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村先生大全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九十九

卷第九十八 後村先生大全集 卷第九十九
宋 劉克莊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賜硯堂鈔本
卷第一百

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之九十九

 題䟦

   黄錄参廣西平蠻錄

徃年余從事江淮制置使府實與虜對壘同舍郎數

年間貴顯畧盡獨余無尺寸功請監南嶽廟歸既又

從事廣西經畧使府海南𥠖冦入省地胥吏逐太守

士或徒手取爵賞立聲名余亦傍觀而已彼諸人非

皆狀貌魁傑及有它謬巧其所以能異於余者勇耳

今黄君以廣東尉擒廣西賊不由外臣保奏徑擕功

狀白都堂遂改京秩余觀黄君状貌非甚魁傑又非

有它謬巧其所以能致其身者亦勇耳噫人以勇得

功名余以怯失機會故題此之末以識余愧

   何秀才詩禪方丈

詩家以少陵為祖其説曰語不驚人死不休禅家以

逹摩為祖其説曰不立文字詩之不可為禅猶禪之

不可為詩也何君合二為一余所不曉夫至言妙義

固不在於言語文字然舍真實而求虚幻厭切近而

慕闊遠久而忘返愚𢙢君之禅進而詩退矣何君其

試思之

   南城包生行卷

敏道從朱陸二先生學而㣲喜談禪今其子又以墨

法知名噫義理之學逃歸杲佛日光拙庵逢掖之家

化為李庭珪潘谷耶雖然明窗佳研呼童磨試然後

知近日墨工皆出其下矣念昔與敏道俱為潔齋侍

郎袁公之客𡊮公墓木巳拱敏道白髮蕭蕭余亦流

落不偶甚矣余二人貨之難售反不若小𮎛君墨之

易售也君持此紙歸似翁當亦拊掌一笑

   孚若贈翁應叟𡻕寒三友圖

孚若晚擯不用賜金揮盡嬖奴寵姫皆辭去然好客

愈篤徃徃質笥衣粥廐馬以續車魚之費後無可質

粥客亦辭去惟與應叟一二人留其門悲夫尚忍言

之應叟歸道城南行西淙之下謁新丘登舊山臺傾

池平竹樹枯死余知其必發羊曇之哀動唐衢之哭

也諸人既䟦詩畫余獨記舊事且系小詩易結千金

客難扶六尺孤憑君𫝊掬淚一為洒西峬孚若𦵏處

   朱相士贈卷

徃時樓暘叔有文名君謂予樓眉濃不能為清望官

錢宏祖帥廣西年甫四十餘君又謂余錢且暴死既

而皆然獨言某人當為二府某人當為侍從某人鬼

形主凶久而未騐余𮗚君造次之言多中揣摩之論

輙差豈非有心於售術不(⿱艹石)無心而信術歟君脛長

而腰聳面瘠而下鋭望之如鸛鶴余雖不曉風鑑然

知君非腰錢十萬封侯萬户之相也决矣余方以實

語規君君無以虚談戯我

   夏元鼎悟眞篇隂符經入藥鏡註

眞語載古帝王聖賢多為仙惟祖龍劉季至今在地

下為某官其説以為英雄多殺永不得仙余讀而深

悲焉然𫝊記所述仙者多自俠士劍客中來世言鍾

離公亦故將豈度世輕舉乃慷慨烈丈夫之事非婉

孌兒女子所能辨哉余以真語之言推之天道惡殺

好殺者違天違天者不祥李廣殺降終身不侯欲侯

不可况欲仙乎永嘉夏君元鼎頃事賈制置涉宣勞

於山東河北既而棄官學道觀其所註三書皆遁世

之學也深於道矣余獨問君向在兵間曽殺人否非

疑君之殺也懼害君之仙也君厯舉某事某事皆談

笑脱人於死者使世無仙則已有仙非君其誰爲之

及與君抵掌論兵頗有武安君間語楚臺叛宼又欲

盡僇之而後巳噫是猶有用世之心也昧者疑其合

於兵法而離於仙道矣惟余知君非果於遁世者方

今三邉宿師四郊多壘國家物色豪傑𢎞濟艱難君

不得已出而用世必不肯坑趙卒必不肯盡僇山東

人然後大藥可成三書可𫝊矣

   姚鏮縣尉文藁

右姚君雜著一卷百詩森嚴一賦二記峻潔四六尤

髙簡縮廣就狹刋陳出新變俗趨雅斵華返質一字

不可増損半句之工片辭之善賢於它人千篇百首

天下之名作也然才力有定稟文字無止法君以盛

年挾老氣為之不已詩自姚合賈島逹之於李杜文

自公榖逹之於左馬四六自楊劉逹之於歐王翡翠

鯨魚並歸摹冩大鵬尺䳛咸入把玩則格力雄而體

統全矣

   曰者葉宗山行卷

上饒葉君宗山過余談命余素不曉支干又不信吉

凶禍福之説且厭夫世之挾技者謟諛以求悦揣摩

以幸中也未甚竒之君徐言予命火炎而水少大快

傷和太察生疑又曰宣清心以養神息怒以養腎𩔖

皆中余㣲隐藥予病痛噫此益友之言也賢於星翁

歴史逺矣西山先生以嚴君平比之豈虚言哉

   真仁夫詩卷

右以王官采詩子教伯魚學詩詩豈小事哉古詩逺

矣漢魏以来音調體製屢變作者雖不必同然其佳

者必同繁濃不如簡澹直肆不如㣲婉重而濁不如

輕而清實而晦不如虚而明不易之論也予友真君

仁夫之詩絶去塵穢刋落冗腐簡淡而㣲婉輕清而

虚明有唐人半山之思然爲西山先生之子𫝊嫡承

家學問名節本也文藝末也小晏之於臨淄小

坡之於玉局仁夫優之矣公休之於涑水原明之於

申公仁夫勉乎哉

   黄勉齋書卷後

嘉定戊寅勉齋来江淮謀制置使軍事其年三月行

臺駐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州勉齋與余子夀黄徳常及余同在軍中坐

起寢食未嘗離也虜退凱旋勉齋力辭召命請祠余

亦求監嶽廟後數年同舍郎皆貴顯子夀徳常今各

持節使一路于是勉齋宰木已拱予方以格為縣因

葉君雲臾出示勉齋遺墨感𡻕月之逾邁悼耆舊之

零落為之慨然初勉齋名重一世門人髙弟甚衆既

殁篤守師統不畔者士大夫中惟陳漳州趙荆門士

人中惟雲叟一二人耳然則雲叟尤可重也

   王秘監合齋集

義理至伊洛文字至永嘉無餘藴矣止齋水心諸君

人之作皆以窮巧極麗擅天下合濟之文獨古淡平

粹不待窮巧極麗亦擅天下自止齋水心一輩人皆

尊事之猶袁郭之稱黄憲嵇阮之服山濤也盖其言

議風㫖有在於文字之外者矣

   宋母墓表趙昌父作宋自⿺辶商

真陳所䟦盖聞而知之若余者嘗登母之堂忝為令

子之友見而知之者也凡章泉翁所載字字不誣

   陸氏墓誌

陸夫人之賢略似余妻世間悍婦不死乃使二婦死

耶覧卷悽然系以小詩一夕死生異百年甘苦同

身操井臼愁殺老梁鴻

   宋自適詩

年来鳴者皆瘖犬宋獨啾啾不已天公恠兩鳥各提

一處囚可不懼哉

   灌園蘇翁事蹟

高皇御極張趙並相南渡極盛事也弓旌所至巖穴

一空蘇翁為當軸故人乃深自晦匿如此方知巢由

不為差事

   李耘子所藏其兄公晦詩評

昔韓歐二公病六朝五季文體卑弱於是各為一家

之言以變之不獨一時學者從風而靡向使徐庾楊

劉諸人及與二公同時亦必北面𥪡降矣今舉世病晚

唐詩猶歐陽之遺意也然徒病之而無以變之苛於

評而謙於教獨何歟盖公晦及頴叔論近人之詩詳

矣竊意公晦所謂冲淡淳古之趣穎叔𠩄謂和樂之

音可以變可以教而余偶未之見也君其為余訪焉

   輝上人携其父所作偈求䟦

學佛者以師為父以父為俗父輝上人俗父臨終作

偈擲筆長徃若大寺長老辭世然囿乎方之内

而能遊乎方之外者也輝既學佛而輝之弹琴有履

霜之聲焉哦詩有蓼莪之哀焉游乎方之外而未嘗

離乎方之内者也其父子皆豪傑過人矣

   陳戸曹詩卷

户曹陳君示詩一卷清麗調暢有承平公子富貴之

氣加之以年賀方回晏叔原不難至也雖然詩之内

等級尚多詩之外義理無窮先民有言徳成而上藝

成而下前輩亦云願郎君損有餘之才補不足之徳

君粹然佳弟子非不足於徳者余𢙢其為藝所掩也

故㣲著切磋之義焉

   李耘子詩卷

唐世以賦詩設科然去取予奪一决於詩故唐人詩

工而賦拙湘靈鼔瑟精衛填海之𩔖雖小小皆含意

義有王囬曽鞏之不能道本朝亦以詩賦設科然去

取予奪一决於賦故本朝賦工而詩拙今之律賦徃

徃造㣲入神温飛卿李義山之徒未必能髣髴也耘

叟為今之士應今之科目盍亦先留意於主司之所

以去取予奪者乎余識耘叟累年未見其它文而屢

得其詩因其赴舉祝之曰使耘叟之賦如詩今秋

歌鹿鳴来春冠南宫非子其誰

   呉孝子𫝊

清湘林别駕爲予言延陵吳(⿱艹石)鳯既𦵏父母寝苫不

去余聞而異之别駕曰未也𦵏之夕哀號而於莵避

廬之𠩄感格而甘露降余尤異焉别駕又示余以吳

孝子𫝊盖若鳳之鼻祖也噫有自来矣自孝亷科廢

然稽之令甲㣲有酒餼之賜大有門閭之旌夫孝子

未嘗靳人之知而國家之于孝子自不容已如此豈

非以其爲倫紀風俗之𠩄繋歟若鳳既不自言郡縣

又未必知别駕與余皆退閑無氣力雖知之不能爲

呉君重也姑書之於孝子傳之後

   張季文卷

盱江張季之文世未有知之者西山先生始稱其以

清峻之辭寓幽逺之味讀季所作益信西山之善評

然文字不可過清也過清則肖乎癯仁義之人其言藹

如未嘗癯也不可過峻也過峻則立乎獨徳不孤必

有鄰未嘗獨也清峻不已其幽必至於絶物其逺必

至於遁世季有親有同産資季以活者將持此文安

歸乎西山欲推季入山林故其論髙余欲挽季向場

屋故其論卑它日呈似西山必發一笑

   章援致平與坡公書

邢和叔有居實章子厚有致平皆不能諫乃翁之失

信乎人之勇於為不善者雖父子之間不能囬也蘇

章本布衣交子厚當國乃竄坡公於海南及子厚謫

雷坡公書云聞丞相髙年寓跡海隅此情可知且𭄿

其飬丹儲藥君子無纖毫之過而小人忿忮必致之

死小人負邱山之罪而君子愛憐猶欲其生此君子

小人之用心之所以不同歟致平在當時諸家子弟

中尤豪傑然知愛其父而不知斯立叔黨之徒各愛

其父知海康風土之惡而不知嶺南風土猶惡於海

康者又可悲也

   西山贈日者郭公序

異哉郭生之論命也其言曰嗜潔惡濁金與水實爲

之至哉西山之言性也曰使余命不值金水好惡可

易置乎推郭生之言是命之值火者必暴値土者必

貪尭傑舜跖皆命使然而性善之論廢矣豈不可懼

哉郭生試以西山之言精求而不獨技進而道亦進

藝成而徳亦成矣

   蘇子羙帖

王文康公坐萊公貶蘇子美坐祈公廢二人皆爲婦

翁所累然文康卒至將相子羙未牽復死有命也夫

帖尾託人相花字似是通人之一蔽

   東坡與歐陽棐帖

此帖當在未下䑓獄時述古陳公宻學純父巨源錢

孫兩内相也叔此時豈預知季定輩将鞫詩案乎昔

虞卿解相印與魏齊俱亡魏其寕失侯不使灌夫獨

死坡公之貶嘗與倡和之人不過贖銅而人情 望

 不敢徃返如此世變曰下而世故亦可畏矣為之

太息

   米元章焦山銘

米老此銘不獨筆法超詣文亦清㧞想見揮毫時神

逰八極眼空四海

   閩王帖

王氏既改元自尊然猶爲僧寺押帖前稱長樂府印

以長樂府印四字爲文而其末乃自稱國主其淺漏

不經如此頃見方孚若云吳曦既僭以隨軍轉運安

公爲丞相長史以𠫊爲殿一日坐殿罷長史退至廊

角有吏持咨目送議事不坐五百千安公𥬇曰古今

豈有這様官家後在長沙爲孚若道其事猶絶倒一

千年後當與此帖同編入笑林矣

   東坡墨蹟

王右丞携孟浩然入禁中蘇公亦以李端叔詩卷至

玉堂前輩欲成就士子聲名𩔖如此然孟先竟以不

才明主棄之句忤明皇意放還山端叔雖仕至尚書

郎晚節落泊甚矣詩雖工如命何

   楊補之墨梅

予少時有落梅詩為李定舒亶輩箋註幾䧟罪𦊙後

見梅花輙怕見𦘕梅花亦怕然不能不為補之作䟦

小兒𮗚儺又愛又怕予於梅花亦然

   惠崇小景

王介甫於聲色貨利淡如也獨喜𮗚𦘕如惠崇者尤

為稱奨同時僧居寕善作草蟲介甫亦有五言予之

竊意介甫姑借此以𤼵其詩非必真喜𦘕也

   趙大年小景

大年胷次蕭灑故見於筆端如此豈族親 宫中終

日𮪍木馬放鵓鴿者所能為哉

   東坡辭承㫖乞郡奏藳

蘇程二公在朝不獨為當時小人所忌盖攻蘇公者

朱公掞賈明叔也攻程公者劉萃老器之孔經文也

按是時是群小比肩散地蓄忿伺隙元氣壯而後

可以杜外邪衆賢和而後可以制羣小不易之論也

而諸公不悟各尊其師各私其黨日有紛紛不待章

蔡復用諸賢固已自相攻撃而去矣想見蘇程爭時

吕吉甫輩必相與拊掌竊笑後之君子謹無為𠮷甫

輩𠩄笑哉

   李伯時羅漢

前世名𦘕如顔陸吳道子輩皆不能不着色故例以

丹青二字目𦘕家至龍眠始掃去粉黛淡毫輕墨髙

雅超誼譬如幽人勝士褐衣草履居然簡逺固不假

袞繡蝉冕為重也於乎亦可謂天下之絶藝矣

   恭䟦 欽宗皇帝宸翰

恭惟 靖康皇帝之英叡憂勤忠定李公之忠義

𡚒𤼵卧薪嘗膽鞠躬盡力而不能捄中原之蕩覆豈

非𠩄謂天方授楚者耶乃今守緒自焚完顔無種在

天威靈亦足以少慰矣

   恭䟦髙宗皇帝親征詔

恭覧 髙宗皇帝此詔然後知紹興戊午所謂和

議者非出 聖意也烏呼秦檜之罪可勝誅哉

   李賈縣尉詩卷

友山詩攻苦鍜鍊而成詩深而語清律體師島合樂

府儗籍建其言曰詩道至唐猶存又曰僕亦學唐者

豈惟學唐殆逼唐矣然謂詩至唐猶存則可謂詩至

唐而止則不可本朝詩自有髙手杜李唐之集大成

者也梅陸本朝之集大成者也學唐而不本李杜學

本朝而不由梅陸是猶喜蓬户之容𰯌而不知有建

章千門之鉅麗愛葉舟之掀浪而不知有龍驤萬斛

之負載也念昔𫯠教於先大君子友山時方丱角後

二十余年益衰益惰而友山新有詩名感耆舊之無

幾歎英妙之可畏輙題卷尾而歸之

   徐寳之貢士詩

徐君詩如炊熟風飄動吟歸雪硯枯如盡日飛花急

隔溪芳艸深皆鍜鍊精到而卷中不能皆然昔人有

刻玉為楮葉三年而成或笑之曰使造化之生物如

是則物之者葉者少矣君詩以温李為師故工惟工

故少少非詩病也冩物易生物難耳余方有公事

而君之歸甚⿺辶䖏尚有欲言者且止

   仲弟詩

昔梅聖俞日課一詩余為方孚若作行状其家以陸

放翁手錄詩稿一卷潤筆題其前云七月十一日至

九月二十九日計七十八日得詩百首陸之日課尤

勤於梅二公豈貪多哉藝之熟者必精理𫝑然也

無競弟手作千詩而好之未幾繹其言咀其味以質

勝綺以雅絀哇以静治躁髙處徃徃無蹊徑可尋不

繩削而自合可謂至精至熟者矣余少亦酷嗜後廢

不為且二十年悲夫同奕也而不勝其偶焉有百𢧐

百勝焉同射也而不至於彀焉有百𤼵百中焉余日

衰日惰不勝其耦不至於彀也久矣弟其益勉之使

世之同業者皆相推伏曰奕秋通國之善奕又曰天

下之射惟羿愈巳余雖憊甚其憑軾寓目皷旗助躁

不亦平生之一快哉

   单父趙氏事實 為趙小坡而作

趙氏自僖質公以重厚輔先朝康廬二牧以忠赤死

敵難其家繇单父僑臨川繇天聖至嘉熈更二百年

傳七世而偉人名士層出迭起約而在下者泊然自

守有理義之樂逹而居上者侃然正色以名節自任

南北有離合而門風如一日仕止有顯晦而家法無

二𮜿懿乎哉盖立家難承家尤難西平有子非有子

也能濟羙也郄鍳無孫非無孫也不能傳忠也權臯

以徳輿著甄濟以逢顯謩忠唐史臣喜風烈之似或

附曹先儒𤼵嗣守之歎豈非繼志述事象賢亢宗以

大節不以它羙歟𫝊曰殁而不休趙氏之先正有焉

詩曰是以似之趙氏之後裔有焉

   梅谷集

余昔爲建陽令友人方徳潤以書稱崇安范君之賢

余爲賦梅谷詞後十餘年識范君于樵州始見𠩄謂

梅谷集者夫梅天下之清物也在人品中惟伯夷可

比西湖處士亦其亞焉世人皆欲與梅爲友竊意梅

之爲性取友必端非其人而强納交梅将以爲浼已

也余與德潤方爲逐客而范君尚諄諄求余語不已

其嗜好之異如此庻幾可與梅爲友者耶

   黄慥詩

詩比他文最難工非功専氣全者不能名家余觀他

人詩及以身騐之良然頃逰江淮幕府年壯氣盛建

業又有六朝陳迹詩料滿目而余方為書檄所困留

一年閲十月得詩僅有二十餘首及出幕奉南嶽祠

未兩考得詩三百非必技進身閑而功專爾俄復起

家涉世事之觸𤼵於心詩之積蓄於腹者愈多然已

避謗持戒余十年間一句一字不敢出吻非曰才盡

膽薄而氣索矣子實詩多在淮蜀時𠩄作時邊事

益急子實内筦嚴君機宻外参主公計謀乃有餘力

及此事固已竒矣出蜀未幾横遭口語子實一不懲

艾益放於詩機軸老成音節頓挫處煩碎而功專經

憂患而氣全豈非名公之才子吾輩之畏友者歟

   黄慥文卷

始余為玉牒所主簿今禮部游尚書為卿暇日為余

言侍郎黄公鎮蜀既經畫其大者而應酬羣碎動中

機會所與四路監司帥守下至羣縣鎮守戎小官書

疏奨勵督勉隨物賦形隻字半簡人争藏去為寳徃

徃皆出内幕手由是子實俊聲滿于坤維後余攝吏

部郎故樞宻魏公方兼領天官每喜稱子實與㳺公

無異余友與侍𭅺公同幕識子實少時不知别後精

進如此嘉熈丁酉始得子實四六一帙讀之多乎

哉如大賈居貨無窘急之態如名醫蓄藥有倉卒之

備閎放鉅麗竒出不窮使之草露布裁詔書於公異

封敖之流當退避三舍矣蜀士談子實毁譽多失其

真惟魏游二公之言最有可信

   王元度詩

詩貴輕清惡重濁王君詩如人鍊形跳出頂門絶天

下之輕如人絶粒不食烟火極天下之清殆欲遺萬

事而求其内離一世而立於獨矣雖然古詩如人倫

刑政之大鳥獸草木之㣲莫不該備非必遺事也考槃

於君小弁於親惓惓而不忍舍非必離世也君為梅

溪先生諸孫門户𫝊付之重家庭責望之厚方當出

而鳴國家之盛焉烏得為是徃而不返者哉他日𭔃

我以續集當别為君下語

   劉叔安感秋八詞

長短句昉於唐盛於本朝余嘗評之耆卿有教坊丁

大使意態美成頗偷古句温李諸人困于撏撦近𡻕

放翁稼軒一掃纖艶不事斧鑿髙則髙矣但時時掉

書袋要是一癖叔安劉君落筆妙天下間為樂府麗

不至䙝新不犯陳借花卉以𤼵騷人墨客之豪託閨

怨以寓放臣逐子之感周栁辛陸之能事庻乎其兼

之矣然詞家有長腔有短闋坡公戚氏等作以長而

工也唐人憶秦娥之詞曰西風殘照漢家陵闕清平

樂之詞曰夜常留半被待君䰟夢歸来以短而工

也余見叔安之似坡公者矣未見其似唐人者叔安

當為余盡𤼵秘藏毋若李衛公兵法妙處不以教人

   二李易説

李君昆仲以擬進易觧示余昔夫子五十而學易二

君年甚少有科舉之累廼能用功於易為之義疏豈

非𠩄謂後生可畏者歟余聞先賢著書百世以俟聖

人而不惑史記初成亦自言藏之名山盖書以善而

傳不以進而𫝊也二君其益懋𠩄學珍閟此書他日

朝廷命有司給筆禮遣掌故傳受出之未晚







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之九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