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村集 (梁得中)/卷六

卷五 德村先生集
卷六
作者:梁得中
1806年
卷七

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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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谷書院追享風玉滄江兩先生通文風玉軒趙先生守倫滄江先生名風玉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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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文爲追享風玉軒先生及滄江先生於明谷書院事也。風玉軒先生居弊邑之文照鄕五六年,而滄江先生實以降於此,其所謂風玉軒遺址尙在,其兩世遺範,故老猶能道其詳,其與一時杖屨之地,不可同日而語也。弊邑早合有俎豆之享,而迄今未也,雖緣事有所未遑,而其爲弊邑文獻之羞,可勝言哉!今者章甫齊聲,將以兩先生同享於明谷書院,而事係斯文,有不可私於一鄕,故敢以通告於列邑儒林。

惟我風玉軒先生,早遊牛溪先生之門,其律身之嚴,操守之約,眞得其傳授法門,則其淵源所自,的有端緖矣。及其訓學於家,而英才爭附,其不倦之誨,典敎於庠,而門徒各盈其飮河之腹,則其薰炙之及於人者,亦已廣矣。不幸遭時昏亂,酷被淫刑,而仁廟反正,贈職賜祭曰:「予敢私爾,天實報仁」云云,則其崇報之典至矣。

至若滄江先生,則其實德至行,宏才遠猷,得於天賦之純,而成於庭訓之懿,隱痛先禍,無意斯世,斂跡守晦,若無能焉,而至其臨國家患難之際,則忠義奮發,不能自已。其癸亥靖社之日,協贊大謀,甲子逆适之變,自請一隊,可知也。旣贊大謀而避不與於銘勳,棲遑沈淪以自韜晦,晩乃自廢,以阿睹之疾以終,斯乃有志之士,所共感慕於無窮者也。

區區後生,不敢妄以一辭有所稱揚,而惟是美村先生祭滄江先生之文曰:「昔我默菴公講道於溪上也,主本實而略浮華,先行義而後文藝,每有文莫吾猶之歎,而敎人則取夫從先進之遺意,由是及門之士,雖各以才識之高下,爲造詣之淺深,而若其愼言而敏行,輕外而重內,反躬守約而不求人知,則莫不皆然。公之先君子能得其一體,不事乎口耳,專用心於內,不幸遭罹昏椓,隕身世禍,德善功業,不得見於世傳諸後,而其忠信篤敬之學,端淸剛介之操,謹質謙退之行,遺風餘韻,猶可誦而慕之也。公以賢父之子,所以幼成於家庭者,蓋不失法門餘矩,故平生所得於本源者,有以自信而不疑;所立於實地者,有以自守而不撓,所約以成一家之法者,不出於規矩繩墨之外;所奮以見諸事業之著者,無憾於人倫天理之極。以余觀公,卓卓乎其不可及已」云云,則於兩先生道學之淵源,德行之規模,可謂形容盡矣,而亦可謂百世不易之公論也。

夫如是,則弊邑今日之事,烏可以已哉?亦豈吾等一二人之所可私者哉?玆於卽事之初,通告其由,伏惟念斯文鄭重之擧,而尙有以顧助之則幸甚。

龜山書院追享後村童土兩先生通文庚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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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文爲通諭事。惟我後村先生,以正義明道之學,卒乃殉節於江都,備蒙累朝褒崇之典,又已見祀於江都忠烈祠,而獨於此桑梓杖屨之鄕,尙未有俎豆之享,玆豈非吾鄕文獻之爲足羞者歟?蓋先生之學,早得夫坡門傳授之旨,致謹於利義內外之辨,凡於進退出處之間,一毫無所苟也。及至臨大難而判熊魚之取舍,從容如食息於日夜,斯蓋所謂實見得實理而成就一箇是而已者也。誠可謂不負其所學矣,夫豈與一朝倉卒感慨立慬者比哉?

至於童土先生,其忠孝之德,幼成於家庭之明訓;敬義之學,的傳於文簡之法門,其造詣之所極,固非後學管窺之所可僭及者,而其超然自得於昭曠之原,淡然不受於世之所謂榮辱、毁譽、得失、屈伸者,則卓乎其不可揜也。雖未能進當世道,大有施設,而未嘗不愛好名敎,講修禮法,居家則立宗約以定一家之制;居鄕則設洞規以正一鄕之風。至於典郡莅邑,則躬率子弟,講行禮儀於序塾之中,而士俗爲之興起,此則其道之自夫身而家而國而者,不但爲之兆而已也,而其規模,皆可爲後世法程而不可易也。況又與龍西美村諸先生爲兄弟間知己,相與講誦晦菴之微旨,主張南軒之家學,能晣於理欲人鬼之辨,自樹於陰陽消長之際,攘夷尊之讜議,大爲一世之標準,使吾黨小子不迷於趨向之途者,伊誰之力歟?

吾鄕之尙闕祠享,久爲士論之所鬱抑,今者章甫齊聲,咸以爲吾鄕龜山,已有龍西先生書院,今不須別立院宇,以後村童土兩先生同享於龜山書院,則庶四方學者有以想見先生家庭道學之盛,而有所興起,有所矜式。擬於今年秋享,竝擧縟儀,凡我同志,念斯文鄭重之擧,而尙有以顧助之,幸甚。

洪州龍溪書院營建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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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文爲通諭事。竊惟我明齋先生之棄後學,儵忽已累月矣。亦旣葬而返焉,虞而神焉矣。凡我及門親炙與聞風興起遠近章甫之徒,亦旣或奔哭於寢門,或執紼於塋隧,或誄文以告臆,或薤歌以紓哀,皆已奔走呼號,竭其誠而盡其禮矣。今則窀穸已成而室堂虛凉,儀形永隔而謦咳莫承,臯比長撤而循循之誨,不可復得而聞矣。山梁之痛,去而逾切;羹牆之慕,無可依托,倀倀焉如瞽之失相,皇皇焉如有求而不得,望望焉如有望而不見。於是乎遂相與謀曰:「豈如今建宇而俎豆之,庶可以寓吾黨今日瞻依之心,爲後學將來矜式之地」,此蓋出於秉彛好德之良心,而不能自已者也。

顧惟我洪陽之州南龍溪,卽先生數年考槃之地也。當時講學之室,則曰敬勝齋,講學之規,則朱子《白鹿洞規》、退陶《齋中常儀》、栗谷《爲學之方》、牛溪《書室儀》,是已。當時及門講學之徒,則號稱於斯爲盛,今其遺址人皆手指而起敬,遺規人皆口誦而心惟,遺風餘韻,人皆言不讓於鄕,信乎君子過化之妙有如是也。

方將倡率同志,營建廟宇於舊日講學之遺址,而第念我先生道德文章,直得吾東方道學之嫡傳正脈,以至上接,則非如鄕先生歿而可以私於一鄕而已者,亦不可不以聞於朝廷,請其崇報之典,故不得不通告於道內列邑之同志,想惟僉尊亦必樂聞而爲之興起矣。伏惟僉尊以某月日齊會于公州靑林寺,相議發文于各道,以爲封章叫閽之地,幸甚。

魯岡書院合享明齋先生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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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文爲合享明齋先生於魯岡書院事也。嗚呼!自輟絃誦之響,則道旣東矣。吾東方道學之傳,自至于退陶,則其法門模範,蓋亦庶幾無讓於之傳矣。退陶之傳,自而至于魯城三世若八松石湖魯西若我明齋先生,其淵源門路,的有所自矣。

恭惟我明齋先生近服家庭之訓,遠接之緖,躬行心得,眞積力久,守志丘園,講明大義,爲斯民耳目,爲士林矜式,一節有本末,一誠貫始終。凡在遠邇,苟有志於爲己之學者,卽無論親炙與聞風,莫不心悅而誠服。其造詣之所極,固非後學所敢擬議,而惟其高明峻潔,正大方嚴,使人不敢以其一毫鄙吝之胷臆近其門牆,而其淸通和樂,渾厚慈詳,使人不自覺其親愛之心油然而生也。摳衣丈席而接其顔也,氤氳坱圠,如春陽之溫;執經問業而聽其言也,優游浹洽,如時雨之化,此則文章之發於外,而人皆可見者然也,由其外而觀其內,則向所謂不敢擬議者,亦豈不能窺見其萬一也耶?忠厚法門,正大模範,退之傳,有在於此,不可誣矣。

山頹梁壞,普切哀痛,歲月不留,几筵已撤,儀形日遠,瞻依無地。近者洪陽章甫,謀俎豆之享於舊日杖屨之鄕,亦旣蒙聖上之允許而始事矣。而惟玆魯岡書院,旣以八松石湖魯西三先生一室同享,允爲士林之瞻依。允矣!今我明齋先生之合享於玆,誠不可一日少緩,而不可不封章陳請。玆敢倡率同志,相議發文于兩湖列邑。伏願僉尊以某月某日齊會于某處,以爲商確封疏叫閽之地,幸甚。

安進士汝諧○壬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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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誠知夫子,夫子人之良。

旣有金玉姿,復有好文章。

蓮榜曾一占,小小不足償。

潛心典墳間,絶意利名場。

嘐嘐慕前修,乾乾頗自强。

又能善誘人,爲我指迷方。

十載翺翔地,馥馥蘭有芳。

人生有離合,一朝忽分張。

別來四五春,日日空悵惘。

非君美無度,誰爲勞寸腸?

爲言後期在,早晩會文房。

那知俛仰間,古今一何忙?

嗚呼英英姿,去此適何鄕?

無乃厭世溷,潔身登蒼茫。

天旣生此仁,胡不令壽長?

天旣付是才,胡不令位昌?

所謂天之理,從古乖其常。

嗚呼長已矣,此恨何時忘?

長嘯俯末路,寒日爲無光。

幽明何所慰?玉樹儼成行。

朴受汝重繪○壬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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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有淑氣,子實得之生。

早從君子流,已向正路行。

見進不見退,日日向高明。

方期德業成,云胡促其齡?

我生竝一世,不得相見之。

其面雖未識,其心固已知。

旣已心相知,何言面不識?

蘭契擬百年,死別催一夕。

天旣有意生,如何止於斯?

平生切偲輔,已矣將誰依?

斯世喪碩儒,吾生失良朋。

公私痛交切,摧裂五內崩。

鄭重書猶在,披來忍憶曾。

送宗人梁極還鄕戊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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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欽黃叔度,汪汪千頃波。

不淸亦不濁,澄淆無奈何。

千載想遺風,猶令鄙吝灰。

古人不可見,緬焉起深懷。

之子還同調,大水無涯涘。

同堂半歲餘,洗盡胷中滓。

服子正大志,襲子中和氣。

方期大道上,遠駕與之偕。

人事不可量,好會中道乖。

歡娛殊未央,詎意今日違?

多少心中緖,不獨爲離思。

脈脈不敢言,黯黯中自悲。

擧手長勞勞,二情同依依。

不忍便與辭,臨路暫徘徊。

大火流金日,豈是遠行時?

願言加餐飯,千里好還歸。

努力崇明德,皓首以爲期。

有感師門追奪事,吟成一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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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下何曾有爵名?偶然來去不須驚。

試看滿院梧桐月,依舊淸輝一樣明。

壬寅秋師門復官後,李舍人伯邵世德賦二首短律,志喜而相賀,諸同志皆和之,遂亦忘拙次其韻,以表微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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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墜斯文一脈傳,數窮陽九見戕賢。

世方短處容人勝,道自長時有定天。

何待百年公議展?且看今日渙恩宣。

聖君繼述如斯大,休命從玆更赫然。

四吾窩先生堂號,耕吾田、飮吾泉、守吾天、終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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鑿吾之井耕吾田,生長收藏一任天。

寒往暑來天自運,年年耕鑿又年年。

莫說蒼蒼在上天,一身還有一般天。

惟於耕鑿生涯裏,隨分而安便是天。

不是玄玄別有天,自然之外更無天。

百年三萬六千日,自往自來都是天。

從兄玉川先生,構小室於萬代山穎溪水上,名之曰眠齋,因賦一絶以道其意,蓋性自恬靜,深有得於眠之爲適,敢以拙語,步和其韻以助其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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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代山穎水邊,別區風物別區天。

春深晝永閑閑處,正是先生足午眠。

鷰語鶯歌繞枕邊,一年風色滿炎天。

竹床蕭瑟竹簟冷,正是先生滌暑眠。

世事休敎聒耳邊,悲懽欣戚任皇天。

四時佳興有眞適,眞適來時但一眠。

隱寂戊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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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湖山雨,北風遠客愁。

悄然百感生,默默對滄洲。

尹大源東洙○丁酉在靑林寺時,敬庵神院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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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暖花明春意濃,讀書松桂綠陰中。

無端惹起懷人意,翹首鷄山第幾峯。

右旣失同棲之約,不勝悵然之懷。寤寐高居,引領沈吟,自成句語,非爲詩也。

閒坐偶吟三首○寄敬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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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悠悠只自知,紛紛强聒轉支離。

靜觀萬理逢源處,一任傍人說是非。

一理由來我自知,每緣穿鑿漸分離。

惟應各會吾心樂,不管人間閑是非。

右有一二士友爭論近來疏事當否,旣有所問,不得不答,而不能領悟,强聒不舍。於其歸後,沈吟咏歎,不覺形於永言。

物各付時和在中,强而同處儘非同。

箇中無限好消息,試問浴沂狂𥳑翁。

白丈奠誄事一義,與任汝直酬酢而不能領悟,故不能無慨然之懷,乃有此言志之作,竝乞一覽。

又用前韻,和尹大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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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較爾吾知不知,居然方寸已乖離。

且將公理細相講,莫待後人浪是非。

理在吾心儘可知,道於日用不能離。

良心安處道同轍,始信眞源果不非。

萬理敢言我已知,一般忠恕不曾離。

且從忠恕行將去,自任高低說著非。奠誄一義,便是忠恕。

講論要各務眞知,理自通時義不離。

若便有心歸向我,元來此念已先非。

方執兩端講厥中,各守一隅未相同。

稱停未了譏誚早,已見主張孰若翁?

且以奠誄事言之,自五服之親,以至宗戚姻婭朋友親疎,隨情禮有輕重者,便是物之不齊,物之情也,而其各稱其情則同,卽所謂輕重雖殊,稱錘同也。前詩物各付時和在中,亦此意也。不論情契淺深,一以院儒槪之,而送往議物,散落不屬者,卽前詩「强而同處儘非同」之意也。

丙申春望,與二三朋友,會話酉峯,敢用函丈訣白奉事韻詠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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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來意緖轉悽悽,座上春風一夢虛。

最是梧桐明月夜,不堪淸照滿前溪。

甲辰在桂坊下番,趙濟博泰萬賦詩,步其韻詠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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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浮雲外,功名我不知。

隨緣偶就列,侍近本非期。

地禁宮園靜,花香夏日遲。

爲需前席對,時復讀書詩。

漫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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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函丈遺命以不受禮葬,有意於謙退,是道理當如此也。蓋所謂議政府右議政,實如嚴子陵之諫議大夫矣。如嚴子陵之諫議大夫,則决不可以是而題主矣,不可以是而題主,則禮葬之不當受,固亦自在其中矣。大抵己丑正月大拜後,流涕而言於不佞者,深刻痛切,令人感動,以敎曰:「無論吾之情曲之如何,官職數次層加之後,則便是前途之艮其趾,人人之所共知也。況於年過致仕之限,位至崇班之後,兒童走卒亦知,萬萬理無之事,而擧國上下作一戲場,强費情外之言,强作情外之事,四十餘年之間,驅人於情外之地。而吾之苦心血誠,亦同歸於情外,生爲虛僞之人,釀成一世虛僞之風,死將不瞑矣」云云。丁寧訓語,尙在耳邊,有時感念,不覺心痛。

嗚呼!四十餘年之虛僞,誠可謂支離矣。如我之狷狹,决不可忍耐以過,决不應循例辭職而已。必首明朝廷命爵之無義無理,然後還納前後所奉敎旨,庶幾安於心而無愧矣,决不容但已也。是以吾之祇赴召命,隨分効力,自處以被薦從宦之人者,欲使世人知幼學壯行不仕無義之道,而人皆目之以山林召旨之下,亦每以是爲敎。蓋卽今則因作仕宦之別路,而爲人所共由矣。

噫!四十餘年之所釀成,人皆以虛僞換其腸胃矣,以虛僞眯其目矣,無可奈何而已矣。至於丁巳冬辭講官召命也,附陳虛僞之風之說,而因而歷陳吾之被薦從宦之首末。蓋以每承山林之敎,不勝內愧於心,故竊冀其因此得以擺脫,而聞時人皆以其疏爲求仕之疏,正所謂聾者之高聲,還可笑也。

○蓋士之生斯世也,居天位而治天職,無非代天工之實事,非苟以爵號榮其身而已也。士之仕也,猶農夫之耕也。各自爲其職分之所當爲而已,士豈有不仕之義哉?亦豈有不仕而虛冒爵號以爲榮者哉?但時之治亂不同,人之氣稟各異,故亦或有隱居而不仕者,若之時,所謂巢父許由卞隨務光者,卽世所謂不仕者。而司馬子長之作列傳也,以爲不少槪見於六藝之文,而無以考信云,則今無可論者矣。下此以後,則春秋之時,如晨門荷簣荷篠耦耕之類,俱是居亂世,避世長往之人,而孔子猶以爲潔身而亂大倫。至於嚴子陵周黨陳希夷,亦不過不屑爵祿之人,其心以爲與其富貴而屈於人,豈若貧賤而輕世肆志焉?蓋亦只是衰世之意,而又如劉韐之子子翬,別有所守之私義。大抵無非光武所謂亦各有志焉者,自非然者,士豈有無端乾沒於一世者乎?然旣不肯出身而從仕,則必不肯以爵祿爲榮矣。旣不能屈其身而臣之,則亦不可以爵祿榮之矣。人情不甚相遠,彼亦豈不知爵祿之爲榮哉?但旣不肯代天工治天職,而虛受無實之爵號,則一世不可誣,雖欲冒以爲榮,人將謂之何哉?身不服耒耜而稱之爲農夫,手不操杼柚而自處以織女,天下寧有是哉?嚴子陵旣歸富春山中之後,必不以諫議大夫自處矣,旣歿之後,亦必不以諫議大夫,書其㫌題其主矣。子陵一身,加足帝腹之日,霎然於朝廷之上矣,世豈有富春山中之諫議大夫也?

函丈之一生不離酉峯山下,亦豈有酉峯山下之右議政也?函丈平日於守宰之問遺,稍涉於以官之物,必辭而不受,小者如此,大者可知。嗚呼!函丈之右議政,實窮天地亘古今,所未有之虛僞也。愚意以爲直將大拜之後,說與不佞者,分明說出於辭疏之中,則必蒙聖主之開釋矣。大抵此義,必不待大拜之後,當初官職數次層加之後,决不可例呈辭狀而已。況又旣過致仕之限,則尤不可遲回等待。此之虛僞,本非難知,一言劈破,昭如日星,下以伸私義之屈,上以開君心之惑。因以大正一世虛僞之習,豈不幸哉?豈不快哉?

函丈之辭疏曰:「不出窮谷而轉輾僥冒,至登台司,自古及今,未之有也」,此亦可謂分明說出,而其下承之以「臣不敢知聖上何取於不試無用之一賤臣,而過加寵命,一至於此哉?」云,則却歸於巽讓之例辭矣。至於「拔自草萊,登諸廊廟,三代以後所未有也」云云,其辭有若以爲聖主,則欲擧三代上盛事,而臣不敢當云爾。是則於形容虛僞之物情,反似歇後,一向如此撕捱,終當何時收殺乎?

輒敢不揆僭猥,擬定疏辭曰:「臣謹按《禮記》曰『男子生,桑弧蓬矢六,以射天地四方,天地四方者,男子之所有事也。故必先有志於其所有事,然後敢用穀也』,於是起自畎畞,身任輔弼者,亦自有之,若伊尹太公之類是也。其餘亦皆隨時乘運,陳力就列,不能而後止,此乃古今之通義也。若夫始自强仕之年,逐年以辭官爲事,因以盡一生之年齒凡四十餘年,而待其八十之後,始爲從宦之人,始自一命之官,每官必辭而不受,因以遍一國之官爵凡二十餘官,而至於入政府爲右議政然後始乃起而應命,理無之事也。古今之所未有也。有靦面目之虛僞也。其人賢愚之如何,私義之有無,非所可論也。如此虛僞之事,人所目見,人孰不知?而擧世方且以此爲一大事,朝廷之上,特爲之空天職之一位,而歸其虛號於窮谷臣,則身伏窮谷,足不出圭竇,而假得虛號於朝廷,循階梯而年除歲遷,日向巍顯之地,隨爵品而稱謂漸隆,以爲閭里之光,已是可笑之虛僞。而若乃坐辱君父之寵命,尤是萬萬可駭之虛僞。絲綸之重,一來一往,而每歸於虛僞近侍之尊,旣去復還而亦歸於虛僞,年年虛僞,日日虛僞,四十年餘,長事虛僞。而仰視朝廷之天位,則四十餘年,長自空曠,天工天職無人主管,而日不暇給於虛僞之往來。下之化上,捷於影響,而朝廷者,四方之所歸向而觀瞻者也。人皆以爲聖主之崇儒重道也如此,又以爲儒者自處之道,亦當如此。習熟見聞,以爲當然,虛僞成風,牢不可破。於是朝廷之天位天職,空作崇儒重道之資,而儒者之不仕,反爲好爵之餌,不知不覺之間,儼然作皇甫希之充隱模樣矣。然而希之之充隱,不過僞楚之數年間事,故適足爲時人之所嗤點而已。今日愚臣之充隱,聖主之所崇奬,而至於四十餘年之久,以臣之故,人皆易其耳目,換其腸胃,習隱學遁,到處成群,做出千古所未有之別般風俗。古人論何晏鄧颺之罪過於曰『自喪之惡小,迷衆之害大。』以是而論之,則臣之罪浮於皇甫希之,又萬萬矣。臣嘗仰而愧於天,俯而愧於心,外而愧於人,日夜羞愧,求死不得,頑然冥迷,奄延時日。臣竊自恨以爲生爲虛僞之人,釀成一世虛僞之風,死將爲虛僞之鬼,永不瞑目於九泉之下,人生到此,何以自處耶?伏惟聖明天地父母哀而憐之」云云,然後仍令子若孫還納所奉敎旨,則聖明豈不煥然開悟乎?嗚呼!函丈於此,偶未之思耶?平日不能以此意質之丈席,追恨何及?

○戊午春,閔士相來訪,覓見吾所述復讎議,因而袖去矣。至己未春又來訪,還投《復讎議》,又袖去此趙苞嵇紹事往復後說,而以爲「在京與趙震彬相從,趙友以爲『渠於《明齋文集》中,見尊丈說理氣文字。心自好之,及見《復讎議》,亦以爲好,此趙苞事,吾輩亦嘗講說矣。』趙友必欲見之,故袖去云矣。」今年三月十一日,又來訪而袖還趙苞事往復後說,余以爲「曩者君之袖還復讎議也,泛言趙友以爲好云,而君不能問其說之詳矣,趙友果以爲何如云耶?」士相曰:「趙友以爲義理通暢,無可指議矣。此趙苞事文字,亦以爲通暢無可議,而但文字太多,不如《明齋集》中說理氣文字之簡而明云矣。」又曰:「趙友又以爲此兩件文字皆好,而上疏則儘不及云矣。」

孟子曰:「見其禮而知其政,聞其樂而知其德,由百世之後,等百世之王,莫之能違也。」吾儒之平日與朋友往復文字,便是王者之禮樂,皆出於心後之覽者,亦將有感於斯文。

○《檀弓上篇》縣子瑣曰:「吾聞之,古者不降,上下各以其親」云云。

疏曰云云。小註朱子曰:「夏、殷而上,大槪只是親親長長之意。到得來,則又添得許多貴貴底禮數。如始封之君,不臣諸父昆弟,封君之子,不臣諸父而臣昆弟。期之喪,天子諸侯絶,大夫降,然諸侯大夫尊同則亦不絶不降。姊妹嫁諸侯者,則亦不絶不降,此皆貴貴之義。上世想皆簡略,未有許多降殺貴貴底禮數,凡此皆天下之大經,前世所未備,到得周公,搜剔出來,立爲定制,更不可易。」

愚按始封之君,爲第一層,封君之子,爲第二層。於是不臣諸父昆弟,爲第一層,而不臣諸父而臣昆弟,爲第二層矣。由是而層層而下,以至於臣諸父,而終至於魏文帝之父燕王宇之上表稱臣,順流之勢也,必然之理也。嗚呼!臯陶之誥大舜曰:「天叙有典。」又曰:「天秩有禮。」《中庸》曰:「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孟子之發明人性之本善曰:「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也,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也。」朱子曰:「愛親敬兄,忠君悌長,是曰秉彛,有順無疆。」由是觀之,則天道之叙與秩,人事之率與順,乃天理之自然而不可容人力,天地之大經而亘古今不可易者也。孩提有識,無不知敬其兄,而今乃使之臣其諸父,臣其諸兄,正所謂於汝心安乎,汝安則爲之者也,惡在其順而無疆耶?率性之道,果如是乎?若之何謂之叙也,若之何謂之秩耶?

孟子之劈破告子杞柳桮棬之喩曰:「如將戕賊杞柳而以爲桮棬,則亦將戕賊人以爲仁義歟?率天下之人而禍仁義者,必子之言。」夫使其子而臣其父,非戕賊而何也?規矩方圓之至也,聖人人倫之至也。倫者序也,父下子上,果可謂得其序乎?且安有以吾身之貴,而於父之同氣,己之同氣之喪,無哀慽之情也,理無之事也。禮者緣人情而爲節文儀則也,哀慽之情,與凡人同,而以身貴之故,不服其喪,是果何樣節文,何樣儀則耶?反復思之,終未得其說,憤悱之極,不得不筆之於書,以俟知者辨焉。

○《樂記》曰:「之音,亂世之音也,比於慢矣。桑間濮上之音,亡國之音也。其政散,其民流,誣上行私而不可止也。」余讀至此誣上行私不可止,不覺揜卷太息,不能爲懷也。以今目見赴場屋者,逐日之東走西,旣約其製手,又約其寫手,又以其一製手一寫手,難趁晷限,更進三兩手以左右之。至於有勢力者,則不止於三四手而已,吾未知抑有超然自拔,不流於俗者否乎,而以其公然肆行,不以爲怪,則可知其爲通一國大同之俗,而所謂京師之賢士大夫之子弟,反有甚焉。嗚呼!京師王化之本也,賢士大夫一國之望也。若夫場屋之事,乃士君子立身之初而事君之始也。立身之初,事君之始如此;王化之本,一國之望如此,則所謂不可止者,卽其理勢之所必然,而其政散其民流者,古人之達於理而善覘人國有如是矣,可謂痛哭而流涕矣。

孟子曰:「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說誣民,充塞仁義也,仁義充塞,則率獸食人,人將相食。」

註,尹氏曰:「學者於是非之原,毫釐有差,則害流於生民,禍及於後世,故孟子辨邪說,如是之嚴」云云。

之爲我、兼愛,雖非吾所謂道者,而視之刑名,刑名之流弊,至於臨論囚,渭水盡赤。之權謀,權謀之流弊,至於爭地以戰,殺人盈野。其淸濁邪正之判,有如陰陽黑白之相反,則其流弊之至於率獸食人人將相食,殆近於情外之評,而然而聖賢必不爲過情之言,以論人於往昔,垂訓於後世也。如此商量,無以別白,尋常讀之,不能渙然於胷中,及今涉世旣久,閱理旣熟之後,始覺其理勢之有不得不然者。蓋吾道只是一本萬殊、萬殊一本而已,一本而萬殊者誠而已,此所以樂而不厭,復而不亂,歷萬世而無弊也。旣失一本,則只是僞而已,一涉其僞,則趨利而忘返,如水之就下,四方無擇也,其流之弊,何所不至哉?此所謂毫釐有差,則害流於生民,禍及於後世也。毫釐之差,一本二本之間,誠僞之分而已爾。

○性善之說,孟子始發之;氣質之說,程子始發之,而其意則子思之《中庸》已具焉。率性之道,非性善之意耶?修道之敎,非氣質之意耶?善故率之,駁故修之,孟子程子特爲之解釋其意而已爾。

○《鄘風》之《牆有茨》,楊氏以爲自古淫亂之君,自以爲密於閨門之中,世無得而知者,故自肆而不返。聖人著之於經,使後世爲惡者,知雖閨門之言,亦無隱而不彰也。楊氏之言,隱顯之理則然矣,而以之作戒訓於《衛風》,則不翅歇後矣。據《左傳》,惠公之卽位也少,齊人使昭伯蒸於宣姜,不可强之,生齊子戴公文公宋桓夫人許穆夫人,是尙可謂之自以爲密於閨門之中而世無得而知者乎?至如《靜女》、《桑中》等篇,直以此等事,爲若食息於日夜,無一分羞愧之心,其不敢於顯處而必於隱密者,以其竊他人之有,故畏其人之知也,非爲人知也。以隱顯戒訓,不亦歇後乎?

衛宣公之納之妻,已是名敎之所不容,而其子惠公朔,卽所納妻,所謂宣姜之所生也。納其子之妻,以之生子,而儼然君臨於臣民之上,實是天地間一大變也。況又惠公之庶兄,蒸於宣姜,生二男二女,男爲戴公文公,女爲宋桓夫人許穆夫人,則是子與母爲夫妻而因生子女,擧國臣民奉以爲君,鄰國諸侯與之通婚,吾未知夷狄之俗,亦有此否耶?據《左傳》則之蒸也,實使之,至於不可而强之,是則當時之人,不以爲怪而以爲常,可知矣。此時去聖王不遠,而倫紀之塗地,至於此極,何歟?齊桓之城楚丘而遷,只是有意於成伯,非有一毫惜名敎之意也。夫子之所謂「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袵矣。」云云者,吾未知其眞能免被髮左袵也否耶?誠所未知也。

○自「席不正不坐」,至於「行一不義,殺一不辜,得天下不爲」,與「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與曾子之「易簀」,只是實見得實理。實理流行,不容間斷,故生意活潑,便自如此,便是萬理逢源,便是違道不遠,而直以一貫之旨,同歸而共貫也。潔淨精微,固是贊《易》之言,苟能有見於萬理逢源處,則隨時到處,無非潔淨精微之域,一本之理,無僞之道也。一本故精微,無僞故潔淨,而亦以其潔淨故精微,精微故潔淨,乾坤易簡之理,本自如此。

董子曰:「樂而不亂,復而不厭者,謂之道,道者萬世無弊,弊者道之失也。」愛親敬兄,忠君悌長,是曰秉彛,有順無疆,順故不亂,無疆故不厭,不亂不厭,所以萬世無弊也。噫!仁之實,事親是也,義之實,從兄是也。知之實,知斯二者,不去是也。禮之實,節文斯二者是也。樂之實,樂斯二者是也。樂則生矣,生則惡可已也?惡可已則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此所以樂而不亂也,復而不厭也,萬世無弊也。而究其所以然,則只是秉彛之順而無疆,一本之理也,無僞之道也。人性之本善,聖人之至誠無息,究於此而已矣。乾坤易簡,卽不亂不厭也,乾坤之可大可久,卽萬世無弊也。

漢獻帝興平元年夏四月,曹操使荀彧程昱鄄城,復往攻陶謙張邈呂布兗州牧以拒。時兗州郡縣,皆應,惟鄄城東阿不動。於是歸過,說其令斳允曰:「聞呂布執君母弟妻子,孝子誠不可爲心,今天下大亂,英雄竝起,必有命世能息天下之亂者,此智者所宜詳擇也。夫麤中少親,剛而無禮,匹夫之雄耳。等以勢假合,不能相君也,曹使君智略不世出,殆天所授。君必固,我守東阿田單之功可立,孰與違忠從惡而母子俱亡乎?」流涕許之,遂殺范嶷,勒兵自守。

徐衆評曰:「曹公,未成君臣,母至親也,於義應去。衛公子開方,積年不返,管仲以爲『不懷其親,安能愛君?』是以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宜先救至親,徐庶母爲曹公所得,劉備歸北,爲天下者,恕人子之情,曹公亦宜遣。」

徐公之評,非不成義理,而但其主意,則專爲君臣之義而言,非爲母子之親而言也。且「至親」二字,惟於兄弟以下,可以言之,非可言於父子母子之間之語也。孟子之答桃應之問,若以父至親也一語先之,而繼之以竊負而逃云,則其語意之反成歇後,當如何耶?且旣曰曹公未成君臣云,則其意以爲旣成君臣,則其母在所不能救云爾。其主意旣如此,故其爲言如是之歇後而不自覺焉。蓋其原初見處,惟在於無誠於其母,則必不能得力於君臣之間之意,故如是立論,而終是君臣邊意重,故所見至此而止,不能快覩一本之所在。此所以謂之專爲君臣之義而言,非爲母子之親而言也,此亦可爲時人心目之壓倒之一驗矣。然是時曹操方爲兗州刺史,未拜大將軍,未封武平侯獻帝未爲所遷於許都,而之所謂違忠之「忠」字,徐公之所謂君臣之「君」字,正指曹操而言,非指獻帝而言也,所謂君臣之義者,果何如也?爲其所壓倒者,果在何處?嗚呼!旣失一本,則其末流轉向何處去耶?亦將何所底止耶?天下之理一也,此不可不知也。

○《新莽紀》,分建年號幾年於某歲之下,其紀事之辭,則直書其名,而於其斬之也,書之曰斬首,蓋爲弑君之賊,筆法不得不如是也。至於楊廣,乃弑父之賊,而其紀年,大書煬帝年號幾年於某歲之下,其紀事之辭,則或稱帝或稱上。其出行,或曰如或曰幸,而於宇文化及之殺之也,書之曰弑其君。揆以義例,理所不通,未可曉也。楊廣之弑逆,當時形迹之狼藉,天下誰不知之?況張衡之臨死曰:「我爲人作何等事而望久活乎?」至於監刑者之塞耳,促令殺之,則其爲天下人之所共知者,若是明著,而當時起兵討罪者,亦不知以此聲罪,尋常未曉其故。及今涉世已久,閱理旣熟之後,乃知天地之間,只有君臣之義而已,人皆爲其壓倒久矣。至於今日,則又有所謂師生之義者,與君臣之義竝立對峙,各作門戶,而父子之親,漸如旣晦之月,但有黯然之魄而已矣。

唐高祖武德三年,李世勣復歸于建德群臣,請誅李蓋建德曰:「世勣臣,爲我所虜,不忘本朝,乃忠臣,其父何罪?」遂赦之。

世勣之父,不見殺於建德,蓋亦僥倖,非世勣之所自期者,世豈有置其父於死地而不顧,而可以爲忠臣者哉?蓋世勣之必欲歸,不過眼目之明於擇君,建德之許以忠臣,亦不過一時網羅之計。大抵搶攘之際,其中之稍黠者,皆能辦此,其不及於此者,終爲魚肉於驅除之中矣。高宗之廢后,决於世勣之一語,固無足怪,而范氏之論有曰:「太宗爲忠,托以孤幼,而其大節如此,《書》曰『知人則哲,惟帝其難之。』信矣。」愚竊惑焉。之大節,豈待廢后之事而知之耶?「『汝與之無恩,我今黜之汝,用爲僕射,徘徊顧望則當殺之。』受詔,不至家而去。」如此際遇,尙何大節之可責乎?

神龍元年,遷太后於上陽宮,上尊號曰則天大聖皇帝

胡氏曰:「兵旣入宮,當先奉太子復位,卽以武氏唐太廟,數其九罪,廢爲庶人,賜之死而滅其宗,中宗不得以與焉。」

胡氏此論,義則正矣,而當時群臣,若欲臣事中宗,則此義有難直遂。蓋與殺其母之臣,同朝而君臨,寧有是理?之天下,其宗廟社稷之重,與後世傳襲之國,豈有異同哉?而孟子猶以爲「竊負而逃,終身欣然樂而忘天下」云,則人子之心人子之義與夫人生一本之理,可知其天地萬物,無以相易矣。試思中宗當日之心,殺其母而君臨天下,爲安於心乎?弊屣萬乘而母子相保,爲安於心乎?非但中宗之所不忍也,殺其母而事其子,亦爲人臣子之所不忍也。愚意貸其死而廢爲庶人,以絶於,則庶可以權輕重於其間矣,而此亦義理事勢,俱有窒礙。必欲伸此義,則非竝中宗而廢之不可,而坐其母而廢其子,非臣子所可行之於君父者,故謂之有難直遂也。

噫!此義理之極處也。以其爲得罪於宗廟,而任其臣之屠戮其母,而晏然君臨於上,日與屠戮其母之臣,論道經邦於廟堂之上,天下豈有如是之義理耶?且中宗之處其喪,宜如何?以爲與廟絶而不臨其喪耶?此則自非無父母之國,則决無此義理矣。以爲子無讎母之義而行諒陰之禮耶?使其臣殺之而明大義於宗廟,於吾身服之而伸至情於私室耶?君子之學問,義精仁熟,則其處義之半上落下,有如此耶?正子路所謂「非由之所知也」,可歎也已。

趙冶谷門人問:「《小學》『年長以倍則父事之。』長以倍謂何?」冶谷曰:「十歲則二十爲倍,二十則四十爲倍。」問者曰:「苟如是,我年十歲,彼年二十時,固當以長以倍而父事之,又過十歲,我二十彼三十時,反爲十年長而兄事之乎?」冶谷未答。問者曰:「古註有人生十年爲一節,倍之則二十年之文。故不計本年之幾何,只是倍字指二十歲而言也。」冶谷頷之。

竊謂十歲則二十爲倍,二十則四十爲倍,乃不可易之正理。此旣爲不可易之正理,則以此推說,無所不通。苟有推不去,說不通者,非見不到,便是理不得矣。今乃以過十歲時說不通之故,便捨不可易之正理,而別求一說,遷就以苟合,正所謂「不得於言,不求諸心也。」意者父事兄事之云,就成人而言也。不然則五歲兒父事十歲人,寧有是理?五歲兒豈知父事之道?十歲人亦豈有爲父之道?問者所謂我十歲彼二十父事之云,亦豈有二十歲人,十歲子之理乎?以是知父事兄事之云,就成人而言也。男子二十冠,責成人之道,三加禮畢,冠者出見于鄕先生及父之執友,則朋友之倫,從此始矣。卽今我年二十,故父事四十歲人,兄事三十歲人,成人之初,定得如此。自此以往,率是無改,後若取友四方,邂逅相逢,假如我年五十,彼年六十,則便是加冠時十年長也。彼年七十以上,則便是加冠時長以倍也,如此斷定,無所不通矣。

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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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進士汝諧壬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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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兄之生於世,其止於斯耶?雖自宿昔則抱疾病,其病非甚有關於死生,是以吾常爲兄苦之,而不以是有疑於夭壽也。去年季冬之初,兄以書來曰:「比因風寒感冒非輕。」吾時爲兄慮之,而一時感冒,固非死人之疾,亦以爲當卽勿藥有喜矣。不數日而訃至,兄竟以是疾,逝於是月十五日矣。

嗚呼!兄之生於世,其止於斯耶?嗚呼天乎!胡旣付兄以如是之資稟,而又不與之以年,使不克成其德,旣付兄以如是之文章,而又不與之以位,使不克顯其身,生於世僅三十有五年,而竟沒於窮廬耶?吾固知天道之乖常,從古爲然,而痛切于中,不得不呼天而仰訴,天乎痛哉!

惟兄資稟粹然,胷襟灑然,辭氣溫和,所趨甚正。粤自童穉,孝友之行,洽於家庭。及長而擇交于四方,則誠信之實著於同列。其與人言,循循焉依於孝悌,聞人之善,如佩芝蘭,聞人之惡,如負芒刺。《詩》所謂「愷悌君子。」子夏所謂「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者,兄實庶幾焉。

自少以家貧,專事擧業,觀其游刃乎術藝之場,風雨生於筆札,斯蓋今之所難而未足以爲兄多也。旣得司馬,未及擢第,而旋抱疾病,築室閑居,惟以理病爲事。其始固未能忘情於名利,及其優游旣久,自與塵事相違。因以潛心於聖賢之遺訓,游意於前修之逸跡,乃復了然於得失之際,其胷中頗有自樂者,吾於是以爲天之窮厄其身,必將有以玉成其德也,孰謂今日遽至於斯耶?

昔在戊午之春,兄實贅來于吾家,吾時朴魯甚騃,賴兄提誨開發良多。自是以來,十年之間,日夕相處,笑語益親。凡經旨之微奧,群言之糾紛,義理之當否,人事之得失,靡不熟講而詳論。蓋其始也,是非然否之緖,雖參差萬端,而其卒也,未嘗不歸于一。夫以吾兩人相從於寂寞之濱,而其相得又如此,則其情之綢繆,爲如何耶?情之綢繆旣如此,而兄之不克成其志,窮厄而夭其身又如此,則如之何不使我失聲而長呼,號天而痛哭也耶?

一自兄歸桑梓之後,恒抱離索之憂。中間一來相訪,爲留數日,而其時歲極凶歉,兄方拮据於妻孥之育,不能穩叙綢繆。惟有後期,以爲早晩料理家事,沛然南來,則可償前日切偲之樂,孰謂今日捐斯言而莫追,遽永隔於重泉耶?嗚呼!病不能執手,歿不能撫棺,及此靈輀之載駕,病不能與執紼之列。緘辭遣人,代薦鷄絮,而悲來塡膺,言又不能盡意。北望長呼,一痛腸絶,嗚呼哀哉!

鵝川先生文癸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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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先生其充養之所積,造詣之所極,固非小子淺淺之腹所可蠡測,而竊觀其優游丘園,耽嗜道眞,澹乎若不知人間有聲名榮利之爲可樂,則斯豈非遯世不見知而無憫者乎?至若折衷於群言,降志而從善,不知其有餘在己不足在人,而略無一毫驕吝之私形於幾微之際,則斯豈非有見於遠者大者矣乎?又嘗深究乎祭祀之本,而致謹於交神明之道,亦旣盡其誠矣,而間嘗謂余曰:「孔子曰『吾不與祭,如不祭。』我則旣與祭矣,而常歉然有如不祭之心,蓋可見神之不可射而誠之不可揜也,是豈獨誠孝之至爲然哉?蓋實有見於鬼神之體物而不可遺,誠之昭著而不可揜,此箇實理,直自上下充塞,顯微無間,無一息之不實,無一毫之不實者。」故其在平日,恒自戰戰兢兢,如上帝之臨于上,不獨於其承祭祀致齋明之時爲然也。

方其疾之旣革,而猶且拳拳於格致自修之方,倩手傍人,口呼成書。蓋以爲一日在此世,則不得不盡一日之職爾,苟非見得到信得及,其能如是乎?及其啓手足之日,談笑不亂,晏然若向晦燕息者之爲,則不幾於原始反終而不貳於夭壽者乎?以是而言,則先生之所養與所造,庶乎有可得而擬議者矣。

嗚呼!昔我先君受知最深,而不肖無狀,亦蒙誘掖之勤,蓋將十餘年于玆矣。雖其樸魯,無小有得,而其得免於棄正路而背馳者,實先生賜也。方將擬以爲百年依歸之地,而一朝遽至於此,則如之何不使我失聲而長號,呼天而慟哭也耶?

日月不留,卽遠有期,親朋畢會,薤露懷悲,生榮死哀,孰不摧慕?謹具瓣香,薦此微誠,而又不敢費辭贊揚以傷謙沖之德。但略抒其平日慕仰之心,而一以爲吾道痛,一以哭吾私。嗚呼!存吾順兮歿吾寧,在先生兮何憾?墜緖茫茫兮無由尋,孰知吾心之永傷?嗚呼哀哉!

尹農窩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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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公德宇之寬弘,識量之宏廓,與夫所養之深,所詣之極,固非淺淺之腹所能易以窺測,而惟其高明峻潔,正大方嚴,使人不敢以其一毫鄙吝之胸臆近其門牆,而其淸通和樂,渾厚慈詳,使人不自覺其親愛之心油然而生也。於是乎有以信其家傳道學之自有規模,而其積厚資深,輝光外著者,亦可以槪見其萬一矣。若其恬淡靖退,與世相忘,守道含章,存順沒寧者,公之所以無憾於九原者,而其始焉躕躇於外郡,晩乃低徊於下寮,不克展布所學於此世者,則斯乃有志之士所共痛惜於無窮者也。

得中之愚,則猥以無似,辱荷知憐,每於函丈辭退之後,輒卽拜於床下,薰炙之餘,警發亦多,恒自恨其拜識之晩,而今忽永隔儀刑,如之何不爲之悼心折骨?久而不能自已也。昔年此時,身縻官守,公歿踰月,堇得一哭於靈筵,於其葬也,又不能臨穴一慟。及此初期之奄迫,始乃略具薄奠,薦此衷腸,不亡者存,尙鑑玆誠。嗚呼哀哉!

明齋先生文甲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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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小子之摳衣丈席,十有餘年,而鹵莽滅裂,學未心得,徒切鑽仰,每懷靡及。惟其目接乎盛德之光輝,耳承乎循循之善誘,薰沐之旣久,自不覺其有觀感省發於中者。蓋嘗以平日疑義質問之矣,於其憤悱,卽加啓發,稍涉泛問,必使之思而得之,於是乎有以知君子之雖誨人不倦,而必使之由其誠而盡其材也。亦嘗以群言之糾紛,仰祈折衷矣,不加一辭,有所左右,直據本語,導說其意,要使同異各極其趣,而得失之歸,自不能揜。於是乎有以知天下義理,自有平正路脈,見在面前,而只被人私意杜撰,有所障礙也。

亦嘗與聞於先生雅言《詩》、《書》執禮之說矣,以敎曰:「人生日用,無非禮也,無禮則耳目無所加,手足無所措,尤不可一日不講且習也。」於是乎有以知秉彛懿則,莫非天理,而理虛而禮實,理無形跡而禮有節文,以禮爲准,方有據依,造次顚沛,禮以爲則,則私意無所容而天理流行,仁在其中矣。

亦嘗觀於先生接人之際矣。始而賜顔色也,敷腴和暢,表裏輝暎,而氤氳坱圠,如春陽之溫,因而與之言也,平易明白,人皆可知,而優游浹洽,如時雨之潤。及其旣語而默也,雲收雨霽,太虛自若,一團元氣,渾然無跡,而專精靜一,湛然虛明,儼乎如對越上帝之照臨,所謂「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與「靜中須有物」者,其意象若可以窺見其彷彿矣。是知君子之動止語嘿,如天之垂象昭然,無非敎也。雖以小子之昏愚鈍根,未有開發,而亦未嘗不以親炙爲至幸也。今焉已矣!儀刑永隔,倀倀此世,將何所歸仰也?已矣!昏蒙終亦無所聞而止矣,痛矣痛矣!

抑又有感慨於中者。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亂,從古爲然,而方其有洪水猛獸異端之害以亂之也,必又旋生大聖賢人以擬其治,斯乃氣數推盪,自不能已爾。然而由周公而上,上焉而治之以政,由而下,下焉而治之以言,故治之也漸難。異端之害,甚於洪水猛獸,異端之中,甚於甚於。故爲害也漸深,害漸深而治漸難,此所以事倍而功半。亂漸多而治漸少,亂漸大而治漸小,世道之漸不如古,如水之益下也。

然而,猶是吾儒名敎之外也。於吾儒名敎之中,襲吾儒之規模,用吾儒之義理,假吾儒衛道之名以張皇鼓舞,行胷臆作威福於一時,而擧世眩曜,莫之察焉,世變之極,古未有也。其爲害深而亂大,又豈可勝言?而其任一治之責者,政韓愈所謂「欲全之於已壞之後,其身之危,莫之救以死」,豈不又十倍難乎哉?於是乎有以知終古世變,無有限極,而大聖賢人之憂患,亦將無有限極也。擧觴長號,終天而訣。嗚呼哀哉!

尹敬庵東洙己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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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惟兄之生,德宇寬弘,識量宏暢,氣溫而醇,志雅而正。處日用之恒,樂易敦柔,表裏輝暎,居同列之群,愨論忠告,和悅而諍。接其辭氣,自不覺愛而敬之。斯蓋得於天賦者旣厚,而又早服趨庭之訓,幼成若天性也。

若余之愚,則性旣狷狹,氣又木强,剛柔不常,觸處郞當。方求正於兄,襲和於兄,就有道而折衷焉,雖其更攻互磨,兄玉我石,而其趨則未嘗不共車轍而同歸宿焉,蓋亦庶幾無愧於君子爲己之學也。

嗚呼哀哉!憶昔甲午春山頹之日,兄與我同受淵氷之戒,奉之而著之心胸,至于今慄慄惴惴,常恐一朝陷身不義,以負幽明屬托之遺意。蓋嘗竊自附直諒之義,略效一二之悃愊,而秪緣憂人太過,不免以德取怨。於是人皆疎余,而兄獨終始眷眷;人皆詈余,而兄獨許其斷斷。斯固叔季衰俗之所罕見,而在吾生千一之遇,則竊自擬管、鮑之知不相遠也。

嗚呼已矣!高明峻潔之典刑,不可復得而接於目矣;渾厚慈詳之話言,不可復得而聞於耳傍矣,悠悠此世,將何以堪此倀倀耶?存吾順兮歿吾寧,兄則無憾於哀榮矣,顧瞻四方兮蹙蹙靡所憑,孰知吾心之永傷?嗚呼哀哉!

尹一庵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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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乎!惟公,金玉稟質,水月精神。琢磨之功,幼成於趨庭之訓;超詣之見,濟之以學問之力。實心正學,日究乎本源田地;眞知達識,漸造乎豁然境界。表裏交養,誠明竝進,斯蓋吾東方斯文宗匠嫡傳緖業,而士林之所宗仰,朝野之所倚毗。一重擔負,都在身上,而楹夢纔罷,曾簀遽易,墜緖茫茫,已不可尋矣。天乎奈何!天乎奈何!吾道之阸歟?國家之不幸歟?抑亦私門之凶變歟?嗚呼哀哉!

若余之愚,自罹山頹之慟,惟公與敬菴是賴是依,而相知之日深,相信之日篤,相與期滄洲之歲暮矣。昔年敬菴之不淑,固是意外,而今日公之奄忽,尤是千萬夢寐之所不到也。嗚呼!是果吾之阸也,吾之不幸也,吾家之凶變也。天乎奈何!天乎奈何!緘辭遣人,代薦鷄絮,而悲來塡膺,言不能盡其情矣。靈如有知,尙有以知余之悲也耶?呼天一慟,終天而訣矣。嗚呼哀哉!

魯岡書院追享明齋先生祭文癸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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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道之東,有的其緖。

退,淵源接武。

魯城三世,傳得其宗。

大義正學,共規同功。

於維八松,義倡尊

天地飜覆,砥柱濁流。

正義宏規,高風淸節。

用振頹俗,終古不滅。

逮于石湖,爰曁魯西

克趾厥美,講習切偲。

進退以義,獨扶人極。

紹述成法,覺我後覺。

學程道範,爲矜爲式。

恭惟先生,克繼前躅。

屛山之志,晦翁之學。

專務其實,用心於內。

如聖門,久而無弊。

敦厚純粹,淸通和樂。

孝悌通神,至誠貫石。

體用隱顯,敬義誠明。

一以貫之,展也大成。

春陽之溫,時雨之潤。

發於心腑,人自親順。

暴慢致恭,狡僞獻忱。

聞風誠服,覿德醉心。

先生家承,道學所萃。

未墜斯文,於焉有賴。

山樑遽摧,誦慕冞切。

躋附禮重,俎豆將設。

中罹陽九,事乃臲卼。

理不終泯,運亦必復。

綸音渙然,吾道復彰。

禮賢之誠,寔體先王。

爰擧縟儀,敬配祀列。

以承天休,以繼前烈。

盛擧曠世,喜動儒林。

穆卜良辰,四合冠衿。

牲醴旣陳,罔不潔精。

庶幾降格,鑑此微誠。

連山龜山書院追享後村童土祭文童土祭文用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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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仁取義,一箇實理。

豈伊倉卒,感慨效死?

猗歟先生,學有淵源。

淵源授受,厥有法門。

法門伊何?利義之辨。

倚衡參前,篤信力踐。

造端于家,施於爲政。

出處語默,罔非其正。

造次顚沛,一毫不苟。

歲寒之操,介石之守。

臨危從容,卒豎大節。

猗歟先生,不負所學。

明我春秋,扶我綱常。

大補名敎,繄我東方。

猗歟先生,百世之式。

揭虔妥靈,僉謀攸屬。

龍西有廟,寔維龜岡

先生臨奧,斯文有光。

士林畢會,罔不潔精。

英靈不昧,庶鑑鄙誠。右祭後村先生

上帝降衷,吾人同得。

惟此秀民,獨先其覺。

先覺攸行,群蒙之式。

行者之歸,射者之的。

猗歟先生,父子弟兄。

淵源師友,準古作程。

昭揭民彛,中天日星。

學規道範,爲世開牖。

俾我後人,莫不有知。

父子之親,君臣之倫。

陰陽之判,善利之分。

捨取不迷,趨向不忒。

究厥所由,伊誰之力?

生同矜式,沒竝豆籩。

孰不興感,起善心焉?

多士攸同,罔不精專。

庶幾降格,鑑此微虔。右祭龍西先生

靈光壽岡書院竹陰奉安祭文辛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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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朝右文,百年化成。

中廟臨御,俊文盈庭。

猗歟先生,崛起南服。

孝友實行,體用正學。

得之庭訓,亦資麗澤。

淵源師友,爲世矜式。

矜式在人,沒世不忘。

年雖不永,其存者長。

縱未大試,入人者深。

咨嗟想慕,多士齊心。

爰謀俎豆,于鄕之園。

閭井依然,典刑如存。

穆卜靈辰,四合冠衿。

以妥以侑,罔或不欽。

以爲瞻依,以爲藏修。

尙其降格,惠我永休。

盤龍谷開基祭土神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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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寓十年,未遑寧居。

有愧擇仁,我心常於。

爰謀卜宅,盤龍之谷。

惟此盤谷,愜我素欲。

靑山在上,流水在下。

中有肥土,前有巨野。

山可以薪,水可以漁。

宜桑宜麻,亦宜菑畬。

果園菜圃,樹之栽之。

甘泉美草,餘斯餌斯。

旣繚而曲,又窈而深。

幽而且廓,野中山林。

盤龍之下,可作書舍。

盤龍之頭,可築臺榭。

于以講學,于以徜徉。

於物無爭,與世相忘。

優哉游哉,聊以適意。

無不足兮,奚所求矣?

擇日選時,開基始功。

潔精酒羞,秪薦微衷。

惟爾有神,尙垂佑焉。

宜家于室,宜稼于田。

百福是綏,歲歲年年。

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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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城蓬湖書院春秋享祝文石湖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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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倫正義,反躬實學。

紹述先緖,啓牖後覺。

靈光龍巖書院春秋享祝文明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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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生其仁,不息其誠。

易簡之理,示我周行。

靈光壽岡書院春秋享祝文竹陰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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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孝家法,體用正學。

遺風百世,誦慕無斁。

恩津葛山書院春秋享祝文萬竹軒徐益上疏救栗谷汝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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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養之氣,心得之學。

讜言至論,百世之式。

洪州龍溪書院開基祝文丙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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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惟玆土,先正遺躅。

曰我明齋,於焉遊息。

豈伊游息?亦講其道。

有來摳衣,及門灑掃。

築齋以處,《敬勝》揭壁。

立規以敎,條遵《白鹿》。

章甫濟濟,絃誦洋洋。

三年過化,其鄕。

杖屨旣返,草樹餘馨。

空谷依然,久鎖雲扃。

甘棠寓思,二十年餘。

楹夢遽罷,歲月虛徐。

多士興慕,睠玆遺址。

梅岳之山,龍溪之水。

儀刑音響,僾然如睹。

爰就舊處,載營新宇。

以寓瞻依,以爲藏修。

庶幾相率,以承前休。

諗之四方,遠邇奔駿。

聞之吾王,王言惟允。

玆用卜日,開基卽功。

潔精酒羞,首薦微衷。

惟爾有神,尙佑衆心。

以相玆事,永賜鑑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