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定孝經衍義 (四庫全書本)/卷012
御定孝經衍義 卷十二 |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卷十二
衍要道之義
朋友
易兌〈卦名〉象曰麗澤兌君子以朋友講習
程頤傳曰麗澤二澤相附麗也兩澤相麗交相浸潤互有滋益之象故君子觀其象而以朋友講習〈臣〉按朋友之交以相説而成者也方以類聚物以羣分無物不有朋友即兩澤之相麗亦朋友也同聲相應同氣相求則有血氣知覺之倫皆有相資之益其所説者亦各不相喻天地之性人爲貴而君子其最秀最靈者故父與父言慈子與子言孝兄與兄言友弟與弟言恭所貴于講也相觀而善而孝慈彌至友恭愈篤所貴于習也故自天子以至于庶人未有不須友以成者
詩小雅伐木〈篇名〉其一章曰伐木丁丁〈陟耕反伐木聲〉鳥鳴嚶嚶
〈鳥聲之和也〉出自幽谷遷于喬木嚶其鳴矣求其友聲相彼鳥矣猶求友聲矧伊人矣不求友生神之聽之終和且平〈若能盡其道于朋友雖神亦必聽之相之以和平之福〉
朱熹曰楊氏云五品天叙人之大倫也朋友居一焉故謂之達道不由其道則人倫廢而天理滅得罪于天矣其能終和且平矣乎
〈臣〉按詩序燕朋友故舊也孔穎達正義〈毛詩正義〉曰朋是同門之稱友爲同志之名故舊即昔之朋友也蓋天子雖至尊至貴而于賢者則接以平生布衣之情鹿鳴之言我有嘉賓既醉〈大雅篇名〉之言朋友攸攝假樂〈大雅篇名〉之言燕及朋友皆此志也此篇首章既呼之曰友生矣而二章呼之曰諸父諸舅三章呼之曰兄弟則所以推其愛親敬親之心而不敢惡慢于人者感人甚誠而責己益周矣
何人斯〈篇名㬥公爲卿士譖蘇公蘇公作是詩以絶之〉其卒章曰爲爲蜮〈音域水中含沙射人影其人輙病不見其形〉則不可得〈女爲蜮則不可得見〉有〈土典反〉靣目視人罔極〈然靣目女乃人也人相視無有極時終必與女相見〉作此好歌以極反側
〈臣〉按君臣義同父子則僚友義同兄弟蘓㬥俱爲王卿士平日出謀發慮如壎箎之應和官聨職事如繩之貫物蘓公一旦譴讓而㬥公過門不入託有亟行不唁失位則其被譖之由無可致疑矣今乃詰責于何人斯而不敢遽以爲由㬥公者彼素非同志則無怪乎其然也人非蜮難掩其形偪側遭逢有何靣目教之以翻然悔悟輸其情實刻責引咎羣疑皆亡願改事君也故絶交之作反謂好歌盖孝以忠君悌以順長僚友之際其忠恕如此孝恭之令徳所推也
谷風〈篇名〉其一章曰習習〈和調貌〉谷風〈東風〉維風及雨〈風兩相感朋友相須〉將恐將懼維予與女〈音汝〉將安將樂女轉棄予
〈臣〉按先儒以爲急則相求緩則相棄恩厚不知怨小必記此皆小人之交序所謂天下俗薄朋友道絶者也伐木之詩但知處已以厚谷風之詩未免責人之薄然其詞意𢢽惻聞之者足戒或者捐前忿而改事式相好以如初則亦有爭〈去聲〉友而身不離于令名也夫
小明〈篇名征西之大夫作以寄其僚友之處者〉其四章曰嗟爾君子〈指其僚友〉無恒安處〈無以安處爲常〉靖共爾位正直是與〈猶助也〉神之聽之式穀〈禄也〉以〈猶與也〉女〈音汝〉五章曰嗟爾君子無恒安息靖共爾位好是正直神之聽之介爾景福
陳櫟曰此詩因己之久役于外而思僚友之安處于内者且于已無賢勞之恨而謂憂蹙之自詒于彼無憎疾之辭而勉以正直之是助哀而不傷怨而不怒視北山之詩稍庶幾焉豈賦北山者有父母故其辭極哀怨賦小明者已無父母故其辭頗和平也歟〈臣〉按櫟之言是也記言父母存不許友以死則已無父母尚可許友以死而况獨賢勞乎以役者之自詒憂蹙畏罪罟譴怒不敢懐歸而念處者不得以是爲恒蓋政事愈急則處者亦將有事于行役矣然不可以回邪之術曲爲規免惟正直是與好是正直則神明相勞有式穀介福之道其篤于僚友而勉之以忠孝蓋與北山之大夫其父母有存没之殊而其情詞之和平激切亦異焉矣
禮記曲禮〈篇名〉曰見父之執不謂之進不敢進不謂之退不敢退不問不敢對此孝子之行也
方慤曰孔子曰愛親者不敢惡于人敬親者不敢慢于人見父之執于進退之節有所不敢則一舉足不敢忘親可知于對問之節有所不敢則一出言不敢忘親可知孝子之行孰過于是
〈臣〉按父之執友父之同志之友也人子于髫齓之時未及乎同儕之朋友而父之執友則其最先見者也伐木之詩稱朋友之同姓而尊者曰諸父異姓而尊者曰諸舅則朋友之屬乎父道其惟父之執友乎此其進退問對敬與父同而坊記所云父之執可以乘其車不可以衣其衣者義亦如此皆所以廣錫類之孝也至于從師學問之後乃有同儕之朋友所謂同門同志而詩謂之兄弟者也盖古人不妄交遊大都執友之子相爲朋友則又有兄弟之誼矣觀于少儀始見于君子之辭則知物之不可以茍合觀于玉藻所記親在行禮于人稱父人或賜之則稱父拜之則知人子之無私交然則朋友之道誠以孝爲其要也
春秋三月公及邾〈魯附庸國〉儀父〈其君之字名克〉盟于蔑〈公穀作昧魯地 隱公元年〉
胡安國傳曰春秋大義公天下以講信脩睦爲事而刑牲歃血要質神〈盟者殺牲歃血告誓于神若有背違令神加殃如此牲也〉則非所貴也故盟有弗獲己者而汲汲欲焉隱公之私也
〈臣〉按此所以正朋友之倫也春秋書盟一百有九此其始也公信之不足爲私盟焉渝者實多矣胡傳所謂不獲已者若諸侯相仇怨而爲盟以釋之已非止信之善經况隱公方在惠公之喪而爲此盟其亦未思夫愛親者之不敢惡于人敬親者之不敢慢于人也苟無惡慢于人則人何惡慢于我而詛盟之是亟乎七年公乃渝盟而伐邾則魯邾之相惡慢自盟蔑始
九月及宋人〈大夫〉盟于宿〈宿小國其君亦與盟此參盟之始三人盟爲參盟 元年臣〉按朱熹有言曰君子屢盟亂是用長非去盟崇信俗不可得而善也蓋周官師盟之設所以使人重其事致其誠不可要亦不可渝不可尋亦不可寒盟以結信而屢則非猶之武以靖亂而黷則失故孟子以爲春秋無義戰臣亦以爲春秋無信盟彼善于此者蓋無幾也今魯一年之中三月盟邾九月盟宋七年而公伐邾十年而取郜防可謂屢矣又皆渝焉與國之誼薄朋友之道衰自隱公始據左傳惠公之季年敗宋師于黄公立而求成焉非先君之志也三年無改於父之道豈若是乎惠公之薨以有宋師𦵏故有闕則宋實魯仇縱不能討何用通好也君子謂隱公于是乎不子
冬十有二月齊侯〈僖公禄父〉鄭伯〈莊公寤生〉盟于石門〈齊地三年臣〉按此東諸侯合黨之始齊鄭之盟不渝而亦惡之者以強詐相與規于利以相結也且以天王之尊而鄭莊與之交質〈見是年左𫝊〉既無君父何有于與國此盟也亦所謂信不由中者乎所以正朋友之倫也
夏齊侯〈僖公〉衞侯〈宣公名晉〉胥命于蒲〈衛地 桓公三年〉
胡安國傳曰公羊曰胥命者相命也相命近正也古者不盟結言而退人愛其情私相疑貳以成傾危之俗其所由來漸矣有能相命而信諭豈不獨爲近正乎故特起胥命之文于此有取焉
〈臣〉按春秋朋友道衰兄弟婚姻之國盟詛非久而兵已壓境者比比也此齊衞二國相要以言而不盟自後亦不聞有相侵伐之事夫如是則能克其惡人慢人之心而不爲悖徳悖理之事無難矣聖人之所深嘉也此亦所以正朋友之倫也
冬公㑹齊侯〈桓公名小白〉盟于柯〈莊公十有三年〉
〈臣〉按公羊傳柯之㑹曹劌手劍刼齊侯請汶陽之田而要盟焉疑于可以弗信者也而齊侯不欺魯有講信脩睦之義春秋襃之所以正朋友之倫也載考魯桓之薨于齊也莊公之于齊襄爲不共天之讐而與之通好故春秋詳加譏貶以著其忘親之罪今已易世而桓方創伯合諸侯以尊王室若復脩怨怒隣以危社稷不可謂孝則雖釋讐而及齊平魯亦無失也故公與齊侯皆書其爵
夏四月辛巳晉人及姜戎敗秦于殽〈僖公三十有三年〉公羊傳曰襄公親之襄公親之則其稱人何貶曷爲貶君在乎殯而用師危不得葬也
穀梁傳曰晉人者晉子也其曰人何也㣲之也何爲㣲之不正其釋殯而主乎戰也
〈臣〉按秦雖無道勞師逺襲然文之伯也實受秦施而其子乃墨衰絰以伐其師其不爲死君乎夫君䘮之不恤而何有乎交鄰之道聖人人之以㣲之不正其爲子也謂其棄好也其忘親也
論語子曰無〈無與毋通〉友不如己者
范祖禹曰與賢己者處則自以爲不足與不及己者處則自以爲有餘自以爲不足則日益自以爲有餘則日損
朱熹曰今人取友見勝己者則多逺之而不及己者則好親之此言乃所以救學者之病
〈臣〉按夫子他日嘗曰三人行必有吾師焉而此言必擇勝己者而與之處不慮勝己者以我爲不如已而不吾友耶易同人〈卦名〉彖傳曰惟君子爲能通天下之志咸象傳曰君子以虛受人聖人之心蓋如是也以無友不如己者之心求友則雖片言之善一事可法亦自以爲吾弗如逺甚而直諒多聞之三益友者至矣以悦不若己之心求友則必以吾之所知窮人以所不知以吾之所能傲人以所不能而便辟善柔便佞三損友者至矣惟不恃所長則所見多勝己者不䕶所短何至悦不若己者哉人自出就外傅之年即有朋友立身行道名後世始終爲朋友所成就故爲人之父母者常觀其友之賢否以卜其子學業之消長事功之成敗也擇交之道至嚴至重宜聖人之垂戒者至矣
子曰朋友信之
〈臣〉按聖人仁心自然物各付物朋友有信夫子則與之以信而已子路之願與朋友共敝車馬輕裘亦信之之一事子夏之言與朋友交言而有信乃信之因言而見者若曾子之省身曰與朋友交而不信乎與夫子同其志矣此明善誠身順親信友所以開思孟之傳也
子貢問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則止毋自辱焉饒魯曰忠告者盡此心之誠既誠矣不能善其辭説以道之恐未能從二者俱盡而彼不從然後宜止未能忠且善焉而泛然告之道之遽以彼不從而止則是在我者猶未盡便欲責人非交友之道也
〈臣〉按忠告者立心之誠善道者修辭之當内外兼到猶不見省數必取疏〈子㳺曰朋友數斯疏矣〉然後乃可止耳不然則是心之未能無私而辭之不無少激也君子亦自反而已矣益之贊舜曰至誠感神矧兹有苗經曰孝弟之至通于神明豈以人而頑㝠甚于有苖幽𣺌過于神明者願無遽言止也
曾子曰君子以文㑹友以友輔仁
〈臣〉按以文㑹友所謂朋友講習者也仁者我之天性如愛親敬長良知良能然其體驗擴充爲善必果則藉朋友左右挾持之力此朋友一倫所以合之以人而秩之以天也
朱熹曰朋友之于人倫其勢若輕而所繫爲甚重其分若疎而所關爲至親其名若小而所職爲甚大自世敎不明君臣父子兄弟夫婦之間既皆莫有盡其道者而朋友之倫廢闕爲尤甚世之君子雖或深病其然未必深知其所以然也予嘗思之父子也兄弟也天屬之親也非其乖離之極固不能輕以相棄而夫婦君臣之際又有雜出于物情事勢如不能自已者以故雖或不盡其道猶得以相牽連比合而不至于盡壊至于朋友則其親不足以相維其情不足以相固其勢不足以相攝而爲之者初未知其理之所從職之所任其重有如此也且其于居臣父子兄弟夫婦之閒猶或未嘗求盡其道則固無所藉于責善輔仁之益此其所以恩疏而易薄輕合而易離亦無怪其相視漠然如行路之人也夫人倫有五而其理則一朋友者又所藉以維持是理而不使悖焉者也由夫四者之不求盡而朋友以無用廢然則朋友之道廢而責善輔仁之職不舉彼夫四者又安得獨立而久存哉
又曰朋友之閒責善所以盡吾誠取善所以益吾徳非以相爲賜也各盡其道而無所苟焉則麗澤之益自有不能已者
〈臣〉按五行之有土五性之有信五倫之有朋友四者之所藉以維持調䕶者也朋友之合也以義不以利以公不以私其爲職也徳業相勸過失相規有無相賙患難相恤不可以一日無者也父有爭子不陷不義是父子有朋友之道也之綱之紀燕及朋友是君臣有朋友之道也因心則友是兄弟有朋友之道也琴瑟友之是夫婦有朋友之道也而又必有同門同志者于其閒惟以責善輔仁爲事相與講貫服習惑者解之怠者勉之恐懼安樂皆與共之以正君臣以篤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婦皆職之所宜盡者交道衰而谷風刺其言猶不失爲忠厚也蘇公以刺㬥公甚且託喩于鬼蜮焉豈直相規切相賙恤之誼闕如也哉其于父子君臣兄弟夫婦之四倫者亦不可問也已朱子之言其亦有感而發也
〈臣〉又按後世朋黨之論興而朋友之局又一變矣夫同徳相求同欲相濟勢使然也君子與君子爲友小人與小人爲友君子小人之分否泰之象也夬姤剝復聖人皆有扶陽抑隂之辭而有應與則喜之無應與則危之君子將欲有行必須我友未嘗以離羣絶俗爲事也國將興賢才聚衆賢和于朝而後萬民和于野唐虞之際盈廷交讓焉友道之極盛漢唐之衰禍起朋黨而國祚隨之後乎漢唐者幷去其朋之名而目之爲黨爲君子耶爲小人耶當時乍賢乍佞而後世有定論也君子不可以懲黨人之禍而廢麗澤彚征之義亦不可不至公無我于講學立朝之際激而成水火之勢也若夫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不順乎親不信乎朋友則中庸已言之切矣
黄𠏉曰朋友者人類之中志同而道合者也故曰天叙有典豈人力也哉君臣父子夫婦長幼一失其叙則天典不立朋友道絶則雖欲各居其分不可得也善而莫予告也過而莫予規也觀感廢而怠心生講習疏而實理晦則五常百行顚倒錯謬而不可勝救矣然則朋友者列于人倫而又所以紀綱人倫者也
〈臣〉按黃𠏉之言本于朱熹而又以發明其説之所未盡蓋人倫天典良知良能自其天性而率意任情不保無失所貴于朋友講習也如申生伯竒之父子衞伋夀之兄弟其意非不孝友使生平有明師益友之助致知力行之功則守經知宜處變知權可以底豫可以全歸何有束手延頸自殺其身而陷父于不義者哉曽子曰以友輔仁此之謂也師弟子附
禮記檀弓〈篇名檀弓魯人之知禮者以篇首檀弓免爲名〉事師無犯無隱左右就養無方服勤至死心喪三年
張載曰古者不制師服服無定體也見彼之善而已效之亦師也故有得其一言一行而如朋友者有親炙如兄弟者有成就己身而恩如天地父母者此豈可一槩服之故聖人不制其服心喪之可也
孔子之喪門人疑所服子貢曰昔者夫子之喪顔淵若喪子而無服喪子路亦然請喪夫子若喪父而無服方慤曰學記曰師無當于五服五服弗得弗親則師之於人豈小補哉故子貢於三年之外又築室於場獨居三年然後歸以恩尤所重故也噫世衰道㣲禮敎不明于天下其執親之喪不能三年者蓋有之矣而况于師乎
孔子之喪二三子皆絰而出羣居則服出則否
陳澔集説曰弔服加麻者出則變之今出外而不免絰所以隆師也羣者諸弟子相爲朋友之服也儀禮註云朋友雖無親有同道之恩相爲服緦之絰帶亦弔服也故出則免之
〈臣〉按朱熹有言人倫不及師者朋友多而師少以其多者言之也〈臣〉竊以爲民生于三事之如一父子以仁君臣以義師之成就已徳兼育我之仁覆我之義固不得等之於朋友者矣朋友以義合不合則相絶師兼父之親子不得而叛父也故朋友相爲服弔服加麻出則免之心喪雖出猶絰明異于朋友之服矣此七十子之徒傳道受業師恩最深故其痛悼慘切比于父子若張載所論則又推原乎情之所安理之極致謂生平效法其一言一行者於其没也亦當致哀視所資之大小所從之久近以心爲之權衡而哀有隆殺不若後世之恝然者爾師道不立俗以益偸惟兩漢專門經師其弟子尚知不忘所自至于臨禍患之際不顧斧鉞之誅自名其爲某人弟子匍匐于死喪之威蓋不愧古人所謂惟其所在則致死焉者也其事雜錄于事長順一條云
孟子曰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樂也
〈臣〉按敎育英才乃西銘所謂潁封人之錫類立身行道者所汲汲乎此者也
李侗曰侗聞之天下有三本焉父生之師教之君治之闕其一則本不立古之聖賢莫不有師其肄業之勤惰涉道之淺深求益之先後若存若亡其詳不可得而考惟洙泗之間七十二子之徒論議問答具在方册有足稽焉是得夫子而益明也孟子之後道失其傳支派分别自立門戸天下眞儒不復見于世其聚徒成羣所以相傳受者句讀文義而已耳謂之熄焉可也夫巫醫樂師百工之人其術淺其能小猶且莫不有師儒者之道可以善一身可以理天下可以配神明而參造化一失其傳而無所師可不爲之大哀耶
〈臣〉按經言夫孝始于事親中于事君終于立身蓋父生之君成之則事親事君之如一經言之所已及也而終于立身則非師教之而孰能無過哉古之爲師者皆朝廷所設之官也閭師比長即爲一比一閭之師其有徳行道藝老而致仕者以爲黨塾之師樂正司徒即爲天下之師而又有師氏一官其天子之三公亦謂之師蓋自幼至老自貴至賤莫不有師故其學問易成也師之爲道無往非教而以明人倫爲本故鄉之三物則先孝行國子以三徳則重孝徳惟其所以造就之者至重故其所以報答者出于至誠雖不爲之制服而心喪三年平居則絰雖非爲之繼嗣而傳道受業各有本原非若後世句讀文義之師去夫巫醫樂師百工之方術技能無幾而其分義之薄反出其下則今之學者雖有師何當于立身行道哉古之爲師者視其弟子之過若人父之視孩抱之子不免于水火人君之視疲癃殘疾㷀獨鰥寡之不得其所也夫豈使之通于句讀文義而遂以爲盡其道者哉此七十子之徒所以得夫子爲依歸及其既没而尊之親之固結而不解者也是故知終于立身爲為師者之責也則知事之如一為事師之道矣
吕祖謙曰歐陽脩有云古之學者必嚴其師師嚴然後道尊道尊然後篤敬篤敬然後能自守能自守然後果于用果于用然後不畏而不遷三代之衰學校廢至兩漢師道尚存故其學者各守其經以自用是以漢之政理文章與其當時之事後世莫及者其所由來者深矣後世師法漸壊而今世無師學者不尊嚴故自輕其道輕之則不能至不至則不能篤信信不篤則不知所守守不固則有所畏而物可移是故學者惟俯仰徇時以希利祿爲急至于忘本趨末流而不返夫以不信不固之心守不至之學雖欲果于自用莫知所以用之之道又况其利祿之誘刑禍之懼以遷之哉
〈臣〉按此言由師道之尊嚴以致學問之強固後世學者惟無師傅故信道不篤若漢之經師耑門名家猶能以經義處事達于政理皆確然有見之言也〈臣〉竊以爲東漢之節義盖亦篤于師友淵源而感激過甚至于趨死生如歸魏晉以後以迄于唐而師道闕如豈其懲黨錮之禍而無復聚徒講學者歟韓愈當元和之代抗然欲以師道倡率于人而人或未之許也及至宋之周張二程朱五子者出而遺經絶學有所講説授受則祖謙之時師道蓋方盛也而程子乃有涪陵歸後門人皆以支離之言宜祖謙之有此説也至于今日則章句文義之外無所謂師也師道眞廢闕矣惟佛老之徒其宗祖支派確然不移寖昌寖熾不可撲滅蓋由此之衰彼之所以盛彼其于父子君臣兄弟夫婦之四倫皆已棄絶而惟有師友之一倫义不正其爲師友之稱而以爲假合之父子兄弟則其所以爲師友者適所以爲悖徳悖禮而不知夫儒者之所貴于有師友之助者所以明夫父子君臣兄弟夫婦之倫而各盡其道也故曰雖得之君子不貴也以上朋友之道之要〈師弟子附〉
御定孝經衍義卷十二
<子部,儒家類,御定孝經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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