政,不革命而有中國,默順帝則而天下自歸者,其惟文王乎!

可願可欲,雖聖人之知,不越盡其才以勉焉而已。故君子之道四,雖孔子自謂未能;博施濟眾,修己安百姓,堯舜病諸。是知人能有願有欲,不能窮其願欲。

「周有八士」,記善人之富也。

重耳婉而不直,小白直而不婉。

魯政之弊,馭法者非其人而已;齊因管仲,遂併壞其法,故必再變而後至於道。

孟子以智之於賢者為有命,如晏嬰智矣,而獨不智於仲尼,非天命耶!

山〈節〉藻梲為藏龜之室,祀爰居之義;同歸於不智,宜矣。

使民義不害不能教愛,猶眾人之母不害使之義。禮樂不興,僑之病與!

獻子者忘其勢,五人者忘人之勢。不資其勢而利其有,然後能忘人之勢。若五人者有獻子之勢,則反為獻子之所賤矣。

顓臾主祀,東蒙既魯地,則是已在邦域之中矣,雖非魯臣,乃吾事社稷之臣也。

三十篇第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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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器於禮,非強立之謂也。四十精義致用,時措而不疑。五十窮理盡性,至天之命;然不可自謂之至,故曰知。六十盡人物之性,聲入心通。七十與天同德,不思不勉,從容中道。

常人之學,日益而不自知也。仲尼學行、習察異於他人,故自十五至於七十,化而裁〈之〉,其進〈德〉之盛者與!

窮理盡性,然後至於命;盡人物之性,然後耳順;與天地參,無意、必、固,我,然後範圍天地之化,從心而不踰矩;老而安死,然後不夢周公。

從心莫如夢。夢見周公,志也;不夢,欲不踰矩也,不願乎外也,順之至也,老而安死也,故曰「吾衰也久矣」。

困而不知變,民斯為下矣;不待因而喻,賢者之常也。困之進人也,為德辨,為感速,孟子謂人有德慧術知者存乎疢疾以此。自古因於內無如舜,因於外無如孔子,以孔子之聖而下學於困,則其蒙難正志,聖德日躋,必有人所不及知而天獨知之者矣,故曰「莫我知也夫」,「知我者其天乎」!

立斯立,道斯行,綏斯來,動斯和,從欲風動,神而化也。仲尼生於周,從周禮,故公旦法壞,夢寐不忘為東周之意;使其繼周而王,則其損益可知矣。

滔滔忘反者,天下莫不然,如何變易之?「天下有道,丘不與易」,知天下無道而不隱者,道不遠人;且聖人之仁,不以無道必天下而棄之也。

仁者先事後得,先難後獲,故君子事事則得食。不以事事,「雖有粟,吾得而食諸?」仲尼少也國人不知,委吏、乘田得而食之矣;及德備道尊,至是邦必聞其政,雖欲仕貧,無從以得之。「今召我者而豈徒哉」,庶幾得以事事矣,而又絕之,是誠繫滯如匏瓜不食之物也。

不待備而勉於禮樂,「先進於禮樂」者也;備而後至於禮樂,「後進於禮樂」者也。仲尼以貧賤者必待文備而後進,則於禮樂終不可得而行矣,故自謂野人而必為,所謂「不願乎其外」也。

功業不試,則人所見者藝而已。

鳳至圖出,文明之祥,伏羲、舜、文之瑞;不至則夫子之文章知其已矣。

魯禮文闕失,不以仲尼正之,如有馬者不借人以乘習。不曰禮文而曰史之闕文者,祝史所任,儀章器數而已,舉近者而言約也。

「師摯之始」,樂失其次,徒洋洋盈耳而已焉;夫子自衛反魯,一嘗治之,其後伶人賤工識樂之正。及魯益下衰,三桓僭妄,自太師以下,皆知散之四方,逾河蹈海以去亂。聖人俄頃之助,功化如此,「用我者期月而可」,豈虛語哉!

「與與如也」,君或在朝在廟,容色不忘向君也。「君召使擯,趨進翼如」,此翼如,左右在君也。「沒階趨翼如」,張拱而翔;「賓不顧矣」,相君送賓,賓去則白曰「賓不顧而去矣」,紓君敬也。

上堂如揖,恭也;下堂如授,其容紓也。

冉子請粟與原思為宰,見聖人之用財也。

聖人於物無畔援,雖佛肸、南子,苟以是心至,教之在我爾,不為已甚也如是。

「子欲居九夷」,不遇於中國,庶遇於九夷,中國之陋為可知。欲居九夷,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可行,何陋之有!

栖栖者,依依其君而不能忘也。固,猶不回也。

仲尼應問,雖叩兩端而竭,然言必因人為變化,所貴乎聖人之詞者,以其知變化也。

「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不憚卑以求富,求之有可致之道也;然得乃有命,是求無益於得也。

愛人以德,喻於義者常多,故罕及於利;盡性者方能至命,未達之人,告之無益,故不以亟言;仁大難名,人未易及,故言之亦鮮。

顏子於天下,「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故怒於人者不使加乎其身,愧於己者不輒貳之於後也。

顏子之徒,隱而未見,行而未成,故曰「吾聞其語而未見其人也」。

「用則行,舍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顏子龍德而隱,故「遯世不見知而不悔」,與聖者同。

龍德,聖修之極也,顏子之進,則欲一朝而至焉,可謂好學也已矣。

「回非助我者」,無疑問也,有疑問,則吾得以感通其故而達夫異同者矣。

「放鄭聲,遠佞人」,顏回偽邦,禮樂法度不必教之,惟損益三代,蓋所以告之也。法立而能守,則德可久,業可大,鄭聲佞人能使偽邦者喪所以守,故放遠之。

「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蓋「士而懷居,不可以偽土」,必也去無道,就有道。遇有道而貧且賤,君子恥之。舉天下無道,然後窮居獨善,不見知而不悔,中庸所謂「惟聖者能之」,仲尼所以獨許顏回「惟我與爾為有是」也。

仲由樂善,故車馬衣裘喜與賢者共敝;顏子樂進,故願無伐善施勞;聖人樂天,故合內外而成其仁。

子路禮樂文章未足盡為政之道,以其重然諾,言偽眾信,故「片言可以折獄」,如易所謂「利用折獄」,「利用刑人」,皆非爻卦盛德,適能是而已焉。

顏淵從師,進德於孔子之門;孟子命世,修業於戰國之際;此所以潛見之不同。

犁牛之子雖無全純,然使其色騂且角,縱不偽大祀所取,次祀小祀終必取之,言大者苟立,人所不棄也。

有德篇第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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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德者必有言」,「能為有」也;「志于仁而無惡」,「能為無」也。

行修言道,則當為人取,不務徇物強施以引取乎人,故往教妄說,皆取人之弊也。

「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志正深遠,不務硜硜信其小者。

辭取意達則止,多或反害也。

君子寧言之不顧,不規規於非義之信;寧身被困辱,不徇人以非禮之恭;寧孤立無助,不失親於可賤之人;三者知和而能以禮節之也,與上有子之言文相屬而不相蒙者。凡論語、孟子發明前文,義各未盡者皆挈之。他皆放此。

德主天下之善,善原天下之一。善同歸治,故王心一;言必主德,故王言大。

言有教,動有法;晝有偽,宵有得;息有養,瞬有存。

君子於民,導使為德而禁其為非,不大望於愚者之道與!禮謂「道民以言,禁民以行」,斯之謂爾。

無徵而言,取不信,啟詐妄之道也。杞宋不足徵吾言則不言,周足徵則從之。故無徵不信,君子不言。

「便僻」,足恭;「善柔」,令色;「便佞」,巧言。

「節禮樂」,不使流離相勝,能進反以偽文也。

「驕樂」,侈靡;「宴樂」,宴安。

言形則卜如響,以是知蔽固之私心,不能默然以達於性與天道。

人道知所先後,則恭不勞,慎不葸,勇不亂,直不絞,民化而歸厚矣。

膚受,陽也;其行,陰也。象生法必效,故君子重夫剛者。

歸罪偽尤,罪己偽悔,「言寡尤」者,不以言得罪於人也。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能恕己以仁人也。「在邦無怨,在家無怨」,己雖不施不欲於人,然人施放己,能無怨也。

「敬而無失」,與人接而當也;「恭而有禮」,不為非禮之恭也。

聚百順以事君親,故曰「孝者畜也」,又曰「畜君者好君也」。

事父母「先意承志」,故能辨志意之異,然後能教人。

藝者,日為之分義,涉而不有,過而不存,故曰游。

天下有道,道隨身出;天下無道,身隨道屈。

「安土」,不懷居也;有為而重遷,無為而輕遷,皆懷居也。

「老而不死是偽賊」,幼不率教,長無循述,老不安死,三者皆賊生之道也。

「樂驕樂」則佚欲,「樂宴樂」則不能徙羲。

「不僭不賊」,其不忮不求之謂乎!

不穿窬,義也,謂非其有而取之曰盜,亦義也。惻隱,仁也,如天,亦仁也。故擴而充之,不可勝用。

自養,薄于人私也,厚于人私也;稱其才,隨其等,無驕吝之弊,斯得之矣。

罪己則無尤。

困辱非憂,取困辱偽憂;榮利非樂,忘榮利為樂。

「勇者不懼」,死且不避而反不安貧,則其勇將何施耶?不足稱也;「仁者愛人」,彼不仁而疾之深,其仁不足稱也;皆迷謬不思之甚,故仲尼率歸諸亂云。

擠人者人擠之,侮人者人侮之。出乎爾者反乎爾,理也;勢不得反,亦理也。

克己行法為賢,樂己可法為聖,聖與賢,跡相近而心之所至有差焉。「辟世」者依乎中庸,沒世不遇而無嫌,「辟地」者不懷居以害仁,「辟色」者遠恥於將形,「辟言」者免害於禍辱,此為士清濁淹速之殊也。辟世辟地,雖聖人亦同,然憂樂於中,與「賢者」「其次者」為異,故曰逃相近而心之所至者不同。

「進賢如不得已,將使卑踰尊,疏踰戚」之意,與表記所謂「事君難進而易退則位有序,易進而難退則亂也」相表裏。

「弓調而後求勁焉,馬服而後求良焉」,士必愨而後智能焉。不愨而多能,譬之豺狼不可近。

谷神能象其聲而應之,非謂能報以律呂之變也,猶卜筮叩以是言則報以是物而已,易所謂「同聲相應」是也。王弼謂「命呂者律」,語聲之變,非此之謂也。

「行前定而不疚」,光明也。大人虎變,夫何疚之有?

言從作乂,名正,其言易知,人易從。聖人不患為政難,患民難喻。

有司篇第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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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司,政之綱紀也。始為政者,未暇論其賢否,必先正之,求得賢才而後舉之。

為政不以德,人不附且勞。

「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欲生於不足則民盜,能使無欲則民不為盜。假設以子不欲之物賞子,使竊其所不欲,子必不竊。故為政者在乎足民,使無所不足,不見可欲而盜必息矣。

為政必身倡之,且不愛其勞,又益之以不倦。

「天子討而不伐,諸侯伐而不討」,故雖湯武之舉,不謂之討而謂之伐。陳恒弒君,孔子請討之,此必因周制鄰有弒逆諸侯當不請而討。孟子又謂「征者上伐下,敵國不相征」,然湯十一征,非賜鈇鉞,則征討之名至周始定乎!

「野九一而助」,郊之外助也。「國中什一使自賦」,郊門之內通謂之國中,田不井授,故使什而自賦其一也。

道千乘之國,不及禮樂刑政,而云「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言能如是則法行,不能如是則法不徒行,禮樂刑政亦制數而已爾。

富而不治,不若貧而治;大而不察,不若小而察。

報者,天下之利,率德而致。善有勸,不善有沮,皆天下之利也。小人私己,利於不治,君子公物,利於治。

大易篇第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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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易不言有無,言有無,諸子之陋也。

易語天地陰陽,情偽至隱賾而不可惡也。諸子馳騁說辭,窮高極幽,而知德者厭其言。故言為非難,使君子樂取之為貴。

易一物而〈合〉三才:陰陽氣也,而謂之天;剛柔質也,而謂之地;仁義德也,而謂之人。

易為君子謀,不為小人謀,故撰德於卦,雖爻有小大,及繫辭其爻,必諭之以君子之義。{一本大作又,無其爻二字。}一物而兩體,其太極之謂與!陰陽天道,象之成也;剛柔地道,法之效也;仁羲人道,性之立也。三才兩之,莫不有乾坤之道。

陰陽、剛柔、仁義之本立,而後知趨時應變,故「乾坤毀則無以見易」。

六爻各盡利而動,所以順陰陽、剛柔、仁義、性命之理也,故曰「六爻之動,三極之道也」。

陽遍體眾陰,聚陰共事一陽,理也。是故二君共一民,一民事二君,上與下皆小人之道也;一君而體二民,二民而宗一君,上與下皆君子之道也。

吉凶,變化,悔吝,剛柔,易之四象與!悔吝由鸁不足而生,亦兩而已。

尚辭則言無所苟,尚變則動必精義,尚象則法必致用,尚占則謀必知來,四者非知神之所為,孰能與於此?

易非天下之至精則詞不足〈以〉待天下之問,非深不足〈以〉通天下之志,非通變極數,則文不足以成物,象不足以制器,幾不足以成務,非周知兼體,則其神不能通天下之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

示人吉凶,其道顯矣;知來藏往,其德行神矣;語蓍龜之用也。

顯道者,危使平,易使傾,懼以終始、其要無咎之道也。神德行者,寂然不動,冥會於萬化之感而莫知為之者也。受命如響,故可與酬酢;曲盡鬼謀,故可〈與〉佑神;開物於幾先,故曰知來;明患而弭其故,故曰藏往。極數知來,前知也,前知其變,有道術以通之,君子所以措於民者遠矣。

潔靜精微,不累其跡,知足而不賊,則於易深矣。

天下之理得,元也;會而通,亨也;說諸心,利也;一天下之動,貞也。

乾之四德,終始萬物,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後〉,然推本而言,當父母萬物。

彖明萬物資始,故不得不以元配乾;坤其偶也,故不得不以元配坤。

仁統天下之善,禮嘉天下之會,義公天下之利,信一天下之動。

六爻擬議,各正性命,故乾德旁通,不失太和而利且貞也。

顏氏求龍德正中而未見其止,故擇中庸得一善則拳拳服膺,歎夫子之忽焉前後也。

乾三四,位過中重剛,〈時不可舍〉,庸言庸行不足以濟之,雖大人之盛有所不安,外趨變化,內正性命,故其危其疑,艱於見德者,時不得舍也。九五,大人化矣,天德位矣,成性聖矣,故既曰「利見大人」,又曰「聖人作而萬物睹」。亢龍以位畫為言,若聖人則不失其正,何亢之有!

聖人用中之極,不勉而中,有大之極,不為其大,大人望之,所謂絕塵而奔,峻極於天,不可階而升者也。

乾之九五曰:「飛龍在天,利見大人」,乃大人造位天德,成性躋聖者爾。若夫受命首出,則所性不存焉,故不曰「位乎君位」而曰「位乎天德」,不曰「大人君矣」而曰「大人造也」。

庸言庸行,蓋天下經德達道,大人之德施於是溥矣,天下之文明於是著矣。然非窮變化之神以時措之宜,則或陷於非禮之禮,非義之義,此顏子所以求龍德正中,乾乾進德,思處其極,未敢以方體之常安吾止也。

惟君子為能與時消息,順性命、躬天德而誠行之也。精義時措,故能保合太和,健利且貞,孟子所謂始終條理,集大成於聖智者與!易曰:「大明終始,六位時成,時乘六龍以御天。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貞」,其此之謂乎!

成性則躋聖而位天德,乾九二正位於內卦之中,有君德矣,而非上治也。九五言上治者,〈通〉言乎天之德,聖人之性,故捨曰「君」而謂之「天」,見大人德與位之皆造也。

大而得易簡之理,當成位乎天地之中,時舍而不受命,乾九二有焉。及夫化而聖矣,造而位天德矣,則富貴不足以言之。

「樂則行之,憂則違之」,主於求吾志而已,無所求於外。故善世〈溥〉化,龍德而見者也;若潛而未見,則為己而已,未暇及人者也。

「成德為行」,德成自信則不疑,所行日見乎外可也。

乾九三修辭立誠,非繼日待旦如周公,不足以終其業。九四以陽居陰,故曰「在淵」,能不忘於躍,乃可免咎;「非為邪也」,終其義也。

至健而易,至順而簡,故其險其阻,不可階而升,不可勉而至。仲尼猶天,「九五飛龍在天」,其致一也。

「坤至柔而動也剛」,乃積大勢成而然也。

乾至健無體,為感速,故易知;坤至順不煩,其施普,故簡能。

坤先迷不知所從,故失道,後能順聽,則得其常矣。

造化之功,發乎動,畢達乎順,形諸明,養諸容載,遂乎說潤,勝乎健,不匱乎勞,終始乎止。

健、動、陷、止,剛之象;順、麗、入、說,柔之體。

「巽偽木」,萌於下,滋於上〈也〉,「為繩直」,順以達也;「為工」,巧且順也;「為白」,〈因〉所遇而從也;「為長,為高」,木之性也;「為臭」,風也,入也;「於人為寡髮廣頭」,躁人之象也。

「坎為血卦」,周流而勞,血之象也;「偽赤」,其色也。

「離為乾卦」,「於木為科上槁」,附且〈燥〉也。

「艮為小石」,堅難入也;「為徑路」,通或寡也。{或,一本作且字。}

「兌為附決」,內實則外附必決也;「為毀折」,物成則〈止〉,柔者必折也。

「坤偽文」,眾色也;「為眾」,容載廣也。

「乾為大赤」,其正色〈也〉;「為冰」,健極而寒甚世。

「震為萑葦」,「為蒼莨竹」,「為敷」,皆蕃鮮也。

一陷溺而不得出為坎,一附麗而不能去為離。

艮一陽偽主於兩陰之上,各得其位而其勢止也。易言光明者,多艮之象,著則明之義也。

蒙無遽亨之理,由九二循循行時中之亨也。

「不終日貞吉」,言疾正則吉也。仲尼以六二以陰居陰,獨無累於四,故其介如石,雖體柔順,以其在中而靜,何俟終日,必知幾而正矣。

坎維心亨,故行有尚,外雖積險,苟處之心亨不疑,則雖難必濟而往有功也。

中孚,上巽施之,下悅承之,其中必有感化而出焉者,蓋孚者覆乳之象,有必生之理。

物因雷動,雷動不妄則物亦不妄,故曰「物與無妄」。

靜之動也無休息之期,故地雷為卦,言反又言復,終則有始,循環無窮。〈入〉,指其化而裁之爾;深,其反也;幾,其復也;故曰「反復其道」,又曰「出入無疾」。

「益長裕而不設」,益以實也,妄加以不誠之益,非益也。

「井渫而不食」,強施行惻,然且不售,作易者之歎與!

闔戶,靜密也;闢戶,動達也;形開而目睹耳聞,受於陽也。

辭各指其所之,聖人之情也;指之以趨時盡利,順性命之理,臻三極之道也;能從之則不陷於凶悔矣,所謂「變動以利言」者也。然爻有攻取愛惡,本情素動,因生吉凶悔吝而不可變者,乃所謂「吉凶以情遷」者也。能深存繫辭所命,則二者之動見矣。又有義命當吉當凶、當否當亨者,聖人不使避凶趨吉,一以貞勝而不顧,如「大人否亨」、「有隕自天」、「過涉滅頂凶無咎」,損益「龜不克違」及「其命亂也」之類。三者情異,不可不察。

因爻象之既動,明吉凶於未形,故曰「爻象動乎內,吉凶見乎外」。

富有者,大無外也;日新者,久無窮也。

顯,其聚也;隱,其散也。顯且隱,幽明所以存乎象;聚且散,推盪所以妙乎神。

「變化進退之象」云者,進退之動也微,必驗之於變化之著,故察進退之理偽難,察變化之象為易。

「憂悔吝者存乎介」,欲觀易象之小疵,宜存志靜,知所動之幾微也。

往之為義,有已往,有方往,臨文者不可不察。

樂器篇第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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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器有相,周召之治與!其有雅,太公之志乎!雅者正也,直己而行正也,故訊疾蹈厲者,太公之事耶!詩亦有雅,亦正言而直歌之,無隱諷譎諫之巧也。

象武,武王初有天下,象文王武功之舞,歌維清以奏之。{成童學之。}大武,武伍沒,嗣王象武王之功之舞,歌武以奏之。{冠者舞之。}酌,周公沒,嗣王以武功之成由周公,告其成於宗廟之歌也。{十三舞焉。}

興己之善,觀人之志,群而思無邪,怨而止禮義。入可事親,出可事君,但言君父,舉其重者也。

志至詩至,有象必可名,有名斯有體,故禮亦至焉。

幽贊天地之道,非聖人而能哉!詩人謂「后稷之穡有相之道」,贊化育之一端也。

禮矯實求稱,或文或質,居物〈之〉後而不可常也。他人才未美,故〈宜〉飾之以文,莊姜才甚美,〈故宜素以為絢〉。下文「繪事後素」,素謂其材,字雖同而義施各異。故菽色之工,材黃白者必繪以青赤,材赤黑必絢以粉素。

「陟降庭止」,上下無常,非為邪也,進德修業,欲及時也。「在帝左右」,所謂欲及時者與!江沱之媵以類行而欲喪朋,故無怨;嫡以類行而不能喪其朋,故不以媵備數,卒能自悔,得安貞之吉,乃終有慶而其嘯也歌。

采枲耳,議酒食,女子所以奉賓祭、厚君親者足矣,又思酌使臣之勞,推及求賢審官,王季、文王之心,豈是過歟!

甘棠初能使民不忍去,中能使民不忍傷,卒能使民知心敬而不瀆之以拜,非善教寖明,能取是於民哉? 「振振」,勸使勉也;「歸哉歸哉」,序其情也。

卷耳,念臣下小勞則思小飲之,大勞則思大飲之,甚則知其怨苦噓欺。婦人能此,則險詖私謁害政之心知其無也。 「綢直如髮」,貧者紒縱無餘,順其髮而直韜之爾。

蓼蕭、裳華「有譽處兮」,皆謂君接己溫厚,則下情得伸,讒毀不入,而美名可存也。

商頌「顧予烝嘗,腸孫之將」,言祖考來顧,以助湯孫也。

「鄂不靴靴」,兄弟之見不致文於初,本諸誠也。

采苓之詩,舍旃則無然,為言則求所得,所諅必有所試,厚之至也。

簡,略也,無所難也,甚則不恭焉。賢者仕祿,非迫於飢寒,不恭莫甚焉。「簡兮簡兮」,雖刺時君不用,然為士者不能無太簡之譏,故詩人陳其容色之盛,善御之強,與夫君子由房由敖,不語其材武者異矣。

「破我斧」,「缺我斨」,言四國首亂,烏能有為,徒破缺我斧斨而已,周公征而安之,愛人之至也。

伐柯,言正當加禮于周公,取人以身也,其終見書「予小子其新逆」。

九罭,言王見周公當大其禮命,則大人可致也。

狼跋,美周公不失其聖,卒能感人心於和平也。

甫田「歲取十千」,一成之田九萬畝,公取十千畝,九一之法也。

后稷之生當在堯舜之中年,而詩云「上帝不寧」,疑在堯時高辛子孫為二王後,而詩人稱帝爾。

唐棣枝類棘枝,隨節屈曲,則其華一偏一反,左右相矯,因得全體均正。偏喻管蔡失道,反喻周公誅殛,言我豈不思兄弟之愛以權宜合,義主在遠者爾。唐棣本文王之詩,此一章周公制作,序己情而加之,仲尼以不必常存而去之。

日出而陰升自西,日迎而會之,雨之候也,喻婚姻之得禮者也;日西矣而陰生於東,喻婚姻之失道者也。

鶴鳴而子和,言出之善者與!鶴鳴魚潛,畏聲聞之不臧者與!

「鴥彼晨風,鬱彼北林」,晨風雖摯擊之鳥,猶時得退而依深林而止也。

漸漸之石言「有豕白躑,烝涉波矣」,豕之負塗曳泥,其常性也;今豕足皆白,眾與涉波而去,水患之多為可知也。

「君子所貴乎道者三」,猶「王天下有三重焉」:言也,動也,行也。

〈耇〉造德降,則民〈諴〉和而鳳可致,故嗚鳥聞,所以為和氣之應也。

九疇次敘:民資以生莫先天材,故首曰五行;君天下必先正己,故次五事;己正然後邦得而治,故次八政;政不時舉必昏,故次五紀;五紀明然後時措得中,故次建皇極;求大中不可不知權,故次三德;權必有疑,故次稽疑;可徵然後疑決,故次庶徵;福極徵然後可不勞而治,故九以嚮勸終焉。五偽數中,故皇極處之;權過中而合義者也,故三德處六。

「親親尊尊」,又曰「親親尊賢」,義雖各施,然而親均則尊其尊,尊均則親其親偽可矣。若親均尊均,則齒不可以不先,此施於有親者不疑。若尊賢之等,則於親尊之殺必有權而後行。念親賈為堯舜之道,然則親之賢者先得之於竦之賢者為必然。「克明俊德」於九族而九族睦,章俊德於百姓而萬邦協,黎民雍,皋陶亦以惇敘九族、庶明勵翼為邇可遠之道,則九族勉敬之人固先明之,然後遠者可次敘而及。大學謂「克明俊德」為自明其德,不若孔氏之注愈。

義民,安分之良民而已;俊民,俊德之民也。官能則準牧無義民,治昏則俊民用微。

五言,樂語歌詠五德之言也。

「卜不習吉」,言下官將占,先決問人心,有疑乃卜,無疑則否。「朕志無疑,人謀僉同」,故無所用卜:鬼神必依,龜筮必從,故不必卜筮,玩習其吉以瀆神也。衍忒未分,有悔吝之防,此卜筮之所由作也。

王褅篇第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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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不王不禘」,則知諸侯歲闕一祭為不禘明矣。至周以祠偽春,以禴為夏,宗廟歲六享,則二享四祭為六矣。諸侯不禘,其四享與!夏商諸侯,夏特一祫,王制謂「礿則不禘,禘則不嘗」,假其名以見時祀之數爾,作記者不知文之害意,過矣。

禘於夏周為春夏,嘗於夏商偽秋冬,作記者交舉,以二氣對互而言爾。

享嘗云者,享為追享朝享,禘亦其一爾,嘗以配享,亦對舉秋冬而言也。夏商以禘偽時祭,知追享之必在夏也。然則夏商天子歲乃五享,禘列四祭,并祫而五也;周改禘為禴,則天子享六;諸侯不禘,又歲闕一祭,則亦四而已矣。王制所謂天子犆礿、祫禘、祫嘗、祫烝,既以禘為時祭,則祫可同時而舉,{杓以物薄而犆嘗從舊。}諸侯礿犆,{如天子。}禘一犆一祫,言於夏禘之時正為一祭,特一祫而已。然則不王不禘又著見於此矣,下又云嘗祫.烝祫,則烝嘗且祫無疑矣。若周制亦當闕一時之祭,則當云諸侯祠則不禴,禴則不嘗。

「庶子不祭祖,{不止言王考而已。}明其宗也」;{明宗子當祭也。}「不祭禰,{以父為親之極甚者,故又發此文。}明其宗也」;「庶子不為長子斬」,不繼祖與禰故也。{此以服言,不以祭言,故又發此條。}

「庶子不祭殤與無後者」,注:「不祭殤者父之庶」,蓋以殤未足語世數,特以己不祭禰故不祭之。「不祭無後者,祖之庶也」,雖無後,以其成人備世數,當祔祖以祭之,己不祭祖,故不得而祭之也。「祖庶之殤則自祭之也」,言庶孫則得祭其子之殤者,以己為其祖矣,無所祔之也。「凡所祭殤者唯適子」,此據禮天子下祭殤五,皆適子適孫之類。故知凡殤非適皆不當特祭,惟當從祖祔食。無後者,謂昆弟諸父殤與無後者,如祖廟在小宗之家,祭之如在大宗。{見曾子問注。}

殷而上七廟,自祖考而下五,并遠廟為祧者二,無不遷之太祖廟。至周有百世不毀之祖,則三昭三穆,四為親廟,二為文武二世室,并始祖而七。諸侯無二祧,故五;大夫無不遷之祖,則一昭一穆與祖考而三,故以祖考通謂為太祖。若祫則請於其君,并高祖干祫之。{干祫之,不當祫而特祫之也。}孔注:「王制謂周制」,亦粗及之而不詳爾。

「鋪筵設同几」,疑左右几一云。交鬼神異於人,故夫婦而同几,求之或於室,或於祊也。

祭社稷五祀百神者,以百神之功報天之德爾,故以天事鬼神,事之至也,理之盡也。

「天子因生以賜姓,諸侯以字為謚」,蓋以尊統上、卑統下之義。

「天子因生以賜姓」,難以命於下之人,亦尊統上之道也。據玉藻,疑天子聽朔於明堂,諸侯則於太廟,就藏朔之處告祖而行。

「受命祖廟,作龜禰宮」,次序之宜。

「公之士及大夫之眾臣為眾臣,公之卿大夫、卿大夫之室老及家邑之士為貴臣」,上言公士,所以別士於公者也;下言室老、士,所以別士於家者也。「眾臣〈杖〉不以即位」,疑義與庶子同。

適士,疑諸侯薦於天子之士及王朝爵命之通名,蓋三命方受位天子之朝,一命再命受職受服者,疑官長自辟除,未有位於王朝,故謂之官師而已。

「小事則專達」,蓋得自達于其君,不俟聞於長者,禮所謂達官者也。所謂達官之長者,得自達之長也;所謂官師者,次其長者也。然則達官之長必三命而上者,官師則中士而再命者,庶士則一命為可知。

賜官,使臣其屬也。{若卿大夫以室老士為貴臣,未賜官刖不得臣其士也。}

祖廟未毀,教於公官,則知諸侯於有服族人,亦引而親之如家人焉。

「下而飲」者,不勝者自下堂而受飲也,「其爭也」,爭為謙讓而已。

君子之射,以中為勝,不必以貫革偽勝。侯以布,鵠以革,其不貫革而墜於地者,中鵠偽可知矣,此「為力不同科」之一也。「知死而不知生,傷而不弔。」畏、壓、溺可傷尤甚,故特致哀死者、不弔生者以異之,且「如何不淑」之詞無所施焉。

博依,善依永而歌樂之也;雜服,雜習於制數服近之文也。

春秋大要天子之事也,故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唯春秋乎」!

「苖而不秀者」,與下「不足畏也」為一說。

乾稱篇第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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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的“乾坤”,由繁體變成簡體後,變成了“幹淨”的“幹”字,請留意。)

乾稱父,坤稱母;予茲藐焉,乃混然中處。故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與也。大君者,吾父母宗子;其大臣,宗子之家相也。尊高年,所以長其長;慈孤弱,所以幼〈吾〉幼。聖其合德,賢其秀也。凡天下疲癃殘疾、惸獨鰥寡,皆吾兄弟之顛連而無告者也。于時保之,子之翼也;樂且不憂,純乎孝者也。違曰悖德,害仁曰賊;濟惡者不才,其踐形,唯肖者也。知化則善述其事,窮神則善繼其志。不傀屋漏偽無忝,存心養性偽匪懈。惡旨酒,崇伯子之顧養;育英才,穎封人之錫類。不弛勞而底豫,舜其功也;無所逃而待烹,申生其恭也。體其受而歸全者,參乎!勇於從而順令者,伯奇也。富貴福澤,將厚吾之生也;貧賤憂戚,庸玉女於成也。存,吾順事,沒,吾寧也。

凡可狀,皆有也;凡有,皆象也;凡象,皆氣也。氣之性本虛而神,則神與性乃氣所固有,此鬼神所以體物而不可遺也。*舍氣,有象否?非象.有意否?

至誠,天性也;不息,天命也。人能至誠則性盡而神可窮矣,不息則命行而化可知矣。學未至知化,非真得也。

有無虛實通偽一物者,性也;不能偽一,非盡性也。飲食男女皆性也,是烏可滅?然則有無皆性也,是豈無對?莊、老、浮屠為此說久矣,果暢真理乎?

天包載萬物於內,所感所性,乾坤、陰陽二端而已,無內外之合,無耳目之引取,與人物蕞然異矣。人能盡性知天,不為蕞然起見則幾矣。

有無一,內外合,{庸聖同。}此人心之所自來也。若聖人則不專以聞見為心,故能不專以聞見為用。無所不感者虛也,感即合也,咸也。以萬物本一,故一能合異;以其能合異,故謂之感;若非有異則無合。天性,乾坤、陰陽也,二端故有感,本一故能合。天地生萬物,所受雖不同,皆無須臾之不感,所謂性即天道也。

感者性之神,性者感之體。{在天在人,其究一也。}惟屈伸、動靜、終始之能一也,故所以妙萬物而謂之神,通萬物而謂之道,體萬物而謂之性。

至虛之實,實而不固;至靜之動,動而不窮。實而不固,則一而散;動而不窮,則往且來。

性通極於無,氣其一物爾;命稟同於性,遇乃適然焉。人一己百,人十己千,然有不至,猶難語性,可以言氣;行同報異,猶難語命,可以言遇。

浮屠明鬼,謂有識之死受生循環,遂厭苦求免,可謂知鬼乎?以人生為妄〈見〉,可謂知人乎?天人一物,輒生取舍,可謂知天乎?孔孟所謂天,彼所謂道。惑者指游魂為變偽輪迥,未之思也。大學當先知天德,知天德則知聖人,知鬼神。今浮屠極論要歸,必謂死生轉流,非得道不免,謂之悟道可乎?悟則有義有命,均死生,一天人,惟知晝夜,通陰陽,體之不二。自其說熾傅中國,儒者未容窺聖學門牆,已為引取,淪胥其間,指為大道。〈乃〉其俗達之天下,至善惡、知愚、男女、臧獲,人人著信,使英才間氣,生則溺耳目恬習之事,長則師世儒宗尚之言,遂冥然被驅,因謂聖人可不修而至,大道可不學而知。故未識聖人心,已謂不必求其跡;未見君子志,已謂不必事其文。此人倫所以不察,庶物所以不明,治所以忽,德所以亂,異言滿耳,上無禮以防其偽,下無學以稽其弊。自古詖、淫、邪、遁之詞,翕然並興,一出於佛氏之門者千五百年,自非獨立不懼,精一自信,有大過人之才,何以正立其間、與之較是非,計得失!

釋氏語實際,乃知道者所謂誠也,天德也。其語到實際,則以人生為幻妄,〈以〉有為為疣贅,以世界為蔭濁,逐厭而不有,遺而弗存。就使得之,乃誠而惡明者也。儒者則因明致誠,因誠致明,故天人合一,致學而可以成聖,得天而未始遺人,易所謂不遺、不流、不過者也。彼語雖似是,觀其發本要歸,與吾儒二本殊歸矣。道一而已,此是則彼非,此非則彼是,固不當同日而語。其言流遁失守,窮大則淫,推行則詖,致曲則邪,求之一卷之中,此弊數數有之。大率知晝夜陰陽則能〈知〉性命,能知性命則能知聖人,知鬼神。彼欲直語太虛,不以晝夜、陰陽累其心,則是未始見易,未始見易,則雖欲免陰陽、晝夜之累,末由也已。易且不見,又烏能更語真際!捨真際而談鬼神,妄也。所謂實際,彼徒能語之而已,未始心解也。

易謂「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者,謂原始而知生,則求其終而知死必矣,此夫子所以直季路之問而不隱也。

體不偏滯,乃可謂無方無體。偏滯於晝夜陰陽者物也,若道則兼體而無累也。以其兼體,故曰「一陰一陽」,又曰「陰陽不測」,又曰「一闔一闢」, 又曰「通乎晝夜」。語其推行故曰「道」,語其不測故曰「神」,語其生生故曰「易」,其實一物,指事〈而〉異名爾。

大率天之為德,虛而善應,其應非思慮聰明可求,故謂之神,老氏況諸谷以此。

太虛者,氣之體。氣有陰陽,屈伸相感之無窮,故神之應也無窮;其散無數,故神之應也無數。雖無窮,其實湛然;雖無數,其實一而已。陰陽之氣,散則萬殊,人莫知其一也;合則混然,人不見其殊也。形聚為物,形潰反原,反原者,其游魂為變與所〈謂〉變者,對聚散存亡為文,非如螢雀之化,指前後身而為說也。

益物必誠,如天之生物,日進日息;自益必誠,如川之方至,日增日得。施之妄,學之不勤,欲自益且益人,難矣哉!易曰「益長裕而不設,」,信夫!

將修己,必先厚重以自持,厚重知學,德乃進而不固矣。忠信進德,惟尚友而急賢,欲勝己者親,無如改過之不吝。

戲言出於思也,戲動作於謀也。發乎聲,見乎四支,謂非己心,不明也;欲人無己疑,不能也。過言非心也,過動非誠也。失於聲,繆迷其四體,謂己當然,自誣也;欲他人己從,誣人也。或者以出於心者歸咎為己戲,失於思者自誣為己誠,不知戒其出汝者,歸咎其不出汝者,長傲且逐非,不知孰甚焉!

 

本北宋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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