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選古文淵鑒 (四庫全書本)/卷48

卷四十七 御選古文淵鑒 巻四十八 巻四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十八目録
  宋
  余靖
  正瑞論
  姚璹論
  劉敞
  前秀州崇德縣尉左惟温可漣水軍録事參軍太常少卿張鑄可光祿卿致仕
  無為軍録事參軍馬易簡可太子中舍致仕龍圖閣直學士兵部郎中涇原路經略使王素可諫議大夫
  前邠州觀察推官李育可著作佐郎前趙州軍事推官許林宗可大理寺丞
  西京左藏庫使忠州刺史髙陽關路駐泊兵馬鈐轄時明可文思使
  宰相富弼奏試國子四門助教王淵宰相韓琦奏鄉貢進士李常並可試將作監主簿
  定武軍節度推官衛觀可大理寺丞常州團練推官沈披可衛尉寺丞
  翰林學士給事中知制誥歐陽脩可禮部侍郎端明殿學士吏部侍郎宋祁可尚書左丞禮部郎中知制誥范鎮可吏部郎中刑部郎中知制誥王疇可右司郎中三司度支判官太常博士集賢校理宋敏求可祠部員外郎並依舊職任
  禮部侍郎㕘知政事曽公亮可加正奉大夫進封開國公食邑五百戸賜推忠佐理功臣
  將作監林洙可司農卿
  權郴州軍事判官楊永可右贊善大夫致仕前岳州平江縣張正已可大理寺丞致仕
  都官員外郎邢夢臣可侍御史殿中丞沈起可監察御史裏行
  屯田員外郎胡揆除都官員外郎
  度支郎中李碩可三司戸部判官
  陜西路都轉運使兵部郎中天章閣待制傅求可右諫議大夫河北都轉運使工部郎中天章閣待制周沆可兵部郎中依舊
  司門員外郎張鞏可開封府推官
  論邪正
  為兄後議
  奔喪議
  士相見義
  公食大夫義
  致仕義
  君臨臣喪辨
  與呉九論武學書
  劉攽
  七門廟記
  與王介甫書
  吕誨
  論選部
  奏乞致仕表
  宇文之邵
  應詔上疏
  沈括
  上歐陽㕘政書
  孫覺
  諫行青苗法疏
  鄭俠
  論新法進流民圖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十八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乾學等奉
  㫖編注
  宋
  余靖字安道韶州曲江人舉進士歴官至工部尚書
  正瑞論
  夫上古明王言為天下法動為後世則猶恐怠惰故立左右史以規之是則史之設所以謹言行於一人正褒貶於千古不獨紀嵗月辨赴告而已矣三皇墳五帝典記言之史也楚檮杌魯春秋記事之史也訓誥誓命之詞得失存亡之跡發簡可見未聞祥瑞之言焉迨於兩漢則有赤芝白鴈醴泉甘露卿雲寳鼎之應豈古史濶畧而後史該備乎蓋有司失為史之本意也竊謂國之興也在乎德不在乎瑞國之亡也在乎亂不在乎妖故堯以敦九族和萬邦而興舜以舉十六相去四凶則又
  興禹以平水土興湯以行仁政興周人以積行累德興夫是者雖無祥瑞可不謂聖且治乎癸以奢侈亡辛以暴虐亡厲王以聚斂亡幽王以女色亡夫是者雖無妖怪可不謂昏且亂乎桑穀生朝高宗復商熒惑守心景公安宋此則明君在上妖不為害矣魯獲麒麟哀公出奔哀公十四年西狩穫麟二十七年三桓攻公公奔於衛漢鳴鳯凰平帝失國平帝時羌豪良願降叙安漢公莽功德言鳯凰來儀神爵降集莽尋簒國此則闇主在下瑞不為美矣仲尼筆削春秋書日食地震山隤星隕蝝生鶂飛之變者非廣平異聞也蓋欲人君責躬脩德見災思懼而臻於治也特於篇末因麟之無應以明述作之意耳其他瑞則無聞焉鶴舞晉庭師曠為晉平公奏清商有𤣥鶴二八舞於庭龍見洧水昭公十九年鄭大水龍鬬於時門之外洧淵不由德至斥而弗叙若是之比求名而亡則聖人㣲㫖可見矣子長孟堅椎輪怪諜昭明文選序椎輪為大輅之始此蓋謂神怪之事昉於史漢也其啓國也以斬虵大澤為受命之符而英雄之畧棄矣其定制度也以龍見成紀為易服之感漢文帝十五年龍見成紀文帝召公孫臣拜為博士與諸生申明土德草改厯服色事而古人之象隳矣及乎蔚宗患其失實則云某郡上言某瑞以示㣲意與其疑而列之曷若正而削之之愈乎今之郡縣時報祥瑞以為紀事之端愚謂非良直之法也必若德施於民政易其俗賞不僣刑不濫則四靈為畜日遊於君之宫沼郊藪矣又何用索異傳怪惑天下之耳目哉茍薦紳者黙而不言則示之後嗣得無懼乎
  姚璹論姚璹思廉之孫永㣲中明經擢第則天長夀二年累遷文昌左丞同鳯閣鸞臺平章事自永徽以後左右史雖得對仗承㫖仗下後謀議皆不預間璹表請仗下所言軍國政要宜委宰相一人專知撰錄號為時政紀每月封送史館宰相撰時政紀自璹始
  古者天子之立史官也不獨紀嵗月逺近辨朝㑹同異而已矣蓋以五者居億兆之上喜如陽春怒如雷霆予奪生殺無不從也故立史以謹其言動動則左史書之言則右史書之以示後嗣欲其畏後世之名而不敢過舉者也竊見兩漢而下有唐制度最為詳備而史官廢置未臻大中敢試論之唐之脩史其術有二武徳故事小省之官起居郎𨽻門下省起居舍人𨽻中書省號兩小省官更直近陛執筆對仗隨而撰錄書之方册謂之起居注姚璹建議秉鈞之臣訏謨便殿嘉猷善經退必編次送之史館謂之時政紀於是周官六史之職不復甄叙矣累朝著作之局不復刋脩矣璹議既行而起居之官立於外朝仗退之後跡便疎逺雖延英數刻之對聖人有泣辜解網之言應機成務之謀不可得而聞也若非宰臣撰述則軍國政要何由知之繇是而言有不可者三焉古者帝王不得見當代之史何則史之為書不隠惡不虚美謂之實錄史而可見則其臣不敢以實書書而不實為已誣矣實而不諱為已戮矣不得見史者以此也宰臣監修是使自司其過者也其不可者一也昔者成王尚幼與唐叔戲剪桐葉而與之曰以是封汝明日太史上輿地圖請封唐叔自是成王終身無戲言夫是則史官常在左右也今史臣隨仗出入則是用史臣於頃刻之間耳戲言過行尚奚史之畏哉其不可者二也古者大臣不掌注記故董狐得以直筆於晉南史氏得以執簡於齊設有史官外朝既罷則目不見帝王之容耳不聞帝王之言近臣奏對孰邪孰正孰諛孰諍咸莫之辨也用他人之注記為已之筆削夫是則史官失職莫甚於此不可者三也語曰使廉士守藏不如扃鐍之固也使義士分財不如投鈞之平也何則有情之與無情也夫以廣淵之謀居翊亮之位緝熙庶績裁成萬幾而復代史臣撰述固亦勞矣向使房杜姚宋擊轂軌而自序策略人猶疑之脱不幸而有元載盧杞當其任則安所取信哉太宗文皇帝貞觀中所論政體皆可冠冕古今粉澤王度著在方册昭昭然者史臣得侍於内朝故也姚璹雖知注記之詳未知先王立史之意一失其源而莫之敢議惜哉
  劉敞字原父臨江新喻人舉進士累官至集賢院學士判南京御史臺學問淵博尢長於春秋弟邠子奉世皆知名世號三劉
  前秀州崇德縣尉左惟温可漣水軍録事參軍
  天下無事人得養老長幼脩孝悌之行甚善而猾惡民起為盗賊奪攘以侵擾之郡縣所患者也汝以邑尉捕擊如律尚書條上閥閲遷爾糺曹祇服明命益思自奮
  太常少卿張鑄可光祿卿致仕
  古者有司年至則致仕所以恭讓而不盡其力也具官張鑄履尚夷粹足以檢俗精力强敏足以濟物而能顧禮畏義願上印韍朕閔勞以官𥋏之煩今聽其請夫佚老之士雖不輸力於朝其矯厲風節不亦過絶保祿持寵不知止者乎俾列九卿以榮其歸祇若休命思底終譽
  無爲軍録事參軍馬易簡可太子中舍致仕
  控搏祿利者至於遷籍損年飾貌匿衰以緩退休之期爾齒未耄仕無缺行能決於去庸非廉乎自下郡掾升東宫屬歸安鄉閭足為榮觀矣
  龍圖閣直學士兵部郎中涇原路經略使王素可諫議大夫
  朕臨御天下賴宗廟之靈方内乂安元元䝉福而往者西北窺間緣隙時入為暴患皆在守圉之臣文不能附衆武不足威敵使貪暴之民震驚朕師具官王素假節部符居邊三年内鎮撫百姓外教戰士令行禁止惠於鰥寡爰及疆外羈縻之虜咸懷服集不失朝貢中國以安朝廷益尊此蕃衞之勲也按宋史初素以天章閣待制淮南郡轉運按察使改知渭州降華州俄還其故遷龍圖閣直學士原州蔣偕議築大蟲巉堡敵伺間要擊狄青曰不可遣素曰偕敗總管行總管敗素即行矣偕卒城而還史不言素為涇原經略使似軼詩不云乎大邦維翰大雅板之篇其議遷秩升於諫列以慰吏士出車東山之思小雅出車勞還率也豳風東山周公東征三年而勞歸士
  前邠州觀察推官李育可著作佐郎前趙州軍事推官許林宗可大理寺丞
  古之禮珪璋特達而璧琮有藉寶非不同也所從用之異豈唯寶哉士亦宜然育用文學進有以自見林宗廉吏材選稱於知已夫蓬丘圖書之府廷尉法理之本往為之屬各踐爾位思所以報母墮而守
  西京左藏庫使忠州刺史高陽關路駐泊兵馬鈐轄時明可文思使
  執干戈典兵馬之臣當以戰多勇功受賞於朝而但累歲月計資考以此取髙位壯士之恥也然今天下乂安士無所試其能故偏裨將帥例以恩進遷爾使列以觀來效爾亦毋謂易而得之因易而守之蓋亦竭節顧義思所以報國者乎
  宰相富弼奏試國子四門助教王淵宰相韓琦奏鄉貢進士李常並可試將作監主簿
  曩者朕親祀清廟推恩延賞而大臣得薦其門下之士置之仕籍今丞相以常等聞夫與我陶冶萬物長育人材者非丞相歟何惜一命以慰士大夫之望其慎所履毋辱已知
  定武軍節度推官衞觀可大理寺丞常州團練推官沈披可衞尉寺丞
  昔唐有天下諸侯自辟幕府之士唯其材能不問所從來而朝廷常收其俊偉以補王官之缺是以號稱得人今州郡從事皆吏部㫖授然其試之臨政而不茍察之行巳而有立亦皆一時之選已故吾亦且命以九卿之屬使漸而升於朝觀與披也既歴試於外又亟稱於知巳得人之聲庶必能勉焉
  翰林學士給事中知制誥歐陽脩可禮部侍郎端明殿學士吏部侍郎宋祁可尚書左丞禮部郎中知制誥范鎮可吏部郎中刑部郎中知制誥王疇可右司郎中三司度支判官太常博士集賢校理宋敏求可祠部員外郎並依舊職任嘉祐五年六月脩等上新唐書先是帝以劉昫所撰唐史卑弱淺陋命脩祁等刋正曽公亮提舉其事十七年而成凡二百二十五巻事増於前文省於舊脩撰紀志表祁撰傳故事書首止署一人名脩以祁先進且撰述功多遂分列焉七月推賞降勅
  古之為國者法後王為其近於已制度文物可觀故也唐有天下且三百年明君賢臣相與經營扶持之其盛德顯功美政善謀固巳多矣而史官非其人記述失序使興壞成敗之迹晦而不章朕甚恨之故擇廷臣筆削舊書勒成一家具官歐陽脩宋祁創立統紀裁成大體具官范鎮王疇宋敏求網羅遺逸厥協異同凡十有七年大典乃立閎富精覈度越諸子矣皆校讐有功朕將據古鑒今以立時治為朕得法其勞不可忘也皆遷秩一等布其書天下使學者咸觀焉
  禮部侍郎參知政事曽公亮可加正奉大夫進封開國公食邑五百户賜推忠佐理功臣嘉祐四年冬十月大祫于太廟推恩先是嘉祐元年十二月以曽公亮為禮部侍郎參知政事
  朕承七廟之光繼三聖之緒惟慎祀時享未足副盛德委事有司未足盡誠孝故稽曠典厯吉日親率公卿躬執豆籩昭見祖宗並受祉福若乃裒時之對周頌般之篇裒聚也對答也申錫無疆見商頌烈祖篇天㝢之内莫不受慶而況一二耄老肅雍顯相者乎肅雍顯相見周頌清廟篇具官曽公亮德器渾厚智謨閎遠予欲觀於雅頌參𤣥鳥清廟之詩商頌𤣥島祀高宗也周頌清廟祀文王之樂歌以追孝於前人汝明予欲謹於王事極四海九州之美以備物於大饗汝圖予欲時和年豐以薦厥嘉生登黍稷之馨汝翼子欲制禮協樂以對越太室交神人之雍汝助夫賞國之典不可廢也進階中朝頒爵上公衍食加田勒忠甲令使百執事粲然皆知輔德致治之報焉不其偉歟
  將作監林洙可司農卿
  自周以來稷為大官今吾非廢稷不務也而官益輕豈居其職者未能勉乎具官林洙資稟通裕臨履脩潔擢正卿位尚宜其事昔乃先正實領大農之任以廹文考今年榖未充邊人望哺爾其勤身敏行無忝名實於以勸穡劭民庶有賴焉濟爾世美不其多乎
  權郴州軍事判官楊永可右贊善大夫致仕前岳州平江縣張正巳可大理寺丞致仕
  年至還政典也而貪祿者或不能止能止者皆好禮者也至于以廉自嘉者有不待年去矣今永也禮而正已也廉忽而不錄何以慰其子弟之心或升籍朝閨或丞事卿寺歸榮鄉閭以樂暮齒
  都官員外郎邢夢臣可侍御史殿中丞沈起可監察御史裏行
  御史執憲轂下紀綱國體非雅亮勁正之士不足參論議廣聰明拯與景初吾所信也宋史沈起傳云起知海門縣御史中丞包拯舉為監察御史時吕景初為殿中侍御史使之慎簡厥僚必皆其人而拯也以起聞景初也以夢臣可稽之閥閲察之望譽人咸曰允哉予甚嘉之夫鑑以明故可正容繩以直故可形枉毋勤小補而遺大體毋忽近務而隳當守事君盡禮其可以報知己乎
  屯田員外郎胡揆除都官員外郎
  朝廷鎮撫四夷以綏中國貴於息民而不務佳兵故常申勅邊吏毋邀竒功五嶺已南蠻夷雜居其俗剽悍尤為易動而桂州一都㑹也前通判軍州事尚書屯田員外郎胡揆承用詔㫖悉心疆事終揆之任帖然無虞亦cq=297可謂善吏能宣明威信者矣夫守邊之患常在見小利而不達大體以侵迫驅奪之為故至大亂貽憂吾民則若揆者不可以不賞也稍増其秩以示褒寵
  度支郎中李碩可三司戸部判官
  財賦大計一出於民取之寡則用不足然而民逸取之多則用有餘然而民困此三司之難也術不能通輕重智不能調盈虚則吾不以為人僚具官李碩嘗以名牢典郡風采奉使敏以為政精於檢下所到而治有迹可紀使之參計耗登贊舉籌策庶可以不傷財不害民乎往即㑹府毋乏乃事
  陜西路都轉運使兵部郎中天章閣待制傅求可右諫議大夫河北都轉運使工部郎中天章閣待制周沆可兵部郎中依舊
  岐畢吾西土也被山帶河百二之險而有昆夷之虞燕亳吾北土也平原廣牧四戰之地而有玁狁之警贍足兵食綱領郡縣將命宣指甚難其人具官傅求明智敏察表以文雅具官周沆深中篤厚居以名檢並委節傳分按州郡宋史傅求以天章閣待制陜西都轉運使加龍圖閣直學士知慶州沆以天章閣待制陜西都轉運使改河北皆有述職之勤美俗之風夫較考陟明其來尚矣或正諫省之列或遷夏卿之屬所以褒善勸能爾其欽哉
  司門員外郎張鞏可開封府推官
  京師者舉衆大之辭名之者也風俗雜而獄市繁治稱浩穰吾令襄為尹蔡襄以龍圖閣直學士知開封府急吏緩民甚有文理其僚虚席思得敏才以左右之具官張鞏嘗使行河決川滌源衆工胥作輓漕以通其精力幹用效在巳試俾贊輦轂之政尚克有立夫都邑翼翼四方是則無習茍且違道干譽則予一人汝嘉
  論邪正至和二年宰相陳執中以閨門不肅虐殺女奴三人爲臺諫所糾二月翰林學士吕溱復言其過惡十餘事改侍讀出知徐州時學士蔡襄亦以母老乞郡出知泉州六月翰林學士歐陽脩又言執中不學無術諂傲愎戻出知蔡州而知制誥賈黯翰林韓絳相繼出知荆南及河陽府敞以為邪正進退所係遂上疏
  臣伏以馭臣之道在分别邪正正臣當親而近之邪臣當疎而逺之至千天下之人亦皆以此窺朝廷若正臣聚於朝則姧雄屛息治平可望若邪臣聚於朝則僥倖競進傾敗可待二者不可不深詧也臣伏覩朝廷太平積久賢能衆多然其間邪臣亦雜有之或愛君憂國非公正不發憤或朋黨比周背公樹私亦有循黙自守不能為善又不敢為惡陛下臨御三十餘年矣以上聖之姿監羣下所爲固無遁形固無隱情然有司戒謹者在此而巳凡正臣常難進而易退邪臣常易進而難退何以言之正臣者唯義所在言則逆君之耳是所以難進也言或不用不欲自顯因事而去是所以易退也邪臣者唯利所在言則逢君之欲是所以易進也行雖惡不顧禮義名雖醜不知愧恥患失之耳是所以難退也此兩臣者願陛下參伍觀之母使當親者疎當疎者親則朝廷尊榮而社稷安矣近者翰林侍讀學士吕溱樞密直學士蔡襄繼出典郡今又聞御史中丞孫抃翰林學士歐陽脩知制誥賈黯翰林韓絳並乞補外此其等人皆有直質無流心議論不阿執政有益當世者也誠不宜許之使四方有以窺朝廷而姦佞僥倖之雄因而競起此則分别邪正之一端也臣以孤拙忝官侍從日夜思維無以少裨聰明恐陛下忽於正臣之易退而忘左右前後直道之容也不勝其愚謹獻所聞唯賜采擇之
  爲兄後議
  禮天子之廟三昭三穆與太祖而七諸侯二昭二穆與太祖而五所謂昭者父道也所謂穆者子道也天子諸侯未必皆身有子故或取於兄弟之子以為嗣親同則取其賢者賢同則取其長者長同則卜其吉者非兄弟之子則弗取故不以諸兄為嗣兄亦尊也不以諸弟為嗣弟已之倫也此古者七廟五廟之序所以昭穆不相越迭毁不相害也至乎後世國家多事或傳之諸兄或傳之諸弟蓋有不得已焉則禮散久矣然既已受國家天下則所傳者雖非子亦猶子道也傳之者雖非其父亦猶父之道也以天下國家為重矣春秋僖公實閔公之兄閔公遭弑僖不書即位明臣子一體也公孫嬰齊卒春秋謂之仲嬰齊嬰齊襄仲次子公孫歸父弟宣公十八年逐東門氏既而使嬰齊紹其後曰仲氏東門氏者襄仲居東門故以稱之以謂為人後者為之子當下從子例不得復顧兄弟之親稱公孫也春秋之義有常有變夫取後者不得取兄弟此常也既已不可及取兄弟矣則正其禮使從子例此變也故僖公以兄繼弟春秋謂之子嬰齊以弟繼兄春秋亦謂之子所謂常用於常變用於變者也既正其子名則僖公不得不以閔公為昭歸父不得不以嬰齊為穆既正其昭穆則迭毁之次不得不以一代一也而儒者或疑禮無後兄弟之文遂以春秋書仲嬰齊為不與子為父孫非也子為父孫誠非禮之正有不得巳者春秋正其為臣子一體而已故實公孫嬰齊而謂之仲嬰齊若春秋本不聽其為後者則當書曰公孫嬰齊卒學者問之曰此仲嬰齊曷為謂之公孫嬰齊不與為兄後也乃可矣夫春秋家猶重之況國乎國爾猶重之況天下乎故凡繼其君雖兄弟必使子之繼其大宗雖兄弟必使子之如繼其君繼其大宗而不使子是教不子而輕其所託也此文公所以受逆祀之貶也謂躋僖公然春秋固為衰世法非太平正禮也太平之世未嘗有也漢時定迭毁之禮丞相𤣥成韋少翁丞相衡匡衡引昭宣兩帝並為昭獨以孫為昭而不知禮無兩昭使昭帝之天下無所傳宣帝之天下無所受失禮意矣又惠帝文帝皆髙祖子惠帝親受之髙祖文帝則受之惠帝雖皆兄弟此與閔公僖公何異哉存當以臣子叙之死當以昭穆正之而漢世議者推文帝使上繼髙祖而惠帝親受高祖天下者反不與昭穆之正至於光武當繼平帝又自以世次為元帝之子上繼元帝而為元帝後皆悖經違禮而不可傳者也自漢氏以來其議尤衆皆曰兄弟不相為後不當以昭穆格之妄也若不以昭穆格之則天下受之順乎凡人君以兄弟為後者必非有子者也引而為嗣臣子一體矣而當嗣者反以兄弟之故不繼所受而繼先君則是所受國者竟莫有嗣之者也不可一矣生則以臣子事之死則以兄弟治之忘生悖死不可二矣已實受之後君不受之先君今當自繼先君者不唯棄後君命已之命又當廢先君命兄之命不可三矣天下國家則歸之已而父子之禮則恥不為不可四矣徐邈曰若兄弟昭穆者設兄弟六人為君至其後世當祀不及祖禰此又妄之甚者禮有所極義有所繼為之後者為之子所以正授受重祖統也兄弟六人相代為君亦六代祀祖禰矣假令非兄弟相代其祖亦當遷矣不得故存也即如此言使有兄弟六人為君各自稱昭是有十三廟也又其最後一君當先繼先君而五君終為無後也豈其所以傳重授國之意乎禮為人後者降其私親設兄弟六君故當各自為嗣義不可曲顧其親可謂祀不及祖禰哉凡言禮者惡其諂時君之意茍曰益廣宗廟大孝之本而不詳受授之道春秋之意使當傳國者不忍以國與其宗曰非吾子也當受國者又不肯以臣子之禮事其君曰非吾父也至令宗廟猥衆昭穆積而鬼有不嗣者推生嗣死獨可悖哉獨可悖哉
  奔喪議
  臣竊見舊制官自三司副使以上及班行使臣遭父母喪者例皆有百日公除孝子雖有思慕之心猶逼於王命不得遂行此誠傷教害禮無取於今臣伏以三年之喪通於天下以義制恩古人有之自謂身在軍旅躬被金革者不敢以私事辭王事爾本非承平之時游談侍從之臣所當行也又非班行冗下之職所當預也習俗既久寖以成風其賢者則以不即人心為悲其不肖者遂以當喪墨縗為榮以之錫類是為傷恩以之教民是為忘孝今天下往往有聞哀不舉廢哀圖仕源自此始不可不慮傳曰君子不奪人之親人亦不可奪親見禮記曽子問竊謂唯在軍中者可權從變禮其舊制三司副使以上及班行使臣百日公除不合禮意宜聽行三年之服以崇孝悌之風臣义聞古者大夫去國三年然後收其田里明有恩也今丁憂臣僚即日絶其俸祿亦為太确豈有行禮之人反不及被放之臣臣往見丁憂者家貧無食乞丐餬口其皇皇傷孝子之心非所以化民成俗也臣以謂文官兩制武官自諸司使以上與給全俸其餘京朝官班行使臣與給半俸以明朝廷篤於禮而厚於教也乞下近臣商量可否
  士相見義呉澄曰儀禮有士冠禮士昬禮戴記則有冠義昬義儀禮有鄉飲酒禮郷射禮大戴禮戴記則有鄉飲酒義射義以至燕聘皆然蓋儀禮有士相見禮公食大夫禮而無其義故敞採古經作此二篇儀禮經傳集解載其文謂之補亡
  自天子至於庶人皆有摯摯者致也所以致其志也天子之摯鬯諸侯玉禮經云凡摯天子鬯諸侯圭注云鬯釀秬黍為酒天子無客禮用之以禮天神也卿羔大夫鴈士雉鬯也者言德之遠聞也玉也者言一度不易也羔也者言柔而有禮也鴈也者言進退之時也雉也者言死其節也疏云雉必用死者義取耿介為君致死也故天子以遠德為志諸侯以一度為志卿以有禮為志大夫kao以進退為志士以死節為志明乎志之義而天下治矣故執斯摯也者執斯志者也君之摯以事神臣之摯以養人惟君受養也非其君則辭摯不敢當養也古者非其君不仕非其師不學非其人不友非其大夫不見士相見之禮必依於介紹以言其不茍合者也儀禮士相見之禮摯冬用雉夏用腒左頭奉之曰某也願見無由逹某子以命命某見必依於摯以言其以道親也茍而合唯小人而不恥者能之君子可見也不可屈也可親也不可狎也可遠也不可疎也賓至門主人三辭見賓稱摯主人三辭摯所以致尊嚴也大夫以禮相接士以禮相諭庶人以禮相同然而爭奪興於末者未之有也人茍為悦而相若者末必爭茍為簡而相親者末必怨是故士相見之禮者人道之大也所以使人重其身而母邇於辱也所以使人審其交而無邇於禍也唯仕於君者召而往未仕而見於君者冠而奠摯在邦曰市井之臣在野曰草莽之臣君雖召不往也是故雖有南面之貴千乘之富士之所以結者禮義而已矣利不足稱焉刑罰行於國所誅者好利之人也未有好利而其俗不亂者也無介而相見君子以為諂故諸侯大國九介次國七介小國五介
  公食大夫義鄭氏曰主國君以禮食小聘大夫之禮
  食禮公養賓國養賢一也親之故愛之愛之故養之養之故食之食而弗愛猶豢之也愛而弗敬猶畜之也饗禮敬之至也食禮愛之至也饗爲愛弗勝其敬食為敬弗勝其愛文質之辨也公使大夫戒必以其爵恭也戒猶告也必得同班敵者易以相敬巳輕則卑之已重則是以其貴臨之也賓三辭聽命言是禮之貴弗敢當也弗敢當故難進也公迎賓於大門内謂廟之大門不出大門降於國君非不能至於外也所以待人君之禮也臣之意欲尊其君子之意欲尊其父故迎賓於大門内所以順其為尊君之意也三揖至於階三讓而升堂充其意諭其誠也於廟用祭器甸人陳鼎宰夫設筵加席几誠之盡也君子於所尊敬不敢狎故神明之故忠臣嘉賔樂盡其心也大夫立於東夾南西面北上此謂主國卿大夫立位序東有夾室立於夾室之南士立於門東北面西上以賔在門西辟賔在此小臣東堂下南面西上小臣奉槃匜者宰東夾北西面南上宰宰夫之屬内官之士在宰東北面南上夫人之官内宰之屬也百官有司備以樂養賢也設筵加席几致安厚之儀也公設醬以其為饌本故親設然後宰夫薦豆菹醢宰夫薦豆六韭菹醓醢昌本麋臡菁菹鹿臡士設俎士設俎牛羊豕魚腊腸胃公設大羮大羮湆不和實於鐙公設之於醬西然後宰夫設鉶啓簋鉶盛和羮簋設黍稷言以身親之也實徧祭先置韭菹於豆間次及諸品公設粱宰夫膳稻士膳庶羞為殷勤也稻與庶羞俱加設不與正豆并庶羞十六豆臐膮牛炙等賔三飯飯粱以湆醬每飲歠湆以肴擩醬食正饌也此君之厚已也賔必親徹有報之道也庭實乘皮侑以束帛乘皮四皮束帛十端帛也侑猶勸也雖備物猶欲其加厚焉也公拜送公送於大門内賔不顧終之以敬也有司巻三牲之俎歸於賔館巻猶收也不敢䙝其餘也上大夫八豆八簋六鉶九俎庶羞二十豆加葵菹蝸醢俎加鮮魚鮮腊庶羞加雉兎鶉鴽其餘衰是見德之殺也君子之言曰愛人者使人愛之者也敬人者使人敬之者也親人者使人親之者也自取者使人尊之者也是故公養賔國養賢其義一也未有愛之敬之親之尊之而其位不安者也未有不愛不敬不親不尊而能長有國者也將由乎好德之君則將怡焉唯恐其不足於禮將由乎驕慢之君則將曰是食於我而巳矣故禮君子所不足小人所泰也孔子食於少施氏將祭主人辭曰不足祭也將飱主人辭曰不足飱也飱以手循口旁恐有肴汙著也少施氏事見雜記孔子曰少施氏食我以禮吾飱作而辭曰疏食也不敢以傷吾子孔子退曰吾食而飽少施氏有禮哉故君子難親也將親之舍禮何以哉
  致仕義
  自頃有司屢言士大夫過七十而不致政請引籍校年而却之天子弗忍也以詔戒告之而已予謂致仕之義君非使之臣自行也宜乎天子弗忍督迫之而以詔書戒告也然而天下之老臣猶自若也甚矣夫其非天子之意也故作致仕義致仕之義古者大夫七十而致仕君非使之也臣自行也臣雖行之君曰是猶足以佐國家社稷也留之不可失也於是乎有几杖之賜安車之錫所以致留也君留之臣曰我不可貪於人之榮不可圂於人之朝不可塞於人之路再拜稽首反其室君不彊焉義也母奪其爵母奪其祿母去其采邑終其身而巳矣此古者致仕之義也此之謂上下有禮故古者大臣讓小臣廉庶人法百姓不競由此道也是以古之為臣者不四十不祿不五十不爵不七十不致事四十而祿為不惑也五十而爵為知命也七十而致事則以養衰老也不惑故可與謀大計知命故可以受大寵矣養衰老故可以全節儉敎百姓矣故古之仕者為道也非為食也為君也非為巳也為國也非為家也是以時進則進時止則止也是以進不貪其位止不慕其權也凡致仕之義君曰畜犬馬不可盡其力而況士大夫乎是雖誠賢也雖誠智也吾不可盡其力也此恩之至也臣曰為人臣者不顧力雖然吾力不足矣不可以當社稷之役而䝉干戈之任矣不可以勞夙夜之慮而茍旦暮之利矣全而歸焉亦可已矣此義之至也故君以恩御臣臣以義事君貪以是息而讓以是作今之人則不然仕非為道也而為食也非為君也而為已也非為國也而為家也是以進不知止而困不知恥也是以當老者上雖屢督教之而猶莫從也有司雖痛詆發之猶莫顧也此無他廉讓之節不素厲而賞罰之政混也然則奈何曰必引籍校年而命之退則薄於恩而觳於義必母引籍校年而待其退疾貪位而害民蠧國均之二者莫若察有功者而必賞之無問其齒焉察無功者而必廢之無問其齒焉彼知賞不出於有功廢不遺於無功也則震而自謀矣震而自謀則賢不肖去與就決矣如是亦焉用引籍校年而命之退以損吾義哉今夫無功與有功者皆雜然莫辨也彼所得偷容於其間也故夫偷容之人而欲其畏義由禮以自潔於繩墨之外是難能也聖王之治也非禮義所誘則敺之以法敺之以法亦不廢其禮義之指故此法之敺也嗚呼為致仕而卒以法敺也不已薄乎其亦出於不得已為之者乎然則又何憚而不為哉
  君臨臣喪辨
  君臨臣喪以桃茢先非禮也檀弓君臨臣喪以巫祝桃茢執戈惡之也桃鬼所惡茢雀苕可掃不祥○茢音列周之末造也事之斯為臣焉使之斯為君焉君臣之義非虚加之也寄社稷焉爾寄宗廟焉爾寄人民焉爾夫若是其孰輕之故君有慶臣亦慶君有戚臣亦戚書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益稷篇尊卑異而已矣雖於其臣亦然故臣疾君親問之臣死君親哭之所以致忠愛也若生也而用死也而棄生也而厚死也而薄生也而愛死也而惡是教之㤀生也是教之背死也禍莫甚於背死而忘生茍為背死而忘生故不足以託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施之於人者不變於存亡然後人之視其亡猶存矣則夫桃茢胡為乎諸臣之廟哉或曰於記有之宜若禮然曰否是亦周末之記也昔者仲尼之畜狗死使子貢埋之曰丘聞之也敝帷不棄為埋馬也敝蓋不棄為埋狗也而丘也貧無蓋也亦予之席焉禮記檀弓篇夫不以賤而棄之為有勞也夫不以死而欺之為有生也勞雖賤不棄也死雖狗不欺也而況於君臣乎吾故曰君臨臣喪以桃茢先非禮也周之末造也雖然必有以也古者人君非弔喪問疾不至乎諸臣之家非弔喪問疾而至乎諸臣之家謂之君臣為謔故君弔於臣使巫祝先釋采於廟門然後入儀禮君釋采入門主人辟注曰釋采者祝為君禮門神也必禮門神者明君無故不來也釋采者告有事也世或失其義而謂巫其祓之乎及魯襄公嘗朝於荆荆君死荆人曰公必親襲魯人辭不得命則使巫祝以桃茢祓而先蓋厭之也由是觀之則魯襄公為之也曰君臨臣喪不以桃茢先則吾信之矣二人執戈以前也儀禮小臣二人執戈先二人後注曰小臣掌正君之法儀者君行則在前後君升則俠阼階非惡之乎曰豈謂是哉君之行固必有衛之者矣況諸臣之家乎昔者楚公子圍㑹諸侯於宋將升壇使兩人執戈設服離衛事見左傳昭公元年言楚公子圍設君服二人執戈陳於前以自衛離陳也諸侯之大夫皆知其為君也如茍惡之而已㑹於宋何為惡之哉
  與呉九論武學書
  前此有人自京師至言朝廷制作武舞教之庠中者小人竊喜以謂太祖太宗功業較三王德厚侔天地而廟樂未立雅頌未備公卿大夫乃宜冬不裘夏不葛而日夜謀之所以使名聲洋溢與萬世無窮百姓有以詠歌四夷有以觀聽也而濶然寖久功烈掩塞是以天子感焉而作樂崇德以薦之宗廟肆之上帝矣周室既衰管絃之書遂亡於今千嵗焉而吾徒乃且復得閲其蹈厲親其文物是千一之㑹也謂千載一時也以足下方為學官所以欣然奉書求粗問制度亦欲夸動下國奮揚輝光今辱來訊乃知傳者之誤而國家自以邊鄙未靖故立武學以校驍鷙之士孫呉賁育之儔小人失望又重感歎昔三代之王建辟雍成均以敦化者危冠逢掖之人居則有序其術詩書禮樂其志文行忠信是以無鄙倍之色鬬爭之聲猶懼其未也故賤詐謀爵人以德褒人以義軌度其信壹以待人故曰勇則害上不登於明堂民知所底而無貳心是以其教不肅而成其政不嚴而治曽未聞夫武學之制也夫縵胡之纓短後之衣瞋目而語難按劍而疾眎者此所謂勇力之人也將教之以術而動之以利其可得不為其容乎其容可得無變其俗乎吾恐雖有智者未易善其後也而況建博士之職廣弟子之貟本之不知教化既寖弱矣夫戰國之時天下競於馳騖於是乎有縱橫之師技擊之學以相殘也雖私議巷説有司不及然風俗猶以是薄禍亂猶以是長學者之所甚疾仁人之所憂而辨也若之何其效之且昔先王務教胄子以道而不及武者非無四夷之患誠恐示民以佻也今既示之佻矣道其已乎四方之人何觀焉且足下預其議而不能救歟吾所甚惑也足下書曰時事日新恨不我見此獨非新事乎吾既見之矣故聊以裁答按敞攽兄弟當時稱極博聞故其文皆典據該洽弗可易也春秋列國諸大夫無不學之材識大識小彬彬載籍厥後落落如二臣之愛禮而重古也栁宗元所謂森然若入羣玉之府指據聯累圭璋琮璜不失其叙者也
  劉攽字貢父與兄敞同舉進士歴官至中書舍人博學能文章論治切直
  七門廟記
  嘉祐二年予為廬州從事始以事至舒城觀所謂七門三堰者七門堰在今舒城縣西南七門山下三堰之源出焉三堰一曰鳥羊堰在縣南十五里一曰十功堰在縣南二十里一曰漕賾堰在縣南二十五里與七門堰共溉田二萬頃問其居人其溉田幾何對曰凡二萬頃考於圖書實魏揚州刺史劉馥所造自魏至今七百有餘歲云予於是歎美其功後二年校書郎包君廓為縣主簿嘗與予語及之包君謂予曰馥信有功然吾問於耆老而得羮頡侯信焉初漢以龍舒之地封信為列侯漢高帝五年以舒屠六七年封兄子信為羮頡侯食邑于舒信廼為民畎澮舒得以廣溉浸信為始基至馥時廢而復脩耳昔先王之典有功及民則祀之若信者抑可謂有功者乎然吾恨史策之有遺而吾憐舒人之不忘其思也今我將為侯廟祀之而以馥配子幸為我記之焉予因曰諾頃之包君以書告曰廟謹畢事予曰昔髙帝之起宗昆弟之有材能者賈以征伐顯垓下之戰劉賈將九江兵來㑹封荆王交以出入傳命謹信為功楚元王此二人者裂地為王連城數十代王喜以棄國見省而子濞亦用力戰王呉濞初封沛侯以從破黥布軍立為呉王獨信區區僅得封侯而能勤心於民以興萬世之利其愛惠豈與賈濞相侔哉夫攻城野戰滅國屠邑是二三子之所謂能殺人者也與夫闢地墾土使數十萬之民世世無饑餒之患所謂善養人者於以相譬猶天地之懸絶也然而賈濞以功自名信不見録豈殺人易以快意養人不見形象哉周公之書曰民功曰庸藉使信生當公之世其受賞非賈濞之所敢望矣雖然彼賈濞之死泯滅無聞久矣而信至今民猶思而記之此所謂得乎丘民而世之寵祿當時則榮殁則已焉者乎夫事有可繼君子繼之不必其肈於已而後為功也若劉刺史起於三國亂亡之餘蒸庶掃地顧獨以農為先事功一立迄今長存雖曰修舊是可謂功矣予既嘉包君之能徇於民使侯信之美不忘又其建祀合於先王之法於是書之
  與王介甫書
  見所與曽公立書論青苗錢大意不覺悵惋仲尼云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聽訟而能判曲直豈不為美然而聖人之意以無訟為先者貴息爭於未形也今百姓所以取青苗錢於官者豈其人富贍飽足樂輸有餘于公以為名哉公私債負逼迫取於巳無所有故稱貸出息以濟其急介甫為政不能使民家給人足毋稱貸之患而特開設稱貸之法以為有益於民不亦可羞哉甚非聖人之意也自三代以來更歴秦漢治道駮雜俗亦澆薄其取於民者百頭千緒周公之書有之而今無者非實無之也推類言之名號不同而已矣若有取周公所言以為未行而行之吾恐不但重復將有四五倍蓰者矣一部周禮治財者過半其非治財者未聞建行一語獨此一端守之堅如金石將非識其小者近者歟今郡縣之吏方以青苗錢為殿最又青苗錢未足未得催二税郡縣吏懼其黜免思自救解其材者猶能小為方略以强民其下者直以威力刑罰督迫之如此民安得不請安得不納而謂其願而不可止者吾誰欺欺天乎凡人臣之納説於時君勸其恭儉小心所謂道也莫不逆耳難從及至勸其為利取財於民廣肆志意不待辭之畢而喜矣故姦臣爭以言財利求用不復取遠古事言之在唐之時皇甫鏄裴延齡用此術致位公相皇甫鏄累遷司農卿判度支改戸部侍郎憲宗時同平章事猶領度支裴延齡德宗時擢司農少卿假領度支俄為戸部侍郎雖然二人者猶不敢避其聚斂之名不如介甫直以周公聖人為證上則使人主無疑下則使廷臣莫敢非若是乎周公之為桀跖嗃矢桁楊接槢也商鞅為秦變法其後夷滅張湯為漢變法後亦被殺為法逆於人心未有保終吉者也且朝廷取青苗之息專為備百姓不足至其盈溢能以貸貧下賦役乎府庫既滿吾且見其不復為民矣外之則尚武開斥境土内之則廣游觀崇益宫室鄙語曰富不學奢而奢自至自然之勢也介甫一舉事其敝至此可無念哉可無念哉
  吕誨字獻可開封人第進士為殿中侍御史劾宋庠遷兵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爭濮議為御史中丞劾王安石三居言責皆以彈奏大臣去一時稱其鯁直
  論選部
  臣聞漢世諸侯自得置吏四百石以下其傅相大官則漢置之郡吏督郵從事悉任之於牧守魏晉而降始歸吏部蓋所以尊王朝而削郡國之權也甄陶流品因襲於今以天下之廣民政之本委牧守自擇賢良而佐之猶慮不得其人而況專於一司乎矧用刀筆以量才按簿書而責實限歲月以稽課待賢愚於一塗將使官無瘝曠民歸治理其可得也而又吏有定員入流之人無限官隨歲積銓衡日紊不得救僿以澄源其郡吏督郵從事及縣之司籍丞簿尉當令牧守舉辟乃任命吏部謹其簿籍俟考秩當遷則稽之以課最尚之以廉節訪之以時務較之以書判審此四實第為五等三之上聞於朝當為進任四之下俾其敘進降此則覆退及三載聽敘前職如是州郡得人生民受賜雖權重於牧守而命出於朝廷亦不減吏部銓覈之要矣
  奏乞致仕表
  臣輒罄愚誠上干宸慈伏況㣲臣本無宿疾偶值醫者用術乖方殊不知脈候有虚實隂陽有逆順診察有標本治療有先後妄投湯藥率任情意差之指下禍延四肢寖成風痺遂難行步非祇憚𨂂盭之苦又將虞心腹之變勢巳及此為之奈何雖然一身之㣲固未足䘏其如九族之託良以為憂是思逃祿以偷生不俟引年而還政顧惟素志幾負明時力既不足誠豈得已況恃睿鑒夙謀孤忠進非左右之容退知榮辱之分與之全節示以曲成臣不避再煩天聽欲乞致仕仍不願改官早賜開可此疏以身疾諭朝政得諷諫體
  宇文之邵字公南為文州曲水令
  應詔上疏神宗即位求言乃上疏
  天下一家也祖宗創業守成之法具在陛下方居諒隂諂諛奸佞之人屏伏未動正可念五聖之功德太祖太宗真宗仁宗英宗常若左右前後京師者諸夏之視傚俗宜敦厚而憸薄浮侈是尚公卿大夫民之表也宜以名節自勵而勢利合雜是先願以節義廉恥風導之使人知自重干里之郡有利未必興有害未必除者轉運使提㸃刑獄制之也百里之邑有利未必興有害未必除者郡制之也前日赦令應在公逋負一切蠲除而有司操之益急督之愈甚使上澤不下流而細民益困如擇賢才以為三司之官稍假郡縣以權則民瘼除矣然後監番棸蹶楀之盛大雅十月之篇皇父卿士番惟司徒家伯冢宰仲允膳夫棸子内史蹶惟趣馬楀惟師氏○棸側留反楀音矩以保安外戚考棠棣角弓之義小雅棠棣燕兄弟之詩角弓父兄刺幽王不親九族而作以親睦九族興墜典拔滯淹逺夸毗大雅板之篇曰無為夸毘夸毘體柔人也來忠讜凡所建置必與大臣共議以廣其善號令威福則專致之如此則天下之人思見太平可拱而俟也疏奏不報喟然曰吾不可仕矣遂致仕
  沈括字存中錢唐人擢進士第後知延州加龍圖閣學士永樂之敗坐貶
  上歐陽參政書
  參政侍郎閣下自周公之没至於今干有餘歲其問可以有為於天下殆不過二三人二三人者不可得而待而又皆無可行之位與其時使得其人而又幸有其時與位天下知之如周公之於成王則將如何而望之其所以舉天下之政亦必自其大者而後至於無所不舉也凡世之有益於用之物一有不備者人皆知其闕禮樂在天下為用最大寂然干有餘歲而天下之人未嘗謂其闕者人之所望於聖人者意已絶不復萌於心則若初未嘗有禮樂者既絶於心又未嘗講於視聽則其謂之無闕而棄之必然禮樂之教幾何其不終廢也伏惟閣下獨立一世為天下之師三十年餘矣其養育賢才風動天下未有不如其意所未能必者天下之時與朝廷之位則今既又得之矣以其不可得而待於古者而遇於今而又有其時與位天下之所望於閣下閣下所以自處某愚淺不敢懸定於心抑將舉天下之政必自其大者則禮樂宜巳在閣下之所先久矣然觀古者至治之時法度文章大備極盛後世無不取法至於技巧器械大小尺寸黒黄蒼赤豈能盡出於聖人百工羣有司市井田野之人莫不預焉其卒使天下之材不遺而至於大備極盛後世無不取法在所用之何如耳某嘗得古之樂說習而通之其聲音之所出法度之所施與夫先聖人作樂之意粗皆領略成書一通亦百工羣有司之一技不敢嘿而不獻非敢以為是也蓋以謂必欲盡天下之議則荒唐悠謬之論亦將有來獻者也孫覺字莘老高郵人英宗朝進士歴官至吏部侍郎擢御史中丞覺有德量别邪正雅與王安石善卒不附之為所逐
  諫行青苗法疏
  成周賒貸特以備民之緩急不可徒與也故以國服為之息然國服之息說者不明鄭康成釋經乃引王莽計贏受息無過歲什一為據周禮地官泉府凡賒者祭祀無過旬日喪紀無過三月凡民之貸者與其有司辨而受之以國服為之息註謂以其於國服事之稅為息也不應周公取息重於莽時況載師所任地漆林之征特重周禮地官載師掌任土之法園㕓二十而一近郊十一逺郊二十而三甸稍縣鄙無過十二惟漆林之征二十而五所以抑末作也今以農民乏絶將補耕助斂顧比末作而征之可乎國事取具蓋謂泉府所領若市之不售貨之滯於民用有買有予并賒貸之法而舉之儻專取具於泉府則冢宰九賦周禮冢宰以九賦斂財賄一曰邦中二曰四郊三曰邦甸四曰家削五曰邦縣六曰邦都七曰關市八曰山澤九曰幣餘將安用邪聖世宜講求先王之法不當取疑文虚説以圖治今老臣疎外而不見聽輔臣遷延而不就職門下執政而不行諫官引罪而求去臣誠恐姦邪之人結黨連伍乘衆情之洶洶動搖朝廷釣直干譽非國家之福也青苗法行首議者謂周官泉府民之貸者至輸息二十而五國事之財用取具焉覺條奏其妄安石覽之怒覺適以事詣中書安石以語動之曰不意學士亦如此始有逐覺意鄭俠字介夫福州福清人神宗朝舉進士官光州司法參軍監安上門
  論新法進流民圖熙寧六年七月不雨至於七年之三月東北流民扶攜塞道並城民買麻籶麥麩合米為糜或茹木實草根時又以新法嚴急至身被杻械而負瓦揭木賣以償官俠知安石不可諫㑹光州秩滿上都監安上門悉繪所見為圖詣閣門上奏不納乃假稱宻急發馬遞上之銀閣臺司
  臣伏覩去年大蝗秋冬亢旱以至於今經春不雨麥苗焦枯黍粟麻豆粒不及種旬日來街市米價暴貴羣情憂惶十九懼死方春斬伐竭澤而漁大營官錢小求升米草木魚鼈亦莫生遂蠻夷輕肆敢侮中國皆由中外之臣輔相陛下不以道以至於此臣切惟災患有可召之道無可試之形其致之有漸而來如疾風暴雨不可復禦流血藉尸方知喪敗此愚夫庸人之見而古今比比有之所貴於聖神者為其能圖患未然而轉禍為福者也方今之勢猶有可救臣願陛下開倉廩賑貧乏諸有司斂掠不道之政一切罷去庶幾早召和氣上應天心調隂陽降雨露以延天下萬姓垂死之命而固宗社萬萬年無疆之祉君臣際遇貴乎知心以臣之愚深知陛下養愛黎庶甚於赤子故自即位來一有利民便物之政靡不毅然主張而行陛下之心亦欲其人壽富而躋之堯舜三代之盛耳夫豈區區𠑽滿府庫盈溢倉廩終以富衍彊大勝天下哉而中外之臣略不推明陛下此心而乃肆其叨懫周書多方篇叨懫日欽注貪叨忿懫也○懫𠡠二反劓割生民侵肌及骨使之困苦而不聊生坐視天民之死而不恤夫陛下所存如彼羣臣所為如此不知君臣際遇欲作何事徒只日超百資意指氣使而已乎臣又惟何世而無忠義何代而無賢德亦在乎人君所以駕御之如何耳古人之在山林畎畝不忘其君其芻蕘負販匹夫匹婦咸欲自盡以贊其上陛下之朝臺諫黙黙具位而不敢言事至有規避自為不敢居是職者而左右輔弼之臣又皆貪猥近利使夫抱道懐識之士皆不欲與之言不知時然耶陛下以使之然耶以為時然則堯舜在位便有䕫契湯文在上便有伊吕以至漢唐之明君我祖宗之聖朝皆有大忠義大賢德之臣而在中外君臣之際若腹心手足然君唱於上臣和於下主發於内臣應於外而休嘉之德下浸於昆蟲草木千百世之下莫不欣慕而傚則之獨陛下以仁聖當御撫養為心而羣臣所以應和之者如此夫非時然抑陛下所以駕馭之道未審爾陛下以爵祿駕馭天下忠賢而使之如此甚非宗廟社稷之福也夫得一飯於道傍則遑遑圖報而終身饜飽於其父則不知德此庸人之常情也今之食祿往往如此若臣所聞則不然君臣之義父子之道也故食其祿則憂其事凡以移事父之孝而從事於此也若乃思慮不出其位尸祝不越樽俎治庖人之事牛羊茁壮㑹計當各以其職而不相侵也至於邦國若否知無不言豈有君憂國危羣臣乃飽食饜觀若視路人之事而不救曰吾各有守天下之事非吾憂哉故知朝廷設官位有高下臣子事上忠無兩心與其得罪於有司孰與不忠於君父與其茍容於當世孰與得罪於皇天臣所以不避萬死冒干萬重之天閽以告訴於陛下者凡以上畏天命中憂君國而下憂生民耳若臣之身使其粉碎如一螻蟻無足顧憂臣切聞南征西伐者皆以其勝捷之勢山川之形為圖而來獻料無一人以天下之民質妻賣兒流離逃散斬桑伐棗拆壊廬舍而賣於城市輸官輸粟遑遑不給之狀為圖而獻前者臣不敢以所聞謹以安上門逐日所見續成一圖百不及一但經聖明眼目已可嗟咨涕泣而況數干里之外有甚於此者哉其圖謹附狀投進如陛下觀圖行臣之言十日不雨即乞斬臣宣德門外以正欺君慢天之罪如稍有
  濟亦乞正臣越分言事之刑甘俟誅戮疏奏神宗反覆觀圖長吁數四䄂以入是夕寢不能寐翌日命開封體放免行錢三司察市易司農發常平倉三衛具熙河所用兵諸路上民物流散之故青苗免役權息追呼方田保甲並罷凡十有八事民間讙叫相賀又下責躬詔求言越三日大雨逺近沾洽輔臣入賀帝示以俠所進圖狀且責之皆再拜謝安石上章求去外間始知所行之由羣姦切齒遂以俠付御史治其擅發馬遞罪於是新法一切如故俠坐徙英州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十八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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