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紀 (四部叢刊本)/卷第十一

卷第十 後漢紀 卷第十一
晉 袁宏 撰 景無錫孫氏小綠天藏明翻宋本
卷第十二

後漢孝章皇帝紀卷上第十一  袁宏

建𥘉元年春正月燉煌太守王遵酒泉太守殷彭將

兵五千人破車師耿恭遣吏范羌迎軍資於燉煌羌

還與大軍俱西及車師破諸將欲還羌請迎恭諸將

不肯羌固請之乃分兵二千人至踈勒城城中夜聞

兵聲以爲虜至皆恐羌呼曰我范羌也漢兵來相迎

恭等皆稱萬歳乃開城門恭見悲喜垂涕相持明日

隨軍俱還燉煌吏士餘十三人關寵病死以䘮歸西

域遂絶恭至司徒鮑昱以恭節過蘇武宜𫎇爵土之

賞不從上拜恭爲𮪍都尉先恭未還恭毋亡自恨不

得親飯啥追行䘮服詔使五官中郞將馬嚴以牛酒

釋恭服初班超與踈勒城王忠首尾吏士單少徒以

恩義相撫數歳幾爲龜兹所得及西域没超孤絶有

詔召超超𤼵踈勒都尉黎弇以刀自刺之漢士棄我

去𫝑不能白首當復爲龜兹所屠誠不忍見漢使去

故先自殺超到于闐王侯以下涕泣抱持超馬依漢

如父毋誠不可去超度于闐終不聽其東又畢成本

志乃復從于闐還踈勒超去後而兩城降龜兹超收

捕反者斬之踈勒復安是時天小旱榖貴民饑丙寅

詔曰比年饑旱民頻流亡朕甚懼之公卿二千石各

推精誠專以民事爲急罪非殊死且勿案驗立秋如

故事有司明慎選舉進柔良退貪殘順時令理𡨚獄

五敎在寛帝典所美愷悌君子大雅所歎露布天下

使明知朕意於是旱甚上問司徒鮑昱曰將何以復

災昱曰臣聞聖人治國三年有成陛下即位未久就

政有得失未足致異雖修禮樂崇德敎亦足以移風

臣前爲汝南太守典治楚事但汝南一郡繫者千餘

人恐未能盡當其罪先帝定大獄一𧺫𡨚者過半又

諸徙家骨肉離散孤魂不祀骸骨流離死生𬒳毒一

人呼嗟王道爲虧宜一切還諸徙家使生者悅懌死

者得歸興滅繼絶和氣可致上從之即詔坐楚淮陽

事徙者令歸本郡

袁宏曰夫物有方事有𩔖陽者從陽隂者從隂本乎

天者親上本乎地者親下則天地人物各以理應矣

故于其一物是虧其氣所犯彌衆所以寒暑不調四

時失序蓋由斯也古之哲王知治化本於天理陶和

在於物𩔖故道之德禮威以刑戮使賞必當功罰必

有罪然後天地羣生穆然交泰故斬一木傷一生有

不得其理以爲治道未盡也而况百姓之命乎夫致

之也有物則病之也必深化之也有由則禳之也有

術是以炎夏餘虐以成水旱之災也堯湯蹔撫足免

𥠖民之患由斯觀之自三代以下刑罰失中枉死無

辜幾將半而欲隂陽和調水旱以時其可得乎(⿱艹石)

寛以臨民簡以役物罰懼其濫雖不能萬物調暢同

符在昔免夫甚泰之災固遠矣三月丙午隱強侯隂

博坐驕溢膠東侯賈敏坐不孝皆免爲庻人甲寅山

陽東平地震詔三公二千石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

諌之士各一人夏四月丙戍詔曰蓋褒德賞功興亡

繼絶所以昭孝事親以旌善人故仁不遺德義不忘

勞先王之令典也故特進膠東侯佐命河北列在元

功衞尉隂興忠貞愛國先帝休之今興子輔向復孫

敏頑凶失道自陷刑以䘮爵土朕甚憐之其封復子

邯爲膠東侯興子貟爲隱強侯秋七月辛亥詔以上

林兩禦田賜鰥寡貧窮不能自存者冬十一月阜陵

王延與子男魴等謀反延奢泰驕佚待下嚴刻永平

中有上書告延謀反者辭所連及坐死徙者甚衆有

司奏誅延明帝以至親不忍徙阜陵王延因以見侵

怨望至是復有告延與子男魴等謀反者有司檻車

徴延⿰⾔𭥍 -- 詣廷尉帝不聽詔貶延爲阜陵侯赦魴等罪一

切勿治延在國謁者一人當監護不得與吏民通司

空長史江革爲五官郞將毎朝㑹天子常自禮之時

又疾不㑹輒令太宫送飱醪恩寵莫與爲比於是京

師貴戚衞尉馬廖侍中竇憲等慕其行各奉書致禮

革畏慎一無所受上益善之革字次伯齊國臨淄人

也居家專心於孝養不爲修飾之行務適親意而已

嘗自爲毋炊㸑不任妻子毎至歳時當案比革以母

老不欲勞動自在轅中輓車不用牛馬由是鄕里稱

之曰江巨孝太守嘗以禮召之母老不應及母卒哭

泣不絕聲常𥨊塜廬服竟不忍除太守遣⿰扌⿱彐𧰨 -- 掾釋服固

請以爲吏舉孝廉爲郞補楚太僕月餘自劾去楚王

英馳遣官屬追之遂不肯還復使中傅贈送辭不受

旣爲中郞將復上書乞骸骨轉諌議大夫告歸遣子

⿰⾔𭥍 -- 詣闕謝病䔍天子思革篤行詔齊相曰諌議大夫

江革前以病歸今𧺫居如何夫孝百行之本冠衆善

之始也國家毎惟忠孝之士未嘗不及革也縣以見

榖千斛賜巨孝嘗以八月長吏存問致羊一頭酒二

斛終身以顯異行如有不幸祠以中牢由是巨孝之

名行於天下廬江毛義以孝行稱南陽人張奉慕其

名故徃候之坐定而府檄適至以義爲守令義喜甚

動於顔色奉者志尚士也心賤之自恨來固辭去義

母死棄官行服進退必以禮賢良公車徴皆不至張

奉歎曰賢者之心故不可測徃日之喜乃爲親也所

謂家貧親老不擇官而仕也天子聞而嘉之賜榖千

斛八月長吏問𧺫居加賜羊酒汝南薛苞字孟嘗䘮

母以至孝聞後母憎苞出令别居苞日夜號泣不肯

去被歐打不得已廬住門外旦夕灑掃進養父怒之

又廬於里頭晨昏不廢積歳父母慙而還之後行六

年服䘮過其哀而弟子求出居苞不能止乃中分財

奴婢引其老者曰與我共事久(⿱艹石)不能使也田廬取

其荒者曰吾少時所治意所戀也器取朽者曰我服

之久身所安也徴拜侍中苞性恬虗以死自乞有詔

聽焉禮如毛義華嶠曰孔子稱孝莫大於嚴父嚴父

莫大於配天則周公其人也子路曰傷哉貧也生無

以養死無以葬子曰啜菽飲水孝也鍾鼓非樂云之

本而器不可去三牲非孝養之主而養不可廢夫務

器而忘本樂之過也崇養以傷行養之累也故定以

道養周公之禮致四海之祭定以義養則仲由之粥

無驕慢之性夫患啜菽粥之麤千祿以求養是以祿

親也孜孜於致孝孝成而祿厚者此能以義養也孔

子稱孝哉閔子騫人不間於其父母兄弟之言言其

孝皆合於道莫可復間也先代石氏父子稱孝子慶

相齊人慕其言而治此殆所謂孝乎惟孝友于兄弟

施於有政是亦爲政也(⿱艹石)二子者推至誠以爲行行

信於心而感於人以成名受祿可謂能孝養也

二年夏四月徙羌降者於河東封汝南王舅隂堂爲

西陵侯楚王英子五人爲列侯勿置於不得臣戊子

有司依舊典奏封諸舅太后詔曰有舊典舅氏一人

封也吾非謙而不爲誠昧有可耳今水旱連年民流

滿道至有餓餒者而欲施封爵上行之爲失政臣受

之爲䘮軀不可明矣先帝嘗言諸王財令半楚淮陽

吾子不當與光武帝子等今何以馬氏比隂氏乎且

隂衞尉天下稱之省中御者出不及履而至門此蘧

伯玉之敬也又有好賢下士吐握之名親陽侯雖剛

強㣲失理然有方畧據地談論一朝無𩀱原鹿貞侯

勇猛誠信此三人者天下選臣豈可及哉馬氏不及

隂氏遠矣吾不才夙夜累息常恐虧先后之法有毛

髪之罪吾不釋也言之不舍晝夜而親屬犯之不止

治䘮𧺫墳又不時覺是吾言之不立耳目之塞也吾

萬乗主身服大練食不求甘左右旁人無香薫之飾

但布帛如是者欲以身率服衆也以爲外親見之當

傷心自刻但𤼵𥬇言太后素好儉前過濯龍門上見

外家車如流水馬如龍吾亦不譴怒之但絕其歳用

冀以黙愧其心而猶駑怠無憂國忘家者知臣莫(⿱艹石)

君況親屬乎上固請封之太后詔曰吾反覆念之欲

令兩善豈徒欲𫉬謙虚之名而令帝受不外施之恩

哉竇太后欲封皇父曲周侯言髙祖要無軍功非劉

氏不封今馬氏無功於漢不得與隂郭中興之后等

也今輦轂下民食不造歳湯火之憂也柰何欲以此

時封爵舅氏令吾無面目於園陵而令帝不知稼穯

之艱難不可明矣吾巨冨貴重疊(⿱艹石)再實木根必傷

也且人所以欲封侯者欲以祿養親奉祭祀身温飽

也祭祀則受太官之賜其身則御府之餘尚未足邪

而必當一縣封乎吾計之熟矣勿有疑至孝之行安

親爲上今遭變異榖價數倍憂惶晝夜坐起不安而

欲違慈母之拳拳吾素剛急有胷中氣不可不慎子

之未冠由於父毋巳冠成人則子之志念帝人君也

吾以未逾三年之故自吾家族故得專之穰歳之後

行子之志吾但當含飴弄孫不能復知政於是止不

封初明帝𥨊疾馬防爲黃門郞叅侍醫藥及太后爲

明帝𧺫居注削去防名上即位太后詔三輔諸馬婚

親有囑託郡縣干亂吏治者以法聞防等治母䘮𧺫

墳逾制度太后以爲言即時削滅自後諸王公主家

莫敢犯者率相效以素被服如一上下相承不嚴而

化太后置織室於濯龍中内以自娯外以先女功衣

大練御者秃帬不縁諸主家朝請望見后袍極麤踈

反以爲侍婢之數就視乃非人知者莫不歎息是時

廖爲衞尉防爲城門校尉光爲越𮪍校尉廖等皆好

施愛士藉以各𫝑賔客爭歸之言事者多以爲譏雖

天子亦不善也秋盧水羌反以城門校尉馬防行車

𮪍將軍與長水校尉耿恭率師征之司空第五倫諌

曰臣愚以爲貴戚可封侯富之不當豫於國事何者

有過繩以法則負下竊聞馬防當西征臣誠以防親

舅皇太后慈仁脫有纎芥之難爲意此陛下之憂不

從防遂出征大破羌恭到隴西上言宜令車𮪍將軍

防屯漢陽以爲威重昔安封侯竇融懷集羌胡聞其

懽心子孫于今樂聞竇氏大鴻臚固前擊白山盧水

聞固至三日而兵合卒剋白山盧水固之力也宜復

遣固奉大使又薦臨邑侯劉復素好邉事明畧卓異

反以微過歸國宜令以功自効令復將烏桓兵所向

必剋由是忤於防防令謁者李譚奏恭不憂軍被詔

怨望徴下獄免官本郡上欲爲原陵顯節陵致國於

是東平王蒼上䟽諌曰臣竊見光武皇帝躬儉約之

質覩終始之分初營壽陵且遵古制孝明皇帝大孝

不違奉而行之不敢有所加焉至於自奉之禮尤爲

儉約謙謙之美於斯爲盛臣愚以爲園邑之興由秦

以來非古之制丘隴且不欲其著明豈況郛郭哉上

違先帝之心下造無益之功虗費國用動摇百姓非

所以致和氣祈豐年也又以吉凶之教言之俗不欲

無故繕修丘墓所有興𧺫考之古法則乖禮典稽之

時宜則違民欲求之吉凶未見其福陛下追考祖禰

思慕無巳誠恐左右過議以累聖心臣蒼誠傷二帝

之美不暢於無窮也帝雅敬蒼從之而止

三年春正月巳酉大赦天下詔東平王曰聞於師曰

其物存其人亡不言哀而哀自至惟王孝友之性豈

不能哉今以光烈皇后衣一篋遺王可時禮瞻以慰

凱風寒泉之思又令後生子孫得見先后衣服迄今

魯國孔氏猶有仲尼衣車明德盛者光靈遠也京都

子孫亦各得一篋光武皇帝衣以賦諸國故不復送

乙卯廣平王鉅鹿王樂成王就國三月癸巳立皇后

竇氏賜天下男子爵人二級三老孝悌力田人三級

鰥寡孤獨貧不能自存者粟人五斛竇后勲女也勲

尚沘陽公主生四男二女男憲次景篤𭹹及后有容

貌才能帝聞之數以問諸家及后女弟隨沘陽主入

見長樂宫進止得適人事修備奉事太后下及侍御

貢御問遺皆得其懽心太后異之上可意焉遂入掖

庭后性敏給稱譽日聞太后縁上意乃立爲后專後

宫追爵諡勲爲安成思侯憲兄弟親幸並侍宮省賞

賜日盛自馬氏侯及王主親家莫不畏憚憲乗𫝑放

縱奪沁水公主田主畏憲不敢爭左右莫敢言上嘗

幸公主第問以田事憲託言借之後上知焉大怒詔

以田還主切責憲曰此何異指鹿爲馬久念使人驚

怖昔先帝毎以舅氏田宅爲言而憲反奪貴主田何

況小民哉難彫之人不可汲引吾捐󠄂棄汝等如孤

腐䑕爾皇后毁服謝良久乃解由是帝不大受以位

唯憲至侍中虎賁郞將焉景瓌皆黃門郞秋八月辛

巳行車𮪍將軍防還京師車駕親幸其第後加賞賜

上美防功令史官爲之頌不使防歳舉吏二人冬十

二月丁酉以行車𮪍將軍城門校尉如故位逾九卿

班同三府置援吏十人上欲令衞尉馬廖朝㑹居防

上將以優廖也辭曰朝廷以爵王道所由黜陟之序

子得先父大臣列國之綱紀今以一臣亂朝廷臣不

敢當也是歳班超率踈勒諸國破姑墨城上書求𦔳

臣𥨸見先帝欲聞西域校尉計思慮十有餘年乃發

大䇿北擊匈奴西使諸國於是鄯善諸國咸願盡力

破滅龜兹平通道(⿱艹石)爲百分西域未得其一臣誠願

棄身曠野竟卒聖朝本志昔魏絳以𣈆大夫和集諸

戎況臣乗聖漢之威萬死之志冀必立鈆刀一割之

用前世議者皆曰取三十六國號爲斬匈奴右臂遂

定西域于今諸國西至日所入莫不向化各奉國珍

前後不絕唯獨焉蓍龜茲未服從臣初與官屬三十

六人在踈勒更遭厄難今巳五歳矣大小皆言依漢

與天等以是效臣之能通葱領葱領通則龜兹可伐

今宜拜龜兹侍子白霸爲其國王以歩𮪍數百送之

與諸國連兵歲月之間龜兹可擒今來四月到踈勒

臣請于闐莎車踈勒兵擊蠻夷計之上也臣區區𥨸

幸西域平定陛下舉萬年之觴布大喜於天下天子

覽超奏知西域可成議欲給超兵卒平陵人徐幹等

素善超上䟽願奮身佐超上以幹爲假司馬將弛刑

及義從千人⿰⾔𭥍 -- 詣

四年春二月⿸广⿸肀丶 -- 庚辰太尉牟融薨上痛惜親自臨䘮賵

賜出於豐厚時融長子歸田里上以其餘子多小恐

其䘮有闕也乃使太尉⿰扌⿱彐𧰨 -- 掾吏敎其威儀初光武勤治

孝明好吏事風聲相勸俗頗苛刻司空第五倫以爲

政化之本宜以寬和爲先及上即位崇寬而多恕於

是倫上䟽褒稱因以諷曰陛下即位以寬臨下舉賢

良選寬博聖明殊絕非羣下所能及詔書毎下務寬

和而政急不解欲節儉而奢泰不止咎在俗𡚁臣下

不稱故也臣聞爲政三年有成必世而後仁光武皇

帝承王莽之後加嚴猛爲政因以成俗是以郡國所

舉皆多辦職俗吏不應寬博之選臣聞其身不正雖

令不從是以從上之行不從其言故曰以身敎者訟

今但進仁賢節儉者不過數人則俗必自化由形直

者則影不得曲矣臣所以嘗懇懇欲行寬和者書記

秦以酷急亡王莽亦以苛法自滅臣以爲大戒夫隂

陽和則歳豐君臣同則化成刺史太守以下初拜京

師及道出洛陽者宜皆召見可以博觀四方因以察

其人諸上書言事有不合者但報歸田里不宜加過

怒以明在寬夏四月戊子立皇子慶爲皇太子賜天

下爵人二級三老孝悌力田人三級鰥寡孤獨貧不

能自存者粟人五斛已巳靈夀王恭爲彭城王常山

王炳爲淮南王汝南王暢爲梁王辛卯封皇子伉爲

千乗令平春王癸卯封車𮪍將軍防爲順陽侯衛尉

廖爲潁陽侯執金吾光爲親汲侯廖等旣受封上書

讓位天子許焉皆以特進歸第於是竇氏始貴司空

第五倫上䟽曰當今百王之𡚁人民又巧咸𧼈邪路

莫能守正虎賁將軍竇憲椒房之親出入省闥年盛

志美卑謙樂善此其好士之風也然諸出入貴戚者

率皆疵瑕禁固州縣無守納安貧之節希求進苟得

之志更相扇動浮譽成雷蓋驕佚所從生也三輔議

者至云以貴戚澣濯之猶解酲當以酒也險陂趨𫝑

之徒誠不可親臣愚願陛下中宫嚴敕憲閉門自守

無妄交通士大夫防其未萌慮於無形令憲永保福

祿君臣交歡無纎介之隟此臣之願也倫志在奉公

言事無所隱諸子或時諫止輒叱遣之毎上事自爲

草不復示⿰扌⿱彐𧰨 -- 掾吏民或奏記輒便封上之曰臣任重憂

深不能出竒策異謀吏民責讓臣者多謹並封上其

無私(⿱艹石)此然少藴藉不修威儀以此見輕甲戍司徒

鮑昱爲太尉南陽太守桓虞爲司徒虞字仲春左馮

翊萬年人也初爲魯令以父母老去官二親旣終訖

乃仕稍遷南陽太守表賢黜惡校練名實豪吏無所

容其姦百姓恱之爲建武以來太守名稱無及虞者

及爲三公無他異政六月癸丑皇太后馬氏崩秋七

月壬戍葬明德皇太后八月甲午詔曰賈貴人者奉

侍先帝劬勞帷幄建𥘉之後以至親供養長樂宫昏

定晨省夙夜匪懈今賜貴人赤綬安車一駟永巷宫

人二百御府雜帛二萬匹大司農黃金千斤錢二萬

詔旣早離皇太后幸復承子道中心依依昊天罔極

貴人南陽人明德馬后姊子也以選入宫爲貴人生

章帝馬后無子母而養之明帝謂馬后曰人未當自

生子也但患養之不勤愛如巳子則愛敬如親生矣

於是馬后遇帝感養育之恩遂帝名馬氏爲外家故

馬氏不蒙舅氏之寵

袁宏曰夫剛健獨運乾之德也柔和順從坤之性也

是以制敎者本於斯男有專行之道女有三從之義

君尊用專故人子不加爵於其父履柔體順故國君

可得崇禮於其母古之道也能封賈氏之號不盡名

稱之極求之典籍異乎春秋之義也是秋詔儒㑹白

虎觀議五經同異曰白虎通

五年春二月庚辰朔詔曰朕新離供養罪惡著衆上

天降異止于朕躬非羣司之咎其咎朕而巳公卿能

極諫朕之過失者各舉一人巖穴之德爲先勿取浮

華是時用永平故事吏治尚嚴尚書决事𩔖近於重

尚書陳寵上䟽曰臣聞先王之政必以刑罰爲首咨

歎相戒者重刑之至也往者治獄嚴明以刑姦慝姦

慝旣平宜濟之以寛陛下即位率由此義數詔羣寮

弘崇晏晏而有司執事未悉奉承治獄者急於榜格

執憲者煩於詐欺或因公行私以聘威福違本離實

捶楚爲姦夫爲政猶張琴瑟大絃急者小絃絕故子

貢非臧孫之行猛而美鄭喬之仁政詩云不剛不柔

布政優優方今聖德充塞照于上下宜因此時隆先

聖之務蕩滌煩苛輕薄捶楚以祐蒼生廣至德也帝

納寵言毎事務於寛厚其後遂詔有司禁絶慘酷之

制五十餘事寵性周密時有所表薦手書削草人不

得知嘗稱人臣之義苦不能愼自在樞機謝遣門人

不復敎授絶知交惟在公家朝廷器之皇后弟竇憲

侍中貴幸憲薦眞定張林爲尚書上以問寵對曰林

雖有才能而行貪穢憲深以恨寵而上竟徴用林卒

以𧷢汙抵罪夏五月戊辰太傅趙喜薨是時承平久

宫室臺榭漸爲壯麗扶風梁鴻作五噫歌曰陟彼北

邙兮噫覽觀帝京兮噫宫室崔嵬兮噫民之劬勞兮

噫尞尞未央兮噫上聞而非之求索不得鴻乃逃㑹

稽依大家臯伯通以賃舂爲事其妻息具食於鴻前

不敢失伯通知其賢以客禮待之鴻當門吟詠著書

十餘篇鴻病困篤與伯通及㑹稽大夫語曰昔延陵

季札葬子於羸博之間不歸其鄕里愼勿令我妻子

持尸具柩去衆曰要離古之烈士今伯鸞之清髙可

令相近葬要離墓旁子孫歸扶風鴻字伯鸞髙抗不

羣初扶風世家多慕其名欲以女妻之𬒳服華麗鴻

甚惡之後鄉里孟氏有女容貌醜而有節操多求者

女不肯往至年三十無嫁處父母問其所欲曰得賢

如梁伯鸞者可矣父母曰伯鸞清髙汝安能稱之哉

後鴻聞而求之遂許焉爲服畢女求作布衣麻履

織作之具乃衣新婦衣入門積七日鴻不荅婦跪牀

下曰𥨸聞夫子髙義曽逐數婦而妾亦偃蹇數夫故

來歸夫子而不見採擇鴻曰吾欲得裘褐之人可與

俱𨼆深山爾今(⿱艹石)乃衣綺縞白黒豈梁鴻所願者哉

於是婦對曰妾恐夫子不願爾妾有隱居之具乃起

椎䯻衣布操作具而前鴻大悅曰此眞梁鴻之妻也

能成我矣字之德耀孟光無幾何妻曰常聞夫子欲

隱居避世不欲榮爵以致憂患今何其嘿嘿也得無

欲低頭就之邪鴻曰諾乃相隨之霸陵山耕耘織作

以供衣食彈琴誦書以娯其志

六年春三月辛卯琅邪王京薨諡曰孝王京光烈皇

后少子而明帝母弟也恩愛特隆寵異諸國京亦孝

友謙讓雅好經書光烈皇后崩帝手書以后之珍寶

賜京京好治宫室窮極伎巧殿宇牆壁皆飾以金銀

六月丙辰太尉鮑昱薨昱字文淵永之子也初爲司

隷校尉時匈奴新降召皇⿰⾔𭥍 -- 詣尚書使封胡降檄世祖

遣小黃門宗厲問昱有所怪不昱對曰故事通官文

書不著姓又當司徒露布怪司隸下書也世祖曰欲

令天下知忠臣子復爲司隷也及居三司善其事雖

剛直不及永猶其風也昱子德少爲黃門侍郞修至

節有名稱官至大司農辛未晦日有食之秋七月癸

巳大司農鄧彪爲太尉東平王上䟽請詔諸王朝各

賜裝錢千萬東平王加五百萬

七年春正月沛王東平王中山王東海王琅邪王廣

陵王榆鄕侯東鄕侯朝使中謁者以乗輿服太官珍

膳迎蒼於郊是時國邸皆豫受賜金帛牀帷充實其

中駕親自循行上欲蒼先至待以殊禮詔滎陽令東

平王至者徑追㑹蒼與諸王俱至滎陽使大鴻臚持

節郊迎詔沛王東平王中山王讃拜不名天子親荅

拜所以寵光榮顯加於古典毎入宫殿輒以迎至省

闥及下廡㑹上嘗坐叚皇后親拜於内蒼等皆鞠躬

辭謝不自安歳餘大鴻臚奏遣諸王歸國上將留

封女三人皆爲公主賜以秘書列圗有司復奏遣上

乃手書與蒼曰骨肉天性昔念王久勞歷時欲署大

鴻臚奏不忍下筆顧授小黃門中心戀戀惻然不能

言蒼𤼵上臨送之流涕而别復賜乗輿服御物珍寳

輿馬錢布以億萬計詔遣中使追問起居相望於道

袁宏曰章帝尊禮父兄敦厚親戚𤼵自中心非由外

入者也雖三代之道亦何以過乎嘗試言之曰夫不

足則相資相資則見足見足則無求無求則相踈常

人之性也何以知其然乎夫終朝之飯糟糠不飽壺

飡之饋必習其鄰人者甘所不足也貴爲王侯富有

國家聲色之娛而忘其親戚者安其餘也故處不足

則壺飡豆𦎟不忘其鄰人安其有餘徒鈞天廣樂必

遺其親戚其𫝑然也故親戚之𡚁常在於富貴不在

於貧賤其可知矣夫同隂以憇眷然相應者一遇之

懽也同生異處敖然相忘者不接之患也故形神不

接雖兄弟親戚可同之於胡越交以言色雖殊途之

人猶有眷恨之心由斯觀之王侯貴人乘有餘之𫝑

處不接之地唯意而欲恩情含暢六親和睦蓋以鮮

矣古之聖人懼其如此故明儉素之道顯謙恭之義

使富者不極其欲貴者不博其高里老且猶矜愛而

况兄弟乎朝㑹以叙其儀燕享以篤其親聘問以通

其意玉帛以將其心故欲不滿而和愛生情意交而

恩義著也嗚呼有國有家者可不親乎夏六月甲寅

廢皇太子慶爲清河王皇子肇爲皇太子初宋貴人

有寵生太子慶㑹竇后寵盛心惡貴人外令兄弟求

宋氏㣲過内令御者伺察貴人貴人嘗病思生莵令

家求之竇后誣言欲呪咀上信之出貴人姊妹於丙

舍使小黃門蔡倫考之竇后諷厲考者皆致以巫蠱

事送𭧂室二貴人同時飲藥死幷𦵏於濯龍中貴人

扶風平陵人其先惠將軍宋昌後也父陽恬於榮𫝑

不願仕官專以事親色養陽有女三人選入掖庭小

貴人生太子慶拜陽爲議郞二貴人旣死陽免歸本

郡幽閉之陽爲人仁厚時人多救請者遂得免焉秋

九月行幸河内魏郡辛卯令天下繫囚減罪各有差

冬十月行幸長安祀園陵上召奉車𮪍都尉韋彪問

以三輔舊事彪對訖因言廵省舊都宜錄先帝功臣

及其子孫上嘉納焉即封蕭何曹叅霍光後爲列侯

擢爲鴻臚卿彪字孟逹右扶風平陵人髙祖賢曾祖

立成皆致位丞相彪父母卒三年不出廬毀瘠骨立

醫治數年乃能起以至行聞舉孝廉爲郞中以教授

爲事安貧樂道恬於進趨三輔自𦒿儒後學莫不慕

之明帝聞彪之名有詔拜謁者賜以車馬衣服稍遷

尚書魏郡太守上即位以病復爲議郞遷左右中郞

將長樂衛尉數陳政事歸於寛厚彪比上䟽乞骸骨

天子重彪禮讓拜爲奉車都尉秩中二千石賞賜禮

侔於親戚是時言事者多言郡國貢舉不以功次養

虗名者累進故守軄者益⿰忄觧 -- 懈而吏事陵遲彪議曰伏

惟明詔憂勞百姓察察不舍晝夜垂恩選舉必務得

人夫國以賢爲本以孝爲行孔子曰事親孝故忠可

移於官是以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夫人才行少能

相兼是以孟公綽優於趙魏老不可以爲滕薛大夫

忠孝之人治心近厚鍜鍊之人治心近薄斯三代所

以直道而行在其所以磨之故在士雖不磨吏職有

行美材高者不可以純以閥閱取然要歸在於選二

千石二千石賢則貢舉皆得其人矣頃之彪復稱疾

歸家賜布帛百匹榖三千斛彪清儉好施祿賜分與

宗族家無餘財著書十二篇號韋卿子


後漢孝章皇帝紀卷上第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