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纂朱子全書 (四庫全書本)/卷20

卷十九 御纂朱子全書 卷二十 卷二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二十
  孟子一
  總論
  論語之書無非操存涵養之要七篇之書莫非體驗擴充之端蓋孔子大概使人優游饜飫涵泳諷味孟子大概是要人探索力討反己自求故伊川曰孔子句句是自然孟子句句是事實亦此意也如論語所言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非禮勿視聴言動之類皆是存養底意思孟子言性善存心養性孺子入井之心四端之發若火始然泉始達之類皆是要體認得這心性下落擴而充之於此等類語翫味便自可見
  楊至之云看孟子見得一箇大意是性之本體仁義之良心到戰國時君臣上下都一齊埋沒了孟子所以推明發見之端緒敎人去體認擴充曰孟子髙他都
  未有許多意思今説得一體認字蚤是遲鈍了孟子孟子大段 -- 𠭊 or 叚 ?見得敏見得快他説話恰似箇獅子跳躍相似且如他説箇惻隐之心便是仁之端羞惡之心便是義之端只他説在那裏底便是似他説時見得聖賢大段易做全無許多等級所以程子云孟子才髙學之無可依據
  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又曰有是四端於我者知皆擴而充之孟子説得最好人之一心在外者又要收入來在内者又要推出去孟子一部書皆是此意
  孟子於義利閒辨得豪釐不差見一事來便劈做兩片便分箇是與不是這便是集義處義是一柄刀相似才見事到面前便與他割制了
  孟子之書明白親切無甚可疑者只要日日熟讀湏教他在吾肚中先千百轉便自然純熟某初看時要逐句去看他便覺得意思淺迫至後來放寛看却有條理然此書不特是義理精明又且是甚次第文章某因讀亦知作文之法
  論語多門弟子所集故言語時有長長短短不類處孟子疑自著之書故首尾文字一體無些子瑕疵不是自下手安得如此好若是門弟子集則其人亦甚髙不可謂軻死不傳
  孟子比孔子時説得髙然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又見孟子説得實
  解書難得分曉趙岐孟子拙而不明王弼周易巧而不明以上語類八條
  近略整頓孟子説見得此老直是把得定但常放教到極險處方與一斡轉斡轉後便見天理人欲直是判然非有命世之才見道極分明不能如此然亦只此便是英氣害事處便是才髙無可依據處學者亦不可不知也荅林擇之
  問史記謂孟子之書孟子自作趙岐謂其徒所記今觀七篇文字筆勢如此決是一手所成非魯論此也然其間有如云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亦恐是其徒所記孟子必曾略加刪定也此非甚緊切以朋友間或有疑此者嘗以此荅之恐未是也曰或恐是如此荅董叔重
  問孟子集註序説言史記言孟子受業子思之門人註云趙氏註及孔叢子亦皆云孟子親受業於子思銖謂趙岐所註必有所考孔叢子恐是偽書似不必引此書如何曰孔叢子雖偽書然與趙岐亦未知其孰先後也姑存亦無害荅董叔重○以上文集三條
  梁惠王上
  孟子見梁惠王章
  說義利處曰聖賢之言所以要辨别敎分明但只要向義邉一直去更不通思量第二著才説義乃所以為利固是義有大利存焉若行義時便説道有利則此心只邪向那邉去固是未有仁而遺其親未有義而後其君纔於為仁時便説要不遺其親為義時便說要不後其君則是先有心於為利聖賢要人止向一路做去不要做這一邉又思量那一邉仲舒所以分明說不謀其利不計其功
  孟子大綱都剖析得分明如說義利等處如荅宋牼處見得事只有箇是非不通去説利害看來惟是孟子說得斬釘截鐵
  正淳問仁者心之徳愛之理義者心之制事之宜徳與理俱以體言制與宜俱以用言否曰心之徳是渾淪説愛之理方説到親切處心之制却是説義之體程子所謂處物為義是也揚雄言義以宜之韓愈言行而宜之之謂義若只以義為宜則義有在外意湏如程子言處物為義則是處物者在心而非外也又云大概説道理只渾淪説又使人無捉摸處若要説得親切又却局促有病如伊川説仁者天下之公善之本也說得渾淪開闊無病知言説理是要親切所以多病
  程子曰處物為義非此一句則後人恐未免有義外之見如義者事之宜事得其宜之謂義皆說得未分曉蓋物之宜雖在外面所以處之使得其宜者則在内也以上語類四條
  王立於沼上章
  徳脩説王立於沼上一章引齊宣王見孟子於雪宫事云梁惠王其辭遜齊宣王其辭誇先生曰此說好語類
  寡人之於國也章
  問梁惠王移民移粟之政周官廩人之職未嘗廢孟子非之者豈以惠王不知仁政之本耶曰此無異議但當熟翫孟子所說王政之始終其措置施行之方略次第耳荅張敬之○文集
  晉國天下莫强焉章
  問孟子告梁王省刑罰薄稅斂便可以撻秦楚之甲兵夫魏地迫近於秦無時不受兵割地求城無虚日孟子之言似太容易否曰自是響應如此當時之人焦熬已甚率歡欣鼔舞之民而征之自是見效速後來公子無忌縞素一舉直擣至函谷關可見
  孟子亦是作為底人如云彼䧟溺其民王往而征之夫誰與王敵非不用兵也特其用兵不若當時戰國之無義理耳如五畝之宅樹之以桑而下為政之實行之既至則視當時無道之國豈可但已哉以上語類二條
  孟子見梁襄王章
  問望之不似人君此語孔子還道否曰孔子不説孟子忍不住便說語類
  齊宣王問齊桓晉文之事章
  無道桓文之事事者營霸之事儒者未嘗講求如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則誰不知至於經營霸業之事儒者未嘗言也
  或問仁術字當何訓曰此是齊王見牛觳觫而不忍之心萌故以羊易之孟子所謂無傷蓋能䕶得齊王仁心發見處術猶方便也
  陳希周問仁術曰術字本非不好底事只緣後來把做變詐看了便道是不好却不知天下事有難處處湏著有箇巧底道理始得當齊王見牛之時惻隐之心已發乎中又見釁鐘事大似住不得只得以所不見者而易之乃是他既周旋得那事又不抑遏了這不忍之心此心乃得流行若當時無箇措置便抑遏了這不忍之心遂不得而流行矣此乃所謂術也
  見牛未見羊也未字有意味蓋言其體則無限量言其用則無終窮充擴得去有甚盡時
  問先生觧物皆然心為甚曰人心應物其輕重長短之難齊而不可不度以本然之權度又有甚於物者不知如何是本然之權度曰本然之權度亦只是此心此心本然萬理皆具應物之時湏是子細看合如何便是本然之權度也如齊宣王見牛而不忍之心見此是合權度處及至興甲兵危士臣搆怨於諸侯又却忍為之便是不合權度失其本心又問莫只是無所為而發者便是本心曰固是然人又多是忘了問如何忘了曰當惻隐時却不惻隐是也問此莫是養之未至否曰亦是察之未精
  黄先之問物皆然心為甚曰物之輕重長短之差易見心之輕重長短之差難見物之差無害心之差有害故曰心為甚又曰物易見心無形度物之輕重長短易度心之輕重長短難度物差了只是一事差心差了時萬事差所以心為甚又曰以本然之權度度心又曰愛物宜輕仁民宜重此是權度以此去度
  問孟子論齊王事考之史記後來無一不效曰雖是如此已是見得遲了湏看他一部書見得句句的確有必然之效方是以上語類七條
  梁惠王下
  莊暴見孟子章
  孟子開道時君故曰今之樂猶古之樂至於言百姓聞樂音欣欣然有喜色處則關閉得甚宻如好色好貨亦此類也語類
  齊宣王問文王之囿章
  孟子言文王由百里興亦未必然問孟子謂文王之囿方七十里先生以為三分天下有其二以後事若只百里如何有七十里之囿然孟子所謂傳有之者如何曰想他湏有據但孟子此説其意亦只主在風齊宣王爾若文王之囿果然縱一切人往則雖七十里之大不過幾時亦為赤地矣又焉得有林木鳥獸之長茂乎周之盛時雖天下山林猶有厲禁豈有君之苑囿反縱芻獵恣往而不禁乎亦無是理漢武帝規上林苑只有二三十里當時諸臣已皆以為言豈有文王之囿反如是之大語類
  問交鄰國有道章
  問仁者為能以大事小是仁者之心寛洪惻怛便是小國不恭亦撓他不動智者為能以小事大蓋智者見得利害甚明故秪得事大曰也不特是見得利害明道理自合恁地小之事大弱之事強皆是道理合恁地至問樂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國曰只是説其規模氣象如此語類
  問梁惠王下第三章尹氏曰仁者之心至公也智者之心用謀也以小事大則狹隘而私一國必大謂二者所遇不同而應之皆出於理之所當然其規模固有廣狹然其智者私於一國則非畏天之㫖矣仁智之辨當别有説曰仁者自然合理智者知理之當然而敬以循之其大概是如此若細分之則太王勾踐意思自不同也荅吴伯豐
  問樂天畏天不同以仁者而居小國固不免為智者之事使智者而居大國則未必能為仁者之舉何者智者分别曲直未必能容忍而不與之較如仁者之為也曰得之荅潘謙之○以上文集二條
  問人皆謂我毁明堂章
  問孟子以公劉太王之事告其君恐亦是委曲誘掖之意曰這兩事却不是告以好色好貨乃是告以公劉太王之事如此兩事看來却似易待去做時多少難大凡文字湏将心體認看這箇子細看來甚是難如孟子又說子服堯之服誦堯之言行堯之行是堯而已矣看來也似易這如何便得相似又如説徐行後長者謂之弟疾行先長者謂之不弟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看來也似易
  問孟子語好貨好色事使孔子肯如此荅否曰孔子不如此荅但不知作如何荅問孟子荅梁王問利直掃除之此處又却如此引導之曰此處亦自分義利特人不察耳以上語類二條
  所謂故國章
  左右固非大臣亦非閹宦㺯臣但謂親近之臣如漢侍中給事中魏晉以來中書門下之比云耳所謂左右太親者身蔽正指劉放孫資而言耳大夫却是任政之臣六卿官之長亦上大夫也孟子之意但欲齊王審於擇人未必以其信左右之言而發所云教之以不信大臣亦是推説之過大抵讀書只合平心説理不必如此過求却失正意也荅潘文叔○文集
  問湯放桀章
  先生舉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問何以别近思云賊仁是害心之理賊義是見於所行處傷其理曰以義為見於所行便是告子義外矣義在内不在外義所以度事亦是心度之然此果何以别蓋賊之罪重殘之罪輕仁義皆是心仁是天理根本處賊仁則大倫大法虧滅了便是殺人底人一般義是就一節一事上言一事上不合宜便是傷義似手足上損傷一般所傷者小尚可以補語類
  為巨室章
  問敎玉人彫琢玉集註云不敢自治而付之能者愛之甚也治國家則不能用賢而徇私欲是愛國家不如玉也此莫是餘意否曰正意是如何曰正意只是說玉人自㑹琢玉何消教他賢者自有所學何用敎他舍其所學後譬只是申觧前譬曰兩譬又似不相似不知如何做得恁地嵯峨語類
  齊人伐燕勝之章
  齊人伐燕孟子以為齊宣史記以為湣王温公平生不喜孟子及作通鑑却不取史記而獨取孟子皆不可曉荀子亦云湣王伐燕然則非宣王明矣問孟子必不誤曰想得湣王後來做得不好門人為孟子諱故改為宣王爾問湣王若此之暴豈能慚於孟子曰既做得不是説得他底是他亦豈不愧也
  居之問取之而燕民悦則取之至文王是也竊疑文王豈有革商之念曰此等難説孔子謂可與立未可與權到那時事勢自是要住不得以詩書考之如云至於太王實始翦商如下武之詩文王有聲之詩都説文王做事且如伐崇一事又不是一項小小侵掠乃是大征伐詢爾仇方同爾兄弟以爾鉤援與爾臨衝以伐崇墉此見大段動衆這般處要做文王無意取天下都不得或曰紂命文王得專征伐紂不得已命之文王不得已受之横渠云不以聲色為政不以革命有中國黙順帝則而天下歸焉其惟文王乎若如此説恰似内無純臣之義外亦不屬於商這也未必如此只是事勢自是不可已只當商之季七顛八倒上下崩頽忽於岐山下突出許多人也是誰當得文王之事惟孟子識之故七篇之中所以告列國之君莫非勉之以王道以上語類二條
  滕文公問滕小國也章
  問孟子荅滕文公三段皆是無可奈何只得勉之為善之辭想見滕國至弱都主張不起故如此曰只是如此只是吾得正而斃焉之意蓋滕是必亡無可疑矣况王政不是一日行得底事他又界在齊楚之間二國視之猶太山之壓雞卵耳若教他粗成次第此二國亦必不見容也當時湯與文王之興皆在空閒之地無人來覷他故日漸盛大若滕則實是難保也立之云若教他能舉國以聼孟子如何曰他若能用得孟子至二三十年使鄰國之民仰之若父母則大國亦想不能動他但世間事直是難得恰好耳齊梁之國甚强可以有為而孟子與其君言恬然不恤滕文公却有善意又以國小主張不起以此知機㑹真不易得也語類
  公孫丑上
  問夫子當路於齊章
  以齊王猶反手不知置周王於何地曰此難言可以意㑹如湯武之事是也春秋定哀間周室猶得至孟子時天命人心已離矣語類
  李公常語曰孔子曰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又曰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大下民到於今受其賜㣲管仲吾其被髪左衽矣而孟子謂以齊王猶反手也功烈如彼其卑故曰管仲曾西之所不為嗚呼是猶見人之鬭者而笑曰胡不因而殺之貨可得也雖然他人之鬭者耳桓公管仲之於周救父祖也而孟子非之奈何隐之辯曰孔子謂管仲如其仁言仲之似仁而非仁也又謂㣲管仲吾其被髮左衽言仲有攘卻夷狄之功也至謂其小器奢僣不知禮言仲之不能圖大致逺也夫奢僣不知禮之人豈得為仁乎其所以九合諸侯者假仁而行以濟其不仁耳宜曾西之所不為也昔成湯以七十里為小國之諸侯伊尹相之以王於天下齊以千里之國而相管仲管仲得君之專行國政之乆功烈如彼其卑童子且羞稱之况大賢乎有好功利者必喜管仲仁者不為也管仲急於圖霸藉周室以為之資耳謂桓公管仲之於周如救父祖吾弗信之矣曰夫子之於管仲大其功而小其器邵康節亦謂五霸者功之首罪之魁也知此者可與論桓公管仲之事矣夫子言如其仁者以當時王者不作中國衰夷狄横諸侯之功未有如管仲者故許其有仁者之功亦彼善於此而已至於語學者立心致道之際則其規模宏逺自有定論豈曰若管仲而休耶曾西之耻而不為蓋亦有説矣李氏又有救鬭之說愚以為桓公管仲救父祖之鬭而私其財以為子舍之藏者也故周雖小振而齊亦寖強矣夫豈誠心惻怛而救之哉孟子不與管仲或以是耳隐之以為小其不能相桓公以王於天下恐不然齊桓之時周徳雖衰天命未改革命之事未可為也孟子言以齊王猶反手自謂當年事勢且言已志非為管仲發也讀余隐之尊孟辯○文集
  問夫子加齊之卿相章
  或問雖由此霸王不異矣如何分句曰只是雖由此霸王不異矣言從此為霸為王不是差異
  公孫丑問孟子動心否乎非謂以卿相富貴動其心謂霸王事大恐孟子擔當不過有所疑懼而動其心也
  徳脩問公孫丑說不動心是以富貴而動其心先生曰公孫丑雖不知孟子必不謂以富貴動其心但謂霸王事大恐孟子了這事不得便謂孟子動心不知霸王當甚閒事因論知言養氣徳脩謂養氣為急知言為緩曰孟子湏先説我知言然後説我善養吾浩然之氣公孫丑先問浩然之氣次問知言者因上面説氣來故接續如此問不知言如何養得氣徳脩云先湏養有尺便量見天下長短曰湏要識這尺
  先生問周看公孫丑不動心章荅云云先生曰公孫丑初閒謂任此重事還動心不動心孟子荅以不動心極容易底事我從四十已不動了吿子又先我不動心公孫丑又問不動心有道理無道理孟子又告以有於是又舉北宮黝孟施舍之勇也是不動然彼之所以不動者皆強制於外不是存養之功故又舉曾子之言云自反縮與不縮所以不動只在方寸之間若仰不愧俯不怍看如何大利害皆不足以易之若有一豪不直則此心便索然公孫丑又問孟子所以不動者如何孟子遂荅以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若依序問當先問知言公孫丑只承孟子之言便且問浩然之氣
  問告子之不動心是否曰告子之不動心是粗法或強制不動不可知或臨大事而金錄作不能不動亦未可知非若孟子酬酢萬變而不動也又問正如北宫黝之勇一作養勇否曰然
  孟施舍北宫黝是不畏死而不動心吿子是不認義理而不動心告子惟恐動著他心
  問孟施舍量敵慮勝似有懼也孟子乃曰能無懼如何曰此孟施舍譏他人之言舍自云我則能無懼而已問那是孟施舍守約處曰孟施舍本與北宫黝皆只是勇夫比曽子不同如北宫黝孟施舍孟賁只是就勇上言如子襄曾子吿子就義理上言
  今人把守氣不如守約做題目此不成題目氣是實物約是半虚半實字對不得守約只是所守之約言北宫黝之守氣不似孟施舍守氣之約孟施舍之守氣又不如曾子所守之約也孟施舍就氣上做工夫曾子就理上做工夫
  孟子說曾子謂子襄一段已自盡了只為公孫丑問得無了期故有後面許多説話以上語類九條
  縮直也儀禮禮記多有此字每與衡字作對下文直養之説蓋本於此乃一章大指所繫不可失也荅徐彦章○文集
  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氣此吿子不動心之法吿子只就心上理會堅持其心言與氣皆不理會不得謂失也有失於其言則曰無害於心但心不動言雖失不必問也惟失之於心則就心上整理不復更求於氣
  不得於言只是不曉這説話言只似道理字
  不得於言勿求於心此正孟子吿子不動心之差别處當看上文云敢問夫子之不動心與告子之不動心孟子却如此荅便見得告子只是硬做去更不問言之是非便錯説了也不省如與孟子論性説性猶杞栁也既而轉性猶湍水也他只不問是非信口説出定要硬把得心定不得於言謂言之失也勿求於心謂言之失非干心事也此其學所以與孟子異故孟子章末云我故曰告子未嘗知義以其外之也
  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氣不得猶曰失也謂言有所不知者則不可求之於心心有不得其正者則不可求之於氣孟子謂言有所不能知正以心有所不明故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可其不得於心者固當求之心然氣不得所養亦反能動其心故不得於心勿求於氣雖可而未盡也蓋知言只是知理告子既不務知言亦不務養氣但只硬把定中間箇心要他不動孟子則是能知言又能養氣自然心不動蓋知言本也養氣助也三者恰如行軍知言則其先鋒知虚識實者心恰如主帥氣則卒徒也孟子則前有引導後有推助自然無恐懼紛擾而有以自勝告子則前後無引助只恁孤立硬做去所以與孟子不動心異也不得於言以下但作如此看則此一章血脈貫通而於知言養氣詖淫邪遁之辭方為有下落也至於集義工夫乃在知言之後不能知言則亦不能集義言如觀古聖賢之言與聼今人之言皆是
  不得於心勿求於氣者不失其本則猶可也不得於言而不求於心以考其所失則其中頑然無所知覺無以擇其義之所安故斷之以不可
  問告子謂不得於言勿求於心是自己之言耶是他人之言耶若要得後面知言處相貫則是他人之言曰這一段前後都相貫即是一樣言語告子於此不達則不復反求其理於心嘗見陸子靜説這一段大段稱告子所見髙告子固是髙亦是陸子之學與告子相似故主張他然陸氏之學更鶻突似吿子至云陸氏之學不甚教人讀書看文字與吿子相似否先生曰便是先生又謂養氣一段緊要處是自反而縮以直養而無害是集義所生者緊要處在此三句上看以上語類六條
  不得於心勿求於氣可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可孟子既引告子之言而論其得失如此夫心之不正未必皆氣使之故勿求於氣未為盡失至言之不當未有不出於心者而曰勿求於心則有所不可矣伊川先生曰人必有仁義之心然後有仁義之氣睟然達於外所以不得於心勿求於氣可也又曰告子不得於言勿求於心蓋不知義在内也皆此意也然以下文觀之氣亦能反動其心則勿求於氣之説未為盡善但心動氣之時多氣動心之時少故孟子取其彼善於此而已凡曰可者皆僅可而未盡之詞也至於言則雖發乎口而實出於心内有蔽陷離窮之病則外有詖淫邪遁之失不得於言而每求諸心則其察理日益精矣孟子所以知言養氣以為不動心之本者用此道也而吿子反之是徒見言之發於外而不知其出於中亦義外之意也其害理深矣故孟子斷然以為不可於此可見吿子之不動心所以異於孟子而亦豈能終不動者哉荅張敬夫○文集
  問血氣之氣與浩然之氣不同曰氣便只是這箇氣所謂體之充也便是
  問志至焉氣次焉曰志最緊氣亦不可緩志至焉則氣便在這裏是氣亦至了
  志至氣次只是先後志在此氣亦隨之公孫丑疑只就志理會理會得志氣自隨之不必更問氣也故云又曰持其志無暴其氣何也孟子下文專説氣曰蹶趨之氣亦能動心
  先生問公每讀無暴其氣如何鄭云只是喜怒哀樂之時持之不使暴戾曰此乃是持其志志者心之所向持志却是養心也不是持志之外别有箇養心持者把提教定當喜時也湏喜當怒時也湏怒當哀時也湏哀當樂時也湏樂審教定後發必中節這是持志若無暴其氣又是下面一截事若不當喜而喜與喜之過分不當怒而怒與怒之過分不當哀樂而哀樂與哀樂之過其節者皆是暴其氣暴其氣者乃大段粗也
  心之不定只是合下無工夫曰所以不曾下得工夫病痛在何處曰湏是有所養曰所謂養者以直養否曰未到以直養處且持其志無暴其氣可也若我不放縱此氣自然心定
  遺書曰志一動則動氣氣一動則動志外書曰志專一則動氣氣專一則動志二者孰是曰此必一日之語學者同聼之而所記各有淺深類多如此志一動則動氣氣一動則動志此言未説動氣動志而先言志動氣動又添入一動字不若後説所記得其本㫖蓋曰志專一則固可以動氣而氣專一亦可以動其志也以上語類六條
  程子有言志壹氣壹專一之意若志專在淫僻豈不動氣氣專在喜怒豈不動志當只依此説荅林擇之○文集
  蹶者趨者是氣也而反動其心今人奔走而來偶喫一跌其氣必逆而心不定是氣之能動其心如人於忙急之中理㑹甚事亦是氣未定也
  敢問夫子惡乎長曰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公孫丑既知告子之失而未知孟子之所以得故問焉而孟子告之我知言者能識羣言之是非也浩然盛大流行之貌盖天地之氣而吾之所得以充其體者也孟子能知人言之是非告子乃自以其言為外而不復考其得失孟子善養其氣而告子乃以為末而不求其得失可見矣
  胡氏云格物則能知言誠意則能養氣
  孟子説養氣先說知言先知得許多説話是非邪正都無疑後方能養此氣也
  問知言在養氣之先如何曰知是知得此理告子便不理㑹故以義為外如云不得於言勿求於心雖言亦謂是在外事更不管著只強制其心問向看此段以告子不得於言是偶然失言非謂他人言也曰某向來亦如此説然與知言之義不同此是告子聞他人之言不得其義理又如讀古人之書有不得其言之義皆以為無害事但心不動足矣不知言便不知義所以外義也如詖淫邪遁亦只是他人言故曰生於其心其字便是謂他人也又言聖門以言語次於徳行言語亦大難若非燭理洞徹胷次坦然即酬酢應對蹉失多矣
  浩然之氣清明不足以言之才説浩然便有箇廣大剛果意思如長江大河浩浩而來也富貴貧賤威武不能移屈之類皆低不可以語此公孫丑本意只是設問孟子能擔當得此樣大事否故孟子所荅只説許多剛勇故説出浩然之氣只就問荅本文看之便見得子細
  文振説浩然之氣曰不湏多言這只是箇有氣魄無氣魄而已人若有氣魄方做得事成於世間禍福得喪利害方敵得去不被他恐動若無氣魄便做人衰颯懾怯於世間禍福利害易得恐動只是如此他本只是荅公孫丑不動心纒來纒去説出許多養氣知言集義其實只是箇不動心人若能不動心何事不可為然其所謂不動心不在他求只在自家知言集義則此氣自然發生於中不是只行一兩事合義便謂可以掩襲於外而得之也孔子曰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看來這道理須是剛硬立得脚住方能有所成
  問浩然之氣即是人所受於天地之正氣否曰然又問與血氣如何曰只是一氣義理附於其中則為浩然之氣若不由義而發則只是血氣然人所稟氣亦自不同有稟得盛者則為人強壯隨分亦有立作使之做事亦隨分做得出若稟得弱者則委靡巽懦都不解有所立作唯是養成浩然之氣則却與天為一更無限量
  孟子養氣一章大綱是説箇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上靣從北宫黝孟施舍説將來只是箇不怕但二子不怕得粗孟子不怕得細或問合而有助助字之訓如何曰道義是虚底物本自孤單得這氣帖起來便自張王無所不達如今人非不為善亦有合於道義者若無此氣便只是一箇衰底人李先生曰配是襯貼起來又曰若説道襯貼却是兩物氣與道義只是一滾發出來思之一滾發出來説得道理好襯貼字説配字極親切
  問他書不説養氣只孟子言之何故曰這源流便在那心廣體胖内省不疚夫何憂何懼處来大抵只是這一箇氣又不是别將箇甚底去養他但集義便是養氣知言便是知得這義人能仰不愧俯不怍時看這氣自是浩然塞乎天地之間
  問浩然之氣如何看曰仁義禮智充溢於中睟然見面盎背心廣體胖便自有一般浩然氣象曰此説甚細膩然非孟子本意此段湏從頭看來方見得孟子本意孟子當初如何便當大任而不動心如何便過孟賁逺矣如何便自反而縮千萬人吾往矣只此勇為不懼便是有浩然之氣此説似粗而實精以程子説細考之當初不是説不及此只門人記錄緊要處脱一兩字便和全意失了浩然之氣只是這血氣之氣不可分作兩氣人之言語動作所以充滿於一身之中者即是此氣只集義積累到充盛處仰不愧俯不怍這氣便能浩然問配義之配何謂合而有助之意曰此語已精如有正將又立箇副將以配他乃所以助他天下莫強於理義當然是義總名是道以道義為主有此浩然之氣去助他方勇敢果決以進如這一事合當恁地做是義也自家勇敢果決去做便是有這浩然之氣去助他有人分明知得合當恁地做又恧縮不敢去做便是餒了無此浩然之氣如君有過臣諫之是義也有到冒死而不顧者便是浩然之氣去助此義如合説此話却恧縮不對便是氣餒便是欿然之氣只是一氣餒了便成欿然之氣不調和便成忿厲之氣所以古人車則有和鸞行則有佩玉貴於養其氣問氣壹則動志這氣字是厲氣否曰亦不必把作厲氣但動志則已是不好底氣了志動氣者十九氣動志者十一湏是以志為主無暴其氣孟子當初乃剰説此一句所以公孫丑復辯問集義到成此浩然之氣則氣與義為一矣及配助義道則又恐成二物否曰氣與義自是二物只集義到充盛處則能強壯此氣便自浩然所以又反來助這道義無是氣便餒而不充了問配者助也是氣助道義而行又曰集義所生是氣又因義集而後生莫是氣與道義兩相為用否曰是兩相助底意初下工夫時便自集義然後生那浩然之氣及氣已養成又却助道義而行
  古註及程氏皆將至大至剛以直做一句據某所見欲將至大至剛為一句以直養而無害為一句今人説養氣皆謂在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四句上要緊未必在此藥頭只在那以直養而無害及集義上這四句却是箇炮炙煅煉之法直只是無私曲集義只是事事皆直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便是浩然之氣而今只將自家心體驗到那無私曲處自然有此氣象文蔚云所以上蔡説於心得其正時識取曰是文蔚問塞天地莫只是一箇無虧欠否曰他本自無虧欠只為人有私曲便欠却他底且如萬物皆備於我反身而誠樂莫大焉亦只是箇無虧欠君仁臣忠父慈子孝自家欠却他底便不快活反身而誠樂莫大焉無欠闕也以此見浩然之氣只是一箇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王徳脩云伊川却將至大至剛以直與坤卦直方大同説曰便是不必如此且只將孟子自看便見孟子説得甚粗易却説得細
  遺書以李端伯所錄最精故冠之篇首然端伯載明道所言以至大至剛為句以直養二字屬下句及楊遵道錄伊川之言則曰先兄無此說斷然以至大至剛以直為一句二說正相牴牾曰至大至剛以直趙臺卿如此觧直飬之說伊川嫌其以一物飬一物故從趙注舊嘗用之後來反復推究却是至大至剛作一句以直飬而無害作一句者為得孟子之意蓋聖賢立言首尾必相應如云自反而縮便有直飬意思集義之說亦然端伯所記明道語未必不親切但恐伊川又自主張得别故有此議論今欲只從明道之説也
  問塞乎天地之間曰天地之氣無所不到無處不透是他氣剛雖金石也透過人便是禀得這箇氣無欠闕所以程子曰天人一也更不分别浩然之氣乃吾氣也養而無害則塞乎天地一為私意所蔽則慊然而餒却甚小也又曰浩然之氣只是氣大敢做而今一樣人畏避退縮事事不敢做只是氣小有一樣人未必識道理然事事敢做是他氣大如項羽力拔山兮氣蓋世便是這樣氣人湏是有蓋世之氣方得又曰如古人臨之以死生禍福而不變敢去罵賊敢去徇國是他養得這氣大了不怕他又也是他識道理故能如此以上語類十四條
  至大至剛只合四字為句以直養而無害此直字便是上文縮字下文義字孟子之意只是説每事做得是當即自然無所愧怍意象雄豪所以雖當大任而無所畏懼耳推其本原固未有不立敬而能集義者然此章之意則未及夫敬字也此自程子門庭工夫因此説出來耳荅呂子約
  問伊川云養志莫如敬以直内此是就未發上說孟子所謂自反而縮以直養而無害集義所生皆指事而言就已發上說孟子方辯告子故專救其偏曰孟子論養氣只合就已發處說程子説養志自是當就未發處說各是一義自不妨内外之交養不可說孟子為救告子義外之失而姑為此言也荅潘謙之○以上文集二條
  配義與道配從而合之也氣湏是随那道義如云地配天地湏在天後隨而合之婦配夫亦然畢竟道義是本道義是形而上者氣是形而下者若道義别而言則道是體義是用體是舉他體統而言義是就此一事所處而言如父當慈子當孝君當仁臣當敬此義也所以慈孝所以仁敬則道也故孟子後面只說集義
  問氣之所配者廣矣何故只説義與道曰道是體義是用程子曰在物為理處物為義道則是物我公共自然之理義則吾心之能斷制者所用以處此理者也
  配義與道如云人能𢎞道
  其為氣也配義與道無是餒也配合也義者人心節制之用道者人事當然之理餒不飽也氣由道義而有而道義復乗氣以行無異體也得其所養則氣與道義初不相離而道義之行得以沛然無所疑憚者若其無此則如食之不飽雖欲勉於道義而亦無以行矣氣者道義之成質故必集義乃能生之集義猶言積善
  問浩然之氣集義是用工夫處否曰湏是先知言知言則義精而理明所以能養浩然之氣知言正是格物致知茍不知言則不能辨天下許多滛邪詖遁將以為仁不知其非仁將以為義不知其非義則將何以集義而生此浩然之氣氣只是充乎體之氣元與天地相流通只是仰不愧俯不怍自然無恐無懼塞乎天地今人心中才有歉愧則此氣自然消餒做事更無勇鋭配義與道者配是相合而有助譬如與人鬭敵又得一人在後相助自然愈覺氣勝告子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氣只是一味勃然不顧義理如此養氣則應事接物皆去不得孟子是活底不動心告子是死底不動心
  是集義所生是氣是積集許多義理而生非是將義去外面襲取掩撲此氣來粗説只是中有主見得道理分明直前不畏爾孟施舍北宮黝便粗糙曾子便細膩爾
  或問集義曰事事都要合道理才有些子不合道理心下便不足才事事合道理便仰不愧俯不怍因云如此一章初看道如何得許多頭緒恁地多後來看得無些子窒礙
  問集義是以義為内義襲是以義為外否曰不必如此説此兩句是掉轉説如云我固有之也非由外鑠我也蓋義本於心不自外至積集此義而生此氣則此氣實生於中如北宮黝孟施舍之勇亦自心生又問集註云非由只行一事偶合於義便可以掩襲於外而得之曰集義是集衆義故與只行一事相對說襲猶兵家掩襲之襲出其不意如劫寨相似非順理而行有積集工夫者也
  集義謂如十事有一事不合義則便有愧湏是集聚衆義然後是氣乃生非義襲而取之非是於外求得是義而摶出此氣也
  自非生知湏是一一見得合義而行若是本初清明自然行之無非是義此舜由仁義行者其他湏用學知凡事有義有不義便於義行之今日行一義明日行一義積累既乆行之事事合義然後浩然之氣自然而生
  非義襲而取之見江西人只愛説義襲不知如何襲只是説非以義掩取是氣蓋氣由内而生非由外而入
  問集註云吿子外義蓋外之而不求非欲求之於外也曰告子直是將義屛除去只就心上理㑹以上語類十二條
  所論義襲猶未離乎舊見大抵既為聖賢之學湏讀聖賢之書既讀聖賢之書湏看得他所説本文上下意義字字融釋無窒礙處方是㑹得聖賢立言指趣識得如今為學工夫固非可以懸空白撰而得之也如孟子荅公孫丑問氣一節專以浩然之氣為主其曰是集義所生者言此氣是積累行義之功而自生於内也其曰非義襲而取之也言此氣非是所行之義潜徃掩襲而取之於外也其曰行有不慊於心則餒矣者言心有不慊即是不合於義而此氣不生也是豈可得而掩取哉告子乃不知此而以義為外則其不動心也直強制之而頑然不動耳非有此氣而自然不動也故又曰我故曰吿子未嘗知義以其外之也然告子之病蓋不知心之慊處即是義之所安其不慊處即是不合於義故直以義為外而不求今人因孟子之言却有見得此意而識義之在内者然又不知心之慊與不慊亦有必待講學省察而後能察其精㣲者故於學聚問辨之所得皆指為外而以為非義之所在遂一切棄置而不為此與吿子之言雖若小異然其實則百步五十步之間耳以此相笑是同浴而譏裸裎也由其所見之偏如此故於義理之精㣲氣質之偏蔽皆所不察而其發之暴悍狂率無所不至其所慨然自任以為義之所在者或未必不出於人欲之私也荅項平父
  孟子之意湏從上文看其為氣也配義與道無是餒也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而取之也此上三句本是說氣下兩句是字與非字為對襲字與生字為對其意蓋曰此氣乃集義而自生於中非行義而襲取之於外云爾非謂義不是外襲也今人讀書不子細將聖賢言語都錯看了又復將此草本立一切法横說豎説狂嘑衆生恐其罪不止如范甯之議王弼而已也荅項平父
  閩中人李復字履中及識横渠先生紹聖間為西邉使者博記能文今信州有潏水集者即其文也其間有論孟子飬氣者動必由理故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地無憂無懼其氣豈不充乎故曰是集義所生者舍是則明有人非幽有鬼責自歉於中氣為之喪矣故曰無是餒也此語雖疎然却得其大旨近世諸儒之論多以過髙而失之甚者流於老莊而不知不若此說之為得也惜其亂於詩文博雜之中學者或不之讀故表而出之偶讀謾記○以上文集三條
  必有事焉而勿正趙氏以希望之意觧正字看來正是如此但説得不甚分明今以為期待之意則文理不重複蓋必有事於此然後心不忘於此正之不已然後有助長之患言意先後各有重輕
  問必有事焉而勿正之義曰正猶等待之意趙岐觧云不可望其福雖説意粗了其文義却不錯此正如師出不正反戰不正勝之正古人用字之意如此言但當從事於此而勿便等待其效之意或問此便是助長否曰正未是助長待其效而不得則漸漸助之長矣譬之栽木初栽即是望其長望之之久而不如意則揠苖矣明道曰下言之漸重此言却是後因論仁者先難而後獲洽曰先解勿正字頗有後獲之意曰頗有此意曰如此解則於用功處儘有條理曰聖賢之言條理精密往往如此但看得不切錯認了他文義則并與其意而失之耳
  勿忘勿助長本連上文集義而言故勿忘謂勿忘集義也一言一動之間皆要合義故勿忘助長謂不待其充而強作之使充也如今人未能無懼却強作之道我不懼未能無惑却強作之道我不惑是助長也有事有事於集義也勿正謂勿預等待他聼其自充也
  養氣一章在不動心不動心在勇勇在氣氣在集義勿忘勿助長又是那集義底節度若告子則更不理會言之得失事之是非氣之有平不平只是硬制壓那心便不動恰如說打硬脩行一般以上語類四條
  問必有事焉而勿正二程多主於敬一説湏當集義是承上文是集義所生者而言所謂必有事則積集衆善工夫否曰孟子上下文無敬字只有義字程子是移將去敬字上說非孟子夲意也集注亦可細翫荅林徳乆○文集
  某舊説孟子先說知言而公孫丑先問養氣者承上文方論志氣而言也今看來他問得却是有意思蓋知言是那後面合尖末梢頭處合當留在後面問如大學所論自脩身正心却說到致知格物蓋致知格物是末梢尖處湏用自上說下來方得有序也又曰公孫丑善問問得愈密盛水不漏若論他㑹恁地問則不當云軻之死不得其傳不知後来怎生不可曉或是孟子自作此書潤飾過不可知
  問詖滛邪遁曰詖只是偏詖如人足跛相似斷行不得且楊墨説為我兼愛豈有人在天地間孑然自立都不涉著外人得又豈有視人如親一例兼愛得此二者皆偏而不正斷行不得便是蔽於此了至淫辭則是説得愈汎濫陷溺於中只知有此而不知有他也邪辭則是陷溺愈深便一向離了正道遁辭則是說得窮後其理既屈自知去不得便别換一箇話頭如夷之説施由親始之類這一句本非他本意只臨時撰出來也先生又云生於其心害於其政者是才有此心便大綱已壞了至發於其政害於其事則是小底節目都以次第而壊矣因云孟子是甚麽底資質甚麽底力量却纖悉委曲都去理㑹直是要這道理無些子虧欠
  詖淫邪遁蔽陷離窮四者相因心有所蔽只見一邉不見一邉如楊氏為我墨氏兼愛各只見一邉故其辭詖而不平蔽則䧟溺深入之義也故其辭放蕩而過䧟則離離是開去愈逺也故其辭邪離則窮窮是說不去也故其辭遁遁如夷之之言是也
  或問詖淫邪遁四者相因之說曰詖字是遮了一邉只見一邉如陂字亦是一邉髙一邉低跛字亦是脚一邉長一邉短皆是只有一邉之意淫辭知其所䧟淫便是就所詖處多了被他只看得這一邊都蓋了那一邊如人攧在水裏只見得那水更不見有平正底道理詖是少了那一邉淫是添了這一邉然詖與淫只是見偏了猶自是道理在然只管淫而不止便失了那道理既是不正無縁立得住便至於遁遁則多討物理前来遮蓋
  問程子說孟子知言譬如人在堂上方能辨堂下人曲直所謂在堂上者莫只是喻心通於道者否曰此只是言見識髙似他方能辨他是非得失若見識與他一般如何解辨得他
  問孟子知言處生於其心害於其政先政而後事闢楊墨處說作於其心害於其事先事而後政曰先事而後政是自㣲而至著先政而後事是自大綱而至節目以上語類六條
  孟子之學盖以窮理集義為始不動心為效蓋唯窮理為能知言唯集義為能飬其浩然之氣理明而無所疑氣充而無所懼故能當大任而不動心考於本章次第可見矣與郭沖晦
  問善為說辭則於徳行或有所未至善言徳行則所言皆其自己分上事也曰此説得之荅程允夫○以上文集二條
  問顔子具體而㣲㣲是㣲小或隐㣲之㣲曰㣲只是小然文意不在小字上只是説體全與不全
  問浩然之氣後面説伯夷伊尹孔子是則同處曰後面自是散說出去不湏更囬引前頭這裏地位極髙浩然之氣又不足言不湏更說氣了有百里之地則足以有天下然行一不義殺一不辜則有所不為此是甚麽樣氣象大段是極至處了雖使可以得天下然定不肯將一豪之私來壊了這全體古之聖人其大根脚同處皆在此如伊尹非其義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諸人繫馬千駟祿之以天下弗視弗顧與此所論一般聖人同處大槩皆在此於此而不同則不足以言聖人矣
  伯豐問見其禮而知其政聞其樂而知其徳是謂夫子是謂他人曰只是大槩如此說子貢之意蓋言見人之禮便可知其政聞人之樂便可知其徳所以由百世之後等百世之王莫有能違我之見者所以斷然謂自生民以來未有孔子此子貢以其所見而知夫子之聖如此也一說夫子見人之禮而知其政聞人之樂而知其徳由百世之後等百世之王莫有能逃夫子之見者此子貢所以知其為生民以來未有也然不如前説之順以上語類三條
  以力假仁章
  問以力假仁以徳行仁曰以力假仁仁與力是兩箇以徳行仁仁便是徳徳便是仁問霸字之義曰霸即伯也漢書引哉生魄作哉生霸古者霸伯魄三字通用
  以徳行仁者王所謂徳者非止謂有救民於水火之誠心這徳字又説得闊是自己身上事都做得是無一不偹了所以行出去便是仁以上語類二條
  仁則榮章
  仁則榮不仁則辱此亦只是為下等人言若是上等人他豈以榮辱之故而後行仁哉伊川易傳比彖辭有云以聖人之心言之固至誠求天下之比以安民也以後王之私言之不求下民之附則危亡至矣蓋且得他畏危亡之禍而求所以比附其民猶勝於全不顧者政此謂也語類
  尊賢使能章
  市廛而不征問此市在何處曰此都邑之市人君國都如井田樣畫為九區面朝背市左祖右社中間一區則君之宫室宫室前一區為外朝凡朝會藏庫之屬皆在焉後一區為市市四面有門每日市門開則商賈百物皆入焉賦其廛者謂収其市地錢如今民間之舖面錢盖逐末者多則賦其廛以抑之少則不廛而但治以市官之法所以招徠之也市官之法如周禮司市平物價治争訟譏察異服異言之類市中惟民乃得入凡公卿大夫有爵位及士者皆不得入入則有罰如國君過市則刑人赦夫人過市則罰一幕世子過市則罰一帟命夫命婦過市則罰一蓋帷之類左右各三區皆民所居而外朝一區左則宗廟右則社稷在焉此國君都邑規模之大槩也語類
  問市廛而不征法而不廛曰此等制度皆不可詳大抵邑居者必有廛稅市區亦應有之耳荅吴伯豐○文集
  問廛無夫里之布周禮宅不毛者有里布民無職事出夫家之征鄭氏謂宅不種桑麻者罰之使出一里二十五家之布不知一里二十五家之布是如何曰亦不可考又問鄭氏謂民無常業者罰之使出一夫百畝之稅一家力役之征如何罰得恁地重曰後世之法與此正相反農民賦税丁錢却重而㳺手浮浪之民泰然都不管他因說浙間農民丁錢之重民之彫困不可開眼語類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章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是得天地生物之心為心也盖無天地生物之心則沒這身才有這血氣之身便具天地生物之心矣
  天地以生物為心天包著地别無所作為只是生物而已亘古亘今生生不窮人物則得此生物之心以為心所以箇箇肖他本不湏説以生物為心緣做箇語句難做著箇以生物為心
  問天地以生物為心而所生之物因各得夫天地之心以為心所以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曰天地生物自是溫暖和煦這箇便是仁所以人物得之無不有慈愛惻怛之心又曰人物皆得此理只緣他上面一箇母子如此所以生物無不肖他
  天地以生物為心譬如甑蒸飯氣從下面滚到上面又滾下只管在裏面滾便蒸得熟天地只是包許多氣在這裏無出處滾一番便生一番物他别無勾當只是生物不似人便有許多應接所謂為心者豈是切切然去做如云天命之豈諄諄然命之也但如磨子相似只管磨出這物事人便是小胞天地是大胞人首圎象天足方象地中間虚包許多生氣自是惻隐不是為見人我一理後方有此惻隐而今便教單獨只有一箇人也自有這惻隐若謂見人我一理而後有之便是兩人相夾在這裏方有惻隐則是仁在外非由内也且如乍見孺子入井時有惻隐若見他人入井時也湏自有惻隐在池録作若未見孺子入井亦自是惻隐問怵惕莫是動處因怵惕而後惻隐否曰不知孟子怎生尋得這四箇字恁地好
  問如何是發之人心而不可已曰見孺子將入井惻隐之心便發出來如何已得此樣說話孟子説得極分明世間事若出於人力安排底便已得若巳不得底便是自然底
  方其乍見孺子入井時也著脚手不得縱有許多私意要譽鄉黨之類也未暇思量到但更遲霎時則了不得也是非辭遜羞惡雖是與惻隐並説但此三者皆自惻隐中發出來因有惻隐後方有此三者惻隐比三者又較大得些子
  如孺子入井如何不推得其他底出來只推得惻隐之心出來盖理各有路如做得穿窬底事如何令人不羞惡偶遇一人衣冠而揖我我便亦揖他如何不恭敬事有是非必辨别其是非試看是甚麽去感得他何處一般出來
  或問滿腔子是惻隐之心曰此身軀殻謂之腔子而今人滿身知痛處可見
  問滿腔子是惻隐之心只是此心常存纔有一分私意便闕了他一分曰只是滿這箇軀殻都是惻隐之心纔觸著便是這箇物事出来大感則大應小感則小應恰似大段痛傷固是痛只如鍼子略挑些血出也便痛故日用所當應接更無些子間隔癢痾疾痛莫不相關纔是有些子不通便是被些私意隔了
  問滿腔子是惻隐之心如何是滿腔子曰滿腔子是只在這軀殻裏腔子是洛中俗語又問惻隐之心固是人心之懿因物感而發見處前輩令以此操而存之充而達之不知如何要常存得此心曰此心因物方感得出来如何強要尋討出此心常存在這裏只是因感時識得此體平時敬以存之乆乆會熟善端發處益見得分暁則存養之功益有所施矣
  王丈說孟子惻隐之心一段論心不論性曰心性只是一箇物事離不得孟子説四端處最好看惻隐是情惻隐之心是心仁是性三者相因横渠云心統性情此説極好
  四端未是盡所以只謂之端然四端八箇字每字是一意惻是惻然有此念起隐是惻然之後隐痛比惻是深羞者羞已之非惡者惡人之惡辭者辭已之物讓者讓與他人是非自是兩樣分明但仁是總名若説仁義便如隂陽若說四端便如四時若分四端八字便如八節
  問喜怒哀樂未發已發之别曰未發時無形影可見但於已發時照見謂如見孺子入井而有怵惕惻隐之心便照見得有仁在裏面見穿窬之類而有羞惡之心便照見得有義在裏面盖這惻隐之心屬仁必有這仁在裏面故發出來做惻隐之心羞惡之心屬義必有這義在裏面故發出來做羞惡之心譬如目屬肝耳屬腎若視不明聼不聰必是肝腎有病若視之明聼之聰必是肝腎之氣無虧方能如此然而仁未有惻隐之心只是箇愛底心義未有羞惡之心只是箇斷制底心惟是先有這物事在裏面但隨所感觸便自是發出來故見孺子入井便有惻隐之心見穿窬之類便有羞惡之心見尊長之屬便有恭敬之心見得是便有是之之心見得非便有非之之心從那縫罅裏迸將出来恰似寶塔裏面四面豪光放出來又云孟子此一章其初只是匹空閒容易說出来然說得來連那本末内外體用精粗都包在裏面無些欠闕處如孔子許多門弟都不曾恁地説得分曉想是曾子子思後來講來講去講得精所以孟子說得来恁地若子思亦只說得箇大體分曉而已
  問前面專説不忍之心後面兼説四端亦是仁包四者否曰然
  惻隐是箇腦子羞惡辭遜是非湏從這裏發来若非惻隐三者俱是死物了惻隐之心通貫此三者
  問四端之根於心覺得一者纔動三者亦自次第而見曰這四箇界限自分明然亦有隨事相連而見者如事親孝是愛之理才孝便能敬兄便是義問有節文便是禮知其所以然便是智曰然問據看来多是相連而至者如惻隐於所傷便惡於其所以傷這是仁帯義意思惡於其所以傷便湏惜其本来之未嘗傷這是義帯仁意思曰也是如此嘗思之孟子發明四端乃孔子所未發人只道孟子有闢楊墨之功殊不知他就人心上發明大功如此看来此説那時若行楊墨亦不攻而自退闢楊墨是扞邉境之功發明四端是安社稷之功若常體認得來所謂活潑潑地真箇是活潑潑地
  伊川嘗說如今人說力行是淺近事惟知為上知最為要緊中庸說知仁勇把知做擗初頭説可見知是要緊賀孫問孟子四端何為以知為後曰孟子只循環説智本來是藏仁義禮惟是知恁地了方恁地是仁禮義都藏在智裏面如元亨利貞貞是智貞却藏元亨利意思在裏面如春夏秋冬冬是智冬却藏春生夏養秋成意思在裏面且如冬伏藏都似不見到一陽初動這生意方從中出也未發露十二月也未盡發露只管養在這裏到春方發生到夏一齊都長秋漸成漸藏冬依舊都收藏了只是大明終始亦見得無終安得有始所以易言先王以至日閉關商旅不行后不省方
  至問凡有四端於我者知皆擴而充之矣莫是知得了方能擴而充之否曰知皆擴而充之即是茍能知去擴充則此道漸漸生長如火之始然泉之始達中間矣字文意不斷充是滿其本然之量却就上有擴字則是方知去推廣要充滿他所以如火之始然泉之始達
  劉居之問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一節曰惻隐之心仁之端也乍見孺子入井此只是一件事仁之端只是仁萌芽處如羞惡辭遜是非方是義禮智之萌芽處要推廣充滿得自家本然之量不特是孺子入井便恁地其他事皆恁地如羞惡辭遜是非不特於一件事上恁地要事事皆然方是充滿慊足無少欠闕也知皆擴而充之矣知方且是知得如此至説到茍能充之足以保四海即掉了擴字只説充字蓋知字與始然始達字相應充字與保四海相應才知得便自不能已若火始然便不可遏泉才達便涓涓流而不絶
  凡有四端於我者知皆擴而充之只是要擴而充之而今四端之發甚有不整齊處有惻隐處有合惻隐而不惻隐處有羞惡處又有合羞惡而不羞惡處且如齊宣不忍於一牛而却不愛百姓嘑爾之食則知惡而弗受至於萬鍾之祿則不辨禮義而受之而今則要就這處理會
  人於仁義禮智惻隐羞惡辭遜是非此四者湏當日夕體究令分曉精確此四者皆我所固有其初發時豪毛如也及推廣將去充滿其量則廣大無窮故孟子曰知皆擴而充之且如人有當惻隐而不惻隐當羞而不羞當惡而不惡當辭而不辭當遜而不遜是其所非非其所是者皆是失其本心此處皆當體察必有所以然也只此便是日用間做工夫處
  人只有箇仁義禮智四者是一身綱紐其他更無當於其發處體驗擴充將去惻隐羞惡是非辭遜日間時時發動特人自不能擴充耳又言四者時時發動特有正不正耳如暴戾愚狠便是發錯了羞惡之心含糊不分曉便是發錯了是非之心如一種不遜便是發錯了辭遜之心日間一正一反無往而非四端之發
  子武問四端湏著逐處擴充之曰固是纔常常如此推廣少間便自㑹密自會闊到得無間斷少間却自打合作一片去
  問推四端而行亦無欠闕曰無欠闕只恐交加了合惻隐底不惻隐合羞惡底不羞惡是是非非交加了四端本是對著他後流出來恐不對窠臼子問不對窠臼子莫是為私意隔了曰也是私意也是不曉節又問恭敬却無當不當曰此人不當拜他自家也去拜他便不是
  問人心䧟溺之乆四端蔽於利欲之私初用功亦未免閒斷曰固是然義理之心纔勝則利欲之念便消且如惻隐之心勝則殘虐之意自消羞惡之心勝則貪冒無耻之意自消恭敬之心勝則驕惰之意自消是非之心勝則含糊茍且頑冥昏謬之意自消
  黄景申嵩老問仁兼四端意思理㑹不透曰謝上蔡見明道先生舉史文成誦明道謂其玩物喪志上蔡汗流浹背面發赤色明道云此便見得惻隐之心公且道上蔡聞得過失恁地慚皇自是羞惡之心如何却説道見得惻隐之心公試思乆之先生曰惟是有惻隐之心方㑹動若無惻隐之心却不㑹動惟是先動了方始有羞惡方始有恭敬方始有是非動處便是惻隐若不㑹動却不成人若不從動處發出所謂羞惡者非羞惡所謂恭敬者非恭敬所謂是非者非是非天地生生之理這些動意未嘗止息看如何梏亡亦未嘗盡消滅自是有時而動學者只怕間斷了以上語類二十六條
  矢人豈不仁於函人章
  問仁天之尊爵先生觧曰仁者天地生物之心得之最先如何是得之最先曰人得那生底道理所謂心生道也有是心斯具是形以生也語類
  子路人告之以有過則喜章
  問是與人為善當其取人之際莫未有助之之意否曰然曰三者本意似只是取人但有淺深而與人為善乃是孟子再疊一意以發明之否曰然語類
  伯夷非其君不事章
  至問集注云進不隐賢不枉道也似少字曰進不隐賢便是必以其道人有所見不肯盡發出尚有所藏便是枉道至云尋常看此二句只云進雖不敢自隐其賢凡有所藴皆樂於發用然而却不妄進二句做兩意看曰恁地看也得
  不屑去說文説屑字云動作切切也只是不汲汲於就不汲汲於去屑字却是重必大錄云不以就為重而切切急於就不以去為重而切切急於去
  問伯夷隘栁下惠不恭莫是後來之弊至此否曰伯夷自是有隘處栁下惠自是有不恭處且如雖袒裼裸裎於我側分明是不將人做人看了
  或問明道云此非瑕疵夷惠之語言其𡚁必至於此今觀伯夷與惡人處如以朝衣朝冠坐於塗炭則伯夷果似隘者栁下惠雖袒裼裸裎於我側爾焉能浼我哉栁下惠果似不恭者豈得謂其弊必至於此哉曰伯夷既清必有隘處栁下惠既和必有不恭處道理自是如此孟子恐後人以隘為清以不恭為和故曰隘與不恭君子不由也以上語類四條
  溫公疑孟曰孟子稱所願學者孔子然則君子之行孰先於孔子孔子歴聘七十餘國皆以道不合而去豈非非其君不事與孺悲欲見孔子孔子辭以疾豈非非其友不友乎陽貨為政於魯孔子不肯仕豈非不立於惡人之朝乎為定哀之臣豈非不羞汚君乎為委吏為乗田豈非不卑小官乎舉世莫知之不怨天不尤人豈非遺佚而不怨乎飲水曲肱樂在其中豈非阨窮而不憫乎居鄉黨恂恂似不能言豈非由由然與之偕而不自失乎是故君子邦有道則見邦無道則隐事其大夫之賢者友其士之仁者非隘也和而不同遯世無悶非不恭也茍毋失其中雖孔子由之何得云君子不由乎隐之辯曰孟子曰伯夷隘栁下惠不恭隘與不恭君子不由原孟子之言非是瑕疵夷惠也而清和之弊必至於此蓋以一於清其流必至於隘一於和其流必至於不恭其𡚁如是君子豈由之乎茍得其中雖聖人亦由之矣觀吾孔子之行時乎清而清時乎和而和仕止乆速當其可而已是乃所謂時中也是聖人之時者也詎可與夷惠同日而語哉或謂伯夷制行以清栁下惠制行以和救時之弊不得不然亦非知夷惠者茍有心於制行則清也和也豈得至於聖哉夷之清惠之和盖出於天性之自然特立獨行而不變遂臻其極致此其所以為聖之清聖之和也孟子固嘗以百世之師許之矣慮後之學者慕其清和而失之偏於是立言深救清和之弊大有功於名教疑之者誤矣曰觀吾夫子之行時乎清而清時乎和而和仕止乆速當其可而已是乃所謂時中也是聖人之時者也詎可與夷惠同日而語哉五十八字愚欲刪去而補之曰然此不待别求左驗而是非乃明也姑即溫公之所援以為説者論之固已曉然矣如溫公之說豈非吾夫子一人之身而兼二子之長與然則時乎清而非一於清矣是以清而不隘時乎和而非一於和矣是以和而未嘗不恭其曰聖之時者如四時之運溫凉和暖各以其序非若伯夷之清則一於寒凉栁下惠之和則一於溫暖而不能相通也以是言之則是溫公之所援以為説者乃所以助孟子而非攻也又曰茍有心於制行至章末愚欲刪去而易之曰使夷惠有心於制行則方且勉強脩為之不暇尚何以為聖人之清和也與彼其清且和也盖得於不思不勉之自然是以特立獨行終其身而不變此孟子所以直以為聖人而有同於孔子也又恐後之學者慕其清和而失之一偏於是立言以救其末流之弊而又曰乃所願則學孔子也其抑揚開示至深切矣亦何疑之有讀余隐之尊孟辯○文集
  公孫丑下
  天時不如地利章
  孤虚以方位言如俗言向某方利某方不利之類王相指日時語類
  孟子將朝王章
  問孟子將朝王齊王托疾召孟子孟子亦辭以疾莫是以齊王不合托疾否曰未論齊王托疾看孟子意只說他不合來召蓋在他國時諸侯無越境之禮只因以幣来聘故賢者受其幣而往見之所謂荅禮行義是也如見梁惠王也是惠王先來聘之既至其國或為賔師有事則王自來見或自往見王但召之則不可召之則有自尊之意故不往見也荅陳代如不待其招而往何哉此以在他國而言荅萬章天子不召師而况諸侯乎此以在其國而言
  夫豈不義而曾子言之文勢似使管子而愚人也則可若是義理不是則曾子豈肯恁地説以上語類二條
  溫公疑孟曰孔子聖人也定哀庸君也然定哀召孔子孔子不俟駕而行過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過虚位且不敢不恭况召之有不往而他適乎孟子學孔子者也其道豈異乎夫君臣之義人之大倫也孟子之徳孰與周公其齒之長孰與周公之於成王成王㓜周公負之以朝諸侯及長而歸政北面稽首畏事之與事文武無異也豈得云彼有爵我有徳齒可慢彼哉孟子謂蚳鼃居其位不可以不言言而不用不可以不去已無官守無言責進退可以有餘裕孟子居齊齊王師之夫師者導人以善而救其惡者也豈謂之無官守無言責乎若謂之為貧而仕耶則後車數十乗從者數百人仰食於齊非抱關擊柝比也詩云彼君子兮不素餐兮夫賢者所為百世之法也余懼後之人挾其有以驕其君無所事而貪祿位者皆援孟子以自况故不得不疑隐之辯曰孟子將朝王王使人來曰寡人如就見者也有寒疾不可以風朝將視朝不識可使寡人得見乎探王之意未嘗知以尊徳樂道為事方且恃萬乗之尊不肯先賢者之屈故辭以疾欲使孟子屈身先之也孟子知其意亦辭以疾者非驕之也身可屈道其可屈乎其與君命召不俟駕而行異矣又孟子曰天下有達尊三朝廷莫如爵鄉黨莫如齒輔世長民莫如徳夫尊有徳敬耆老乃自古人君通行之道也人君所貴者爵爾豈可慢夫齒與徳哉若夫伊尹之於太甲周公之於成王此乃大臣輔導幼主非可與達尊槩而論也又孟子謂蚳鼃為士師職所當諫諫之不行則當去為臣之道當如是也為王之師則異矣記曰君之所不臣於其臣者二而師處其一尊師之禮詔於天子無北面非所謂有官守有言責者也其進退豈不綽綽然有餘裕哉孟子以道自任一言一行未嘗少戾於道意謂人君尊徳樂道不如是則不足與有為而謂挾其有以驕其君無所事而貪祿位者過矣曰愚謂孟子固将朝王矣而王以疾要之則孟子辭而不徃其意若曰自我而朝王則貴貴也貴貴義也而何不可之有以王召我則非尊賢之禮矣如是而往於義何所當哉若其所以與孔子異者則孟子自言之詳矣恐温公亦未深考耳孟子達尊之義愚謂達者通也三者不相值則各伸其尊而無所屈一或相值則通視其重之所在而致隆焉故朝廷之上以伊尹周公之忠聖耆老而祇奉嗣王左右孺子不敢以其齒徳加焉至論輔世長民之任則太甲成王固拜手稽首於伊尹周公之前矣其迭為屈伸以致崇極之義不異於孟子之言也故曰通視其重之所在而致隆焉唯可與權者知之矣官守言責一職之守耳其進退去就決於一事之得失一言之從違者也若為師則異於是矣然亦豈不問其道之行否而食其祿耶觀孟子卒致為臣而歸齊王以萬鍾留之而不可得則可見其出處大㮣矣讀余隐之尊孟辯○文集
  孟子之平陸章
  王之為都左傳邑有先君之廟曰都看得來古之王者嘗為都處便自有廟賀孫錄云古人之廟不遷如太王廟在岐文王廟在豐武王祭太王則於岐祭文王則於豐賀孫云鎬京却無二王之廟王朝步自周至於豐是自鎬至豐以告文王廟也又如晉獻公使申生祭於曲沃武公雖自曲沃入晉而其先君之廟則仍在曲沃而不徙也又曰王之為都又恐是周禮所謂都鄙之都周禮四縣為都語類
  沈同以其私問章
  孟子荅沈同伐燕一章誠為未盡何以異於是之下合更說是弔民伐罪不行殘虐之主方可以伐之如此乃善又孟子居齊許乆伐燕之事必親見之齊王乃無一語謀於孟子而孟子亦無一語諫之何也想得孟子亦必以伐之為是但不意齊師之暴虐耳不然齊有一大事如此而齊王不相謀孟子豈可更居齊耶史記云鄒人孟軻勸齊伐燕云此湯武之舉也想承此誤然亦有不可曉者
  勸齊伐燕如何曰孟子言伐燕處有四須合而觀之燕之父子君臣如此固有可伐之理然孟子不曾敎齊不伐亦不曾敎齊必伐但曰為天吏則可以伐之又曰若殺其父兄係累其子弟則非孟子意也以上語類二條
  鄭公藝圃折衷曰孟子謂沈同曰子噲不得與人燕子之不得受燕於子噲有仕於此而子恱之不告於王而私與之吾子之祿爵夫士也亦無王命而私受之於子則可乎大夫爵祿制於諸侯是誠古之道也孟軻既教齊梁滕之君使自為湯武則是諸侯未嘗受命於天子也沈同不敢以爵祿私人齊制之也子噲不敢以燕私人將復誰制之哉何孟軻獨能約燕以王制而不能約齊梁滕於古道也隐之辯曰孟子告沈同曰子噲不得與人燕子之不得受燕於子噲有仕於此而子悅之不告於王而私與之吾子之祿爵夫士也亦無王命而私受之於子則可乎者是約燕於王制也其意曷嘗不存周哉勸齊梁滕之為湯武者正欲其行仁義而知有王制云爾豈可謂夏商在上而湯武不得行仁義與湯武行仁義無一言及之唯罪湯武之征伐掩善揚惡豈得為公論亦可謂處變事而不知其權者也勸其君行仁義以為不道者余知之矣彼非以仁義為不美也但急於近功謂仁義為迂闊不切時務不若進富國強兵之術也若其誠然商鞅之徒為之孟子不為也曰諸侯受國於天子故子噲之讓為無王天子受命於天故文王受命作周不受於紂而無罪辯謂鄭氏以仁義為迂闊則未然第恐若商鞅之談帝道爾讀余隐之尊孟辯○文集
  燕人畔章
  安卿問周公誅管蔡自公義言之其心固正大直截自私恩言之其情終有不自滿處所以孟子謂周公之過不亦宜乎曰是但他豈得已哉莫到恁地較好看周公當初做這一事也大段疎脫他也看那兄弟不過本是怕武庚叛故遣管蔡霍叔去監他為其至親可恃不知他反去與武庚同作一黨語類
  孟子去齊章
  陳希真問孟子去齊處集注引李氏説憂則違之而荷蕢所以為果如何曰孟子與荷蕢皆是憂則違之但荷蕢果於去不若孟子遲遲吾行蓋得時行道者聖人之本心不遇而去者聖人之不得已此與孔子去魯之心同蓋聖賢憂世濟時之心誠非若荷蕢之果於去也語類
  滕文公上
  滕文公為世子章
  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湏看因何理㑹箇性善作甚底
  性善故人皆可為堯舜必稱堯舜所以驗性善之實孔子罕言性孟子見滕文公便道性善必稱堯舜恰似孟子告人躐等相似然他亦欲人先知得一箇本原則為善必力去惡必勇今於義理湏是見得了自然循理有不得不然若說我要做好事所謂這些意能得幾時子
  劉棟問人未能便至堯舜而孟子言必稱之何也曰道性善與稱堯舜二句正相表裏盖人之所以不至於堯舜者是他力量不至固無可奈何然人須當以堯舜為法如射者之於的箭箭皆欲其中其不中者其技藝未精也人到得堯舜地位方做得一箇人無所欠闕然也只是本分事這便是止於至善
  孟子初見滕世子想是見其資質好遂即其本原一切為他啟廸了世子若是負荷得時便只是如此了及其復見孟子孟子見其領略未得更不說了只是發他志但得於此勉之亦可以至彼若更說便漏逗了當時啟廸之言想見甚好惜其不全記不得一觀
  符舜功問滕世子從孟子言何故後來不濟事曰亦是信不篤如自楚反復問孟子孟子已知之曰世子疑吾言乎則是知性不的他當時地歩狹本難做又識見卑未嘗立定得志且如許行之術至淺下且延之舉此可見以上語類六條
  孟子見人即道性善稱堯舜此是第一義若於此看得透信得及直下便是聖賢更無一豪人欲之私做得病痛若信不及孟子又說箇第二節工夫又只引成覵顔淵公明儀三段說話敎人如此發憤勇猛向前日用之間不得存留一豪人欲之私在這裏此外更無别法若於此有箇奮迅興起處方有田地可下工夫不然即是畫脂鏤冰無真實得力處也荅梁文叔○文集
  滕定公薨章
  今欲處世事於陵夷之後乃一向討論典故亦果何益孟子於滕文公乃云諸侯之禮吾未之學便說與齊疏之服飦粥之食哭泣盡哀大綱先正了
  古宗法如周公兄弟之為諸侯者則皆以魯國為宗至戰國時滕猶稱魯為宗國也以上語類二條
  滕文公問為國章
  因說今日田賦利害曰某嘗疑孟子所謂夏后氏五十而貢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畝而徹恐不觧如此先王疆理天下之初做許多畎溝澮洫之類大段費人力了若自五十而增為七十自七十而增為百畝則田間許多疆理都合更改恐無是理孟子當時未必親見只是傳聞如此恐亦難盡信也語類
  問周人百畝而徹集注云一夫授田百畝鄉遂用貢法十夫有溝都鄙用助法八家同井耕則通力而作收則計畝而分必大謂井田與溝洫之制不同而近時永嘉諸公及余正父皆謂鄉遂都鄙初無二制不知何以考之也曰此亦不可詳知但因洛陽議論中通徹而耕之說推之耳或但耕則通力而耕收則各得其畝亦未可知也鄉遂都鄙田制不同周禮分明如近年新說只教畫在紙上亦畫不成如何行得且若如此則有田之家一處受田一處應役彼此交互難相統一官司既難稽考民間易生弊病公私煩擾不可勝言聖人立法必不如此也荅吳伯豐
  實皆什一之說記得亦用廬舍折除公田二十畝如先儒之舊但此却只說得百畝而徹耳七十而助之法則須就公田七十畝中尅除廬舍而實計則亦可揍成什一注中必是不曽説此一節此間無本檢不得然此亦大槩依約不見古法果如何且當取其大指之略通可也如來諭商人以七畝為助此語亦疎蓋貢助異法貢則直計其五畝之入自賦於官助法則湏計公田之中八家各助七畝只得五十六畝其十四畝湏依古法折除一家各得一畝若干步為廬舍方成八家各助耕公田七畝也如謂某説商人九分取一周人十分取一恐亦非某本文商人九分取一除廬井則為十分取一如前所云固自分明周人則鄉遂溝洫用貢法而自賦自不妨十分取一唯都鄙井田用助法則為九一然如前説去其廬井則亦不害為十之一矣周人未嘗專用九一也荅林一之○以上文集二條
  世禄是食公田之人問鄰長比長之屬有祿否曰恐未必有問士者之學如何曰亦農隙而學孰與敎之曰鄉池錄作卿大夫有徳行而致其仕者俾敎之
  孟子只把雨我公田證周亦有公田讀書亦不湏究盡細㣲因論永嘉之學於制度名物上致詳
  請野九一而助國中什一使自賦如古注之説如何曰若將周禮一一求合其説亦難此二句大率有周禮制度野謂甸稍縣都行九一法國中什一以在王城豐凶易察
  國中行鄉遂之法如五家為比五比為閭四閭為族五族為黨五黨為州又如五人為伍五伍為兩四兩為卒五卒為旅五旅為師五師為軍皆是五五相連屬所以行不得那九一之法故只得什一使自賦如鄉遂鄉遂應作都鄙却行井牧之法此處應有鄉遂之法四字次第是一家出一人兵且如五家為比比便有一箇長了井牧之法次第是三十家方出得士十人徒十人井田之法孟子説夏五十而貢殷七十而助周百畝而徹此都是孟子拗處先是五十後是七十又是一百便是一番打碎一番想聖人處事必不如是勞擾
  問圭田餘夫之田是在公田私田之外否曰卿受田六十邑乃當二百四十井此外又有圭田五十畝也餘夫二十五畝乃是十六歲以前所受在一夫百畝之外也孟子亦是言大槩耳未必曾見周禮也以上語類五條
  有為神農之言章
  問決汝漢排淮泗曰其説只是一時行文之過别無奥義不足深論况淮泗能壅汝水不能壅漢水今排淮泗而汝水終不入江則排淮泗而後汝漢得以入江之説有不通矣沈存中引李翺南來錄言唐時淮南漕渠猶是流水而汝漢泗水皆從此以入江但今江淮漸深故不通耳此或猶可強説然運河自是夫差所通之䢴溝初非禹迹且若如此則淮又不能專達於海亦不得在四瀆之數矣沈説終亦不能通也荅吳伯豐○文集
  問振徳是施惠之意否曰是然不是財惠之惠只是施之以敎化上文匡直輔翼等事是也彼既自得之復從而教之語類
  墨者夷之章
  亞夫問愛無差等施由親始與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相類否曰既是愛無差等何故又施由親始這便是有差等又如施由親始一句乃是夷之臨時譔出來揍孟子意却不知愛無差等一句已不是了他所謂施由親始便是把愛無差等之心施之然把愛人之心推來愛親是甚道理
  問人只是一父母所生如木只是一根株夷子却視他人之親猶已之親如牽彼樹根強合此樹根曰愛無差等便是二本至曰命之矣之字作夷子名看方成句法若作虚字看則不成句法曰是以上語類二條
  問愛無差等施由親始夷子既知此説便當一親疎合貴賤方得今却曰施由親始則是又將親疎對待而言豈非吾之愛又有差等哉其詞氣牴牾信乎遁而窮矣曰夷之所說愛無差等此是大病其言施由親始雖若粗有差别然亦是施此無差等之愛耳故孟子但責其二本而不論其下句之自相矛盾也夷之所以卒能感動而自知其非盖因孟子極言非為人泚之心有以切中其病耳此是緊要處當著眼目也荅張敬之○文集
  滕文公下
  陳代曰不見諸侯章
  問枉尺直尋曰援天下以道若枉已便已枉道則是已失援天下之具矣更説甚事自家身既已壞了如何直人語類
  景春曰公孫衍張儀章
  敬之問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曰大槩只是無些子偏曲且如此心廓然無一豪私意直與天地同量這便是居天下之廣居便是居仁到得自家立身更無些子不當於理這便是立天下之正位便是守禮及推而見於事更無些子不合於義這便是行天下之大道便是由義論上兩句則居廣居是體立正位是用論下兩句則立正位是體行大道是用要知能居天下之廣居自然能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語類
  宋小國章
  問滕文公之問逾迫而孟子所以荅之者若無可為謀者極其規模所就亦不過太王畏天保國之事至於萬章之問宋而孟子遽以成湯樂天之事反覆告之豈滕之地褊小不足以有為而王偃滅滕伐薛敗諸侯之兵果有可畏之實耶曰強弱者勢也得失者事也宋滕之強弱有異故其得失之效不同但其一事之如此而為得如此而為失則其理未嘗不同耳若曰以強弱為得失則是強者常得弱者常失也豈其然乎荅張敬之○文集
  公孫丑問不見諸侯章
  至云看得孟子於辭受取舍進退去就莫非天理時中之妙無一豪人欲之私無一豪過不及之病如謂段干木踰垣而避之泄栁閉門而不納是皆已甚迫斯可以見矣充仲子之操則蚓而後可謂非其有而取之者盜也充類至義之盡辭曰聞戒餽贐可受則受之皆無一豪過不及無一豪私意曰道理固是恁地而今有此事到面前這道理又却那裏安頓語類
  公都子問好辯章
  居之問孟子豈好辯章先生令看大意曰此段最好看看見諸聖賢遭時之變各行其道是這般時節其所以救正之者是這般樣子這見得聖賢是甚麽樣大力量恰似天地有闕齾處得聖賢出來補得敎周全補得周全後過得稍久又不免有闕又得聖賢出來補這見聖賢是甚力量直有闔闢乾坤之功
  問孔子作春秋空言無補亂臣賊子何緣便懼且何足為春秋之一治曰非説當時便一治只是存得箇治法使這道理光明燦爛有能舉而行之為治不難當時史書掌於史官想人不得見及孔子取而筆削之而其義大明孔子亦何嘗有意説用某字使人知勸用某字使人知懼用某字有甚㣲詞奥義使人曉不得足以褒貶榮辱人来不過如今之史書直書其事善者惡者了然在目觀之者知所懲勸故亂臣賊子有所畏懼而不犯耳
  問孟子好辯一節曰當時如縱横刑名之徒孟子却不管他蓋他只壊得箇粗底若楊墨則害了人心湏著與之辯時舉謂當時人心不正趨向不一非孟子力起而闢之則聖人之道無自而明是時真箇少孟子不得曰孟子於當時只在私下恁地説所謂楊墨之徒也未怕他到後世却因其言而知聖人之道為是知異端之學為非乃是孟子有功於後世耳
  因居之看好辯一章曰墨氏愛無差等故視其父如路人楊氏只理會自己所謂脩其身而外天下國家者故至於無君要之楊墨即是逆理不循理耳如一株木順生向上去是順理今一枝乃逆下生來是逆理也如水本潤下今洪水乃横流是逆理也禹掘地而注之海乃順水之性使之潤下而已暴君壞宫室以為汙池棄田以為園囿民有屋可居有地可種桑麻今乃壞而棄之是逆理也湯武之舉乃是順理如楊墨逆理無父無君邪說誣民仁義充塞便至於率獸食人人相食此孟子極力闢之亦只是順理而已
  敬之問楊墨曰楊墨只是差了些子其末流遂至於無父無君蓋楊氏見世間人營營於名利埋沒其身而不自知故獨潔其身以自髙如荷蕢接輿之徒是也然使人皆如此潔身而自為則天下事敎誰理㑹此便是無君也墨氏見世間人自私自利不能及人故欲兼天下之人而盡愛之然不知或有一患難在君親則當先救之在他人則後救之若君親與他人不分先後則是待君親猶他人也便是無父此二者之所以為禽獸也孟子之辯只緣是放過不得今人見佛老家之説者或以為其説似勝吾儒之説或又以為彼雖説得不是不用管他此皆是看他不破故不能與之辯若真箇見得是害人心亂吾道豈容不與之辯所謂孟子好辯者非好辯也自是住不得也
  孟子言我欲正人心盖人心正然後可以有所為今人心都不正了如何可以理㑹以上語類六條
  出邪則入正出正則入邪兩者之間蓋不容髪也雖未知道而能言距楊墨者已是心術向正之人所以以聖人之徒許之與春秋討賊之意同荅石子重
  孟子荅公都子好辯一章三復之餘廢書太息只為見得天理忒煞分明便自然如此住不得若見不到此又如何強得也然聖賢奉行天討却自有箇不易之理故曰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此便與春秋討亂臣賊子之意一般舊来讀過亦不覺近乃識之耳與張敬夫
  鄭公藝圃折衷曰秦始皇漢武帝唐太宗欲無夷狄韓愈欲無釋老孟子欲無楊墨甚哉未之思也天不唯慶雲瑞日景風時雨而霜雹降焉地不唯五榖桑麻而荑稗鉤吻生焉山林河海不唯龜龍麟鳯而鴟梟豺狼蛟鼉出焉古今豈有無小人之國哉作易者其知道乎隐之辯曰秦始皇漢武帝唐太宗欲無夷狄是皆好大喜功窮兵黷武之過孟子欲無楊墨韓子欲無釋老豈愛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一則為義之偏其過至於無君一則為仁之偏其過至於無父先王大道由是榛塞孟子辭而闢之然後廓如也釋氏生西竺漢明帝始求事之老氏生周末西漢竇后始好尚之自晉梁以及於唐其敎顯行韓公力排斥之然後大道得不泯絶有識之士謂洪水之害害於人身邪説之害害於人心身之害為易見尚可避者心之害為難知溺其説者形存而生亡矣自非智識髙明孰知其害而務去之乎韓公謂孟子距楊墨而其功不在禹下唐之史臣謂韓公排釋老而其功與孟子齊而力倍之詎不信夫且夫唐虞三代之盛時未嘗有所謂釋老楊墨者茍欲其無亦不為過而謂地不唯五穀桑麻而荑稗鉤吻生焉世豈有種五穀桑麻而不去荑稗鉤吻者與若孟子者正務去荑稗鉤吻之害而欲五穀桑麻之有成也今乃立異論以攻之是誠何心哉予懼聖道之不明故不得不與之辯曰知堯舜孔孟所傳之正然後知異端之為害也深而息邪距詖之功大矣彼曰景風時雨與戾氣旱蝗均出於天五榖桑麻與荑稗鉤吻均出於地此固然矣人生其間混然中處盡其爕理之功則有景風時雨而無戾氣旱蝗有五榖桑麻而無荑稗鉤吻此人所以參天地贊化育而天地所以待人而為三才也孟子之闢異端如宣王之攘夷狄其志亦若此而已豈秦始皇漢武帝之比哉聖人作易以立人極其義以君子為主故為君子謀而不為小人謀觀泰否剥復名卦之意則可見矣而曰古今豈有無小人之國哉嗚呼作易者其知道乎其不知易者甚哉讀余隐之尊孟辯○以上文集三條
  陳仲子豈不誠廉士章
  溫公疑孟曰仲子以兄之祿為不義之禄盖謂不以其道事君而得之也以兄之室為不義之室盖謂不以其道取於人而成之也仲子盖嘗諫其兄矣而兄不用也仲子之志以為吾既知其不義矣然且食而居之是口非之而身享之也故避之居於於陵於陵之室與粟身織屨妻辟纑而得之也非不義也豈當更問其築與種者誰與以所食之鵝兄所受之饋也故哇之豈以母則不食以妻則食之耶君子之責人當探其情仲子之避兄離母豈所願耶若仲子者誠非中行亦狷者有所不為也孟子過之何其甚耶隐之辯曰陳仲子弗居不義之室弗食不義之祿夫孰得而非之居於於陵以彰兄之過與妻同處而離其母人則不為也而謂仲子避兄離母豈所願耶殊不曉其說仲子之兄非不友孰使之避仲子之母非不慈孰使之離烏得謂之豈所願耶仲子齊之世家萬鍾之祿世之有矣不知何為諫其兄以其祿與室為不義而弗食弗居也謂仲子為狷者有所不為避兄離母可謂狷乎孟子深闢之者以離母則不孝避兄則不恭也使仲子之道行則天下之人不知義之所在謂兄可避母可離其害敎也大矣孟子之言履霜之戒也與曰溫公云仲子嘗諫其兄而兄不用然且食而居之是口非之而身享之也故避之又曰仲子狷者有所不為者也愚謂口非之而身享之一時之小嫌狷者之不為一身之小節至於父子兄弟乃人之大倫天地之大義一日去之則禽獸夷狄矣雖復謹小嫌守小節亦將安所施哉此孟子絶仲子之本意隐之云仲子之兄非不友孰使之避仲子之母非不慈孰使之離愚謂政使不慈不友亦無逃去之理觀舜之為法於天下者則知之矣讀余隐之尊孟辯○文集




  御纂朱子全書卷二十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