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村詩話/續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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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翁詩云:「藥來賊境靈何益,米出胡奴死不炊。」上句用柳公綽事。公綽節度山南東道,有道士獻丹藥,問所從來,曰自薊門。時朱克融方叛,公綽曰:「藥自賊境來,雖驗何益?」棄藥而逐道士。殆天為下句設此奇對。甲子七年讀《唐書》記,時年七十八。

  《揚雄集》六卷,四十三篇,《劇秦美新》之作在焉。《法言》末云:「自周公以來,未有安漢公之懿。」又曰:「其勤勞則過於阿衡。」此時莽猶未篡,此語不過如今人稱頌權貴人功德爾。及莽既篡,雄縱不能如許由洗耳、魯連蹈海,然與龔勝同時,莽使使者以印綬強起勝,勝稱病篤,臥,以手推去印綬。勝兩子及門人進說云云,勝曰:「吾受漢家厚恩,今年老,旦暮入地,豈以一身事二姓下見故君乎?」不食而死。雄亦仕漢者,莽篡不能去,視勝可愧死矣!美新之篇,方且盛稱「皇帝陛下配五帝,冠三王,開闢以來未聞,宜命賢哲作帝典一篇,襲舊二為三,以示罔極。」又自言「有顛眴病,恐先犬馬填溝壑,長恨黃泉」,故作此篇以獻。余謂寧顛眴病死,此文豈可作哉!朱氏書「莽大夫揚雄卒」,當其罪矣。而昌黎公、荊公、涑水公皆推重,或以配孟子,何也?

  《元後誄》略云:「天之所廢,人不敢支。」又云:「皇天眷命黃虞之孫,曆世運移,屬在新聖。」又云:「漢廟黜廢,移安定公。」凡累百韻。按元後雖莽之姑,然擲傳國璽缺其角,聞翟義起兵,以為是;見漢宗廟毀壞,有怨言,人心之公不可磨滅如此!雄士人也,顧以賊莽為新聖,以漢廟黜廢為天之所壞乎!

  《劉子政集》二卷,有《九歎》,用騷體,末有《杖銘》云:「曆危乘險,匪杖不行。年耆力竭,匪杖不強。有杖不任,顛跌誰怨。有士不用,害何足言。薯蔗雖甘,殆不可杖。佞人悅己,亦不可相。杖必取任,不必用味。士必任賢,何必取貴!」語簡而有味。

  文君眉色如望遠山,臉際常若芙蓉,十八而寡,悅長卿之才而越禮焉。長卿死,文君為誄傳於世。

  揚雄夢吐鳳凰而作《太玄經》。仲舒夢蛟龍入懷而作《春秋繁露》。

  公孫弘食故人高賀以脫粟飯,覆以布衾,賀告人曰:「弘內服貂蟬,外衣麻枲,內廚五鼎,外膳一肴。」於是朝廷疑其矯焉。弘歎曰:「寧逢惡賓,勿逢故人。」

  吳章為王莽所殺,弟子皆更易姓名以從他師,惟司徒掾平陵曹敞亦吳章弟子,收葬其屍。

  目瞤得酒食,燈火花得錢財,幹鵲噪而行人至,蜘蛛集而百事喜。故目瞤則咒之,火花則拜之,鵲噪則喂之,蜘蛛集則放之。

  枚皋文章敏疾,長卿製作淹遲,而長卿首尾溫麗,枚皋時有累句。揚子雲曰:「軍旅之際,戎馬之間,飛書走檄用枚皋;廊廟之下,朝廷之中,高文大典用相如。」

  安定嵩真、玄菟曹元理並明算術,成帝時人。真自算其壽七十三,綏和元年正月二十五日晡時死,書壁記之。至二十四日晡時死,其妻曰:「見其算時長下一算,慮脫,有旨不敢告,今果校一日。」真又曰:「北邙青隴上孤檟西四丈所,鑿之入五尺,吾欲葬此地。」及死,往掘,得古時空槨,遂以葬焉。元理常從其友人陳廣漢,廣漢曰:「吾有二囷米,忘其石數,子為計之。」元理以食箸十餘轉,曰:「東囷七百四十九石八升七合。」又十餘轉,曰:「西囷六百九十七石八斗。」遂大書囷門。後出米,西囷六百九十七石七斗九升,有一鼠,大堪一升。東囷不差圭合。元理後復過廣漢,告以米數,元理以手擊床曰:「遂不知鼠之殊米,不如剝面皮矣。」廣漢為取酒鹿脯數片,元理復算曰:「薯蔗二十五區,收一千五百三十六枚,蹲鴟三十七畝,收六百七十三石,千牛產二百犢,萬雞將五萬雛。」羊豕鵝鴨皆道其數,果蓏肴簌悉知其所。曰:「資業之廣,何供饋之褊?」廣漢慚曰:「有倉卒客,無倉卒主人。」元理曰:「俎上蒸豚一頭,廚中荔枝一柈,皆可為設。」廣漢再拜謝罪,自入取之,盡日為歡。

  公孫弘為國士所推,上為賢良。國人鄒長倩以其貧,解衣裳衣之,擇所著冠屨與之,又贈以生芻一束,素絲一襚,撲滿一枚,書遺之曰:「撲滿者,以土為器,以畜錢具,有入竅而無出竅,滿則撲之。士有聚斂而不能散者,將有撲滿之敗,可不誡歟!」弘為高賀、鄒長倩兩故人所輕如此,豈非曲學阿世有以納侮歟!

  梁孝王游於忘憂之館,集諸遊士使各為賦,枚乘為《柳賦》,路喬如為《鶴賦》,公孫詭為《文鹿賦》,公孫乘為《月賦》,羊勝為《屏風賦》,韓安國作《幾賦》不成,鄒陽代作。鄒陽、安國罰酒三升,賜枚乘、路喬如絹,各五匹。

  自揚雄夢吐鳳以下,皆見《西京雜記》,葛洪所集也。末云:「洪家有劉子駿《漢書》一百卷,無首尾題目,但以甲乙丙丁紀其卷數。歆欲撰《漢書》,編錄漢事,未詮次而亡,故書無定本,雜記而已。後好事者以意次第之,始甲終癸,為十帙,帙十卷,合為百卷。試以此記較班固所作,殆是全取劉書,有小異同耳。固所不取不過二萬餘言。今抄出為二卷,名曰《西京雜記》,以裨《漢書》之闕。爾後洪家遭火,書籍多盡,此兩卷在洪巾箱中,故得猶在。劉歆所記,世人稀有,縱復有者,多不備足。恐年代稍久,歆所撰遂沒,並洪家此書二卷不知出所,故序之云耳。」

  尹少稷詩若淡泊而有義味,其《庸醫行》云:「南街醫工門如市,爭傳和扁生後世。膏肓可為死可起,瓦屑蓬根盡珍劑。歲月轉久術轉疏,十醫九死一活無。北市醫工色潛動,大字書牌要驚眾。偏收棄藥與遺方,羽客神丹亦無用。實者為虛熱為寒,幾因顛倒能全安。君不見形神枵然臥一室,醫方爭工藥無必。左手檢方右顧金,兩手雖殊皆劍戟。」似諷當時主和戰者。聞逆亮入寇律詩云:「本來饑飽非同鼎,安得沉浮自一舟。」又云:「異日是非憂史謬,終身寒餓羨錢愚。」詞不迫切而意獨至矣。少稷及接呂居仁、曾吉甫議論,在山中讀書二十年,名論極重。晚為大坡因符離之敗攻張魏公父子以附和議,遂為公議所貶,甚可惜也。頃故人陶木仁父宰上饒,余托仁父傳其集四冊,詩居其一。

  漢益州刺史朱公叔卒,門人陳季珪議所諡,宜曰忠文子。陳留蔡邕議曰:「按古之以子配諡者,魯之季文子、孟懿子,衛之孫文子、公叔文子,皆諸侯之臣也。至於王室之卿大夫,其尊與諸侯同,故以公配。《春秋》曰:『劉卷卒,葬劉文公。』《公羊傳》曰:『劉卷者何?天子大夫也。』經文曰:『王子虎卒。』《左傳》曰:『王叔文公卒。而如同盟,禮也。』此皆天子大夫得稱公,其禮與同盟諸侯敵之文明也。又禮緣情,臣子咸欲尊其君父,故雖侯伯子男之臣,自稱其君咸得曰公。及其卒,異國之人稱之亦然。是以邾子許男稱公以葬,春秋之正義也。以例言之,則府君王室亞卿也,有王叔劉氏之比;以臣子之辭言之,則有邾許稱公之文,雖無土而安其位是也。今曰公猶可,若稱子,則降等多矣。懼禮廢日久,將詭時聽。周有仲山甫、伯陽嘉父、吉父,賢老之稱也。宋有正考父,魯有尼父,配諡之稱也。《春秋》曰『孔父』,《禮》曰『伯其父』,異亡之稱也。父雖非爵,號與公同。《禮》,天子諸侯咸用優賢異亡,順乎門人臣子所稱之宜,可于公父之中,擇一處焉,斯不稱子而已。」邕此議佳甚,韓、柳、歐、曾不能加也。

  邕集十卷,大半為人作碑版,如橋玄、楊秉、楊賜,皆名臣。如朱公叔、陳仲弓、郭林宗、范史雲、薑肱,皆名士。至於劉表、胡廣之碑,豈得無愧辭乎?又有袁滿來、胡根二銘,滿來太尉之孫,司徒之子,年十五死;根,陳留太守之子,七歲死。二銘甚美,幾於諛墓矣!

  周勰,字巨勝,汝南人。再舉孝廉,皆委之去。梁冀專國,前後三辟不至。後太尉司徒各再辟,司空三辟,察賢良方正,州舉茂才,又公車特徵,托疾杜門,裡巷無人跡,外庭生蓬蒿。至延熹二年,梁氏滅誅而勰卒。圂典,字叔則,探綜歷數,剖纖入冥。州郡禮命舉至孝,莫之能起。李休,字子材,南陽宛人。綜七經,精群緯,玩辭察變,獨見前識。古今疑義錯謬,前人所希論,後學所不覽,休盡割判剝散,幽暗昭爛。郡署五官掾,司空胡廣以禮優請,不至。以上三人史逸,其事見邕集。

  光和元年七月十日,詔書尺一,召光祿大夫楊賜,諫議大夫馬日磾,議郎張華、蔡邕,太史令單揚,詣金商門,引入崇德殿,門惟中設都座。中常侍育陽侯曹節、冠軍侯王甫從東省出,就都座。劉寵、龐訓北面,陽公南面,日磾、華、邕、揚西南面,受詔書各一道,尺一,木板草書。兩常侍又諭旨:以朝廷焦心,聞災恐懼,每訪群公卿士而各括囊,莫肯盡忠規補闕,故特密問,勿依違生疑諱。皆再拜受詔,起就坐。五人各一處,給筆劄。邕對:霓墮雞化,皆婦人干政所致。乳母趙嬈,資富侔于帑藏,丘墓逾於園陵,兩子受封,兄弟典郡。永樂門史崔玉,依阻城社,大為奸禍,暗昧已成,非外臣所能審處。近者不治,無以正遠。又言廷尉郭禧,國之老成,光祿大夫橋玄方直,前太尉劉寵忠實,宜為謀主,數見訪問。邕立朝持論可謂有所補益。然詔問之時,兩常侍在都座之側,乃不敢指言,漢寺人亦大橫矣。

  為曹公祠橋玄云:使持節丞相冀州牧魏王操謹譴掾再拜,敬祠故太尉橋公。公以懿德,泛愛博容。國念明訓,士思令謨。靈幽體翳,邈哉睎矣。幼以頑鄙之質,為大君子所顧,猶仲尼之稱顏淵,李生之歎賈復。士死知己,懷此無忘。又承從容要誓,言徂逝之後,路有經由,不以鬥酒只雞過相沃酹,車過三步,腹痛勿怪。雖戲笑之言,非至親篤好,夫何肯為此辭乎?懷舊雅顧,潸然悽愴。奉命東征,屯次鄉里,北望貴土,乃心陵墓,則致薄祠,公其尚享。

  董卓上書辭疾,乞就國土,群臣表卓上解國家播遷之厄,下救兆民塗炭之禍,黜廢頑凶,援立聖哲,謹案《漢書》蕭何,以相國金印綠綬,位在公卿之上。卓功績誠钜,勳侔伊霍,宜以卓為相國,位在太傅上,帶履上殿,入朝不趨。此表邕筆也,然其罪薄於子雲。

  徐淵子《賀周益公致仕啟》云:「清朝無事,元老辭榮。謂七十致仕,當守禮經之常,故再三上疏,不為文具之語。天子重違其意,孤傅以華其歸。喜見顏間,甚於掇患去之日;身居物外,忘其為三公之尊。邂逅遂得初心,毫髮略無遺恨。恭惟某官,棲遲盛福,俯仰太平。開閣求賢,留作國家之用;銜杯樂聖,退全明哲之身。甫念禮在於懸輿,已聞冠掛于神武。雖是翁矍鑠,皆意其復相;使此老婆娑,是負其平生。二者豈可得兼,萬事知其皆足。是關學力,難與婦謀。昔蜀公年未至而居貞,潞公耄已及而當國,從其所好,匪道之常。又豈仕止合聖人之時,出處全君子之致。方尋同社,共樂餘年。玩象戲於橘中,焉知老至;作龜巢於蓮上,但見花開。某夙仰高風,驚聞盛舉,觀終始之一節,知壽考之百年。昔嗟林下之無人,今喜山中之有相。涼臺燠館,益知綠野之清閒;角扇長壺,雅願洪崖之灑掃。」云云。此作佳甚,然為詩名所掩,故不甚流傳。著有《竹隱集》十一卷,多其舊作,暮年詩無棗本。諸詩如見石湖、放翁、誠齋一輩,人又才氣飄逸,記聞精博,警句巧對,天造地設,略不戟人喉舌,費人心思。品在姜堯章諸人之上。集中及晚作尤佳者,昔已入《絕句詩選》,今摘其警句於後。「曉梵魚出聽,夜禪石點頭。」《贈於進夫》。「胸中著雲夢,皮裡有陽秋。」「自作先生傳,誰為故吏碑。」《挽錢觀》。「鬲上村坊酒,眉尖野店茶。」「肩成山聳因尋句,眼作花昏為勘碑。」《陳宣子求碑》。「天寒不知翠袖薄,日暖但覺玉煙生。」《水仙花》。「黃四娘花空朵朵,謝三郎鬢已蒼蒼。」《燕坐》。「索醉寧傾問字酒,忍饑不取作碑錢。」「駒入隙來元不礙,蠅鑽紐出定何妨。」《紙閣》。「化成銀地佛應喜,移下玉樓天不知。」《雪》。「北風萬籟自宮徵,南日一軒真褲襦。」《南日》。「但欲有衣存妓妾,不愁無帳列生徒。」《明簾》。「劉顯貴為天子友,退之窮作相君書。」王士穎以布衣自命。「我本田家子,驅來作長官。政雖無小異,民卻自相安。靜或焚香坐,閑因展畫看。庸人擾之耳,只道太和難。」「巢餘太古雪,人有正始風。頭如雪絮白,面作春桃紅。」《題雪巢》。「一鞭加爾膚,萬刃劃吾腹。就令猛于虎,何忍食子肉。世無冷鑊湯,邑盡活地獄。」「《裝太和米綱》。老覺此身無一堪,尚牽詩課撚衰髯。亦知庭院西風惡,直為秋香不下簾。」《秋日》。「一瓶儲粟一囊錢,兒欲箕裘女紡摶。更買小丘吾事畢,勘書評畫了殘年。」「可憐玉雪不供愁,似倩詩翁作□□。□□此君雖強項,歲寒相對卻風流。」《瓶中梅竹》。「以□鼇巨笑螻蟻,冠山戴粒合逍遙。」《范石湖》。「不識廬山孤負目,不食螃蟹孤負腹。亦知二者古難兼,行到九江吾事足。」「巾墊雨」、「佩飛霞」、「解客嘲」、「攻墨守」、「通明殿」、「不夜城」。《雪》。「三雅」、「六經」。趙德莊送酒注:劉表有酒爵三,大伯雅,次仲雅,小季雅。《侯鯖錄》:陶人為酒器,有酒經。晉安人餉人以酒,書云:酒一經,或二經至五經。它境人不逢,聞餞五經,束帶迎門,方知是酒也。「大官連檣十萬艘,小官僅得一葉如。漁舠其中何所有,白髮翁媼並兒曹。赤腳婢三後執爨,蒼頭奴二前操篙。玄真筆床間茶灶,吏部酒杯兼蟹鼇。書緘一箱半魚蠹,一束百軸成牛腰。平鋪槁桔薦貓犬,剩買棗栗供猿猱。新花郁屈作萎木,清酒蕩搖成濁醪。篷低日覺巾角折,灶近時聞釜羹轑。高驤正難望鷁首,緩進豈敢爭龍標。全家窘拘歎踡跼,長物屏當隨周遭。桑樞駟馬各是累,豬肝薇蕨俱成饕。不須彼此更相笑,未必郁林之石賢胡椒。」《舟行》。

  「斷貪鞅,解見縛,壞想宅,絕迷道,摧慢幢,拔惑箭,撤睡蓋,裂愛網。」上彌勒佛贊善財,告諸人者。「此長者子,為被四流漂泊者造大法船,為被見泥沒溺者立大法橋,為被癡暗昏迷者然大智燈,為行生死曠野者開示聖道,為嬰煩惱重病者調和法藥,為遭生老死苦者飲以甘露,令其安穩。為入貪恚癡火者沃以定水,使得清涼。」又云「何為菩薩究竟施?佛子!此菩薩假使有無量眾生,或有無眼,或有無耳,或無鼻舌手足,來至其所,告菩薩言:我身薄佑,諸根殘缺,惟願仁慈,以善方便舍己所有,令我具足。菩薩聞之,即便施與。假使由此經阿僧祗劫諸根不具,亦不心生一念悔惜。但自觀身,從初入胎不淨微形胞段諸根,生老病死。又觀此身無有真實,無有慚愧,非賢聖物,臭穢不潔,骨節相持,血肉所塗,九死常流,人所惡賤,作是觀已,不生一念愛著之心。復作是念:此身危脆,無有堅固,我今云何而生戀著!應以施彼,充滿其願,如我所作,以此開導一切眾生。令於身心不生貪愛,悉得成就一切知身,是名究竟施。」施箴。「譬如乘船欲入大海,未至於海,多用功力;若至海矣,但隨風去,不假人力,以至大海。一日所行,比於未至,其未至時,設經百歲,亦不能及。」「至微細罪,生大怖畏。」「以忿恨風吹心識,火熾然不息,凡所作業,皆顛倒相。」「解脫長者告善財,善男子應以善法扶助自心,應以法水潤澤自心,應以境界淨治自心,應以精進堅固自心,應以忍辱坦蕩自心,應以智證潔白自心,應以智慧明利自心,應以佛自在開發自心,應以佛平等廣大自心,應以物十力照察自心。」以上見《華嚴經》。

  李格非,字文叔,濟南人。詩文四十五卷,文高雅條暢有義味,在晁、秦之上,詩稍不逮。元祐末為博士,紹聖始為禮部郎。有《挽蔡相確》詩云:「邴吉勳勞猶未報,衛公精爽僅能歸。」豈蔡常汲引之乎?《挽魯直》五言八句,首雲「魯直今已矣」云云,以下所作六句亦無褒。文叔與蘇門諸人尤厚,其歿也,文潛志其墓。獨於山谷在日,以詩往還,而此詞如此,良不可曉。其《過臨淄》絕句云:「擊鼓吹竽七百年,臨淄城闕尚依然。如今只有耕耘者,曾得當時九府錢。」《試院》五言云:「鬥暄成小疾,亦稍敗吾勤。定是朱衣吏,乘時欲舞文。」亦佳作。文叔,李易安父也。文潛志云:「長女能詩,嫁趙明誠。」

  文叔《祭淇水文》云:「惟先生自《詩》、《書》以來載籍,所記歷代治亂及九流百氏,凡一過目,確不能忘。其發為文章,則泛而汪洋,密而精緻,修然高爽,斂然沉毅,驟肆而穩,忽紛而治。絕馳者無遺影,適淡者有餘味。如金玉之就雕章,湖海之失涯涘,雲煙之變化,春物之穠麗,見之者不能定名,學之者不能仿佛。」筆勢略與淇水相頡頏,□□□□詩深精可諷味。

  《初至象郡》五言云:「裨海環□□,□□□□國。世人持兩足,遽欲窮畛域。心知禹分土,未盡舜所陟。吾遷桂嶺外,仰亦見鬥極。升高臨大路,郵傳數南北。山川來時經,草樹略已識。拔狀歸夢長,鄉時行歷歷。」又云:「去日有近遠,寒暑乃不同。手捉而喙飲,嗜欲南北通。是邦亦洙泗,人可牛與弓。良知盡虛市,妙質老耕農。彼時張曲江,此時餘襄公。二子稍脫穎,一洗凡馬空。斯文隔裔土,後生昩華風。閩中要常袞,劍外須文翁。」又云:「秦扁不南遊,醫方略嵐瘴。茅黃秋雨淫,與瘧蓋同狀。咒師烏能神,適市半扶杖。吾欲養黃婆,母壯子亦王。妙藥隻眼前,乞汝保無恙。」又云:「居近城南樓,步月時散策。小市早收燈,空山晚吹笛。兒呼翁可歸,恐我意慘戚。從來堅道念,老去倦形役。蒼天卒相予,體以南荒謫。宴坐及此時,聊觀鼻端白。」絕句云:「步屧江村霧雨寒,竹間門巷擊黃團。尤嫌骯髒驚魚鳥,父老相呼擁道看。」「八尺方床織白藤,含風漪裡睡瞢騰。若無萬里還鄉夢,便是三湘退院僧。」南遷後,四六比向來兩制尤高簡精妙。□□□□□曰:「狄仁傑何如?」曰:「粗覽經史,薄閑文筆。箴規切諫,□□□風。晚有錢癖和嶠之徒。」

  魏元忠文武雙闕,名實兩空,外示貞剛,內懷趨附。

  李嶠有三戾:性好榮遷,憎人升進;性好肥鮮綺羅,斷人食肉衣錦;性好行房,憎人畜聲色。

  唐儉事太宗甚蒙寵,遇每食非儉至不餐。數年後,特憎之,遣謂之曰:「更不須相見,見即欲殺。」隋文帝重高熲,初甚愛,後不願見,見之則怒。

  薛師有巧性,常入宮闈,補闕王求禮上表曰:「太宗時,羅黑能彈琵琶,遂閹為給使,以教宮人。今陛下要懷義入內,臣請閹之,庶宮闈不亂。」表寢不出。

  少府監裴匪舒奏賣苑中官馬糞,歲得錢二十萬貫。劉仁軌曰:「恐後代稱唐家賣馬糞。」遂寢。

  宗楚客諂薛師釋迦重出,觀音再生。

  尚書左丞張庶廉子利涉為懷州參軍,刺史鄧惲曰:「名父出如此物。」

  楊炯為文,好以古人姓名聯用,號為「點鬼簿」。駱賓王文,好以數對,號為「算博士」。盧生之文,古今粲粲,文質彬彬,惜哉不幸,有冉耕之疾,為《幽憂子》以釋憤焉。

  李詳初為劍南一尉,言刺史書考不平,又曰:「請考。」使即下筆曰:「怯斷大事,好勾小稽,自既不清,疑人總濁,考中下。」

  張易之、昌宗目不識字,手不解書,謝表及和御製皆附者為之。所進《三教珠英》,乃崔融、張悅輩之作,而易之竊名為首。

  逆韋詩什並上官昭容所制。昭容,上官儀孫女,博涉經史,研精文筆,班婕妤、左嬪無以加茲。

  賀蘭敏之為《封東嶽碑》,張昌齡所作也。《劉子》書,咸以為劉勰所撰,乃渤海劉晝所制。晝無榮位,博學有才,故取其名,人莫知也。

  進士章弘知詩:「君為河畔草,逢春心剩生。妾如臺上鏡,得照始分明。」同房常定宗改「始」字為「轉」字,遂爭此詩,皆云我作。博士羅道琮判云:「昔五字定表,以理切稱可。今一言競詩,取詞多為主。詩歸弘知,轉還定宗。」張狗兒愛偷文章,時為之語曰:「活剝王昌齡,生吞郭正一。」

  駱賓王《帝京篇》:「倏忽摶風生羽翼,須臾失浪委泥沙。」

  冉閔殺胡人,高鼻者橫死;董卓誅閹人,無須者枉戮。

  梁武帝使喚搕頭師,帝方與人棋,欲下一段子,應聲曰:「殺卻。」使出斬之。棋罷,喚師入,使曰:「陛下令殺卻,臣已殺卻訖。」帝歎師臨死何言,曰:「師雲『貧道前生為沙彌,以鍫剗地誤斷一曲蟮,今此報也』。」帝流涕無及。

  吏部尚書唐儉與太宗棋,爭道,上大怒,出為潭州。蓄怒未泄,謂尉遲敬德曰:「唐儉輕我,我欲殺之,卿為我證諗有怒言指斥。」敬德唯唯。明日對仗云云,敬德頓首:「臣實不聞。」頻問,確定不移。上怒,碎玉珽於地,奮衣入。良久索食,引三品以上皆入宴,上曰:「敬德今日利益者各有三:唐儉免枉死,朕免枉殺,敬德免曲從,三利也;朕有恕過之美,儉有再生之幸,敬德有忠直之譽,三益也。」賞敬德一千段,群臣皆稱萬歲。

  魏元忠忤二張,出為端州高要尉。二張誅,入為兵部尚書、中書令、左右僕射,不能復直言。古人有言:「妻子具則孝衰,爵祿厚則忠衰。」

  三狗俱用,覺魏祚之陵夷;五侯並封,知漢圖之圯缺。周公、孔子請伏殺人,伯夷、叔齊求承行劫。牽牛付虎,未有出期。縛鼠與貓,終無脫日。酷吏以上二十二則並見《朝野僉載》。

  左思《白髮賦》云:「星星白髮,生於鬢垂。雖非青蠅,穢我光儀。策名觀國,以此見疵。將拔將鑷,好爵是縻。白髮將拔,惄然自訴:『稟命不幸,值君年莫。逼迫秋霜,生而皓素。始覽明鏡,惕然見惡。朝生晝拔,何罪之故!予觀橘柚,一皜一昱。貴其素華,匪尚綠葉。願戢子之手,攝子之鑷。』『諮爾白髮,觀世之途,靡不追榮,貴華賤枯。赫赫閶闔,藹藹紫廬。弱冠求仕,童髫獻謨。甘羅乘軫,子奇剖符。英英終賈,高輪雲衢。拔白就黑,此自在吾。』白髮臨拔,瞋目號呼:『何我之冤,何子之娛。甘羅自以辯慧見稱,不以發黑而名著;賈生自以良才見異,不以烏髮而後舉。聞之先民,國用老成。二老歸周,周道肅清。四皓佐漢,漢德光明。何必去我,然後要榮?』『諮爾白髮,事故有以。爾之所言,非不有理。曩重耄老,今薄舊齒。皤皤榮期,皓首田裡。雖有二毛,河清難俟。隨時之變,見歎孔子。』發乃辭盡,誓以固窮。昔臨玉顏,今從飛蓬。髮膚至昵,尚不克終。聊用擬辭,比之《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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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村詩話/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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