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纂朱子全書 (四庫全書本)/卷63

卷六十二 御纂朱子全書 卷六十三 卷六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六十三
  治道一
  總論
  治道别無説若使人主恭儉好善有言逆於心必求諸道有言孫於志必求諸非道這如何㑹不治這别無説從古来都有現成様子真是如此
  問或言今日之告君者皆能言脩徳二字不知教人君從何處脩起必有其要曰安得如此説只㸔合下心不是私即轉為天下之大公将一切私意盡屏去所用之人非賢即别搜求正人用之問以一人耳目安能盡知天下之賢曰只消用一箇好人作相自然推排出来有一好臺諫知他不好人自然住不得
  因論世俗不冠帯云今為天下有一日不可緩者有漸正之者一日不可緩者興起之事也漸正之者維持之事也
  問先生所謂古禮繁文不可考究欲取今見行禮儀増損用之庶其合於人情方為有益如何曰固是曰若是則禮中所載冠婚喪祭等儀有可行者否曰如冠婚禮豈不可行但喪祭有煩雜耳問若是則非理明義精者不足以與此曰固是曰井田封建如何曰亦有可行者如有功之臣封之一鄉如漢之鄉亭侯田税亦湏要均則經界不可以不行大綱在先正溝洫又如孝悌忠信人倫日用間事播為樂章使人歌之倣周禮讀法徧示鄉村裏落亦可代今粉壁所書條禁
  吴伯英與黄直卿議溝洫先生徐曰今則且理㑹當世事尚未盡如刑罰則殺人者不死有罪者不刑稅賦則有産者無稅有稅者無産何暇議古
  今世有二𡚁法𡚁時𡚁法𡚁但一切更改之却甚易時𡚁則皆在人人皆以私心為之如何變得嘉祐間法可謂𡚁矣王荆公未㡬盡變之又别起得許多𡚁以人難變故也
  古人立法只是大綱下之人得自為後世法皆詳密下之人只是守法法之所在上之人亦進退下之人不得
  今日之法君子欲為其事以拘於法而不得騁小人却徇其私敢越於法而不之顧
  揚因論科舉法雖不可以得人然尚公曰銓法亦公然法至於盡公不在人便不是好法要可私而公方始好
  平易近民為政之本
  今人說寛政多是事事不管某謂壊了這寛字
  問為政更張之初莫亦湏稍嚴以整齊之否曰此事難㫁定説在人如何處置然亦何消要過於嚴今所難者是難得曉事底人若曉事底人歴練多事纔至面前他都曉得依那事分寸而施以應之人自然畏服今人往往過嚴者多半是自家不曉又慮人欺已又怕人慢已遂将大拍頭去拍他要他畏服若自見得何消過嚴以上語類十二條
  為學之道莫先於窮理窮理之要必在於讀書讀書之法莫貴於循序而致精而致精之本則又在於居敬而持志此不易之理也夫天下之事莫不有理有以窮之則自君臣之大以至事物之微莫不知其所以然與其所當然而亡纖芥之疑善則從之惡則去之而無豪髪之累此為學所以莫先於窮理也至論天下之理則要妙精微各有攸當亘古亘今不可移易是其粲然之跡必然之效盖莫不具於經訓史冊之中欲窮天下之理而不即是而求之則是正牆面而立爾此窮理所以必在乎讀書也若夫讀書則其不好之者固怠忽間斷而無所成矣其好之者又不免乎貪多而務廣往往未啟其端而遽己欲探其終未究乎此而忽已志在乎彼是以雖復終日勤勞不得休息而意緒悤悤無從容涵泳之樂孔子所謂欲速則不逹孟子所謂進鋭者退速正謂此也誠能鑒此而有以反之則心潜於一久而不移所讀之書自然漸漬浃洽心與理會而善之為勸者深惡之為戒者切矣此循序致精所以為讀書之法也若夫致精之本則在於心心之為物至虚至靈常為一身之主以提萬事之綱一不自覺而馳騖飛揚以狥物欲於軀殻之外則一身無主萬事無綱雖其俯仰顧盻之間盖已不自覺其身之所在而况能反覆聖言参考事物以求義理至當之歸乎孔子所謂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孟子所謂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者正謂此也誠能嚴恭寅畏常存此心使其終日儼然不為物欲之所侵亂則以之讀書以之觀理将無所往而不通以之應事以之接物将無所處而不當矣此居敬持志所以為讀書之本也甲寅行宫便殿奏劄二
  記誦華藻非所以探淵源而出治道虚無寂滅非所以貫本末而立大中是以古者聖帝明王之學必将格物致知以極夫事物之變使事物之過乎前者義理所存纖微畢照瞭然乎心目之間不容豪髪之隠則自然意誠心正而所以應天下之務者若數一二辨黒白矣壬午應詔封事
  四海之利病繫於斯民之戚休斯民之戚休繫乎守令之賢否然而監司者守令之綱也朝廷者監司之本也欲斯民之皆得其所本原之地亦在乎朝廷而已壬午應詔封事
  邪正之驗著於外者莫先於家人而次及於左右然後有以逹於朝廷而及於天下焉若宫闈之内端荘齊肅后妃有闗雎之徳後宫無盛色之譏貫魚順序而無一人敢恃恩私以亂典常納賄賂而行請謁此則家之正也退朝之後從容燕息貴戚近臣擕僕奄尹陪侍左右各恭其職無一人敢通内外竊威福招權市寵以紊朝政此則左右之正也内自禁省外徹朝廷二者之間洞然無有豪髪私邪之間然後𤼵號施令羣聴不疑進賢退姦衆志咸服紀綱得以振而無侵撓之患政事得以脩而無阿私之失此所以朝廷百官六軍萬民無敢不出於正而治道畢也心一不正則是數者固無從而得其正是數者一有不正而曰心正則亦安有是理哉是以古先聖王兢兢業業持守此心雖在紛華波動之中幽獨得肆之地而所以精之一之克之復之如對神明如臨淵谷未嘗敢有湏臾之怠然猶恐其隠微之間或有差失而不自知也是以建師保之官以自開明列諫諍之職以自規正而凡其飲食酒漿衣服次舍器用財賄與夫宦官宫妾之政無一不領於冡宰之官使其左右前後一動一靜無不制以有司之法而無纖芥之隙瞬息之頃得以隠其豪髪之私盖雖以一人之尊深居九重之邃而懔然常若立乎宗廟之中朝廷之上此先王之治所以由内及外自微至著精粹純白無少瑕翳而其遺風餘烈猶可以為後世法程也周禮天官冢宰一篇乃周公輔導成王垂法後世用意最深切處欲知三代人主正心誠意之學於此考之可見其實○戊申封事
  四海之廣兆民至衆人各有意欲行其私而善為治者乃能總攝而整齊之使之各循其理而莫敢不如吾志之所欲者則以先有綱紀以持之於上而後有風俗以驅之於下也何謂綱紀辨賢否以定上下之分核功罪以公賞罰之施也何謂風俗使人皆知善之可慕而必為皆知不善之可羞而必去也然綱紀之所以振則以宰執秉持而不敢失臺諫補察而無所私人主又以其大公至正之心恭己於上而照臨之是以賢者必上不肖者必下有功者必賞有罪者必刑而萬事之統無所缺也綱紀既振則天下之人自将各自矜奮更相勸勉以去惡而從善盖不待黜陟刑賞一一加於其身而禮義之風亷恥之俗已丕變矣惟至公之道不行於上是以宰執臺諫有不得人黜陟刑賞多出私意而天下之俗遂至於靡然不知名莭行檢之可貴而惟阿諛軟熟奔競交結之為務一有端言正色於其間則羣譏衆排必使無所容於斯世而後已此其形勢如将傾之屋輪奐丹雘雖未覺其有變於外而材木之心已皆蠧朽腐爛而不可復支持矣已酉擬上封事
  天下萬事有大根本而每事之中又各有要切處所謂大根本者固無出於人主之心術而所謂要切處者則必大本既立然後可推而見也如論任賢相杜私門則立政之要也擇良吏輕賦役則養民之要也公選将帥不由近習則治軍之要也樂聞警戒不喜導諛則聽言用人之要也推此數端餘皆可見然未有大本不立而可以與此者此古之欲平天下者所以汲汲於正心誠意以立其本也若徒言正心而不足以識事物之要或精覈事情而特昧夫根本之歸則是腐儒迂闊之論俗士功利之談皆不足與論當世之務矣荅張敬夫
  古聖賢之言治必以仁義為先而不以功利為急夫豈故為是迂闊無用之談以欺世眩俗而甘受實禍哉盖天下萬事本於一心而仁者此心之存之謂也此心既存乃克有制而義者此心之制之謂也誠使是説著明於天下則自天子以至於庶人人人得其本心以制萬事無一不合宜者夫何難而不濟不知出此而曰事求可功求成吾以茍為一切之計而已是申商吴李之徒所以亡人之國而自滅其身國雖富其民必貧兵雖彊其國必病利雖近其為害也必逺顧弗察而已矣送張仲隆序○以上文集七條
  王伯
  嘗謂天理人欲二字不必求之於古今王伯之迹但反之於吾心義利邪正之間察之愈密則其見之愈明持之愈嚴則其發之愈勇孟子所謂浩然之氣者盖斂然於規矩凖繩不敢走作之中而其自任以天下之重者雖賁育莫能奪也是豈才能血氣之所為哉老兄視漢髙帝唐太宗之所為而察其心果出於義耶出於利耶出於邪耶正耶直以其能假仁借義以行其私而當時與之爭者才能知術既出其下又不知有仁義之可借是以彼善於此而得以成其功耳若以其能建立國家傳世久逺便謂其得天理之正此正是以成敗論是非但取其獲禽之多而不羞其詭遇之不出於正也千五百年之間正坐如此所以只是架漏牽補過了時日其間雖或不無小康而堯舜三王周公孔子所傳之道未嘗一日得行於天地之間也荅陳同父
  夫三才之所以為三才者固未嘗有二道也然天地無心而人有欲是以天地之運行無窮而在人者有時而不相似盖義理之心頃刻不存則人道息人道息則天地之用雖未嘗己而其在我者則固即此而不行矣不可但見其穹然者常運乎上頺然者常在乎下便以為人道無時不立而天地賴之以存之驗也夫謂道之存亡在人而不可舍人以為道者正以道未嘗亡而人之所以體之者有至有不至耳非謂茍有是身則道自存必無是身然後道乃亡也天下固不能人人為堯然必堯之道行然後人紀可脩天地可立也天下固不能人人皆堯然亦不必人人皆桀而後人紀不可脩天地不可立也但主張此道之人一念之間不似堯而似桀即此一念之間便是架漏度日牽補過時矣盖道未嘗息而人自息之所謂非道亡也幽厲不由也正謂此耳惟聖盡倫惟王盡制固非常人所及然立心之本當以盡者為法而不當以不盡者為凖故曰不以舜之所以事堯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堯之所以治民治民賊其民者也而况謂其非盡欺人以為倫非盡罔世以為制是則雖以来書之辨固不謂其絶無欺人罔世之心矣欺人者人亦欺之罔人者人亦罔之此漢唐之治所以雖極其盛而人不心服終不能無愧於三代之盛時也今若必欲撤去限隔無古無今則莫若深考堯舜相傳之心法湯武反之之工夫以為凖則而求諸身却就漢祖唐宗心術微處痛加䋲削取其偶合而察其所自来黜其悖戾而究其所從起庶㡬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義有以得之於我不當坐談既往之迹追飾已然之非便指其偶同者以為全體而謂其真不異於古之聖賢也荅陳同父
  如管仲之功伊吕以下誰能及之但其心乃利欲之心迹乃利欲之迹是以聖人雖稱其功而孟子董子皆秉法義以裁之不少假借盖聖人之目固大心固平然於本根親切之地天理人欲之分則有豪釐必計絲髪不差者此在後之賢所以密傳謹守以待後来惟恐其一旦舍吾道義之正以狥彼利欲之私也今不講此而遽欲大其目平其心以斷千古之是非宜其指鐵為金認賊為子而不自知其非也若夫㸃鐵成金之譬施之有教無類遷善改過之事則可至於古人已往之迹則其為金為鐵固有定形而非後人口舌議論所能改易久矣今乃欲追㸃功利之鐵以成道義之金不惟費却閒心力無補於既往正恐礙却正知見有害於方来也来諭又謂凡所以為此論者正欲發儒者之所未備以塞後世英䧺之口而奪之氣使知千塗萬轍卒走聖人様子不得以愚觀之正恐不湏如此費力但要自家見得道理分明守得正當後世到此地者自然若合符節不假言傳其不到者又何足與之争耶况此等議論正是推波助瀾縱風止燎使彼益輕聖賢而愈無忌惮又何足以關其口而奪其氣乎荅陳同甫○以上文集三條
  封建
  封建實是不可行若論三代之世則封建好處便是君民之情相親可以久安而無患不似後世郡縣一二年輒易雖有賢者善政亦做不成
  問後世封建郡縣何者為得曰論治亂畢竟不在此以道理觀之封建之意是聖人不以天下為己私分與親賢共理但其制則不過大此所以為得賈誼於漢言衆建諸侯而少其力其後主父偃竊其説用之於武帝
  栁子厚封建論則全以封建為非胡明仲軰破其説則專以封建為是要之天下制度無全利而無害底道理但看利害分數如何封建則根本較固國家可恃郡縣則截然易制然来来去去無長久之意不可恃以為固也
  因論封建曰此亦難行使膏粱之子弟不學而居士民上其為害豈有涯哉且以漢諸王觀之其荒縱滛虐如此豈可以治民故主父偃勸武帝分王子弟而使吏治其國故禍不及民所以後来諸王也都善弱盖漸染使然積而至於魏之諸王遂使人監守雖飲食亦皆禁制更存活不得及至晉懲其𡚁諸王各使之典大藩總強兵相屠相戮馴致大亂僴云監防太密則有魏之傷恩若寛去繩勒又有晉之禍亂恐皆是無古人教養之法故爾曰那箇雖教無人奈得他何或言今之守令亦善曰却無前代尾大不掉之患只是州縣之權太輕卒有變故更支撑不住僴因舉祖宗官制沿革中説祖宗時州郡禁兵之額極多又有諸般名色錢可以贍養及王介甫作相凡州郡兵財皆括歸朝廷而州縣益虚所以後来之變天下瓦解由州郡無兵無財故也曰只祖宗時州郡已自輕了如仁宗朝京西羣盗横行破州屠縣無如之何淮南盗王倫破髙郵郡守晁仲約以郡無兵財遂開門犒之使去富鄭公聞之大怒欲誅守臣曰豈有任千里之寄不能拒賊而反賂之范文正公爭之曰州郡無兵無財俾之将何捍拒今守臣能權宜應變以全一城之生靈亦可矣豈可反以為罪耶然則彼時州郡已如此虛弱了如何盡責得介甫介甫只是刮刷太甚以上語類四條
  始皇紀論封建之不可復其説雖詳而大要直謂無故國之可因而已嘗試考之商周之初大賚所富已皆善人而其土地廣狭隨時合度無尾大外彊之患王者世世脩徳以臨之又皆長久安寕而無倉猝傾揺之變是以諸侯之封皆得傳世長久而不可動非以有故國之助而然也秦至無道決無久存之理正使采公卿之議用淳于越之説並建子弟以自藩屏不過為陳吴劉項魚肉之資雖有故國之助亦豈能以自安也哉至若漢晉之事則或以地廣兵彊而逆節萌起或以主昏政亂而骨肉相殘又非以無故國之助而亡也蘇子之考之也其已不詳矣至於又謂後世之封建者舉無根之人寄之吏民之上君民不親一有變故則将漂卷而去亦與秦之郡縣何異若使秦能寛刑薄賦與民休息而以郡縣治之雖與三代比隆可也夫以君民不親而有漂卷之患為不異於郡縣是固以封建為賢於郡縣但後世之封建不能如古之封建故其利害無以異於郡縣耳而又必曰以郡縣善而治之猶可以比𨺚於三代至於封建則固以為不可豈封建則不可以善治而必為郡縣乃可以善治耶若以無根為慮則吾又有以折之夫天生蒸民有物有則君臣之義根於情性之自然非人之所能為也故謂之君則必知撫其民謂之民則必知戴其君如夫婦之相合朋友之相求既已聫而比之則其位置名號自足以相感而相持不慮其不親也如太公之於齊伯禽之於魯豈其有根而康叔之於衛又合其再世之深仇而君之然皆傳世數十衛乃後周數十年而始亡豈必有根而後能久耶至於項羽初起即戰河北其為魯公未必嘗得一日臨莅其民也而其亡也魯人且猶為之城守不下至聞其死然後乃降以至彭越之於梁張敖之於趙其為君也亦暫耳而欒布貫髙之徒爭為之死以至漢魏之後則己為郡縣久矣而牧守有難為之掾屬者猶以其死捍之是豈有根而然哉君臣之義固如此也若秦之時六國彊大誠不可以為治既幸有以一之矣則宜繼續其宗祀而分裂其土壤以封子弟功臣使之維持參錯於其間以義言之既得存亡繼絶之羙以勢言之就使有如蘇子之所病則夫故國之助根本之固者又可於此一舉而兩得之亦何為而不可哉但秦至無道封建固不能待其久而相安而為郡縣亦不旋踵而敗亡盖其利害得失之算初不繫乎此耳蘇子乃以其淺狭之心狃習之見率然而立論固未嘗察乎天理民彜本有之常性而於古今之變利害之實人所共知而易見者亦復乖戻如此是則不惟其窮理之學未造本原抑其暮年精力亦有所不逮而然也或曰然則為今之計必封建而後可以為治耶而度其勢亦可必行而無𡚁耶曰不必封建而後可為治也但論治體則必如是然後能公天下以為心而逹君臣之義於天下使其恩禮足以相及情意足以相通且使有國家者各自愛惜其土地人民謹守其祖先之業以為遺其子孫之計而凡為宗廟社稷之奉什伍閭井之規法制度數之守亦皆得以久逺相承而不至如今日之朝成而暮毁也若猶病其或自恣而廢法或彊大而難制則雜建於郡縣之間又使方伯連帥分而統之察其敬上而恤下與其違禮而越法者以行慶讓之典則SKchar為而有𡚁耶古史餘論○文集
  論官
  昔周公立許多官制都有統攝連屬自秦漢而下皆是因一事立一官便無些統攝連屬了
  周不置三公之官只是冢宰以下六卿為之周公嘗以冢宰為太師顧命乃同召太保奭芮伯彤伯畢公衛侯毛公注謂此六卿也稱公則三公矣
  古者人主左右携提執賤役若虎賁綴衣之類皆是士大夫日相親密所謂侍御僕從罔匪正人以旦夕承弼厥辟出入起居罔有不欽發號施令罔有不臧不似而今太隔絶人主極尊嚴真如神明人臣極卑屈望拜庭下不交一語而退漢世禁中侍衛亦是士大夫以孔安國大儒而執唾盂雖儀盆亦是士人執之
  漢宣懲霍光之𡚁事必躬親又有宦者恭顯出来光武懲王莽之𡚁不任三公事歸臺閣尚書御史大夫謁者謂之三臺
  或問東宫官屬曰唐六典載東宫官制甚詳如一小朝廷置詹事以統衆務則猶朝廷之尚書省也置左右二春坊以領衆局則猶中書門下省也左右春坊又皆設官有各率其屬之意崇文館猶朝廷之館閣贊善大夫猶朝廷之諫議大夫其官職一視朝廷而為之降殺此等制度猶好今之東宫官屬極茍簡左右春坊舊制皆用賢德者為之今遂用武弁之小有才者其次惟有講讀數員而已如贊善大夫諸官又但為階官非實有職業神宗以唐六典改官制乃有疎略處如東宫官屬之不備是也
  方今朝廷只消置一相三參政兼六曹如吏兼禮户兼工兵兼刑樞密可罷如此則事易逹又如宰相擇長官長官却擇其僚今銓曹注擬小官繁劇而又不能擇賢每道只令監司差除亦好毎道仍只用一監司人傑因舉陸宣公之言以為豈有為臺閣長官則不能擇一二屬吏為宰相則可擇千百具寮曰此説極是當時如沈既濟亦有此説之意
  嘗與劉樞言某做時且精選一箇吏部尚書使得盡搜羅天下人才諸部官長得自辟屬官却要過中書吏部尚書考察朝官未闕人時亦未得薦俟次第闕人却令侍從以下各舉一人二人只舉一二人彼亦不敢以大段非才者進今常常薦人一切都淡了又併天下監司一路只著一漕一憲茶鹽将兼了
  古者王畿千里而已然官屬已各令其長推擇今天下之大百官之衆皆總於吏部下至宰執幹辦使臣特其家私僕爾亦湏吏部差注所以只是滚滚地鶻突差将去何暇論其人之材否今朝廷舉事三省下之六部六部下之監寺監寺却申上六部六部又備申三省三省又依所申行下只祠祭差官其人不過在朝職事官其姓名亦豈難記然省中必下之禮部禮部行下太常太常方擬定申部部申省省方從其所申差官不知何用如此迂曲只三省事亦然尚書關中書取㫖中書送門下審覆門下送尚書施行又如既有六部即無用九卿周家只以六卿分職漢人只以九卿釐庶務事各歸一本朝建官重三疊四多少勞擾此湏大有為後痛更革之若但宰相有志亦不能辦必得剛健大有為之君自要做時方可書曰亶聰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湏是剛明智勇出人意表之君方能立天下之事又如今諸路兵将官有總管路分路鈐都監監押正将副将都不曽管一事廂軍既無用又養禁軍禁軍又分揀中不揀中兩等然亦無用又别養大軍今大軍亦漸如廂禁軍矣此是耗蠧多少通其變使民不倦今變而不通民皆倦了故鼓舞不動國初緣藩鎮彊故收其兵權置通判官今已無前日可防之𡚁却依舊守此法可謂不知變也
  自秦置守尉監漢有郡守刺史如今監司專主按察至漢末令刺史掌兵遂侵郡守之權兼治民事而刺史之權獨重後来或置或否漢有十二州百三郡郡有太守州有刺史歴代添置州名愈多而郡愈少又其後也遂去郡而為州故刺史兼治軍民而守廢至隋又置郡守後又廢守置刺史而刺史遂為太守之職其嘗説不用許多監司每路只置一人復刺史之職正其名曰按察使令舉刺州縣官吏其下却置判官數員以佐之如轉運判官刑獄判官農田判官之類農田專主婚田轉運專主財賦刑獄專主盗賊而刺史總之稍重諸判官之權資序視通判而刺史視太守判官有事欲奏聞則刺史為之𤼵奏刺史不肯發則許判官自徑申御史臺尚書省以分刺史之權盖刺史之權獨專則又不便若其人昏濁則害貽一路百姓無出氣處故又湏略重判官之權諸判官下却置數員屬官如職幕官之類如此則重權歸一太守自治州事而刺史則舉刺一路豈不簡徑省事而無煩擾耗蠧之𡚁乎
  朝廷只當擇監司太守自餘職幕縣官容他各辟所知方可責成天下湏是放開做使恢恢有餘地乃可
  兵制官制田制便考得三代西漢分明然與今日事勢名實皆用不得如官制不若且就今日之官罷其冗員存其當存者亦自善
  某嘗謂宰相是舜禹伊周差遣下此亦湏房杜姚宋之徒方能處置得天下事後之當此任者怪他不能當天下之事不得是他人品只如此力量有所不足如何强得
  客有為固始尉言淮甸無備甚先生曰大臣慮四方若位居宰相也湏慮周於四方始得如今宰相思量得一邊便全然掉却那一邊如人為一家之長一家上下也湏常常都計掛在自家心下始得
  官無大小凡事只是一箇公若公時做得来也精采便若小官人也望風畏服若不公便是宰相做来做去也只得箇沒下梢
  國子司業學官尚可為天下人材所聚庶㡬有可講學成就者然今日為之明日便當改作使士人毋以利為心若君無尊徳樂道之誠必不能用
  治愈大則愈難為監司不如做郡做郡不如做縣盖這裏有仁愛心便隔這一重要做件事他不為做便無緣得及民
  因論郡縣政治之乖曰民雖衆畢竟只是一箇心甚易感也
  為守令第一是民事為重其次則便是軍政今人都不理會
  開落丁口推割産錢是治縣八字法詞牒無情理者不必判
  謂李思永曰衡陽訟牒如何思永曰無根之訟甚多先生曰與他研窮道理分别是非曲直自然訟少若厭其多不與分别愈見事多
  前軰説話可法某嘗見吴公路云他作縣不敢作旬假一日假則積下一日事到底自家用做轉添得繁劇則多粗率不子細豈不害事
  某與諸公説下梢去仕宦不可不知湏是有旁通歴逐日公事開項逐一記了即勾之未了湏理會教了方不廢事
  先生因汎言交際之道云先人曽有雜錄冊子記李仲和之祖見居三衢同包孝肅同讀書一僧舍每出入必經由一富人門二公未嘗往見之一日富人俟其過門邀之坐二公託以他事不入他日復招飯意厪甚李欲往包公正色與語曰彼富人也吾徒異日或守鄉郡今妄與之交豈不為他日累乎竟不往後十年二公果相繼典鄉郡先生因嗟嘆前軰立己接人之嚴盖如此方二公為布衣所志已如此此古人所謂言行必稽其所終慮其所敝也或言近有為鄉邑者汎接部内士民如布衣交甚至狎溺無所不至後来遇事入手處之頗有掣肘處曰為邑之長此等處當有限節若脱略繩墨其末流之𡚁必至於此包李之事可為法也
  過到温陵回以所聞岳侯對髙廟天下未太平之問云文臣不愛錢武臣不惜命天下當太平告之先生之前只笑云後来武官也愛錢以上語類二十四條
  一諸州教官以經明行脩登第人充罷去試法如不足則令侍從兩省臺諫及諸路監司雜舉歳無定員有闕則降指揮令舉○一近制新改官人並令作縣其舉状内只言犯入己贓甘與同罪即不言若本人改官之後任親民差遣日如有疲儒殘酷違法害民即與同罪是以舉者狥私妄舉多不擇人及至負敗又無譴責今欲乞於舉状中添入此項如有違戾必罰無赦○一今改官人雖有引見之法然未嘗親奉玉音詢考治行所以人得妄舉而昏繆不材之人或與其間欲乞今後引見之日每十人中特宣兩人升殿詢其前任職事及民間利害如有庸繆即行退黜仍将舉主降官放罷有職名者即令落職則舉者知畏而庸妄之徒不敢徼倖求進矣○一改官之人設使所舉皆當然其才亦有大小之不同而今之縣道亦有難易之别今銓部之法未嘗為官擇人而使人自擇官是以才髙者審於擇地多注優閒易辦之縣才短者昧於所向多注繁劇難辦之縣使人與官兩失其所所以縣多不治而人有遺才也欲乞将天下諸縣分其難易又以大小為次委自尚書将合注知縣之人精加考究分作四等以可任繁難大縣者為上繁難小縣者次之優閒大縣又次之小縣為下其己任繁難者後任便與注權通判其任優閒縣者後任湏管再入知縣一次不得别注差遣願注縣丞者聴但亦以三年為任改官議
  當官亷謹是吾軰本分事不待多説然微細處亦湏照管不可忽略因循怠惰吕氏童䝉訓下卷數條防閑之道甚至皆可佩服自治既不茍更能事上以禮接物以誠臨民以寛御吏以法而簿書期會之間亦無所不用其敬焉則庶乎其少過矣荅范伯宗
  為政以寛為本者謂其大體規模意思當如此耳古人察理精密持身整肅無偷惰戯豫之時故其政不待作威而自嚴但其意則以愛人為本耳及其施之於政事便湏有綱紀文章關防禁約截然而不可犯然後吾之所謂寛者得以隨事及人而無頽𡚁不舉之處人之䝉𠅤於我者亦得以通逹明白實受其賜而無間隔欺蔽之患聖人説政以寛為本而今反欲其嚴正如古樂以和為主而周子反欲其淡盖今之所謂寛者乃縱弛所謂和者乃哇淫非古之所謂寛與和者故必以是矯之乃得其平耳如其不然則雖有愛人之心而事無統紀緩急先後可否與奪之權皆不在己於是姦豪得志而善良之民反不被其澤矣此事利害只在目前不必引書傳攷古今然後知也但為政必有規矩使姦民猾吏不得行其私然後刑罰可省賦斂可薄所謂以寛為本體仁長人孰有大於此者乎荅廖子晦○以上文集三條
  用人
  問天地生一世人自足了一世用但患人不能盡用天地之才此其不能大治若以今世論之則人才之可數者亦可見矣果然足以致大治乎曰不然人只是這箇人若有聖賢出来只他氣焰自薰蒸陶冶了無限人才這箇自爭八九分少閒無状者惡者自消鑠不敢使出各求奮勵所長而化為好人矣而今朝廷意思略轉則天下之人便皆變動况有大聖賢者出甚麽様氣魄那箇盡薰蒸了小人自是不敢放出無状以其自私自利辦事之心而為上之用皆是有用之人矣
  今日人才之壞皆由於詆排道學治道必本於正心脩身實見得恁地然後從這裏做出如今士大夫但説據我逐時恁地做也做得事業説道學説正心脩身都是閒説話我自不消得用此若是一人义手並脚便道是矯激便道是邀名便道是做崖岸湏是如市井底人拖泥帯水方始是通儒實才
  今日人材湏是得箇有見識又有度量人便容受得今日人材将来截長補短使以上語類三條
  人主以論相為職宰相以正君為職二者各得其職然後體統正而朝廷尊天下之政必出於一而無多門之𡚁茍當論相者求其適已而不求其正已取其可愛而不取其可畏則人主失其職矣當正君者不以獻可替否為事而以趨和承意為能不以經世宰物為心而以容身固寵為術則宰相失其職矣二者交失其職是以體統不正綱紀不立而左右近習皆得以竊弄威權賣官鬻獄使政體日亂國勢日畢雖有非常之禍伏於𠖇𠖇之申而上恬下嬉亦莫知以為慮者是可不察其所以然者而反之以去其所已用而審其所将用者乎選之以其能正已而可畏則必有以得自重之士而吾所以任之不得不重任之既重則彼得以盡其獻可替否之志而行其經世宰物之心而又公選天下直諒敢言之士使為臺諫給舍以參其議論使吾腹心耳目之寄常在於賢士大夫而不在於羣小陟罰臧否之柄常在於廊廟而不出於私門如此而主威不立國勢不强綱維不舉刑政不清民力不裕軍政不脩者臣不信也已酉擬上封事
  ⿺辶𦮔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泥不染而黒故賈誼之言曰習與正人居之不能無正猶生長於齊之地不能不齊言也習與不正人居之不能無不正猶生長於楚之地不能不楚言也是以古之聖賢欲脩身以治人者必逺便嬖以近忠直盖君子小人如氷炭之不相容薰猶之不相入小人進則君子必退君子親則小人必疎未有可以兼收並蓄而不相害者也能審乎此以定取舍則其見聞之益薰陶之助所以謹邪僻之防安義理之習者自不能己而其舉措刑賞所以施於外者必無偏陂之失一有不審則不惟其妄行請託竊弄威權有以害吾之政事而其導諛薰染使人不自知覺而與之俱化則其害吾之本心正性又有不可勝言者然而此軰其類不同盖有本出下流不知禮義而稍通文墨者亦有服儒衣冠叨竊科第而實全無行檢者是皆國家之大賊人主之大蜮茍非心正身脩有以灼見其情状如臭惡之可惡則亦何以逺之而来忠直之士望徳業之成乎己酉擬上封事
  前軰有論嘉祐元豐兼収並用異趣之人故當時朋黨之禍不至於朝廷者世多以為名言某嘗謂此乃不得己之論以為與其偏用小人而盡棄君子不若如是之猶為愈耳非以為君子不可專任小人不可盡去而此舉真可為萬世法也若使當時盡用韓富之徒而并絀王蔡之屬則其所以卒就慶歴之宏規盡革熙寕之秕政者豈不盡羙而盡善乎後之覽者得其言而不得其心知退守其所為不得巳之論而不知進求其盡羙盡善之䇿是以國論日卑而天下之勢卒至於委靡而不振至如元祐則其失在於徒知異己者之非君子而不知同己者之未必非小人是以患生於腹心之間卒以助成仇敵之勢亦非獨章蔡之能為己禍也然則元祐之失乃在於分别之未精而丞相以為太甚某竊有所未喻也與留丞相
  古之君子有志於天下者莫不以致天下之賢為急而其所以急於求賢者非欲使之綴緝言語譽道功徳以為一時觀聴之羙而已盖将以廣其見聞之所不及思慮之所不至且慮夫處已接物之間或有未盡善者而将使之有以正之也是以其求之不得不博其禮之不得不厚其待之不得不誠必使天下之賢識與不識莫不樂自致於吾前以輔吾過然後吾之徳業得以無愧乎隠微而寖極乎光大耳然彼賢者其明既足以燭事理之微其守既足以遵聖賢之轍則其自處必髙而不能同流合汙以求譽自待必厚而不能陳詞飾説以自媒自信必篤而不能趨走唯諾以茍容也是以王公大人雖有好賢樂善之誠而未必得聞其姓名識其面目盡其心志之底藴又况初無此意而其所取特在乎文字言語之間乎盖好士而取之文字言語之間則道學徳行之士吾不得而聞之矣求士而取之投書獻啟之流則自重有恥之士吾不得而見之矣待士而雜之妄庸便佞之伍則志節慷慨之士寧有長揖而去耳而况乎所謂對偶駢儷諛佞無實以求悦乎世俗之文又文字之末流非徒有志於髙逺者鄙之而不為若乃文士之有識者亦未有肯深留意於其間者也而間者竊聴於下風似聞明公專欲以此評天下之士若其果然則某竊以為誤矣江右舊多文士而近歳以来行誼志節之有聞者亦彬彬焉惟明公留意取其彊明正直者以自輔而又表其惇厚亷退者以厲俗毋先文藝以後器識則陳太傅不得專羙於前而天下之士亦庶乎不失望於明公矣與陳丞相
  古之大臣以其一身任天下之重非以其一耳目之聰明一手足之勤力為能周天下之事也其所賴以共正君心同㫁國論必有待於衆賢之助焉是以君子将以其身任此責者必咨詢訪問取之於無事之時而參伍較量用之於有事之日盖方其責之必加於己而未及也無旦暮倉卒之湏則其觀之得以久無利害紛拏之惑則其察之得以精誠心素著則其得之多歳引月長則其蓄之富自重者無所嫌而敢進則無幽隠之不盡欲進者無所為而不来則無巧偽之亂真久且精故有以知其短長之實而不差多且富故有以使其更迭為用而不竭幽隠畢逹則讜言日聞而吾徳脩取舍不眩則望實日隆而士心附此古之君子所以成尊主庇民之功於一時而其遺風餘韻猶有稱思於後世者也今之人則不然其於天下之士固有漠然不以為意者矣其求之者又或得之近而不知其遺於逺足於少而不知其漏於多求之備而不知其失於詳也其平居暇日所以自任者雖重而所以待天下之士者不過如此是以勤勞惻怛雖盡於鰥寡孤獨之情而未及乎本根長乆之計恩威功譽雖播於兒童走卒之口而未喻乎賢士大夫之心此盖未及乎有為而天下之士先以訑訑之聲音顔色待之矣至於臨事倉卒而所蓄之材不足以待用乃始欲泛然求己所未知之賢而用之不亦難哉或曰然則未當其任而欲先得天下之賢者宜奈何曰權力所及則察之舉之禮際所及則親之厚之皆不及則稱之譽之又不及則鄉之慕之如是而猶以為未足也又於其類而求之不以小惡揜大善不以衆短棄一長其如此而已抑吾聞之李文公之言曰有人告曰某所有女國色也天下之人必将極其力而求之無所爱也有人告曰某所有人國士也天下之人則不能一往而先焉此豈非好徳不如好色者乎嗚呼欲任天下之重者誠反此而求之則亦無患乎士之不至矣與劉共父
  人材衰少風俗頽壊之時士有一善即當扶接導誘以就其器業此亦吾軰将来切身利害盖士不素養臨事倉卒乃求非所以為國逺慮而能無失於委任之間也荅鄭自明
  朝廷設官求賢故在上者不當以請託而薦人士人當有禮義亷恥故在下者不當自衒鬻而求薦平生守此愚見故為小官時不敢求薦後来叨冒刺舉亦不敢以舉削應副人情官吏亦不敢挟書求薦其在閒居非無親舊在官亦未嘗敢為人作書求薦唯老成淹滯實有才徳之人衆謂當與致力者乃敢以公論告之荅卓周佐○以上文集七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六十三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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