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理大全書 (四庫全書本)/全覽3

全覽2 性理大全書 全覽3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六十二
  厯代四
  東漢
  光武
  南軒張氏曰光武之不任功臣為三公蓋鑒髙帝之𡚁而欲保全之前史莫不以為美談以予觀之光武之保全功臣使皆得以福禄終身是固美矣然於用人之道則有未盡也蓋用人之道先以一説横於胷中則為私意非立賢無方之義矣髙帝之待功臣誠非也如韓彭黥布之徒雖有大功要皆天資小人在易之師開國承家小人勿用蓋於用師既終成功之後但當寵之以富貴而不可使之有國家而為政也髙帝正犯此義是以不能保功臣之終為光武者要當察吾大臣有如韓彭之徒者乎則當以是待之若光武之功臣則異於是至冦鄧賈復則又識明而行脩量洪而器逺以光武時所用之大臣論之若三子者類過之逺甚與共圖政豈不可乎顧乃執一槩之嫌廢大公之義是反為私意而已矣抑光武之所責於大臣者特為吏事大臣之職顧如是乎惟其不知大臣所當任之職故不知用大臣之道而獨以吏事之督責為憂抑亦末矣方當亂定之後正冝登用賢才與共圖紀綱以為垂世長乆之計而但知吏事責三公其貽謀之不競亦冝矣
  東萊吕氏曰光武治天下規模不及髙帝其禮嚴光用卓茂所以養得後來許多名節 光武罷郡縣材官等事其識見與秦皇相去不逺
  或問光武之失正在攬權而史乃稱其總攬權綱舉無過事何耶潜室陳氏曰光武再造於僵仆之後如何不總攬權綱但末流之𡚁至不任三公乃矯枉過正非謂全不是
  和帝
  致堂胡氏曰和帝㓜冲能誅竇憲自是威權不失無大過舉尊信儒術友愛兄弟禮賢納諌中國乂安方之章帝實過之矣
  鄧禹 呉漢
  朱子曰古人年三十時都理㑹得了便受用行将去如鄧禹十三嵗學於京師已識光武為非常人後來杖䇿謁軍門只以數年定天下大計
  古之名将能立功名者皆是謹重周宻乃能有成如呉漢朱然終日欽欽常如對陳湏學這様底方可如劉琨恃才傲物驕恣奢侈卒至父母妻子皆為人所屠今人率以才自負自待以英雄以至恃氣傲物不能謹嚴以此臨事卒至於敗而已要做大功名底人越要𦂳宻未聞粗魯闊略而能有成者
  嚴光
  南軒張氏曰嘗怪嚴子陵竟不為帝少屈何邪攷子陵之言論風㫖亦非素隠行怪必欲長徃而不反者彼與光武少而相從知其心度為㝡詳也以謂光武欲為當時之治則當時之人才固足辦之而無待乎己若欲進乎兩漢之事則又懼有未能信從者不然徒受其髙位饗其尊禮之虚名則非子陵之本心也故寧不就之然而以子陵為光武之故人名髙一世而竟髙卧不屈光武亦不敢屈之其所以激頑起懦扶植風化助成東京風俗之美人才之盛其為力固亦多矣豈不美哉
  黄憲
  龜山楊氏曰黄叔度學充其徳雖顔子可至矣
  或問黄憲不得似顔子朱子曰畢竟是資禀好又問若得聖人為之依歸想是煞好曰又不知他志向如何顔子不是一箇衰善底人看他多少聰明便敢問為邦孔子便告以四代禮樂
  李固 杜喬
  南軒張氏曰李杜二公精忠勁節不憚殺身百世之下凛乎猶有生氣其視胡廣趙戒軰真不翅如糞土也但恨於幾㑹節目之間處之未盡要是於春秋提綱之法講之不素耳李固方舉於朝即就梁商之辟商雖未有顯過然如固之志業其進也将以正邦殆不可以茍也一為之屬即渉梁氏賔客事必有牽制者矣此其失之於前也方質帝之弑也固為首相又質帝忍死有語之以被毒之事則任是責者非固而誰質帝既不幸固便當召尚書發冀姦正大義顯言于朝則忠臣義士孰不應固冀雖勢盛然名其為賊逆順理殊蓋可誅也此間不容髪之時而固昧夫大幾獨推究侍醫等舉動迂緩使冀得以措手大義不白人心日以懈㢮其幾既失固身據大位當大權持大義而反聴命受制於賊豈不惜哉此其失之於後也夫以冀之悖逆而固且奏記與議所立固豈不知冀心之所存哉失太阿之柄而陵遲至此耳度固之不白發冀罪非黨梁氏也恐事之不成無益故欲隠忍以待清河王之立庻幾可扶社稷而不知天下大變已為冢宰理當明義以正之事之成與不成蓋非所問况如前所論逆順之理冀决無以逭死邪固之隠忍乃所以成冀姦謀殺身不足道而社稷重受害矣若固者盡其忠國之心而無克亂之才可勝惜哉杜喬在九卿中若懐是見必賛固為之矣及繼固為相已制命於冀矣相與就死嗚呼悲夫
  朱穆
  龜山楊氏曰蔡邕謂朱穆貞而孤有羔羊之節觀其立朝論議有足稱者然乃從梁冀之辟何也孟子曰觀近臣以其所為主觀逺臣以其所主以穆之賢而主梁冀烏在其為貞孤哉然邕之從董卓無異於梁冀冝其不以朱穆為過也
  荀淑
  朱子曰近㸔温公論東漢名節處覺得有未盡處但知黨錮諸賢趨死不避為光武明章之烈而不知建安以後中州士大夫只知有曹氏不知有漢室却是黨錮殺戮之禍有以敺之也且以荀氏一門論之則荀淑正言於梁氏用事之日而其子爽已濡跡於董卓専命之朝及其孫彧則遂為唐衡之壻曹操之臣而不知以為非蓋剛大直方之氣折於凶虐之餘而漸圖所以全身就事之計故不覺其淪胥而至此耳想其當時父兄師友之間亦自有一種議論文飾蓋覆使驟而聴之者不覺其為非而真以為是必有深謀竒計可以活國救民於萬分有一之中也邪説横流所以甚於洪水猛獸之害孟子豈欺予哉
  陳寔
  勉齋黄氏曰陳太丘送張讓父之䘮人以為善類頼以全活者甚衆前軰亦以為太丘道廣嘗竊疑之如此則枉尺直尋而可為歟士君子行己立身自有法度有義有命豈冝以此為法天地如此其廣古今如此其逺人物如此其衆便使東漢善類盡為宦官所殺世亦曷嘗無善類哉若使是真丈夫又豈畏宦官之禍而藉太丘如此之屈辱以全其身哉吾人於此等處直湏見得分明不然未有不墮坑落塹者也
  竇武 何進 陳蕃
  龜山楊氏曰桓靈之間昬弱相仍女后臨朝權移近習乆矣王甫曹節以臺厮之賤便嬖寵昵之私竊弄神器固天下之所同疾也竇武倚元舅之親操國重柄招集天下名儒碩徳布在王庭相與仗義恊謀勦絶凶類正猶因迅風之勢以揚稃粃耳豈不易哉然而身敗功頽貽國後患者幾事不宻而禍成於猶豫也方武之不受詔馳入歩軍營召㑹北軍五校士數千人勢猶足以有為也張奂北州人豪素非中人之黨可以義動也不能乗機决䇿収為己用而乃遲囘逹旦使逆賊得與奂等合豈不惜哉何進親見竇氏之敗而不用陳琳鄭公業之諫躬蹈覆轍引姦凶而授之柄卒成移鼎之禍進實兆之也范曄乃引天廢商之言豈不謬哉
  朱子曰東漢誅宦官事前軰多論之然嘗細考其事恐禍根不除終無可安之理後人據紙上語指㸃前人甚易為力不知事到手頭實要處㫁毫髪之間便有成敗不是容易事若使陳竇只誅得首惡一二人後來未必不取王允五王之禍也
  南軒張氏曰竇武陳蕃雖據權處位而事當至難主弱一也政在房闥二也宦者盤錯其勢已成三也武等雖漸引類於朝而植根未固上則太后之心未明禍亂之原下則中外之情未識朝廷之尊而武等之謀但欲速决為誅小人之計夫當時宦者雖有罪然豈無輕重先後之倫乃一槩欲施之舉動草草今日誅數軰明日誅數軰輕重失其權先後失其序非天討矣且使之人人自疑反締其黨與而速其姦謀善處大事者顧如是邪觀朱瑀所謂中官放縱者自可誅耳我曹何罪而當盡族滅使蕃武施之有道行之有序則雖此曹蓋亦有心服者矣殱厥渠魁脅從罔治此待盗與小人之法而亦天心也况其所自處者又自有失方是時非衆志允從其何以濟事宦者竊柄已乆人知有此曹而已為大臣者要當深自刻苦至誠惻怛舉動無失而後人有以孚信而趨向於我人心向信則勢立而形成然後可以消弭禍亂而武於靈帝踐位之初一門三侯妄自封殖如此其誰心服乎故王甫後來亦得以藉口則可見此曹平日之所竊議而衆志之所不平者矣及難之作雖曰忠義而無或應之以張奂之賢猶且被紿而莫知逆順之所在則以武平日所為未有以慰士大夫故也蕃雖亂爵而不能力止武之封是亦潔身之為耳任天下之重顧止如是哉然予每讀蕃辭爵之踈未嘗不三覆歎息其辭逹其義正東京之文若此者蓋鮮亦足以見其忠義之氣也可勝惜哉
  趙苞
  程子曰東漢趙苞為邊郡守虜奪其母招以城降苞遽戰而殺其母非也以君城降而求生其母固不可然亦當求所以生母之方奈何遽戰乎不得已身降之可也王陵母在楚而使楚質以招陵陵降可也徐庻得之矣
  臧洪
  龜山楊氏曰臧洪初為張超功曹後遇袁紹以為青州刺史二人之遇洪其義均矣而洪之報二人者何其異哉方曹公圍超於雍丘也洪欲赴難而請兵於紹袁曹方睦而紹之與超素無一日之觀則雍丘之圍非切於己也欲其背好用師以濟不切之難則紹之不聴未為過而洪之絶紹豈亦不重彼已歟其不屈而死也蓋亦匹夫匹婦之為諒也已
  總論
  或有問寗武子邦有道則智邦無道則愚其智可及其愚不可及初理㑹不得武子當衞成公無道失國之時周旋其間盡心竭力而不去及成公囚京師武子求掌槖饘賂醫薄酖免衞侯於死終以復國及元咺之訟武子又獨以忠而獲免其能保身以濟其君如此雖謂之知可也而夫子曰其愚不可及又嘗曰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懐之以伯玉之事責武子雖謂之愚不識時亦可也然惓惓忠君不避險艱能為人所不能為抑亦難矣故謂之愚蓋閔之也其稱南容曰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免於刑戮武子之免亦幸矣然武子仕衞两世其君信任之義不可棄之而去其幾於東漢王允乎允又不免被害伊尹以天下為己任治亦進亂亦進使成湯不興聘幣不至雖五就桀其志曷施陳蕃漢代人豪驅馳險阨之中與刑人腐夫同朝争衡屢退而不去者以仁為己任非人倫莫相䘏也卒以謀踈見殺亦昧於夫子免刑戮之戒然陳蕃王允猶是當時朝廷倚任身居鼎軸義當與國存亡故程子曰亦有不當愚者比干是也若無言責官守則如東漢逄萌當先漢之亂憤三綱之既絶挂冠東都門浮海而去惟恐其或緩也君子之道詎可不識時幾朱子曰所疑寗武子事大槩得之但為蘧伯玉南容之愚則易為武子之愚則難所以聖人有不可及之歎陳蕃王允固不得為伯玉南容之愚然蕃事未成而謀已泄允功未就而志已驕則又不能為寗武子之愚此其所以取禍也然為逄萌則甚易為二公則甚難又不可以彼而責此但當問其時義之如何與其所處之當否可也
  南軒張氏曰髙祖洪模大畧非光武所及也髙祖起匹夫提三尺取天下光武則以帝室之胄因人心之思漢而復舊業其難易固有間矣而髙祖之對乃項籍亦蓋世之豪也光武所與周旋者獨張歩隗囂公孫述軰其去籍蓋萬萬相逺矣至於韓信彭越之徒皆如泛駕之馬實難駕御而盡在髙祖掌握之中指麾使令無不如意使光武有臣如此未必能用也然而創業之難光武固不及髙祖而至於光武之善守則復非髙祖所及也大抵髙祖天資極髙所不足者學爾即位之後所以維持經理者類皆疎畧雄傑之氣不能自歛卒至平城之辱一時功臣處之不得其道類皆赤族此則由其學不足之故也光武天資雖不逮髙祖而自其少時從諸生講儒學謹行義故天下既定則知兵之不可不戢審黄石存包桑閉玉闗以謝西域之質安南定北以為單于乆逺之計處置功臣假以爵寵而不使之任事卒保全其始終凡此皆思處縝宻要自儒學中來至於尊禮隠逸褒崇風節以振起士氣後之人君尤未易及此非特髙祖也嗟乎以髙祖之天資使之知學為當務則湯武之聖亦豈不可至哉是尤可歎息也 名節之稱起於衰世昔之儒者學問素克其施於用随時著見不蘄於立節而其節不可奪不蘄乎徇名而其名随之在己初無一毫加意也至於世衰道微於陵遲委靡之中而其能㧞然自立者則世以名節歸之而士君子道學未至則亦以此自負吁亦小矣然而名節之稱雖起於衰世而於衰世之中實亦有頼乎此使併與是焉而俱亡則亦無以為國矣西漢之儒者予甚病之蓋自董相申公數人之外其餘徃徃以佔畢詁訓為儒無復氣象上焉既不能推尋問學之源流而其次又不能以名節立於衰世其亦何所貴於儒也考其所自亦由上之人有以致之自髙帝鄙薄儒生文景則尚黄老武帝雖號為表章然徇其文而不究其實適足以為害至宣帝則又明示所以不崇尚之意矣則其挫抑摧沮之餘不復自振固宜然儒者之學豈必為一時貴向而後勉邪待文王而後興者凡民也漢之儒者自叔孫通師弟子固皆以利禄為事至於公孫丞相取相印封侯學士皆歆慕之其流如夏侯勝之剛果猶有明經取青紫之言况他人乎蓋其習俗胥靡之陋一至於此冝乎王莽簒竊之日貢符獻瑞一朝成羣而能自潔者班班僅有見於史也故光武中興力矯斯弊尊徳義貴隠逸以變其風而中世以後人才軰出雖視昔之儒者有愧然在衰世之中守義不變蓋有足尚者矣至於桓靈之後國勢奄奄羣狡並起睥睨神器未敢即取者亦一時君子維持之力也然則名節之稱在君子則為未盡而於國家亦何負哉蓋不可不思也 人言東漢之亡黨錮趣之也曽不知東漢若無數君子其亡也尤速譬如羸病者之服丹一旦死則歸罪於丹不知其所以能延數日之命者丹之力使其不服丹則其死必速矣 東京黨錮諸君子蓋嘉其志氣之美而惜其所處之未盡重其天資之髙而歎其於學有所未足也方是時乾綱觧紐隂邪得路天下之勢日入於頽敗矣而諸君子曽不少貶以徇於世慷慨所激視死如歸至於患難得䘮寜復肯顧其志氣可謂美矣雖然昔之君子其出處屈伸之際蓋各有義故當困之時則有居困之道當屯之時則有亨屯之法時不我用則晦處自脩危行而言遜其進不可茍也若乃居位則思其艱而慮其周扶持根本漸以圖濟其為不可驟也黨錮諸君子在下則嘘枯吹生自為題榜圭角眩露昧夫處困之道矣及其有位於朝不過奮袂正色搏擊毫强數軰以為事業在是矣又進而居髙位則果於有為直欲一施之而不復顧身死非所問而國勢愈傾是又失亨屯之法矣是豈非有所未盡為可恨歟若諸君子之不為死生禍福易操其間如李膺杜宻陳蕃軰卓然一時其天資可謂剛特不羣矣然惟其未知從事於聖門也故所行雖正立節雖嚴未免發於意氣之所動而非循乎義理之安出於惡其聲之所感而未盡夫惻隠之實處之有未盡固其冝也豈非於學有不足歟使其在聖門則當入於仲由之科聖人抑揚矯揉之其必有道矣或以為陳太丘之事為得其中以予觀之太丘在諸君子之中持心最平蓋天資又加美焉耳而其所處張讓之事亦非中節在當時隠迹自晦豈無其方何至送宦者之葬此又為矯失之過以此免禍君子亦不貴也不然則郭有道乎識髙而量洪才優而處逺足為當時人物之領䄂然収歛之功猶未之盡要亦於學有欠也不然則黄叔度乎言論風㫖雖不盡見然其氣象温厚圭角渾然見之者有所感於心其為最髙乎使在聖門作成之當居顔氏之科矣
  或問髙帝不免韓彭之誅而光武乃能全功臣之世何耶潜室陳氏曰此大有説一則逐鹿之勢外相臣服事定難制一則髙祖之業名位素定事已相安一則草昧功臣豪傑難収一則中興功臣謹守規矩一則大度中有嫚罵之失人心素疑一則大度中能動如節度人心素定一則定其死力封爵過度不計後患一則赤心在人監戒覆轍務在保全 問髙帝只因請苑事便疑蕭何欲置之辟光武於馮異或譛其威權太重百姓歸心而帝信之愈篤何髙帝之介介於其小而光武乃釋然於其大曰髙帝因諸将而疑元臣光武鑒徃事而全功臣
  三國
  漢昭烈
  或云昭烈知有權而不知有正朱子曰先主見幾不明經權諸失當劉琮迎降之際不能取荆州烏在其知權耶至於狼狽失據乃不得已而出於盗竊之計善用權者正不如此若聲罪致討以義取之乃是用權之善蓋權不離正正自有權二者初非二物也 劉備之敗於陸遜雖言不合輕敵亦是自不合連營七百餘里先自做了敗形是時孔明在成都督運餉後云法孝直若在不使主上有此行孔明先不知曽諫止與否今皆不可考但孔明雖正然盆去聲法孝直輕快必有術以止之 先主不忍取荆州不得已而為劉璋之圖若取荆州雖不為當然劉表之後君弱勢孤必為他人所取較之取劉璋不若得荆州之為愈也學者皆知曹氏為漢賊而不知孫權之為漢賊也若孫權有意興復漢室自當與先主協力并謀同正曹氏之罪如何先主纔整頓得起時便與壊倒如襲取闗羽之類是也權自知與操同是竊據漢土之人若先主事成必滅曺氏且復滅呉矣權之姦謀蓋不可掩平時所與先主交通姑為自全計爾或曰孔明與先主俱留益州獨令闗羽在外遂為陸遜所襲當時只先主在内孔明在外如何曰正當經理西向宛洛孔明如何可出此特闗羽恃才踈鹵自取其敗據當時處置如此若無意外齟齬曺氏不足平两路進兵何可當也此亦漢室不可復興天命不可再續而已深可惜哉
  或問蜀先主以國委孔明無言不聴伐呉之役先主誠失計也而孔明曽不以為非及其既敗乃曰法孝直若在必能制主上東行何孔明不能諫於知己之主而猶有待於孝直也潜室陳氏曰只縁孔明規模在據荆益方成伯業以荆州為必争之地争而不得後方悔耳
  魏曹操 呉孫權
  元城劉氏謂馬永卿曰温公退居洛一日語某曰昨夕㸔三國志識破一事因令取三國志及文選示某乃理㑹武帝遺令也公曰遺令之意如何某曰曹公平生姦至此盡矣故臨死諄諄作此令也公曰不然此乃操之微意也遺令者世所謂遺囑也必擇𦂳要言語付囑子孫至若纎細不𦂳要之事則或不暇矣且操身後之事有大於禪代者乎令操之遺令諄諄百年下至分香賣履之事家人婢妾無不處置詳盡無一語語及禪代之事其意若曰禪代之事自是子孫所為吾未嘗教為之是實以天下遺子孫而身享漢臣之名此遺令之意厯千百年無人識得昨夕偶窺破之公似有喜色且戒某曰非有識之士不足以語之或云非温公識髙不能至此曰此無他也乃一誠字爾惟以誠意讀之且誠之至者可以開金石况此虚偽之事一看即觧散也某因此厯觀曹操平生之事無不如此夜卧枕圓枕噉野葛至尺許飲鴆酒至一盞皆此意也操之負人多矣恐人報已故先揚此聲以誑時人使人無害己意也然則遺令之意亦揚此聲以誑後世耳
  或論三國形勢朱子曰曹操合下便知據河北可以為取天下之資既被袁紹先説了他又不成出他下故為大言以誑之胡致堂説史臣後來代為文辭以欺後世看來只是一時無説了大言耳此著被袁紹先下了後來﨑嶇萬状尋得箇獻帝來為挾天子令諸侯之舉此亦是第二大著若孫權據江南劉備據蜀皆非取天下之勢僅足以自保耳 曹操用兵煞有那幸而不敗處却極能料如征烏桓便能料得劉表不從其後來 孫權與劉備同禦曹操亦是其勢不得不合孫權若不與劉備即當迎降於操然此两人終非好相識到利害處便不相顧劉備纔得荆州權便遣吕䝉去擒闗羽 人謂曹操父子為漢賊以某觀之孫權真漢賊耳先主孔明正做得好時被孫權來戰两陣到這裏便難向前了權又結托曹氏父子權之為人正如偷去劉氏一物知劉氏之興必來取此物不若結托曹氏以賊托賊使曹氏勝我不害守得一隅曹氏亡則吾亦初無利害
  諸葛亮
  程子曰孔明有王佐之心道則未盡王者如天地之無私心焉行一不義而得天下不為孔明必求有成而取劉璋聖人寜無成耳此不可為也若劉表子琮将為曹公所并取而興劉則可也孔明不死三年可以取魏且宣王有英氣乆不得伸必沮死不乆也 孔明營五丈原宣王言無能為此偽言安三軍耳兵自髙地來可勝先主嘗自觀五丈原曰此地不可據英雄欺人不可盡信 問文中子謂諸葛亮無死禮樂其有興乎諸葛亮可以當此否曰禮樂則未敢望他只是諸葛亮已近王佐又問如取劉璋事如何曰只有這一事大不是便是計較利害當時只為不得此則無以為資然豈有人特地出迎他却於座上執之大叚害事只是箇為利君子則不然只一箇義不可便休豈可茍為又問如湯兼弱攻昧如何曰弱者兼之非謂并兼取他只為助他與之相兼也昧者乃攻亂者乃取亡者乃侮 諸葛亮近王佐之才或問亮果王佐才何為僻守一蜀而不能有為於天下曰孔明固言明年欲取魏幾年定天下其不及而死則命也某嘗謂孫覺曰諸葛武侯有儒者氣象孫覺曰不然聖賢行一不義殺一不辜雖得天下不為武侯區區保完一國不知殺了多少人邪某謂之曰行一不義殺一不辜以利一己則不可若以天下之力誅天下之賊殺戮雖多亦何害陳恒弑君孔子請討孔子豈保得討陳恒時不殺一人耶蓋誅天下之賊則有所不得顧爾曰三國之興孰為正曰蜀志在興復漢室則正也
  元城劉氏曰淮隂武侯二人不同若論人品則淮隂不及孔明逺甚若論功業而武𠉀何寥寥也馬永卿曰西南者漢始終之地也故漢起於西南而卒終於此而淮隂當漢之初興故能卓卓如此而武侯之時火将燼矣故無所成也曰此固然矣然淮隂所以得便冝者以平日名太卑而武侯所以無成者以平日名太髙也淮隂有乞食胯下之辱也而武侯即隠於隆中而當時謂之卧龍此一事也又淮隂既從項梁又事項羽又歸漢而武侯則必待三顧而後起此又一事也又楚漢之時用兵者皆非淮隂之敵而嘗易之故淮隂能取勝也三國之時若司馬仲逹軰乃武侯等軰人也而又素畏孔明故武侯不能取勝也譬知奕碁有二國手一國手未有名而對之乃低碁不知其為國手而嘗易之故狼狽大敗有一國手已有名對局者亦國手而差弱焉謹以待之故勝敗未分也且淮隂既平魏趙而功業如此其卓犖也而龍且尚且輕之曰吾平生知韓信為人易與耳寄食於漂母無資身之䇿受辱於胯下無兼人之勇以淮隂平日名素卑也孔明與司馬宣王對壘不能取尺寸地宣王受其中幗之辱而不敢出兵至其已死按行軍壘猶曰天下竒材也故當時有死諸葛走生仲逹之嘲以孔明平日名素髙故也人品髙下不同而其功業反相去之逺者由此
  豫章羅氏曰西漢人才可與適道東漢人才可與立三國人才可與權杜欽谷永可與適道而不可與立故附王氏陳蕃竇武可與立而不可與權故困於宦官至於諸葛孔明然後可與權夫人才至可與權而不可以有加張良近太公之材畧諸葛近伊尹之出處然良佐髙祖論其時則冝語其徳則合亮處三國則材大任小惜哉
  朱子曰孔明天資甚美氣象宏大但所學不盡純正故亦不能盡善取劉璋一事或以為先主之謀未必是孔明之意然在當時多有不可盡曉處如先主東征之類不見孔明之語議論後來壊事却追恨法孝直若在則能制主上東行孔明得君如此猶有不能盡言者乎 南軒言孔明體正大問學未至此語也好但孔明本不知學全是駁雜了然却有儒者氣象後世誠無他比 程先生云孔明有王佐之心然其道則未盡其論極當魏延請從間道出闗中侯不聴侯意中原已是我底物事何必如此故不從不知先主當時只從孔明不知孔明如何取荆取蜀若更從魏延間道出闗中所守者只是庸人從此一出是甚聲勢如拉朽然後竟不肯為之 問孔明出處曰當時只有蜀先主可與有為耳如劉表劉璋之徙皆了不得曹操自是賊既不可從孫權又是两間底人只有先主名分正故只得從之 問孔明殺劉璋是如何曰這只是不是初間教先主殺劉璋先主不從到後來先主見事勢廹也打不過便從他計要知不當恁地行計殺了他若明大義聲罪致討不患不服㸔劉璋欲從先主之招傾城人民願留之那時郡國乆長能得人心如此 孔明之事其於荆蜀亦合取當日草廬亦是商量凖擬在此但此時不當恁地若是恁地取時全不成舉措如二人視魏而不伐自合當取兼在是時捨此無以為資若能聲其罪用兵而取之却正但當時劉焉父子亦得人情恐亦未易取或問聖人處此合如何曰亦湏别有箇道理若是如此寜可事不成只為後世事欲茍成功欲茍就便有許多事孔明大綱却好只為如此便有班駁處 義利之大分武侯知之有非他人所及者亦其天資有過人處若其細微之間則不能無未察處豈其學有未足故耶觀讀書之時他人務為精熟而已則獨觀大㫖此其大者固非人所及而不務精熟亦豈得無欠闕耶 或論孔明事以為天民之未粹者此論甚當然以為畧數千户而歸不肯徙還乃常人之態而孔明於此亦未能免俗者則熹竊疑之夫孔明之出祁山三郡響應既不能守而歸則魏人復取三郡必齮齕首事者墳墓矣㧞衆而歸蓋所以全之非賊人諱空手之謂也近年南北交兵淮漢之間數有䧏附而吾力不能守虜騎復來則委而去之使忠義遺民為我死者肝腦塗地而莫之収省此則孔明之所不忍也故其言曰國家威力未舉使赤子困於豺狼之吻蓋傷此耳此見古人忠誠仁愛之心招徠懐附之畧恐未必如或者之論也 孔明失三郡非不欲盡徙其民意其倉卒之際力之所及止是而已若其心則豈有窮哉以其所謂困於豺狼之吻者觀之則亦安知前日魏人之暴其邊境之民不若今之胡虜哉孔明非急近功見小利詭衆而自欺者徙民而歸殆亦昭烈不肯棄民之意歟 問孔明興禮樂如何曰也不見得孔明都是禮樂中人也只是粗底禮樂 孔明擇父正得醜女奉身調度人所不堪彼其正大之氣經綸之藴固已得於天資然竊意其智慮之所以日益精明威望之所以日益隆重者則寡欲養心之助與為多焉 㸔史䇿自有該載不盡處如後人多説武侯不過子午谷路徃徃那時節必有重兵守這處不可過今只見子午谷易過而武侯自不過史只載魏延之計以為夏侯楙是曹操壻怯而無謀守長安甚不足畏這般所在只是該載不盡亮以為此危計不如安從坦道又揚聲曰斜谷又使人據箕谷此可見未易過 問孔明出師每乏糧古人做事湏有道理湏先主些根本曰孔明是殺賊不得不急如人有箇大家被賊來占了趕出在外墻下住殺之豈可緩一纔緩人便一切都忘了孔明亦自言一年死了幾多人不得不急為之意司馬懿甚畏孔明便使得辛毗來遏令不出兵真實是不敢出也 諸葛公是忠義的司馬懿司馬懿是無状底諸葛公劉禪備位而已
  南軒張氏曰諸葛武侯左右昭烈父子立國於蜀明討賊之義不以强弱利害一其心蓋凛凛乎三代之佐也侯之言曰漢賊不两立王業不偏安又曰臣鞠躬盡力死而後已至於成敗利鈍非臣之明所能逆睹嗟乎誦味斯言則侯之心可見矣雖不幸功業未究中道而殞然其扶皇極正人心挽囘先王仁義之風垂之萬世與日月同其光明可也夫有天地則有三綱中國之所以異於夷狄人類之所以别無庻物者以是故耳若汩於利害之中而亡夫天理之正則雖有天下不能一朝居此侯所以不敢斯湏而忘討賊之義盡其心力至死不悔者也方天下雲擾之初𠉀獨髙卧昭烈以帝室之胄三顧其廬而後起從之則夫出處之際固已有大過人者其治國立經陳紀而不為近圖其用兵正義明律而不以詭計凡其所為悉本大公曽無纎毫姑息之意類皆非後世所可及至讀其将没自表之辭則知天下物欲舉不足以動之所養者深則所發者大理固然也曽子曰士不可以不𢎞毅若侯者其所謂𢎞且毅者歟孟子曰冨貴不能滛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若侯者所謂大丈夫非耶 問孔明不死能取中原否曰屯田渭上根本已固必能取中原司馬懿亦是能者常不敢與戰又問蒋琬特守常之才乎曰誠不可以應變 馬謖議論與孔明畧相似其才非不可用但置之帷幄則可以之為将帥則違其才孔明使之領衆為前鋒於此小有差爾
  或問魯两生謂禮樂必百年可興文中子輕許孔明何也潜室陳氏曰叔孫通人物汚下故两生却之孔明人物正大故文中子許之 問文中子曰諸葛亮而無死禮樂其有興乎近思録程子亦以此許之敢問孔明自比管樂使果能興復漢室恐未必便能興禮樂如三代曰孔明是天資帶得又從學問中攛出來據他用事行師調度若當升平之時做出必湏光明不止漢唐人物 問巴蜀四塞非進取之地惟一江陵然諸葛亮不勸先主都之及闗羽之危又不聞救之何也曰江陵屬荆州武侯首陳取荆州之䇿先主不能用其後争之於呉而不得呉止分數郡以與之至闗羽之敗并數郡而失之况得而都之耶况荆襄為南北咽喉在三國為必争之地乃戎馬之塲非帝之都也
  魯齋許氏曰不問利害只求義理孔明見得真當時只有復漢討賊為當然至於成敗利鈍非臣之明所能逆睹歸之於天而已只得如此做便是聖賢之心常人則必計其成敗利害也
  臨川呉氏曰開誠心布公道集衆思廣忠益諸有忠慮於國但勤攻吾之闕漢丞相諸葛忠武侯語也可以為萬世相天下者之法矣孔明豈不知為相之體哉於主簿楊顒之諌也生既謝之死又哀之孔明豈不知其言之忠哉然而罰二十以上皆親覽食少事繁至為敵國所窺而慶幸其不乆孔明豈不知愛重其身哉其若是者何也嗚呼是未可以常情度淺識議也夫知相之體而未免自勞知言之忠而未見樂取知一身繫國之存亡而竟取敵國慶幸之計茍非甚愚者或有所不為而謂蓋世絶人之智者為之乎予故曰是未可以常情度淺識議也且當時事勢如何耶以一木支大厦之傾事君而致其身盡瘁於國遑恤其他夫豈可已而不已者楊顒之諫謂之愛孔明則可謂之知孔明則未也杜子美詩云三分割據紆籌䇿萬里雲霄一羽毛又云運移漢祚難恢復志决身殱軍務勞此詩字字有意細味之庻乎知孔明之心而豈常情淺識之所能測度擬議者哉
  荀彧
  龜山楊氏曰議者謂曹公非取天下於漢其説非也方曹公以强忍之資因亂假義挾主威以利諸侯其包蔵禍心天下庸人知之矣而荀彧間闗河冀擇其所歸卒從曹氏志欲扶義奮謀以舒倒懸之急迹其行事可謂勇智兼人矣乃獨不知曹氏之無君乎其拒董昭之議何也夫豈誠有忠貞之節歟抑欲以晩節蓋之歟由前則不智由後則不忠不智不忠而求免於亂臣冝乎其難矣嗚呼荀君安得無罪歟觀其臨大義㫁大謀操弄强敵於股掌之間輔成曹氏之霸業至其威加海内下陵上逼乃欲潜杜其不軌是猶揚瀾潰堤以成㴞天之勢而後徐以一葦障之尚可得乎而范曄猶謂彧有殺身成仁之美吾不知其説也 東坡謂荀文若其才似子房其道似伯夷予以謂其才似子房則有之矣伯夷不事非君不立於惡人之朝寜忍事操乎以為其道似伯夷吾不知其説
  朱子曰荀彧之死胡文定引宋景文説以為劉穆之宋齊丘之比最為得其情状之實無復改評矣考其議論本末未見其有扶漢之心其死亦何足悲又據本傳彧乃唐衡之壻則彧之失其本心乆矣











  性理大全書卷六十二
<子部,儒家類,性理大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六十三
  厯代五
  
  元帝
  或問晉元帝所以不能中興者其病安在朱子曰元帝與王導元不曽有中原志収拾呉中人情惟欲宴安

  南軒張氏曰為國有大幾大幾一失則其𡚁随起而不可禁所謂大幾三綱之所存是也晉元帝初以懐帝之命來臨江左當時之意固以時事艱難分建賢王以為屏翰庻幾増國家之勢折姦宄之心緩急之際實頼其糾率義旅入衞王室其責任蓋不輕矣而瑯琊之入建業考觀其規模以原其心度之所安蓋有自為封殖之意而無慷慨謀國之誠懐帝卒以𮐃塵迄不聞勤王之舉愍帝之立増重寄委制詔深切而亦自若也祖逖擊楫渡江聊復以兵應其請反從而制之使不得有為則其意不在中原也審矣坐視神州板蕩戎馬縱横不以動其心不過欲因時自利云耳愍再䝉塵懼天下之議己則楊為出師之勢遷延顧望終歸罪於運餉稽緩斬一無辜令史以塞責赤𤯝之異亦深切矣吾誰欺欺天乎夫受君父之委託而坐視其禍變因時事之艱難而覬幸以自利三綱淪矣惟其大幾既失故其所以見國䂓模亦復不竸亂臣賊子如王敦軰不旋踵而起蓋其𡚁有以致之也使元帝痛懐愍之難篤君臣之義念家國之讎率江東英俊鼓忠義之氣北向討賊名正理順安知中原無響應者以區區一祖逖倔强自立於羣雄之間猶幾以自振况肺腑之親總督之任數路之勢何所不濟哉惟其不以大公為心而私意蔽之甚可歎息也
  温嶠
  南軒張氏曰温太真忠義慷慨風節表著足以為晉室名臣古今所共推不待詳言然吾獨有所恨者絶𥚑之事也太真少時常以孝友篤至稱一旦奉劉琨之檄将命江左母崔固止之不可至於絶裾而行噫太真有母在此身固不得以許琨矣獨不見徐元直之事乎元直所謂方寸亂矣蓋其天性不可已者也而太真獨忍於此乎若既以委質為人之臣當危難而無避可也将命之舉豈無他人太真念母獨不得辭乎度其意不過以江左将興奉檄勸進徼倖投富貴之機赴功名之㑹耳而其所䘮不過甚乎或曰使太真不來江左則寜復有後世之事業太真固不得以两全矣此殆不然昔人之事業皆非有所為而為之事理至前因而有成之耳若懐希慕求必之心則其私欲而已茍可以就異日之事則凡背親賊性皆可以屑為此三綱之所由壊而𡚁之所由生也故伯夷叔齊不受其國夫子以為求仁而得仁商之三臣微子不得不去箕子不得不為奴比干不得不死皆素其位而行也豈直太真之事業為不足道就使太真能佐晉室克復神州一正天下勲烈如此浮雲之過太虚耳豈足以塞其天性之傷也夫太真順母之心而終其身雖泯滅無聞於後顧其所全者大於身無愧烏能以此易彼哉故予謂太真稱為功名之士則可尚論古人則可憾矣
  顧榮 賀循
  朱子曰東晉時所用人才皆中州浮誕者之後惟顧榮賀循有人望不得已而用之
  王導 謝安 殷浩
  或云庾亮欲移鎮石城興兵討趙王導許之郄鑒蔡謨等皆以為不可也范陽張氏曰晉以寡弱之師一旦討强暴之冦是無異驅羣羊以攻猛虎不格明矣使王道不知利害則導為不智知而許之則導為不忠不智不忠何以為導予竊料其意蓋當是時導與庾亮有隙亮欲起兵以廢導於此復沮其謀適所以激彼之怒故不若陽且許之以快其情隂使郄鑒等拒之以絶其議此乃君子之待小人不得不然耳觀史者當逆其意可也
  或問老子之道曹参文帝用之皆有效何故以王謝之力量反做不成朱子曰王導謝安又何曽得老子妙處然謝安又勝王導石林説王導只是随波逐流底人謝安却較有建立也煞有心於中原王導自渡江來只是恁地都無取中原之意此説也是但謝安也被這清虚絆了都做不得 謝安之待桓温本無䇿温之來廢了一君幸而要討九錫要理資序未至太甚猶是半和秀才若他便做箇二十分賊如朱全忠之類更進一歩安亦無如之何王儉平日自比謝安王儉是已敗闕底謝安謝安特幸未踈脱底王儉耳安比王儉只是有些英氣苻堅之來亦無措置前軰云非晉人之善乃苻堅之不善耳然堅只不合擁衆來謝安必有以料之兼秦人國内自亂晉亦必知之故安得以鎮静待之堅之來在安亦只得發兵去迎敵當來苻堅若不以大衆來只以輕兵時擾晉邊便坐見狼狽因問萬正淳曰桓温移晉祚時安能死節否曰必不能却湏逃去曰逃将安徃若非死節即北面事賊耳到這裏是築底處中閒更無空地因説韋孝寛智畧如此當楊堅簒周時尉遲逈等皆死孝寛乃獻金熨斗始嘗疑之既不與他為異亦何必如此結附之元來到這地位便不與辨亦不免死既不能死便只得失節耳又曰謝安之於符堅如近世陳魯公之於完顔亮幸而推得他死耳又曰如前代多有幸而不敗者如謝安桓温入朝已自無䇿從其廢立九錫已成但故為遷延以俟其死不幸而病小甦則将何以處之擁重兵上流而下何以當之於此㸔謝安果可當伏節死義之資乎或曰坦之倒持手板而安從容閒雅似亦有執者曰世間自有一般心膽大底人如廢海西公時他又不能挋廢也得不廢也得大節在那裏
  南軒張氏曰符堅掃境入冦方是時晉室之勢亦甚殆矣梁益既非吾有而襄沔復為所破在他人宜恐懼失措之不暇而謝安方且從容應敵不過以江北軍事付之謝𤣥及劉之軰軰卒以成功蓋其方畧素定非僥倖茍然也安明於用人考察既精不以親踈而廢𤣥有謀慮善使人而牢之勇鋭出衆安所施置各得其宜蓋用兵之道當以竒正相須使𤣥将重兵于後此正也使牢之将精兵迎擊於前此竒也秦兵既近洛澗牢之攖其鋒直搏而勝之固以奪其心矣淝水之戰其勝筭已在目中故秦兵一退風聲鶴唳以至山川草木皆足以懼之惟牢之先奪其心故也安之方畧可謂素定矣惟其素定故安静而不撓其矯情鎮物豈固為是哉夫有所恃故耳至於却上流之兵又其一竒也得上流之兵不足以助益而適足以銷薄聲勢揺動人心桓冲是舉亦無謀矣吾慮既定一却其兵而戰士之心益固國内之情舉安安見之明且審矣嗟乎國之所恃者人才耳以當時晉室之勢獨任一謝安足以當符秦百萬之師以予觀之非特安方畧之妙抑其所存忠義純固負荷國事直欲與晉室同存亡故能運用英豪克成勲業誠與才合故也大抵立大事者非誠與才合不足以濟若安者其在東晉人物中傑出者哉
  或問晉殷浩謝安少有重名方其隠而未用也人皆以公輔期之或曰淵源不起如蒼生何或曰謝安不起當如蒼生何及其既用也謝安却符秦安晉室功業亦可無負而殷浩舉兵北伐師徒屢敗桓温因朝野之怨而廢之如棄草芥夫人之擬二子則同而二子事業何其相逺潛室陳氏曰東晉諸賢大抵務養民節不務實用幸而成功則為謝安如其無成則為殷浩然安能矯情鎮物浩則遇事周章較是輸他一着也
  符堅
  程子曰符堅養民而用之一敗不復振無本故也或問符堅立國之勢亦堅牢治平許多年百姓愛戴何故一敗塗地更不可救朱子曰他是掃土而來所以一敗更救不得又問他若欲滅晉遣一良将提數萬之兵以臨之有何不可何必掃境而來曰他是急要做正統恐後世以其非正統故急欲亡晉此人性也急躁初令王猛滅燕猛曰既委臣陛下不必親臨及猛入燕忽然堅至蓋其心又恐猛之功大故親來分其功也便是他器量小所以後來如此 孔明臨陣對敵意思安閒如不欲戰而符堅踴躍不寐而興師此其敗不待至淝水而决矣
  桓温
  朱子曰桓温入三秦王猛來見眼中不識人却謂三秦豪傑未有至何也三秦豪傑非猛而誰可笑
  陶潛
  朱子曰陶淵明有髙志逺識不能俯仰時俗故作歸去來詞以見志抑以其自謂晉臣恥事二姓自劉𥙿将移晉祚遂不復仕則其意亦不為不悲矣然其詞義夷曠蕭散雖託楚聲而無其尤怨切蹙之病云 張子房五世相韓韓亡不愛萬金之産弟死不𦵏為韓報讎雖博浪之謀不遂横陽之命不延然卒藉漢滅秦誅項以攄其憤然後棄人間事導引辟榖託意寓言将與古之形觧銷化者相期於八紘九垓之外使千載之下聞其風者想像歎息不知其心胸面目為何如人其志可謂壮哉陶元亮自以晉世宰輔子孫恥復屈身後代自劉𥙿簒奪勢成遂不肯仕雖其功名事業不少槩見而其髙情逸想播於聲詩者後世能言之士皆自以為莫能及也蓋古之君子其於天命民彛君臣父子大倫大法之所在惓惓如此是以大者既立而後節槩之髙語言之妙乃有可得而言者如其不然則紀逡唐林之節非不苦王維儲光羲之詩非不翛然清逺也然一失身於新莽禄山之朝則其平生之所辛勤而僅得以傳世者適足為後人嗤笑之資耳
  鶴山魏氏曰世之辯證陶氏者曰前後名字之互變也死生嵗月之不同也彭澤退休之年史與集所載之各異也然是所當考而非其要也其稱美陶公者曰榮利不足以易其守也聲味不足以累其真也文詞不足以溺其志也然是亦近之而公之所以悠然自得之趣則未之深識也風雅以降詩人之詞樂而不滛哀而不傷以物觀物而不牽於物吟咏性情而不累於情孰有能如公者乎有謝康之忠而勇退過之有阮嗣宗之逹而不至於放有元次山之漫而不著其迹此豈小小進退所能窺其際耶先儒所謂經道之餘因閒觀時因静照物因時起志因物寓言因志發詠因言成詩因詠成聲因詩成音者陶公有焉
  臨川呉氏曰靖節先生髙志逺識超越古今而設施不少槩見其令彭澤也不過一時牧伯辟舉扳授俾得公田之利以自養如古人不得已而為禄者爾非受天子命而仕也曽幾何時不肯屈於督郵而去克此志節異時詎肯忍恥於二姓哉觀述酒荆軻等作殆欲為漢相孔明之事而無其資責子有詩與子有䟽志趣之同苦樂之安一家父子夫婦又如此夫人道三綱為首先生一身而三綱舉無愧焉忘言於真意委運於大化則幾於同道矣誰謂漢魏以降而有斯人者乎
  崔浩
  或問崔浩如何朱子曰也是箇博洽的人他雖自比子房然却學得子房獃了子房之辟榖姑以免禍耳他却真箇要做
  總論
  五峯胡氏曰桀紂秦政皆窮天下之惡百姓之所同惡故商周劉漢因天下之心伐而代之百姓親附居之安乆所謂仁義之兵也魏晉以來莫不假人之柄而有隳三綱之罪仁義不立綱紀不張無以締固民心而欲居之安乆可乎
  象山陸氏曰燕昭王之於樂毅漢髙帝之於蕭何蜀先主之於孔明符秦之於王猛相知之深相信之篤這般處所不可不理㑹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
  臨川呉氏曰楚三閭大夫竭其忠志欲强宗國懐王信䜛踈之國事日非竟客死於秦襄王又信䜛放之江南原不忍見宗國駸駸趨於亡遂沈江而死韓為秦所滅韓臣之子子房自以五世相韓散財結客為韓報讎博浪之椎不中則匿身下邳以俟時山東兵起從沛公入闗立韓公子成續韓後秦亡而楚霸王沛公於漢又殺韓成良乃輔漢滅楚而從隠去諸葛孔明初見昭烈已知賊之必亡漢而勸昭烈跨有荆益圖霸業復帝室後卒償其所言晉陶淵明自其髙祖長沙桓公為晉忠臣及桓𤣥簒逆劉𥙿起自布衣誅𤣥又滅秦滅燕挾震主之威晉祚将易既無昭烈可輔以興復又無髙皇可倚以報復志願莫伸其憤悶之情徃徃發見於詩盖四賢者其遇時不同其為人不同而君臣之義重則其心一也
  
  髙祖
  或問劉武周兵勢甚鋭闗中震駭上出手敕曰賊勢如此難與争鋒宜棄大河以東謹守闗西而已秦王世民上表請行如何范楊張氏曰髙祖可謂謬而無䇿矣且唐所以能守闗西者以河東為之障蔽也今舉而棄之則賊兵深入是棄闗西也豈不謬哉以此推之髙祖之取天下頼有世民耳不然事未可知也問李密據洛口倉流民就食日以萬數何也曰隋
  失其鹿豪傑並起而逐之李密據洛口王世充據東都竇建徳據山東以至蕭銑薛軌之徒莫不各據險要以争進取惟唐髙祖用秦王䇿獨决計入闗闗中既定遂尊立代王以號令天下除隋苛法以隂結民心収攬豪傑以經營四方則天下之柄已在唐掌握中矣彼李密軰雖横騖於外果何益哉
  朱子曰唐髙祖辭得九鍚却是
  太宗
  或問貞觀之治不幾於三代之盛乎程子曰闗雎麟趾之意安在
  或問范祖禹唐鑑譏太宗曰䧟父之罪脅以起兵古人行一不義而得天下弗為也太宗終守臣節可也愚厯觀唐史隋煬帝既遣江都之使唐髙祖不宜坐處夷滅況大業之末生民塗炭太宗茍不為此必無以濟蒼生之困范氏正大之説果可用否使聖賢處此當守臣節乎将權以濟事乎潛室陳氏曰孤隋之暴何止桀紂若欲行湯武之事但當正名弔伐不當自䧟於盗賊之地而脅以起兵以斯舉事是以亂易亂也大桀小桀也惜乎太宗有濟世之志傷於欲速廹切反以堂堂禮義之師自䧟於亂臣賊子之倫世上有理明義直之事只為學術不正舉動不明便壊了事體 問唐太宗誅髙徳儒之謟䛕薄宇文士及之不忠豈不知姦邪䜛謟之士不可厠文墨議論之臣而定十八學士之選而許敬宗之姦獨録而不棄何耶曰知人甚難太宗不但失於許敬宗以李勣可任大事此失之尤者
  中宗武后附
  朱子曰唐中宗事致堂南軒皆謂五王合併廢中宗因誅武氏别立宗英然當事勢中宗却未有過正縁無罪被廢又是太宗孫髙宗子天下之心思之為他不憤五王亦因此易於成功耳中宗後來所為固是謬然當時便廢他不得 問狄梁公雖復正中宗然大義終不明做得似鶻突曰當此時做得到恁地狄梁公終死於周然薦得張柬之迄能反正又問吕后事勢倒做得只如此然武后却可畏曰吕后只是一箇村婦人因滅姬遂迤邐做到後來許多不好武后乃是武功臣之女合下便有無稽之心自為昭儀便鴆殺其子以傾王后中宗無罪而廢之則武后之罪已定只可便以此廢之拘於子無廢母之義不得胡文定謂武后之罪當告于宗廟社稷而誅之 問武后之禍曰前軰云當廢武后所出别立太宗子孫曰此論固善但當時宗室為武后殺盡存者皆愚暗豈可恃
  南軒張氏曰致堂胡氏論武王不誅武后事曰武氏誠當誅但既立其子難誅其母或者以為子奪輕重之間不過告于唐家宗廟廢置幽處之耳然以中宗之昏庸其復之如反手耳亦豈是長䇿以愚觀之五王若有伊周之見則當時復唐家社稷何必湏立中宗中宗雖為武后所廢然嘗欲傳位與后父是其得罪宗廟不可負荷已自著見五王若正大義於唐家見存子孫中公選一人以承天序告于宗廟誅此老媪則義正理順唐祚有泰山之安矣
  𤣥宗
  元城劉氏嘗與馬永卿論唐史及明皇信任姚宋事曰此二人與張説乃天后時相也非已自用故敬憚之至於張九齡軰乃己所自用故於進退輕也永卿曰人主用相必要専一明皇用二相専故能成開元之治曰明皇仰面不對除吏雖是好事然未也明皇之任用宰相是也其以情告宦官者非也使力士以誠告崇固可若加以誕謾之語則崇何從質之曷若以語力士之言面諭崇則君臣之情洞然無疑矣又曰以明皇之任韓休一事觀之信忠臣之難遇而佞臣之難去也藉使令知其人曰某人忠某人姦亦未必能任且去之也明皇分明知韓休之忠乃速去之分明知蕭嵩之佞乃乆任之後來任李林甫又更好笑分明知其姦至用之二十來年至死乃罷人主唯患不能分别忠佞今分明知之乃如此欲天下不亂可乎又曰雖大無道之君亦惡亂亡而明皇中材之主知姦邪而用之何也曰此蔽於左右之佞幸耳蓋所謂佞幸者嬪御也内臣也戚里也幸臣也此皆在人主左右而可以進言者也賢相不與佞幸交結彼有所倖求則執法而抑之人人與之為讎必旦旦而譛之而人主之眷日衰矣姦臣則交結佞幸彼有所僥求則謹奉而行之人人感其私恩必旦旦而譽之則人主之眷日深矣人主雖欲用忠臣而去佞臣不可得也李林甫所以作相二十年不去者正縁得髙力士安禄山陳希烈等内外賛助之也
  或問唐明皇開元天寳之治何始之不克終耶潛室陳氏曰開元之世乃無妄之時雖四夷時有不靖乃無妄之疾縁小人以邊功動之致令邊釁一開生出萬端病痛乃無病服藥之故
  肅宗
  致堂胡氏曰𤣥宗既有傳位之命大子非真叛也其失在𤣥宗命不亟行而裴冕諸人急於榮貴是以致其咎也使肅宗著於父子君臣之義豈為諸人所移得以移之則其心有以來之爾唐髙祖睿𤣥之逼不見幾故也而太宗明肅之惡欲速見小利故父不父子不子豈非後世之大鑒歟
  朱子曰肅宗之収復京師其功過可稱至不待父命而即位分明是簒功過當作两項説不以相揜可也
  憲宗
  朱子曰退之云凡此蔡功惟斷乃成今湏要知他㫁得是與不是古今煞有以㫁而敗者如唐徳宗非不㫁却生出事來要之只是任私意帝剛愎不明理不納人言惟憲宗知蔡之不可不討知裴度之不可不任若使他理自不明胷中無所見則何以知裴公之可任若只就㫁字上㸔而遺其左右前後殊不濟事
  王珪 魏徵
  程子曰天下寜無魏公之忠亮而不可無君臣之義昔事建成而今事太宗可乎
  或云王魏事後世人不當盡繩以古人禮法畢竟髙祖不當立建成朱子曰建成既如此王魏何故不見得又何故不知太宗如此便須莫事建成亦只是望僥倖問二人如此機敏何故不見得曰王魏亦只是直
  馬周 禇遂良 狄仁傑
  龜山楊氏曰馬周言事每事湏開人主一線路終是不如魏徴之正如諫太宗避暑論事親之道甚善然又云鑾輿之出有日不可遽止願示還期若事非是即從而止之何用如此此正孟子所謂月攘一鷄者豈是以堯舜望其君乎
  禇遂良脩起居注唐太宗曰朕有不善卿亦當記之乎或為之言曰借使遂良不記天下亦記之曰此語亦善但人主好名則可以此動之耳未盡也夫君子居室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出其言不善則千里之外違之故言行君子之樞機不可不謹縱使史官不記而民之應違如此雖欲自掩其不善其可得乎
  狄仁傑在武后時能撥亂反正謂之社稷之臣可也然亦何嘗挾數任術觀史氏所載其議論未嘗不以正當時但以母子天性之論告武后其濵於死者亦屢矣卒至武后怒而言曰還汝太子夫豈嘗姑務柔從以隂幸事之成乎孟子曰君子創業垂統為可繼也若夫成功則天也人臣之事君或逺或近或去或不去歸潔其身而已可也豈可枉己以求難必之功乎
  陸贄
  龜山楊氏曰陸宣公當擾攘之際説其君未嘗用數觀其奏議可見欲論天下事當以此為法宣公在朝自以不恤其身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至於遷貶惟杜門集古方書而已可謂知進退者
  或問陸宣公既貶避謗闔户不著書秪為古今集騐方朱子曰此亦未是豈無聖經賢傳可以玩索可以討論終不成和這箇也不得理㑹 陸宣公奏議末數卷論税事極盡纎悉是他都理㑹來此便是經濟之學 史以陸宣公比賈誼誼才髙似宣公宣公諳練多學更純粹大抵漢去戰國近故人才多是不粹問陸宣公比諸葛武侯如何曰武侯氣象較大恐宣公不及武侯當面便説得如説孫權一叚雖辯士不及其細密處不知比宣公如何只是武侯也密如橋梁道路井龜圊溷無不脩繕市無醉人更是密只是武侯密得來嚴其氣象剛大嚴毅
  楊綰
  朱子曰楊綰用而大臣損音樂減騶御則人豈可不有以養素自重耶
  東萊吕曰楊綰為吏部欲去科舉後世皆以為不可但未之知耳及為相半年而死志遂不及施唐時如陸贄楊綰論治道皆有規模
  陽城
  或論及陽城事謂永叔不取純夫取之其言曰陽城蓋有待而為者也後世猶責之無已其不成人之美亦甚哉此論似近厚龜山楊氏曰陽城固可取然以為可法則不可裴延齡之欲相其來非一朝一夕何不救之於漸乎至於陸贄之貶然後論延齡之姦佞無益矣觀古人退小人之道不然易之姤卦曰女壯勿用取女夫姤一隂生未壯也而曰壯者生而不用固有壯之理也取女則引而與之齊也引而與之齊則則難制矣隂者小人之象也小人固當制之於漸也故當隂之生則知其有壮之理知其有壯之理則勿用娶女可也是以姤之初爻曰繫于金柅貞吉有攸徃見凶金柅止車之行也隂之初動必有以柅之其制之於漸乎蓋小人之惡制之於未成則易制之於己成則難延齡之用事權傾宰相雖不正名其為相其惡自若也何更云待其為相然後取白麻壊之耶然城之所為當時所難能也取之亦是但不可以為法耳
  朱子曰説者謂陽城居諌職與屠沽出没果然則豈能使其君聴其言哉
  張廵
  涑水司馬氏曰天授之謂才人從而成之之謂義發而著之事業之謂功精敏辯博拳捷趫勇非才也驅市井數千之衆摧胡虜百萬之師戰則不可勝守則不可㧞斯可謂之才矣死黨友存孤兒非義也明君臣之大分識天下之大義守死而不變斯可謂之義矣攻城㧞邑之衆斬首捕虜之多非功也控扼天下之咽喉蔽全天下之大半使其國家定於已傾存於既亡斯可謂之功矣嗚呼以廵之才如是義如是功如是而猶不免於流俗之毁況其瞹瞹者邪
  總論
  或問百世可知之道程子曰以三代而後觀之秦以反道暴政亡漢興尚徳行崇經術鑒前失也學士大夫雖未必知道然背理甚者亦鮮矣故賊莽之時多伏節死義之士世祖興而褒尚之勢當然也節乆而苦視死如歸而不明乎理義之中也故魏晉一變而為曠蕩浮虚之習人紀不立相胥為夷五胡亂華行之弊也隂極則陽生亂極則治形隋驅除之唐混一之理不可易也唐室三綱不立由太宗啟之故後世雖子弟不用父兄之命𤣥宗使其子簒肅宗使其弟反選武才人以刺王妃入也納夀王妃以武才人進也終唐之世夷狄數為中國患而藩鎮陵犯卒以亡唐及乎五季之甚人為而致也
  元城劉氏曰嘗考前世已然之事蓋有真朋黨而不能去亦有非朋黨而不能辨者此實治亂消長之機不可不察也東漢之衰姦人先以黨事誅戮禁錮天下之賢者而在朝皆小人也故漢以之亡此所謂非朋黨而不能辨者也唐之季世牛李之徒迭進相毁巧相傾覆而善人君子廢斥無餘其所用者皆庸鄙不肖也故唐以之亂此所謂真朋黨而不能去者也蓋君子之進則至公引類以報國小人之進則狥私立黨以固寵雖世主深疾臣下之背公成朋而小人窺見間隙鄉原上意閉匿其私陽若可信反指君子引類之功以為有黨黨之與類相似而不同是非虚實間不容髪辨之不早遂生亂階此正人所以常被誣而小人所以常得志也
  五峯胡氏曰漢唐以來天下既定人君非因循自怠則沉溺聲色非沉溺聲色則開拓邊境非開拓邊境則崇飾虚文其下乃有惑於神仙真空之術者曷若講明先王之道存其心正其情大其徳新其政光其國為萬世之大君乎後世必有髙於漢唐賢君之聰明者然後能行之矣而漢唐賢君志趣識量亦未易及也可輕棄哉又况三代之盛王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不為者其仁何可及乎
  豫章羅氏曰漢武帝知汲黯之賢而不用唐太宗知宇文士及之佞而不去何其誤也夫人主知賢而不能用未若不知之為善知佞而不能去未若不知之為愈茍知賢而不能用則善無所勸知佞而不能去則惡無所懲雖然武帝知賢而不用猶愈於元帝知蕭望之之賢而反罪焉太宗知佞而不去猶愈於徳宗知盧杞之姦而復用焉觀元帝徳宗之與武帝太宗豈不相寥絶哉石守道採摭唐史中女后姦臣宧官事各以其類作三卷目之曰唐鑑而言曰巍巍巨唐女后亂之於前姦臣壊之於中宧官覆之於後考其所論可為萬世鑑惜乎不推其本而言之故人主欲懲三者之患其本不過有二以内則清心以外則知人能清心則女后不能亂之能知人則姦臣不能壊之宦官不能覆之請借明皇一君而論開元能清心矣能知人矣武恵妃蕭嵩楊思勉豈能易其志及天寳之際不能清心矣不能知人矣而楊貴妃李林甫髙力士遂亂其心清心知人其人主致治之本歟人主欲明而不察仁而不懦蓋察常累明而懦反害仁也漢昭帝明而不察章帝仁而不懦孝宣明矣而失之察孝元仁矣而失之懦若唐徳宗則察而不明髙宗則懦而不仁兼二者之長其惟漢文乎
  樂庵李氏曰人讀書湏是識字固有讀書而不識字者如漢之孔光張禹唐之許敬宗栁宗元非不讀書但不識字或問其説曰孔光不識進退字張禹不識剛正字許敬宗不識忠孝字栁宗元不識節義字
  朱子曰漢髙祖取天下却正當為他直截恁地做去無許多委曲唐初隋大亂如此髙祖太宗因羣盗之起直截如此做去只是誅獨夫為他心中打不過又立恭帝假援囘䕶委曲如此亦何必耳所以不及漢之創業也 漢髙祖私意分數少唐太宗一切假仁借義以行其私 劉漢而下髙祖太宗亦是如此都是自智謀功力中做來不是自聖賢門户中來不是自自家心地義理中流出使髙祖太宗當湯武固自不得若當桓文尚未可知問使二君與桓文同時還在其上還在其下曰桓公精宻做工夫多年若文公只是六年以自甚快但管仲作内政盡從脚底做出所以獨盛於諸侯漢髙從初起至入秦只是虜掠将去與項羽何異但寛大不甚殺人耳秦以苛虐亡故髙祖不得不寛大隋以拒諫失國故太宗不得不聴人言皆是他天資髙見得利害分明稍不如此則天下便判而去之如太宗從諫甚不得已然當時只有這一處服得人 太宗從魏鄭公仁義之説只是利心意謂如此便可以安居民上漢文帝資質較好然皆老氏術也 太宗功髙天下所係屬亦自無安頓處只髙祖不善處置了又建成乃欲立功蓋之如𤣥宗誅韋氏有功睿宗欲立宋王成器宋王成器便理㑹得事堅不受 論三代而下以義為之只有一箇諸葛孔明若魏鄭公全只是利漢唐之興皆是為利湏是有湯武之興始做得太宗亦只是為利亦做不得曰漢髙祖見始皇出謂丈夫當如此耳項羽謂彼可取而代也其利心一也 問唐宦官與東漢末如何曰某嘗説唐時天下尚可為唐時猶有餘䇿東漢末直是無著手處且是無主了如唐昭宗文宗直要除許多宦官那時若有人似尚可為那時只宣宗便度得事勢不能誅便一向不問他也是老練了如此伊川易解也失契勘説屯其膏云又非恬然不為若唐之僖昭也這兩人全不同一人是要做事一人是不要做與小黄門㗖果食度日呼田令孜為阿父不知東漢時若一向盡引得忠賢布列在内不知如何只那都無主可立天下大勢如人衰老之極百病交作畧有些少變動便成大病如乳母也聒噪一塲如單超徐璜也作恠一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如張讓趙忠之徒纔有些小權柄便作恠一塲這是甚麽時節或曰從那時直到唐太宗天下大勢方定疊曰這許多時節直是無著手處然亦有幸而不亡者東晉是也汪萃作詩史以為竇武陳蕃誅宦者不合前収鄭颯而末収曹節王甫侯覽若一時便収却四箇便了陽球誅宦者不合前誅王甫叚煩而末誅曹節朱瑀若一時便誅却四箇亦自定矣此説是
  東萊吕氏曰自古以來雖經太康之亂三代之季只是一變其罪皆由商君雖漢文帝唐太宗出來扶持天下然此骨子終不換得井田最先壊其次封建其他亦未盡壊府兵尚存古制及張説方壊盡两税壊於楊炎自然有此等人來 两漢以來明君良臣屬意於邦本者多矣賈誼治安之䇿言雖忠而道則踈義府承華之箴言雖切而心則詐元稹教本之書言雖華而要則寡用智嚢為家令則輔之非其人開博望延賔客則處之非其地養之無術無惑乎其治效之卑汚蹇淺也
  潛室陳氏曰漢髙祖事事不能只有一箇帝王器度本不擬到此地位自是天人推出來所以規模比三代太宗事事了得本是唐之第一君為其必欲做帝王不待天人自安排所以只做得魏晉規模 問髙祖之興計謀有人光武之起既身為之謀又身為之戰遂復故物馬援乃以為光武不及髙帝意者用人者大自用者小邪曰光武太宗身經百戰真千古英雄之将所以不似漢髙者蓋漢髙不能為将而善将将此光武太宗所以見容於漢髙也 問漢宣帝之麒麟閣明帝之雲臺二十八将及唐太宗之十八學士凌烟閣皆所以圖畫功臣也湏觀漢之人主務實不務名唐太宗務名而無實以許敬宗之姦佞而與十八學士之選以侯君集之小人而與凌烟之數皆失實也不然漢唐之世皆有得失否曰此未免以成敗論所可論處者亦多却不只在二子二子不足為輕重唐學士之選即淮南王安之招致賔客羽翼既多便有相軋之勢凌烟雖祖麒麟雲臺然漢時却有教化之意寓其間如以蘇武而與麒麟以馬援而不與雲臺此殆有深意唐則無之 問唐太宗恭儉不若孝文而功烈過之何耶曰三代而下英主無出文帝太宗止做得創業功臣君徳上可議處甚多不止恭儉文帝不是無功但當守文時故不以征伐顯耳太宗只是削平盪定之功而徳在人心處少 問漢七制景帝昭帝何為不與唐三宗宣宗武宗何為不録願聞其説曰景帝天資刻薄無人君之度但以不失文帝之恭儉故史人之辭稱曰文景昭帝雖聰明早成而享國不永所以不在七制之數唐三宗已不似漢更添宣武何為
  庸齋許氏曰髙祖天資本明而将之以寛大太宗識見固髙而将之以詳審惟其寛大故事為常暗與道合而間失之踈帷其詳審故事為每闗於念慮而或過於宻
  性理大全書卷六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六十四
  厯代
  五代
  後唐明宗
  致堂胡氏曰明宗美善頗多過舉亦不至甚求於漢唐之間葢亦賢主也其尤足稱者内無聲色外無遊畋不任宦官廢内蔵庫賞亷吏治臧蠧若輔相得賢則其過舉當又損矣其焚香祝天之言發於誠心天既厭亂遂生聖人用是觀之天人交感之理不可誣矣後周世宗
  朱子曰周世宗規模雖大然性迫無甚寛大氣象做好事亦做教顯顯地都無些含洪之意亦是數短而然晉悼公㓜年聦慧似周世宗只是世宗却得太祖
  接續他做将去雖不是一家人以公天下言之畢竟是得人接續所做許多規模不枉却且如周武帝一時也自做得好只是後嗣便如此弱了後來雖得一箇隋文帝終是不甚濟事 周世宗亦可謂有天下之量纔見元稹均田圖便慨然有意 周世宗天資髙於人才中尋得箇王樸來用不數年間做了許多事業且如禮樂律厯等事想見他都㑹得故能用其説成其事
  馮道
  程子曰馮道更相數主皆其讐也安定以為當五代之季生民不至於肝腦塗地者道有力焉雖事讐無傷也荀彧佐曹操誅伐而卒死於操君實以為東漢之衰彧與攸視天下無足與安劉氏者惟操為可依故俯首從之方是時未知操有他志也君子曰在道為不忠在彧為不智如以為事固有輕重之權吾方以天下為心未暇䘏人議己也則枉己者未有能直人者也
  涑水司馬氏曰忠臣不二君賢女不二夫䇿名委質有死無二天之制也彼馮道者存則何心以臨前代之民死則何面以見前代之君自古人臣不忠未有如此比者然而尊官重禄老以没齒何哉夫為國家者明理義奨忠良褒義烈誅姦回以厲羣臣猶愛死而忘其君况相印将節以寵叛臣其不能永享天命宜矣然庸愚之人往往猶稱其智葢五代披攘人主嵗昜羣臣失節比踵於朝因而譽之欲以自釋余恐後世以道所為為合於理君臣之道将大壊矣臣而不臣雖云其智安所用哉
  
  太祖
  元城劉氏司太祖極好讀書每夜於寢殿中㸔厯代史或至夜分但人不知及口不言耳至與大臣論事時出一語往往盡利害之實又曰太祖既平孟蜀而兩淛錢王入朝羣臣自趙普以下争欲留之聖意不允一日趙相拉晋王於後殿奏事畢晋王從容言錢王事太祖曰我平生不曾欺善怕惡不容昜留住這漢𠉀捉得河東薛王令納土於後數日錢王陛辭太祖封一軸文字與錢王曰到杭州開之錢王至杭㑹其下開視乃滿朝臣僚乞留錢王表劄君臣北靣再拜謝恩至太平興國四年河東已平乃令錢王納土太祖此意何也馬永卿對曰此所謂不欺善也曰此固然也錢氏久據兩淛李氏不能侵藉使錢王納土使大将鎮之未必能用其民湏本朝兵去鎮服又未必能守兩淛必不敢附李氏李氏既平則兩淛安歸乎此聖模之宏逺也
  或言太祖受命盡除五代弊法用能昜亂為治朱子曰不然只是去其甚者其他法令條目多仍其舊大凡做事底人多是先其大綱其他節目可因則因此方是英雄手段 問藝祖平定天下如破竹而河東獨難取何耶以為兵强則一時政事所為皆有敗亡之勢不知何故如此曰這却本是他家底郭威乗其主㓜而奪之劉氏遂據有并州若使柴氏得天下則劉氏必不服所以太祖以書喻之謂本與他無讐隙渠答云不忍劉氏之不血食也此其意可見矣被他辭直理順了所以難取
  太宗 真宗 仁宗
  朱子曰太宗真宗之朝可以有為而不為太宗每日㸔太平廣記數卷若能推此心去講學那裏得來不過冩字作詩君臣之間以此度日而已真宗東封西祀糜費巨萬計不曾做得一事仁宗有意於為治不肯安於小成要做極治之事只是資質慈仁却不甚通曉用人驟進驟退終不曾做得一事然百姓戴之如父母契丹初陵中國後來却服仁宗之徳也是慈仁之效縁他至誠惻怛故能動人如此
  神宗
  朱子曰神宗鋭意為治用人便一向傾信他初用富鄭公甚傾信及論兵鄭公曰願陛下二十年不可道著用兵二字神宗只要做鄭公只要不做説不合後來傾信王介甫終是坐此病只管好用兵用得又不著費了無限財糓殺了無限人殘民蠧物之政皆從此起 神宗極聰明於天下事無不通曉真不世出之主只是頭頭做得不中節拍如王介甫為相亦是不世出之資只縁學術不正當遂悮天下使神宗得一真儒而用之那裏得來此亦氣數使然天地生此人便有所偏了
  欽宗
  朱子曰欽宗勤儉慈仁出於天資當時親出詔答所論事理皆是但於臣下賢否邪正辨别不分明又無剛徤勇决之操纔説著用兵便恐懼遂致播遷之禍言之使人痛心
  孝宗
  問或言孝宗於内殿置御屏書天下監司帥臣郡守姓名作掲帖於其上果否朱子曰有之孝宗是甚次第英武劉恭甫奏事便殿嘗見一馬在殿庭間不動疑之一日問王公明公明曰此刻木為之者上萬機之暇即御之以習據鞍騎射故也 孝宗小年極鈍髙宗一日出對廷臣云夜來不得睡或問何故云㸔小兒讀書念不得甚以為憂某人進云帝王之學只要知興亾治亂初不在記誦上意方少解後來却恁地聰明
  寜宗
  寜宗即位踰月留揆以一二事忤㫖特批逐之人方服其英斷朱子被召至上饒聞之有憂色曰人心昜驕如此某今方知可懼或問曰某人専恣當逐何懼之有曰大臣進退亦當存其體貌豈宜如此又問恐是廟堂諸公難其去故以此勸上逐之曰亦不可如此何不使其徒諭之以物論不佳恐丞相久勞機務或欲均佚俟其請去而後許之則善矣㓜主新立豈可𨗳之以輕遂大臣耶
  向敏中  王隨
  程子曰本朝向敏中號有度量至作相却與張齊賢争取一妻為其有一萬囊槖故也王隨亦有徳行仁宗嘗稱王隨徳行李淑文章至作相肅端公欲得作三路運使及退隨語堂中人曰何不以溺自照看做得三路運使無皆量所動也今人何嘗不動只得綾冩一卷便動又干他身分甚事
  楊億
  朱子曰楊億工於纎麗浮巧之文已非知道者所為然資禀清介立朝獻替畧有可觀而釋子特以為知道者以其有八角磨盤之句耳然既謂之知釋氏之道則於死生之際宜亦有過人者而方丁謂之逐萊公也以他事召億至中書億乃恐懼至於便液俱下靣無人色當此時也八角磨盤果安在哉
  范仲淹
  程子曰張横渠謂范文正才氣老成
  朱子曰范文正傑出之才 近得周益公書論吕范解仇事曰初范公在朝大臣多忌之及為開封府又爲百官圖以獻因指其遷進遲速次序曰某為超遷某為左遷如是而爲公如是而爲私意頗在吕相吕不樂由是落職出知饒州未㡬吕亦罷相後吕公再入元昊方犯邉乃以公經畧西事公亦樂為之用嘗奏記吕公云相公有汾陽之才之徳仲淹無臨淮之才之力後歐陽公為范公神道碑有懽然相得戳力平賊之語正謂是也公之子堯夫乃以為不然遂刋去此語前書今集中亦不載疑亦堯夫所刪他如叢談所記説得更乖某謂吕公方寸隱微雖未可測然其補過之功使天下實被其賜有不可得而掩者范文正公平日胸襟豁達毅然以天下國家為己任既為吕公而出豈復更有匿怨之意况公嘗自謂平生無怨惡於一人此言尤可騐忠宣固是賢者然其規模廣狹與乃翁不能無間意謂前日既排申公今日若與之解仇前後似不相應故諱言之却不知乃翁心事政不如此 范文正公自做秀才時便以天下為己任無一事不理㑹過一旦仁宗大用之便做出許多事業今則所謂負剛大之氣者且先一筆勾斷秤停到第四五等人器宇厭厭布列臺諫如何得事成故某向謂姓名未出而内外已知其非天下第一流矣問范文正公振作士大夫之功為多不知使范公
  處韓公受顧命之時處事亦能如諱公否曰看范公才氣亦湏做得又曰祖宗以來名相如李文靖王文正諸公只恁善亦不得至范文正時便大厲名節振作士氣故振作士大夫之功為多
  韓𤦺
  程子嘗與韓公范公泛舟於頴湖有屬吏求見韓公公既已見之退而不悦曰謂其以職事來也乃求薦舉耳程子曰公為州太守不能求之顧使人求君乎范公曰子之固每若是也夫今世之仕者求舉於其上葢常事耳程子曰是何言也不有求者則遺而不及知也是以使之求之歟韓公無以語愧且悔者久之程子顧范公曰韓公可謂服義矣
  朱子曰韓魏公為相或謂公之徳業無愧古人但文章有所不逮公曰某為相歐陽永叔為翰林學士天下之文章莫大於是 韓魏公作相温公在言路凡事頗不以魏公為然魏公甚被他激撓後來温公作魏公祠堂記却説得魏公事分明見得魏公不可及處温公方心服他記中所載魏公之言曰凡為臣者盡力以事君死生以之顧事之是非何如耳至於成敗天也豈可豫憂其不成遂輟不為哉公為此言時乃神宗之末英宗之初葢朝廷多故之時也
  南軒張氏曰韓魏公登第時唱名未終大史奏五色雲見未幾色映殿庭此不偶然魏公後來果有大功於社稷
  司馬光
  程子曰司馬君實能受盡言故與之言必盡又曰能受盡言儘人迕逆終不怒便是好處 君實之語自謂如人參甘草病未甚時可用也病甚則非所能及觀其自處必是有救之之術 問司馬公辭副樞名冠一時天下無賢不肖浩然歸重吕申公亦以論新法不合罷歸熈寜末取公起知河陽先生以詩送行復為詩與温公葢恐其以不出為髙也及申公自河陽乞在京宫祠神宗大喜召登樞府人以二公出處為優劣曰吕公世臣不得不歸見上司馬公諍臣不得不退處
  朱子曰温公可謂知仁勇他那活國救世處是甚次第其規模稍大又有學問其人嚴而正
  南軒張氏曰司馬温公改新法或勸其防後患使他人答之必曰茍利社稷遑恤其他只如此説已自好使某答之亦不過如此温公乃曰天若祚宋必無此事更不論一己利害想其平日所養故臨事發言能如是中理雖聖人不過如此説近於終條理者矣
  吕公著
  吕申公常薦處士常秩秩既起他日稍變其節申公謂知人實難以語程子且告之悔程子曰然不可以是而懈好賢之心也申公矍然謝之
  上蔡謝氏曰申公寡言在中書議事衆人議畢然後以一語去取之人亦不能昜其議至於用人於己分合除得若干人湏教是當初自洛中上君道十篇不止可用於當時為君之道幾無出此
  王安石
  程子曰介甫之言道以文焉耳矣言道如此已則不能然是己與道二也夫有道者不矜於文學之門啟口容聲皆至徳也 或曰未有大臣如介甫得君者曰介甫自知之其求去自表於上曰忠不足取信事事待於自明使君臣之契果深而有是言乎 王介甫當初只是要行己志恐天下有異同故只去上心上把得定他人不能揺以是拒絶言路進用柔侫之人使之奉行新法今則是他已去不知今日却留下害事
  洓水司馬氏曰介甫文章節義過人處甚多但性不曉事而喜遂非致忠直踈逺讒侫輻輳敗壊百度以至於此
  龜山楊氏曰神宗嘗問伯淳王安石如何人伯淳云安石博學多文則有之守約則未也又嘗問是聖人否伯淳云詩稱周公公孫碩膚赤舄几几聖人葢如此若安石剛褊自任恐聖人不然 荆公云利者陰也陰當隠伏義者陽也陽當宣著此説源流發於董仲舒然此正是王氏心術之蔽觀其所為雖名為義實為利以此觀王氏之學其治天下専講求法度如彼修身之潔宜足以化民矣然卒不逮王文正吕晦叔司馬君實諸人者以其所為無誠意故也明道嘗曰有闗雎麟趾之意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葢深達乎此
  元城劉氏謂馬永卿曰金陵有三不足之説聞之乎永卿曰未聞曰金陵用事同朝起而攻之金陵闢衆論進言於上曰天變不足懼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䘏此三句非獨為趙氏禍乃為萬世禍也司馬温公嘗云人主之勢天下無能敵者或有過舉人臣欲回之必思有大於此者把攬庶幾可回也天子者天之子也今天變乃天怒也必有災禍或可囘也今乃教人主使不畏天變不法祖宗不䘏人言則何等事不可為也永卿曰此言為萬世禍或有術可以絶此言使不傳於後世乎曰安可絶也此言一出天下人皆聞之不若著論明辨之曰此乃禍天下後世之言雖聞之不可從也譬如毒藥不可絶而神農與厯代名醫言之曰此乃毒藥如何形色食之必殺人故後人見而識之必不食也今乃絶之不以告人既不能絶而人誤食之死矣
  樂菴李氏曰荆公長處甚多亦不易得方其執政時豈有意壊亂天下第所見有不到處故温公曰介甫無他但執抝爾此言中荆公之病可謂公論
  或論荆公云他當時不合於法度上理㑹朱子曰法度如何不理㑹只是他所理㑹非三代法度耳 問荆公節儉恬退素行亦好曰他當時作此事已不合中如孔子於飲食衣服之間亦豈務滅裂他當初便只苟簡要似一苦行然 問王介甫其心本欲救民後來弄壊者乃過誤致然曰不然正如醫者治病其心豈不欲活人却将砒霜與人喫及病者死却云我心本欲捄其病死非我之罪可乎介甫之心固欲捄人然其術足以殺人豈可謂非其罪
  南軒張氏曰王介甫埶抝只是不曉事若是曉事言有當於吾心者當幡然而改矣
  范純仁
  程子曰范公堯夫之寛大也昔余過成都公時攝帥有言公於朝者朝廷遣中使降香峨眉實察之也公一日訪予欵語予問曰聞中使在此公何睱也公曰不爾則拘束已而中使果怒以鞭傷傳言者耳屬官喜謂公曰此一事足以塞其謗請聞於朝公既不折言者之為非又不奏中使之過其有量如此
  鄒浩
  或曰鄒浩以極諫得罪世疑其賣直也程子曰君子之於人當於有過中求無過不當於無過中求有過
  曾肇
  龜山楊氏曰曾子開不以顔色語言假借人其慎重為得大臣之體於今可以庶幾前軰風流者惟此一人耳
  宗澤 李綱
  朱子曰宗澤守京城治兵禦戎以圖恢復之計無所不至上表乞回鑾數十表乞不南幸乞修二聖宫殿論不割地其所建論所謀𦘕是非利害昭然可觀觀其勢駸駸乎中興之基矣耿南仲沮之於南京時使不歸京城汪黄沮之淮甸時動相掣肘使不得一有所為
  惟天下之義莫大於君臣其所以纒綿固結而不可觧者是皆生於人心之本然而非有所待於外也然而世哀俗薄學廢不講則雖其中心之所固有亦且淪胥陷溺而為全軀保妻子之計以後其君者往往接迹於當世有能奮然㧞起於其間如李公之為人知有君父而不知有其身知天下之有安危而不知其身之有禍福雖以䜛間竄斥屢瀕几死而其愛君憂國之志終有不可得而奪者是亦可謂一世之偉人矣
  汪伯彥 黄潛
  朱子曰舜舉十六相誅四㓙如此方恰好兩邉方停匀後世都不然惟小人得志耳方天下無事之時則端人正士行義謹飭之士為小人排擯不能一日安於朝廷遷竄貶謫及擾攘多故之秋所謂忠臣義士者犯水火蹈白刃以捐其軀而小人者平世固是他享富貴及亂世亦是他獨寛縱横顛倒無非是他得志之日君子者常不幸而小人者常幸也如汪黄在髙宗初年為宰相後來竄廣中正中原多故之日却是好好送他去廣中避盗及事稍定依舊取他出來為官髙宗初啟中興而此等人為宰相如何有恢復之望在維揚時畨人兵矢簇在胸前了他猶自不管世間有此愚人
  趙鼎
  或問中興賢相皆推趙忠簡公如何朱子曰看他做來做去亦只是王茂洪規模當時廟論大槩亦主和議使當國久未必不出於和但就和上却湏有些計較如嵗幣稱呼疆土之類不至一一聴命如秦檜之様草草地和了後來秦没意智乃以不合沮撓和議為詞貶之却十分送箇好題目與他問趙妨處何如曰意思好又孜孜汲引善類但其行事亦有不强人意處 趙丞相中興名臣一人而已然當時不滿人意處亦多且如好伊洛之學又不大段理㑹得故皆為人以是欺之 沈公雅言趙丞相鎮静徳量之懿而諳練事機則恐於秦公不逮張子恭以為不然且曰燾在都司日忠簡為相有建議者公必計曰如是則利在上而害在民如是則害在上而利在民今湏如此行則利澤均而公私便至秦公則僚屬凡有闗白黙無一語而屬諸吏事出則皆吏軰所為而非復前日之所擬
  或問趙忠簡公南軒張氏曰人品甚髙如元祐黨籍至忠簡始除 五峯云過江來如趙丞相做得五分宰相若充以學湏做成十分
  洪皓
  西山真氏曰蘇武之還自匈奴也詔拜為典屬國賜錢百萬緡田宅副焉洪忠宣公之節亡媿蘇武而髙宗皇帝之所以寵錫者有過漢庭其褒表忠義皆可為後世法然武不幸見抑於霍光公亦不幸逢怒於秦檜武之見抑不過不為公卿爾而公方違陰山之壯復貶瘴海之南是公之不幸視子卿為甚而檜之罪又浮於博陸也
  張浚 張俊 韓世忠 劉光世 岳飛
  朱子曰張魏公材力雖不逮而忠義之心雖婦人孺子亦皆知之故當時天下之人惟恐其不得用 張魏公不與人共事有自為之意也是當時可共事之人少然亦不可如此天下事未有不與人共而能濟者問如張韓劉岳之徒富貴已極如何責他死了宜
  其不可用若論數将之才則岳飛為勝然飛亦横只是他猶欲向前厮殺曰便是如此有才者又有些毛病然亦上靣人不能駕馭他若撞著周世宗趙太祖那裏怕他駕馭起皆是名将縁上之舉措無以服其心所謂得罪於巨室者也人問劉光世本無能然却軍心向他其裨将亦多可用者張魏公撫師淮上督劉光世進軍是時虜人正大舉入冦光世恐懼遂背後懇趙忠簡是時趙為相折彦質為樞宻折助之請樞宻院遂命劉光世退軍魏公聞之大怒遂趕囘劉光世約束云如一人一馬渡江者皆斬光世遂不敢渡江便囘淮上樞府一靣令退軍而宣撫令進軍淮上然終退怯魏公既還朝遂力言光世巽懦不堪用罷之而命吕安老董其軍及安老為瓊等所殺降劉豫魏公由是得罪而趙忠簡復相趙既相遂復舉劉光世為将都弄成私意魏公已自罷得劉光世好了雖吕安老敗事然復舉能者而任之亦足矣何必湏光世哉此皆趙之私意以某觀之必竟魏公去得光世是而趙所為非豈有虜人方入你却欲掉了去一邉令進軍一邉令退軍如何作事因言諸將驕横張與韓較與髙宗宻故二人得全岳飛較踈髙宗又忌之遂為秦所誅而諱世忠破膽矣只有韓世忠在大儀鎮筭殺得虜人一陣好髙宗初遣魏良臣往虜中講和令韓世忠退師渡江韓聞魏將至知其欲講和也遂留之云某方在此措置得畧好正抵當得虜人住大功埀成而主上乃令退還何也魏云主上方與大金講和以息兩國之民恐邉將生事敗盟故欲召公還慎勿違上意韓再三嘆息以為可惜又云既上意如此只得抽軍歸耳遂命士卒束装即日為歸計魏遂渡淮兀术問以韓世忠已還否魏答以某來時韓世忠正治疊行即日起離矣兀术再三審之知其然遂稍弛偹世忠乘其懈囘軍奮撃之兀术大敗魏良臣皇恐無地再三求哀云實見韓將回不知其紿已乃得免
  岳飛恃才不自晦郭子儀晚節保身甚闒茸然當𦂳要處又不然單騎見虜是也飛作副樞便直是要去做張韓知其謀便只依違然便不做亦不免直是忠勇故也
  秦檜
  或問胡文定公與秦丞相厚善之故朱子曰秦㑹之嘗為宻教翟公巽時知宻州薦試宏詞游定夫過宻與之同飯於翟竒之後康侯問人才於定夫首以㑹之為對云其人類荀文若又云無事不㑹京城破虜欲立張邦昌執政而下無敢有異議惟㑹之抗䟽以為不可康侯亦義其所為力言於張徳逺諸公之前後㑹之自海上歸與聞國政康侯屬望尢切嘗有書䟽往來講論國政康侯有詞掖講筵之召則㑹之薦也然其雅意堅不欲就是必已窺見其㣲隠有難處者故以老病辭後來㑹之做出大䟽脫則康侯已謝世矣定夫之後及康侯諸子㑹之皆擢用之又曰此老當國却留意故家子弟往往被他牢籠出去多墜家聲獨胡明仲兄弟却有樹立終是不歸附他嘗問和仲先世遺文因曰先公議論好但只是行不得和仲曰聞之先人所以謂之好議論政以其可以措諸行事何故却行不得答曰公不知便是六經也有説得行不得處此是這老子由中之言㸔來聖賢説話他只將做一件好底物事安頓在那裏又曰此老千鬼百怪如不樂這人貶竄將去却與他通慇懃不絶一日忽招和仲飯意極拳拳比其還家則臺章已下又送白金為贐如欲論去之人章䟽多是自為以授言者做得甚好傅安道諸公往往認得如見弹洪慶善章曰此秦老筆也 秦老倡和議以誤國挟虜勢以邀君終使彞倫斁壊遺親後君此其罪之大者至於戮及元老賊害忠良攘人之功以為已有又不與也
  胡銓
  南軒張氏語門人曰胡澹庵大節極好曾見其諫書否門人對曰見之曰雖與日月争光可也
  張九成 李椿
  朱子曰張子韶人物甚偉髙廟時除講筵嘗有所奏陳上云朕是一箇至誠張奏云陛下對羣臣時如此退居禁中時不知如何云亦只是箇誠又問對宫嬪時如何上方經營答語間張便奏云只此便是不誠葢髙宗容諫故臣下得以盡言
  直敷文閣李公椿荘重簡淡嶷然有守泊然無欲喜怒不形見於色故人不可得而親踈而中夷易平直亷不近名介不絶物應事存心悉主於厚平生未嘗失節於權倖然非有意以矯屬為髙也
  總論
  程子曰熈寜中洛陽以清徳為朝廷尊禮者大臣曰富韓公侍從曰司馬温公吕申公位卿監以清徳早退者十餘人好學樂善有行義者幾二十人邵先生隐居謝聘皆相從忠厚之風聞於天下里中後生皆知畏亷恥欲行一事必曰無為不善恐司馬端明邵先生知 嘗觀自三代而下本朝有超越古今者五事如百年無内亂四聖百年受命之日市不昜肆百年未嘗誅殺大臣至誠以待夷狄此皆大抵以忠厚亷恥為之綱紀故能如此葢睿主開基規模自别
  武夷胡氏曰自熈寜元祐靖國間事變屢更當其時固有名葢天下致位廟堂得行所學者然夷考其事猶有憾焉如張天祺朱光掞等可謂奮不顧身盡忠許國而議論亦多過矣乃知理未昜窮義未易精言未易知心未昜盡聖賢事業未昜到也
  臨川呉氏曰韓司徒張文成侯漢丞相諸葛忠武侯唐司空狄文惠公宋参知政事范文正公四人之功業不盡同而其為百代殊絶之人物則一文成身事漢而心在報韓讐文恵身事周而心在復唐祚常人莫能測知卒克遂其志故邵子稱其忠且智焉忠武扶漢於末造文正佐宋於盛際器局公平廣大設施精審詳宻心事如青天白日遘時雖異易地則皆然故朱子稱其磊磊落落無纎芥之可疑也


  性理大全書卷六十四
<子部,儒家類,性理大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六十五
  君道
  程子曰君道以至誠仁愛為本又曰大要以正心窒欲求賢育材為先又曰人主當防未萌之欲 君道以人心悦服為本 君道稽古正學明善𢙣之歸辨忠邪之分曉然趋道之至正君志定而天下之治成矣夫義理不先定則多聴而易惑志意不先定則守善而或移必也以聖人之訓為先當従以先王之治為必可法不為後世駁雜之政所牽滯不為流俗因循之論所遷改信道極于䔍自知極于明去邪勿疑任賢勿貳必期致治如三代之隆而後已也然患常生于忽微而志亦戒乎漸習故古之人君雖従容燕閒必有誦訓箴諌左右前後罔匪正人輔成徳業誠能尊禮老成訪求儒學之士不必勞以官職俾日親便坐講論道義又博延俊彦陪侍法従朝夕延見講磨治體則睿智益明王猷允塞矣 人君欲附天下當顯明其道誠意以待物恕已以及人發政施仁使四海䝉其恵澤可也若乃𭧂其小恵違道干譽欲致天下之親已則其道狹矣 古之聖王所以能化姦宄為善良綏仇敵為臣子者由弗之絶也苟無含𢎞之道而與已異者一皆棄絶之不㡬于棄天下以讎君子乎故聖人無棄物王者重絶人
  涑水司馬氏曰夫道者萬世無弊夏商周之子孫苟能常守禹湯文武之法何衰亂之有乎故武王克商曰乃反商政政由舊然則雖周室亦用商之舊政也書曰無作聰明亂舊章詩曰不愆不忘率由舊章然則祖宗舊法何可廢也
  元城劉氏曰書稱堯之徳曰稽于衆舍已従人舜戒其臣曰予違汝弼汝無面従退後有言伊尹之告太甲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諸道有言遜于汝志必求諸非道傅説之復于髙宗曰惟木従繩則正后従諌則聖然則古之聰明睿智之君所以能大過于人者未有不以求諌為先務也 昔之聖人深居九重以謂竭其聰明猶不足以盡天下之聞見遂以耳目之任付之臺諌之官而臺諌之官每以天下之公議為主公議之所是臺諌必是之公議之所非臺諌必非之人君所以不出户庭而四海九州之逺物無遁情者用此道也
  龜山楊氏曰人君所以御其臣只有一箇名分不可易名分既正上下自定雖有幼冲之主在上而臣下不亂若以智籠臣下智有時乎困則彼不為用矣 問或謂人主之權當自主持是否而不為臣下奪其威柄此固是也書稱湯曰用人惟已而孟子亦曰見賢焉然後用之則人君之權豈可為人所分然孟子之論用人去人殺人雖不聴左右諸大人之毁譽亦不聴國人之公因國人之公是非吾従而察之必有見焉而後行如此則權常在我矣若初無所見姑信已意為之亦必終為人所惑不能固執矣
  上蔡謝氏曰帝王之功聖人之餘事有内聖之徳必有外王之業其所以存心一言以蔽之曰公而已
  華陽范氏曰人君以一人之身而御四海之廣應萬務之衆茍不以至誠與賢而役其獨智以先天下則耳目心志之所及者其能㡬何是故人君必清心以涖之虚已以待之如鑑之明如水之止則物至而不能罔矣夫權衡設而不可欺以輕重者唯其平也繩墨設而不可欺以曲直者唯其正也我以其正彼以其邪我以其真彼以其偽何患乎邪之不察佞之不辨一為不誠則心且蔽矣邪正何能辨乎是故鑑垢則物不能察也水動則形不能見也已不明故也且待物以誠猶恐其不動也况不誠而能動物乎易曰天下之動貞夫一朝廷者四方之極也非至公無以絶天下之私非至正無以止天下之邪人君一不正其心則無以正萬事苟以術御下是自行詐也何以禁臣下之欺乎是術行而欺愈多智用而心愈勞盖以詐勝詐未有能相一者也禮曰王中心無為也以守至正夫惟正不可得而欺欺則不容于誅矣豈不約而易守㢤 鼂錯有言五帝神聖其臣莫能及故自親事此本刑名之言也豈足以知帝王之道㢤然而後世或稽其説以諛人主至使為上者行有司之事宰相失職天下不治由其臣不學之過也夫人主任一相一相舉賢材賢者各引其類豈不易而有成功乎是故上不可代其下下不可勤其上若為上而親有司之事豈獨治天下不可為也一縣亦不可為也奚獨一縣也一家亦不可為也
  武夷胡氏曰君遇臣下恩禮雖一而崇髙嚴格常行于介胄𤓰牙之夫以折其驕悍難使之氣柔遜謙屈必施于林壑退蔵之士以礪其亷靖無求之莭乃能駕馭人才表正風俗威有所當加勢有所可屈加于所當加以立威則强屈于所可屈以忘勢則昌
  致堂胡氏曰夫以違拂對順従則有恭與不恭之似以恣肆對儆戒則有樂與不樂之殊惟聰明睿智之君則知違拂之為恭而順従之為大不恭也知儆戒之可樂而恣肆之有大不樂也
  五峰胡氏曰人皆生于父父道本乎天謂人皆天之子可乎曰不可天道至大至正者也王者至大至正奉行天道乃可謂之天之子也 養天下而享天下之謂君先天下而後天下之謂臣反是者有國危國有天下危天下 人君不可不知乾道不知乾道是不知君道也君道如何曰天行健人君不可頃刻忘其君天下之心也如天之行一息㦯不繼則天道壊矣天下有三大大本也大㡬也大法也大本一心也
  大㡬萬變也大法三綱也有大本然後可以有天下見大㡬然後可以取天下行大法然後可以理天下是故君克以天下自任則皇天上帝畀付以天下矣君以従上列聖之盛徳大業自期則天下仁人爭輔之矣君以保飬天下為事而不自奉飬則天下黎民趋戴之矣上得天心中得聖賢心下得兆民心夫是之謂一心心一天下一矣天下之變無窮也其大幾有四一曰救弊之幾二曰用人之幾三曰應敵之㡬四曰行師之幾幾之来也變動不測莫可先圖必𡨜然不動然後能應也其大法有三一曰君臣之法二曰父子之法三曰夫婦之法夫婦有法然後家道正父子有法然後人道乆君臣有法然後天地泰天地泰者禮樂之所以興也禮樂興然後賞罰中而庶民安矣 人君盡下則聰明開而萬里之逺親于袵席偏信則昏亂而父子夫婦之間有逺于萬里者矣人君欲救偏信之禍莫先于窮理莫要于寡欲窮理寡欲交相發者矣 天下有二難以道義服人難難在我也以勢力服人難難在人也由道義而不舍禁勢力而不行則人心服而天下安 易詩春秋者聖人之道也聖人之道若何曰聖人者以一人理億兆人之徳性息其争奪遂其生飬者也天下之臣有三有好功名而輕爵禄之臣是人也名得功成而止矣有貪爵禄而昧功名之臣是人也必忘其性命矣鮮不及㢤有由道義而行之臣是人也爵禄功名得之不以為重失之不以為輕頋吾道義如何耳君天下臨百官是三臣者雜然並進為人君者烏乎知而進退之孟子曰君仁莫不仁 義理群生之性也義行而理明則群生歸仰矣敬愛兆民之心也敬立而愛施則人心誠敬矣感應鬼神之情性也誠則能動而鬼神来格矣
  豫章羅氏曰祖宗法度不可廢徳澤不可恃廢法度則變亂之事起恃徳澤則驕佚之心生自
  古徳澤最厚則莫若周家之最明向使子孫
  世守則歴年至今猶存可也 人君納諌之
  本先於虚已禹拜昌言故能納諫徳宗強明自任故能拒諫
  朱子曰天下之紀綱不能以自立必人主之心術公平正大無偏黨反側之私然後紀綱有所繫而立君心不能以自正必親賢臣逺小人講明義理之歸閉塞私邪之路然後乃可得而正 天子至尊無上其居處則内有六寝六宫外有三朝五門其嬪御侍衛飲食衣服貨賄之官皆領于冢宰其冕弁車旗宗祝巫史卜筮瞽侑之官皆領于宗伯有師以道之教訓有傅以傅其徳義有保以保其身體有師氏以媺詔之有保氏以諌其𢙣前有疑後有丞左有輔右有弼其侍御僕従罔匪正人以旦夕承弼厥辟出入起居罔有不欽發號施令罔有不臧在輿有旅賁之䂓旅賁勇士掌執戈楯夾車而趋位宁有官師之典門屏之間謂之宁倚几有訓誦之諌工師所誦之諫書之于几也居寝有𥊍御之箴𥊍近也臨事有瞽史之道宴居有工師之誦史為書太史君舉則書瞽為詩工誦箴諌大夫䂓誨士傳言庶人謗商旅于市旅陳也陳其貨物以示時所貴尚百工獻藝獻其技藝以俞政事動則左史書之言則右史書之其書春秋尚書有存者御瞽㡬聲之上下幾猶察其樂不幸而至于有過則又有争臣七人面折廷爭以正捄之盖所以飬之之備至于如此是以恭已南面中心無為以守至正而貌之恭足以作肅言之従足以作又視之明足以作哲聴之聰足以作謀思之睿足以作聖然後能以八柄馭群臣八統馭萬民而賞無不慶刑無不威逺無不至邇無不服傅説所謂奉若天道建邦設都樹后王君公承以大夫師長不惟逸豫惟以亂民武王所謂亶聰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所謂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其克相上帝寵綏四方箕子所謂皇建其有極斂時五福用敷錫厥庶民惟時厥庶民于汝極錫汝保極董子所謂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正萬民以正四方者正謂此也 天無私覆地無私載日月無私照故王者奉三無私以勞于天下則兼臨愽愛廓然大公而天下之人莫不心悦而誠服倘于其間復以新舊而為親疎則其偏黨之情褊狭之度固已使人𢢀然有不服之心而其好𢙣取舍又必不能中于義理而甚則至于沮謀敗國妨徳亂政而其害則不可勝言者 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故人主之家齊則天下無不治人主之家不齊則未有能治其天下者也是以三代之盛聖賢之君能修其政者莫不本于齊家盖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内而夫婦之别嚴者家之齊也妻齊體于上妾承接于下而嫡庶之分定者家之齊也采有徳戒聲色近嚴敬逺技能者家之齊也内言不出外言不入苞苴不逹請謁不行者家之齊也然閨門之内恩常掩義是以雖以英雄之才尚有困于酒色溺于情愛而不能自克者苟非正心修身動由禮義使之有以服吾之徳而威吾之威則亦何以正其宫壼社其請託檢其姻戚而防禍亂之萌㢤書曰牝雞之晨惟家之索傳曰福之興莫不本乎室家道之衰莫不始乎閫内 一念之萌則必謹而察之此為天理耶為人欲耶果天理也則敬以擴之而不使其少有壅閼果人欲也則敬以克之而不使其少有凝滯推而至于言語動作之間用人處事之際無不以是裁之知其為是而行之則行之惟恐其不力而不當憂其力之過也知其為非而去之則去之惟恐其不果而不當憂其果之甚也知其為賢而用之則任之惟恐其不専聚之惟恐其不衆而不當憂其為黨也知其為不肖而退之則退之惟恐其不速去之惟恐其不盡而不當憂其有偏也如此則聖心洞然中外融徹無一毫之私欲得以介乎其間而天下之事将惟所欲為無不如志矣古先聖王所以立師傅之官設賓友之位置諍諌
  之職凡以先後縦更左右維持惟恐此心頃刻之間或失其正而已原其所然者誠以天下之本在是一有不正則天下萬事将無一物得其正者故不得而不謹也 天下之事千變萬化其端無窮而無一不本于人主之心者此自然之理也故人主之心正則天下之事無一不出于正人主之心不正則天下之事無一得由于正盖不惟其賞之所勸刑之所威各隨所向勢有不能已者而其觀感之間風動神速又有甚焉是以人主以眇然之身居深宫之中其心之邪正而其符騐之著于外者常若十目所視十手所指而不可揜此大舜所以有惟精惟一之
  戒孔子所以有克已復禮之云皆所以正吾
  此心而為天下萬事之本也此心既正則視明聴聰周旋中禮而身無不正是以所行無過不及而能執其中雖以天下之大而無一人不歸吾之仁者然邪正之騐著於外者莫先於家人而次及於左右然後有以達于朝廷而及于天下焉若宫闈之内端荘齊肅后妃有闗雎之徳後宫無盛色之譏貫魚順序而無一人敢恃恩私以亂典常納賄賂而行請謁此則家之正也退朝之後従容燕息貴戚近臣擕僕奄尹侍陪左右各恭其職而上憚不𢙣之嚴下謹覆盆之戒無一人敢通内外竊威福招權市寵以紊朝政此則左右之正也内自禁省外徹朝廷二者之間洞然無有毫髪私邪之間然後發號施令群聴不疑進賢退姦衆志咸服紀網得以振而無侵撓之患政事得以修而無阿私之失此所以朝廷百官六軍萬民無敢不出于正而治道畢也心一不正則是數者固無従而得其正是數者一有不正而曰心正則亦安有是理哉是以古先聖王兢兢業業持守此心雖在紛華波動之中幽獨得肆之地而所以精之一之克之復之如對神明如臨淵谷未嘗敢有須㬰之怠然猶恐其隐微之間或有差失而不自知也是以建師保之官以自開明列諌諍之職以自䂓正而凡其飲食酒漿衣服次舍器用財賄與夫宦官宫妾之政無一不領于冢宰之官使其左右前後一動一静無不制以有司之法而無纎芥之隙瞬息之頃得以隐其毫髪之私盖雖以一人之尊深居九重之邃而懔然常若立乎宗廟之中朝廷之上此先王之治所以由内及外自微至著精粹純白無少瑕翳而其遺風餘烈猶可以為後世法程也 人主當務聰明之實而不當求聰明之名信任大臣日與圖事反覆辯論以求至當之歸此聰明之寔也偏聽左右輕信人言此聴明之名也務其寔者今雖未明乆必通悟務其名者或一時可以竦動觀聴然中寔未明愈乆而愈暗矣二者之間所差毫釐而其得失則有大相逺者講學所以明理而𨗳之于前定計所以飬氣而督之于後任賢所以修政而經緯乎其中天下之事無出乎此者矣 問聖人兼三才而兩之曰上至天下至地中間是人塞乎兩間者無非此理雖是聖人出来左提右挈原始要終無非欲人有以全此理而不失其本然之性天佑下民作之君師之師只是為此道理所以作箇君師以輔相裁成左右民使各全其秉彞之良而不失其本然之善而已故聖人以其先得諸身者與民共之只是為這一箇道理
  南軒張氏曰人主尤不可孤立堯舜明四目達四聰通天下為一身若紂則為獨夫矣 漢武謂多欲不宜君國子民此言極是既是多欲豈可使之君國子民武帝雖能言此他却亦是多欲然此言不可以人廢人主不可以蒼蒼者便為天當求諸視聴言動之
  間一念纔是便是上帝覽觀上帝臨汝簡在帝心一念纔不是便是上帝震怒
  西山真氏曰知父母之心者可以知天心知人君之道者可以知天道盖父母之于子也鞫育而遂字之仁也鞭扑而教戒之亦仁也君之于臣也爵賞以褒勸之仁也刑罰以聳礪之亦仁也天佑民而作之君其愛之深望之切無異親之于子君之于臣也故君徳無媿則天為之喜而祥瑞生焉君徳有闕則天示之譴而災異形焉災祥雖異所以勉其為善一也天之愛君如此為人君者其可不以天之心為心乎
  鶴山魏氏曰古之人君以天位為至艱至危如履虎尾如蹈春氷如痌瘝乃身是故師氏司朝僕臣正位太史奉諱工師誦詩御瞽幾聲巫史後先卜筮左右人主無一時可縦弛也虞賔在位三恪助祭夏士在庭𣪞士在廟讎民在甸夷隸在門人主無一事不戒懼也蟲飛而㑹盈日出而視朝日退而路寝聴政日中而考政夕而紏䖍天刑日入而絜奉粢盛然後即安人主無一刻可暇逸也后妃御見有度應門擊柝鼓人上堂女史授環彤管記過人主無一息可肆欲也夫以貴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而自朝至昃兢兢業業居内之日常少居外之日常多盖所以飬夀命之源保身而保民也豈惟可以保民雖子孫千億亦自此始自秦人蕩滅古制為人上者深居穆清而受事于婦寺出令于房闥四方文書非𥊍御之臣不得上聞千數百年以来相尋一轍于是宦官外戚女寵嬖倖代操政柄人主僅擁虚器以寄于民上其接士大夫不敢視朝數刻之外凡以傷生伐性者畢陳于前豈惟湮政事之原抑以傷夀命之本身不得康嗣不得蕃凡以是耳
  魯齋許氏曰民生有欲無主乃亂上天眷命作之君師必予之聰明剛㫁之資重厚包容之量使首出庶物表正萬邦此盖天以至難任之非予之可安之地而娛之也堯舜以来聖帝明王莫不兢兢業業小心畏慎日中不暇未明求衣誠知天之所畀至難之任初不可以易心處也知其為難而以難處則難或可易不知為難而以易處則他日之難有不可為者矣孔子曰人之言曰為君難為臣不易則其説所由来逺矣 人君不患出言之難而患踐言之難知踐言之難則其出言不容不慎矣昔劉安世見司馬温公問盡心行已之要可以終身行之者公曰其誠乎劉公問行之何先公曰自不妄語始劉公初甚易之及退而自櫽括平日之所行與凡所言自相掣肘矛盾者多矣力行七年而後成自此言行一致表裏相應遇事坦然常有餘𥙿夫劉安世一士人也所交者一家之親一鄊之衆同列之臣不過數十百人而止耳然以言行相較猶有自相掣肘矛盾者况夫天下之大兆民之衆事有萬變日有萬幾而人君以一身一心酧酢之欲言之無失豈易能㢤故有昔之所言而今日不記者今之所命而後日自危者可否異同紛更變易紀綱不得布法度不得立臣下雖欲黽勉而無所持循徒汩沒于瑣碎之中卒于無補况因之為𡚁者又日新月盛而不可遏在下之人疑惑驚眩且議其無法無信一至于此也此無他至難之地不以難處而以易處之故也苟従古者大學之道以修身為本凡一事之來一言之彂必求其所以然與其所當然不牽于愛不蔽于憎不因于喜不激于怒虚心端意孰思而審處之雖有不中者盖鮮矣奈何為人上者多樂舒肆為人臣者多事容悦容悦本為私也私心盛則不畏人矣舒肆本為欲也欲心熾則不畏天矣以不畏天之心與不畏人之心感合無間則所務者皆快心事矣快心則口欲言而言身欲動而動又豈肯兢兢業業以修身為本一言一事熟思而審處之乎此人君踐言之難所以又難于天下之人也人君處億兆之上所操者予奪進退賞罰生殺之權不幸見欺以非為是以是為非其害可勝既耶人君惟無喜怒也則賛其喜以市恩鼓其怒以張勢人君惟無愛憎也有愛憎則假其愛以濟私藉其憎以復怨甚至本無喜也誑之使喜本無怒也激之使怒本不足愛也强譽之使愛本無可憎强短之使憎若是則進者未必為君子退者未必為小人予之者或無功而奪之者或有功也以至賞之罰之生之殺之鮮有得其正者人君不悟日在欺中方仗若曹擿發細隠以防天下之欺欺而至此欺尚可防耶大抵人君以知人為貴以用人為急用得其人則無事于防矣既不出此則所近者爭進之人耳好利之人耳無恥之人耳彼挟詐用術千蹊萬徑以蠱君心于此欲防其欺雖堯舜不能也 為人君止于仁天地之心仁而已矣
  君徳
  程子曰為宗社生靈長乆之計惟是輔飬上徳而輔飬之道非徒渉書史覽古今而已要使跬步不離正人乃可以𣷉飬薫陶成就聖徳
  河東𠉀氏曰君徳天徳也有此盛徳故能上順天理下達人情無一事之繆無一物之戾如天之徳如淵之深見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悦其聲名之洋溢也無逺無近無内無外極天地之所覆載日月之所照臨霜露之所墜凡有血氣者無不尊親故曰配天聖人之事盡于是矣
  華陽范氏曰書曰自成湯至于帝乙成王畏相其稱中宗曰嚴恭寅畏大王王季曰克自抑畏詩曰維此文王小心翼翼夫為人君動必有所畏此盛徳也不然以一人肆于民上其何所不至㢤
  豫章羅氏曰仁義者人主之術也一于仁天下愛之而不知畏一于義天下畏之而不知愛三代之主仁義兼隆所以享國至于長乆自漢以来或得其偏如漢文帝過于仁宣帝過于義夫仁可過也義不可過也
  朱子曰修徳之寔在乎去人欲存天理人欲不必聲色貨利之娛宫室觀逰之侈也但存諸心者小失其正便是人欲必也存祗懼之心以畏天擴寛𢎞之度以盡下不敢自是而欲人必已同不循偏見而謂衆無足取不甘受佞人而外敬正士不狃于近利而昧于逺猷出入起居發號施令念兹在兹不敢忘怠而又擇端人正士剛明忠直能直言極諌者朝夕與居左右不使近習便利捷之人得以窺伺間隙承迊指意汚染氣習惑亂聰明務使此心虚明廣大平正中和表裏洞然無一毫私意之累然後為徳之修而上可以格天下可以感人凡所欲為無不如志
  西山真氏曰三代聖王以敬為修身立政之本故伊尹告太甲曰嗣王祗厥身念㢤又曰欽厥止率乃祖攸行周公之戒成王一則曰嚴恭寅畏天命自度二則曰治民祗懼不敢荒寧三則曰克自抑畏四則曰皇自敬徳而召公之誥一則曰嗚呼奈何弗敬二則曰王其疾敬徳三則曰王敬作所不可不敬徳四則曰惟不敬厥徳乃早墜厥命伊周召公皆古聖賢而所以啟廸其君者如出一口又考之書昏迷不恭侮慢自賢禹之所以征有苗也威侮五行怠棄三正啟之所以伐有扈也狎侮五常荒怠弗敬謂已有天命謂敬不足行武王之所以誅獨夫受也盖敬則為堯舜為禹湯為文武不敬則為有苗為有扈為獨夫受聖狂之所以分治亂之所由判未有不出乎此者 先聖賛易于乾曰君子以自强不息謂其體天之剛健也于坤曰君子以厚徳載物謂其法地之博厚也不體乎乾無以宰萬物不法乎坤無以容萬物汎觀古昔凡過于剛者為亢為暴為强明自任偏于柔者為闇為懦為優柔不㫁雖其失不同而害治一也 誠之為道可以參天地賛化育其功用大矣然求其用力之地不過曰無妄也不欺也悠乆不息也盡此三者而誠之體具矣何謂無妄就乎真寔而不雜以虚偽是也何謂不欺戒謹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是也何謂不息終始惟一時乃日新是也此三者有一之未至焉則去聖逺矣姑舉其槩言之寔奢而文之以儉寔暴而掩之以仁所樂者諛佞而外為納諌之名所愛者姦邪而謬為敬賢之貎此妄也非誠也修飾于大庭廣衆之中而放肆于深宫燕閑之地矯柔于親近君子之際而發露于昵比小人之時此欺也非誠也敬畏未㡬而慢忽繼之儉約未幾而侈泰隨之勤怠之靡常而暴寒之不一凡此者皆非誠也易曰鳴鶴在陰其子和之言其應之速也詩曰鼓鐘于宫聲聞于外言其寔之易彰也茍意念少差則觀感立異豈不甚可畏㢤
  聖學
  程子曰人心廣大無垠萬善咸備盛徳大業由此而成故欲傳堯舜禹湯文武之道擴充是心焉爾帝王之學與儒士異尚儒生従事章句文義帝王務得其要措之事業盖聖人經世大法備在方冊苟得其要舉而行之無難也 人主之學惟當務為急辭命非所先也 古之人君守成業而致盛治者莫如周成王其所以盛徳則由乎周公周公之輔成王也幼而習之所見必正事所聞必正言左右前後必正人故習與智長化與心成今輔飬之道不可不至也所謂輔飬之道非謂告詔以言過而後諌也尤在𣷉飬薫陶之而已矣今夫一日之間接賢士大夫之時多親寺人官官之時少則氣質自化徳器自成謹選賢徳之士以待勸講講讀既罷常留以備訪問従容燕語不獨漸摩至于人情物態稼穡艱難日積既乆自然通達比之常處深宫為益多矣夫傳徳義者在乎防聞見之非莭嗜欲之過保身體者在乎適起居之宜存畏謹之心故左右近侍宜選老成厚重小心之人服飾器用皆須質朴之物俾華巧靡麗不至于前淺俗之言不入于耳凡動作言語必使講勸者知之庶幾隨物箴規應時諌正調䕶聖躬莫過于此矣人君居崇髙之位持威福之柄百官畏懼而莫敢仰視萬方崇奉而所欲必得苟非知道畏義所飬如此則中常之君無不驕肆英明之主自然滿假此古今同患治亂所由也所以周公告成王稱前王之徳以寅恭祗懼為首云 歴觀前古成就幼主莫備于周公為萬世之法考之立政之書其言常伯常任之尊與綴衣虎賁之賤同以為戒要在得人以為知恤者鮮也終萹反覆惟此一事而已夫僕臣正厥后克正左右侍御僕従罔匪正人旦夕承弼然後起居出入無違禮也發號施令無不善也後世不復如此以謂人主就學所以涉書史覽古今也夫此一端而已茍曰如是而足則能文宫人可以備勸講知書内侍可以充輔𨗳又何必置官設職求賢徳之士哉自古帝王才質鮮不過人完徳有道之君至少其何故㢤皆輔飬不得其道而勢位使之然也
  華陽范氏曰人主學與不學擊天下之治亂如好學則天下之君子欣慕𩓑立于朝以直道事上輔助徳業而致太平矣如不好學則天下之小人皆動其心欲立于朝以邪謟事上竊取富貴而専權利矣
  龜山楊氏曰古之聖人固宜莫如舜也舜之在側微與木石居鹿豕逰固無異于深山之野人也是豈以文采過人邪伏羲畫八卦書㫁自堯典當是時六經盖未有也而舜之所以聖者果何自㢤然則聖人之所以為聖其學必有在矣
  武夷胡氏曰明君以務學為急聖學以正心為要心者事物之宗正心者揆事宰物之權也六經所載古訓不可不攷若夫分章析句牽文制義無益于心術者非帝王之業也 心者身之本也正心之道先致其知而誠意故人主不可不學也盖戡定禍亂雖急于戎務必本于方寸不學以致知則方寸亂矣何以成帝王之業乎
  致堂胡氏曰古之人君既得賢材布之列位矣于是朝以聴政則公卿在前史在左右諌諍七人訓告教誨而無怠朝矣晝以訪問則監于成憲學于古訓多識前言往行與萬民之疾苦物情之幽隐而無怠晝矣夕以修令則思夫應違慮夫榮辱慎而後出奠而後發不敢苟也而無怠夕矣而又無淫于觀于逸于逰于畋于酒于樂而又盤有銘几有戒杖有詔器有箴圖有規藝有諌夫以以寅恭祗懼不使放心邪氣得溺焉者如此夜而寝息則又有雞鳴之賢妃卷耳之㳤女警戒相成不懐宴安昧爽丕顯坐以待旦此乃憂勤之事也憂勤如此乃可以端拱無為也是故勤勞者非衡石程書衛士𫝊餐之謂也無為者非遺棄萬務嘿然兀然之謂也稽無逸周公之言則人君之法具矣
  豫章羅氏曰人主讀經則師其意讀史則師其迹然讀經以尚書為先讀史以唐書為首盖尚書論人主善𢙣為多唐書論朝廷變故最盛
  朱子曰天下之事其本在于一身而一人之身其主在于一心故人主之心一正則天下之事無有不正人主之心一邪則天下之事無有不邪如表端則影直源濁則流汙其理有必然者是以古先哲王欲明其徳于天下者莫不一以正心為本然本心之善其體至微而利欲之攻不勝其衆甞試驗之一日之間聲色臭味㳺衍馳驅土木之華貨利之殖雜進于前日新月盛其間心體湛然善端呈露之時盖絶無而僅有也茍非講學之功有以開明其心而不迷于是非邪正之所在又必信其理之在我而不可以須㬰離焉則亦何以得此心之正勝利欲之私而應事物無窮之變乎然所謂學則又有邪正之别焉味聖賢之言求以義理之當察古今之變以驗得失之幾而必反之身以踐其寔者學之正也涉獵記誦而以雜博相髙割裂装綴而以華靡相勝反之身則無寔措之行則無當者學之邪也學之正而心有不正者鮮矣學之邪而心有不邪者亦鮮矣故講學雖所以為正心之要而學之邪正其擊于所行之得失而不可不審者又如此易曰正其本萬事理差之毫釐繆以千里舜之戒禹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而必繼之曰無稽之言勿聴弗詢之謀勿庸慎乃有位敬修其可𩓑四海困窮天祿永終孔子之告顔淵既曰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己而由人乎㢤而又申之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聴非禮勿言非禮勿動既告之以損益四代之禮樂而又申之曰放鄭聲逺佞人鄭聲淫佞人殆嗚呼此千聖相傳心法之要其所以極夫天理之全而察乎人欲之盡者可謂兼其本末巨細而舉之矣兩漢以来非無𩓑治之主而莫克有志于此是以雖或隨世以就功名而終不得以與乎帝王之盛其或耻為庸主而思用力于此道則又不免蔽于老子浮屠之説静則徒以虚無𡨜滅為樂而不知有所謂寔理之原動則徒以應縁無礙為達而不知有所謂善𢙣之幾是以日用之間内外乖離不相為用而反以害于政事盖所謂千聖相傳心法之要者于是不復講矣帝王之學雖與韋布不同經綸之業固與章句有
  異然其本末之序竊以為無二道也聖賢之言平鋪放著自有無窮之味于此従容潜玩黙識而心通焉則學之根本于是乎立而其用可得而推矣患在立説貴于新竒推類欲其廣博是以反失聖言平淡之真味而徒為學者口耳之末習至于人主能之則又適其所以為作聰明自賢聖之具不惟無益而害有甚焉 人主所以制天下之事者本乎一心而心之所主又有天理人欲之異二者一分而公私邪正之塗判矣盖天理者此心之本然循之則其心公而且正人欲者此心之疾疢循之則其心私而且邪公而正者逸而日休私而邪者勞而日拙其效至于治亂安危有大相絶者而其端特在夫一念之間而已舜禹相傳所謂人心惟危道心惟㣲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者正此謂也 人主之學當以明理為先是理既明則凡所當為而必為所不當為而必止莫非循天之理而非有意必固我之私也 周武王之言惟天地萬物父母惟人萬物之靈亶聰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而孟子又曰堯舜性之湯武反之盖甞因此二説而深思之天地之大無不生育固為萬物之父母矣人于其間又獨得其氣之正而能保其性之全故為萬物之靈若元后者則于人類之中又獨得其正氣之盛而能保其全性之尤者是以能極天下之聰明而出乎人類之上以覆冒而子畜之是則所謂作民父母者也然以自古聖賢觀之惟帝堯大舜生而知之安而行之為能履此位當此責而無媿若成湯武王則其聰明之質固己不能如堯舜之全矣惟其能學而知能利而行能擇善而固執能克己而復禮是以有以復其徳性聰明之全體而卒亦造夫堯舜之域以為億兆之父母葢其生質雖若不及而其反之之至則未甞不同孔子所謂及其成功一也正此之謂也誠能于日用之間語黙動静必求放心以為之本而于玩經觀史親近儒學已用力處益用力焉數召大臣切劘治道俾陳要急之務至羣臣進對亦賜温顔反覆詢訪以求政事之得失民情之休戚而又因以察其人材之邪正短長庶于天下之事各得其理經厯詳盡浹洽貫通聰明日開志氣日强徳聲日聞治效日著四海之内瞻仰畏愛如親父母則是反之之至而堯舜湯武之盛不過如此
  勉齋黄氏曰帝王之學必先格物致知以極夫事物之變使義理所存纎悉畢照則自然意誠心正而可以應天下之務
  西山真氏曰惟學可以飬此心惟敬可以存此心惟親近君子可以維持此心盖義理之與物欲相為消長者也篤志于學則日與聖賢為徒而有自得之樂持身以敬則凛如神明在上而無非僻之侵親賢人君子之時多則䂓儆日聞謟邪不得而惑三者交致其力則聖心湛然如日之明如水之清義理為之主而物欲不能奪矣 人主之學其要在于誠意正心修身齊家以為出治之本非徒琱鎪詞藝破析章句為書生之末技而已
  魯齋許氏曰凡人之情敬慎于憂危惰慢于暇豫惟聖人不如此堯舜只兢兢業業無已時憂危暇豫處之如一一日二日萬幾何得惰慢程子謂惟慎獨可以行王道初未然之徐而思之不如此不能行王道盖功夫有間㫁故也以太宗之英明猶于此不能進兩漢文帝光武敬慎終身然聖學不足以成就之惜哉
  儲嗣
  涑水司馬氏曰古之明王教飬太子為之擇方正敦良之士以為保傅師友朝夕與之逰處左右前後無非正人出入居處無非正道
  五峰胡氏曰養太子不可以不慎也望太子不可以不仁也 大本正然後可以保國一天下
  朱子曰賈誼作保傅傳其言有曰天下之命擊于太子太子之善在于早教諭與選左右教得而左右正則太子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此天下之至言萬世不可易之定論也至論所以教諭之方則必以孝仁禮義為本而其條目之詳則至於容貎詞氣之微衣服器用之細纎悉曲折皆有法度一有過失則史書之䇿宰撤其膳而又必有進善之旌誹謗之木敢諌之鼓瞽詩史書工誦箴諌士傳民語必使至于化與心成中道若性而猶不敢怠焉其選左右之法則有三公之尊有三少之親有道有充有弼有承上之必得周公太公召公史佚之流乃勝其任下之猶必取于孝弟博聞有道術者不幸一有邪人厠乎其間則必逐而去之是以太子朝夕所與居處出入左右前後無非正人而未嘗見一𢙣行此三代之君所以有道之長至于累數百年而不失其天下也當誼之時固己病于此法之不備然考孝昭之詔則猶知誦習誼之所言而有以不忘乎先王之意降而及于近世則帝王所以教子之法益疎畧矣盖其所以教不過記誦書札之工而未嘗開以仁孝禮義之習至于容貎詞氣衣服器用則雖極于邪侈而未甞有以裁之也寮属具員而無保傅之嚴講讀備禮而無箴規之益至于朝夕所與出入居處而親宻無間者則不過宦官近習掃除趋走之流而已夫以帝王之世當𫝊付之統上有宗廟社稷之重下有四海烝民之生前有祖宗垂創之艱後有子孫長乆之計而所以輔飬之具疎畧如此是猶家生明月之珠夜光之璧而委之衢路之側盜賊之衝也豈不危㢤
  魯齋許氏曰有家有國所以立適嗣無所争者出于無為而分定故也如走兎在野人競逐之積兎在市過而不頋此之謂分定
  君臣
  程子曰君貴明不貴察臣貴正不貴權
  華陽范氏曰書曰元首明㢤股肱良㢤庶事康㢤又曰元首叢脞㢤股肱惰㢤萬事墮㢤此舜皋陶所以賡歌而相戒也夫君以知人為明臣以任職為良君知人則賢者得行其所學臣任職則不賢不得苟容于朝此庶事所以康也若夫君行臣職則叢脞矣臣不任臣之事則惰矣此萬事所以墮也當舜之時禹平水土稷播百穀土穀之事舜不親也契敷五教皋陶明五刑教刑之事舜不治也伯夷典禮䕫典樂禮樂之事舜不與也益為虞垂為共工虞工之事舜不知也禹為一相總百官自稷以下分職以聴焉君人者如天運于上而四時寒暑各司其序則不勞而萬物生矣君不可以不逸所治者大所司者要也臣不可以不勞也所治者寡所職者詳也不明之君不能知人故務察而多疑欲以一人之身代百官之所為則雖聖智亦曰力不足矣故其臣下事無大小皆歸之君政有得失不任其患賢者不得行其志而持禄之士得以保其位此天下所以不治也
  五峰胡氏曰人君剛健中正純粹首出庶物者也人臣柔順利貞順承乎天而時行者也 寡欲之君然後可與言王道無欲之臣然後可與言王佐 自三代之道不行君臣之義不明君誘其臣以富貴臣干其君以文行夫君臣相與之際萬化之原也既汩于利矣未流其可禁乎此三代之治所以不復也
  朱子曰君臣之際權不可畧重纔重則無君且如漢末天下唯有曹氏而已魏末唯知有司馬氏而已魯荘僖之際也得箇季友整理一畨其後季氏遂執其權厯三四世魯君之勢全無了但有一季氏而已葉賀孫問也是合下君臣之間其識慮不逺曰然所以聖人垂戒謂臣弑君子弑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漸矣由辨之不早辨也這箇事體初問只爭些小到後来全然只有一邊聖人所以一日二日萬幾常常戒謹恐懼詩稱文王之盛于後便云殷之未喪師克配上帝宜鑒于𣪞駿命不易此處甚多 問忠只是寔心人倫日用皆當用之何獨只于事君上説忠字曰父子兄弟夫婦皆是天理自然人皆莫不自知愛敬君臣雖亦是天理然是義合世之人便自易得苟且故湏于此説忠却是就不足處説如莊子説命也義也天下之大戒㸔這説君臣自有不得已意思問君臣父子同是天倫愛君之心終不如愛父何
  也曰離畔也只是庶民賢人君子便不如此韓退之云臣罪當誅𠔃天王聖明此語何故程子云是好文公豈不知紂之無道却如此説是非欺誑衆人直是有説須是有轉語方説得文王心出㸔来臣子無説君父底道理此便見得是君臣之義處荘子云天下之大戒二命也義也子之于父無適而非命也臣之于君無適而非義也無所逃于天地之間
  東莱吕氏曰畢公弼亮四世為周父師而康王之冊尚有罔曰弗克罔曰民寡之戒康王非敢少畢公盖䂓警勉飭此是君臣間常法初不以耆艾廢
  臣道
  程子曰臣之于君竭其忠誠致其才力用否在君而已不可阿諛逢逢以求君之厚己也事君者知人主不當自聖則不為謟諛之言知人臣義無私交則不為阿黨之計 君子之事君也不得其心則盡其誠以感發其志而已誠積而動則雖昏䝉可開也雖柔弱可輔也雖不正可正也古之人事庸君常主而克行其道者以已誠上達而其君信之之篤耳 人臣身居大位功盖天下而民懐之則危疑之地也必也誠積於中動不違理威福不自已出人惟知君而已然後位極而無逼上之嫌勢重而無專權之過斯可謂明哲君子矣周公孔明其人也郭子儀有再造社稷之功威震人主而上不疑之也亦其次與 臣賢於君則輔君以所不能伊尹之於太甲周公之於成王孔明之於劉禅是也臣不及君則賛助之而已 剛健之臣事柔弱之君而不為矯飾之行者鮮矣夫上下之交不誠而以為也其能乆相有乎 人臣之義位愈高而思所以報國者當愈勤飢則為用飽則飛去是以鷹犬自期也曾是之謂愛身乎 問世傳成王幼周公攝政荀卿亦曰履天下之籍聴天下之㫁周公果踐天子之位行天子之事乎曰非也周公位冢宰百官總己以聴之而己安得踐天子之位又問君薨百官聴于冢宰者三年爾周公至于七年何也曰三年謂嗣王居憂之時也七年為成王幼故也又問賜周公以天子之禮樂當否曰始亂周公之法度者是賜也人臣安得用天子之禮樂㢤成王之賜伯禽之受皆不能無過記曰魯郊非禮也其周公之衰乎聖人嘗譏之矣説者乃曰周公有人臣不能為之功業因賜以人臣所不得用之禮樂則妄也人臣豈有不能為之功業㢤借使功業有大于周公亦是人臣所當為耳人臣而不當為其誰為之豈不見孟子言事親若曽子可也曾子孝亦大矣孟子纔言可也盖曰子之事父其孝雖過于曽子必竟是以父母之身做出来豈是分外事若曽子僅可免責爾臣之於君猶子之於父也臣之能立功業者以君之人民也以君之勢位也假如功業大于周公亦是以君之人民勢位做出来而謂人臣所不能為可乎使人臣恃功而懐怏怏之心者必此言矣
  張子曰近臣守和和平也和其心以備頋對不可徇其喜好𢙣
  龜山楊氏曰人臣之事君豈可佐以刑名之説如此是使人主失人心也人主失人心則不足以得人故人臣能使其君視民如傷則王道行矣 問以匹夫一日而見天子天子問焉盡所懐而陳之則事必有窒礙者不盡則為不忠如何曰事亦須量深淺孔子曰信而後諌未信則以為謗已也易之恒曰浚恒凶此恒之初也故當以漸而不可以浚浚則凶矣假如問人臣之忠邪其親信者誰與遽與之辨别是非則有失身之悔君子于此但不可以忠為邪以邪為忠語言之間故無不委曲也至于論理則不然如恵王問孟子何以利吾國則當言何必曰利宣王問孟子卿不同則當以正對盖不直則道不見故也
  和靖尹氏毎赴經筵前夕必沐浴更衣衣皆薰香設香案以来日所當講書置案上朝服再拜拈香又再拜齊于燕室初夜乃寝次日入侍講筵學者問焉曰必欲以所言感悟君父安得不盡敬人君其尊如天必湏盡己之誠意又曰以吾所言得入則天下䝉其利不能入則反之安敢不盡誠敬
  致堂胡氏曰忠愛其君者必思納諸無過之地而不計一身之安危不忠不愛者惟其身之營使君荒怠昏亂而不恤也 莫難强如怠心莫難制如慾心莫難降如驕心莫難平如怒心莫難抑如忌心莫難開如惑心莫難觧如疑心莫難正如偏心然皆放心也大人格君心之非者格此䓁也未至乎大人而當大人之任亦當勉勉焉思齊以事其君君心怠則强之慾則制之驕則降之怒則平之忌則抑之惑則開之疑則觧之偏則正之要使君心常収而不放則善日起𢙣日消治可立安可保矣夫水源濁則流汙源清則流潔古之人所以𢙣夫逢君之𢙣者為病其源也事功出于臣下效智謀輸才力及其有成必曰此君之徳非臣所能也君亦安然受之不㡬于偽乎盖道固當然非偽也在易坤之六三曰含章可貞或従王事無成有終謂有功徳則隐晦夫美而歸之于君不敢當其成然後下得恭順之道而上無忌𢙣之心也在師之九二曰在師中吉承天寵也為衆之主専制其事所以能吉者以受委于君非己無因而致者也是故智如良平不侍帷幄為謀主則滅秦臬羽之事何以效畧如英衞不授鈇鉞制閫外則征伐四克之績何以著故自古有成功而知此道者必謙虚退讓沖然而若無不然既非所以蓄徳又非所以全身也夫矜伐生于氣盈貪戀生于氣慊所以然者為利祿耳有大勲勞于天下孰若周公使周公以勲勞自居既以翦商受賞又以東征受賞又以踐奄受賞又以滅國五十受賞又以制禮樂頒度量受賞必見于詩書今可考者為太師位冢宰開國曲阜以𠉀伯禽而已不聞賞而又賞也太師冢宰其所當為也俾侯于東衆建親賢非私于周公也然則周公有大勲勞而未甞取賞明矣故曰以周公之才之美使驕且吝其餘不足觀也已驕吝者盈而歉之謂歟 忠賢之于事有所不可亦陳其正理開悟君心而已聴否雖仲尼孟子不能必其説之行也苟必其説之行将用智任術與小人無異矣故曰若夫成功則天也
  五峰胡氏曰守身以仁以守身之道正其君者大臣也漢唐之盛忠臣烈士攻其君之過禁其君之欲紏其君之謬彈其人之佞而已求其大正君心引之志于人者吾未之見也惟董生其庶幾乎
  豫章羅氏曰士之立朝要以正直忠厚為本正直則朝廷無過失忠厚則天下無嗟怨二者不可偏也一于正直而不忠厚則漸入于刻一于忠厚而不正直則流入于懦汲黯正直所以闢公孫𢎞之阿諛忠厚所以闢張湯之殘刻武帝享國五十五年其臣之賢獨此一人而已 立朝之士當愛君如愛父愛國如愛家愛民如愛子然三者未甞不相賴也凡人愛君則必愛國愛國則必愛民未有以君為心而不以民為心者故范希文謂居廟堂之上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逺則憂其君諒㢤 士之立身要以名莭忠義為本有名莭則不枉道以求進有忠義則不固寵以欺君矣
  朱子曰古之君子居大臣之任者其于天下之事知之不惑任之有餘則汲汲乎其時而勇為之知有所未明力有所不足則咨訪講求以進其知扳援汲引以求其助如捄火追亡尤不敢以少緩上不敢愚其君以為不足與言仁義下不敢鄙其民以為不足以興教化中不敢薄其士大夫以為不足共成事功一日立乎其位則一日業乎其官一日不得乎其官則不敢一日立乎其位有所愛而不肯為者私也有所畏而不敢為者亦私也屹然中立無一毫私情之累而惟知其職之所當為者夫如是是以志足以行道道足以濟時而于大臣之責可以無愧 臣子無愛身自佚之理 今之仕官不能盡心盡職者是無那先其事而後其食底心 誠以天下之事為己任則當自格君心之非始欲格君心則當自身始 夫宰相以得士為功下士為難而士之所守乃以不自失為貴 于天下之事有可否則㫁以公道而勿牽于内頋偏聴之私于天下之議有従違則開以誠心而勿誤以陽開陰闔之計則庶乎徳業盛大表裏光明中外逺邇心悦誠服
  南軒張氏曰伊尹云予弗克俾厥后惟堯舜其心愧耻若撻于市一夫不獲時予之辜君不堯舜心便愧恥民有不獲是為己辜真所謂任天下之重者存伊尹之心方得 畢公以四朝元老方且克勤小物若在吾人則合當如此也古人未嘗不謙至周公方説謙盖周公以天子之叔父而又為宰相猶且自處以謙若在吾人則亦合當為者也謙之九三伊川専以指周公徳言盛禮言恭徳只要盛禮只要恭又曰某于世間無所愛慕亦無所享用惟有報君愛民之事在所當為耳
  象山陸氏曰古人所以不屑屑于間政適人而必務有以格君心者盖君心未格則一邪黜一邪登一弊去一弊興如循環然何以窮已及君心既格則䂓模趋鄉有若燕越邪正是非有若蒼素大明既升群陰畢伏是瑣瑣者亦何足汚人牙頬間㢤
  勉齋黄氏曰臣子于君父與生俱生而不可懈于心者也食人之祿者當任其事此亦不待智者而後知也
  西山真氏曰古今事業未甞無所本諸葛武侯平生所立事業竒偉然求其所以則開誠心布公道集衆思廣忠益而已盖此四者乃武侯事業之本而誠之與公又其本也 忠臣之心常欲君身之强固君徳之清明故動以聲色逰畋為藥石之戒古之人有行之者周公是也姦臣之心則不然君身强固則必不倦于政機而威權在已君徳清明則必不謬于邪正而用舍合宜此正人君子之所深𩓑而憸夫壬人之所甚不便者也故必蠱之以逸欲導之以奢淫然後其君恣肆昏荒而惟己之聴後之人有行之者趙髙仇士良是也二人刀鋸之餘何至深罪而春秋名卿如管仲趙武者亦安視其君有六嬖四姬之惑而不能救焉彼其人非姦慝也其志非蠱媚也乃至于是者由不古人保傅之職而以强兵制敵為功故也有志愛君者其可不以周公為法以管仲趙武為戒㢤
  魯齋許氏曰君子執威權未有無禍者豈惟人事在天道也不許夫月陰魄也借日為光與日相逺則光盛猶臣逺于君則聲名大威權重與日相近則光微愈近愈微臣道陰道理當如此大臣在君側而擅權此危道也古人舉善薦賢不敢自名欲恩澤出于君也刑人亦然恩威豈可使出于己使人知恩威出于己是生多少怨敵其危亡可立待也故月星皆借日以為光及近日却失其光此理殊可玩索











  性理大全書卷六十五
<子部,儒家類,性理大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六十六
  治道一
  總論
  程子曰論治者貴識體 治身齊家以至平天下者治之道也建立綱紀分正百職順天揆事創制立度以盡天下之務治之法也法者道之用也 聖王為治脩刑罰以齊衆明教化以善俗刑罰立則教化行矣教化成而刑罰措矣雖曰尚徳而不尚刑顧豈偏廢哉 治則有為治之因亂必有致亂之因在人而已矣 立治有體施治有序酌而應之臨時之宜也治道之要有三曰立志責任求賢 必井田必肉刑必封建而後天下可為非聖人之逹道也善治者放井田而行之而民不病放封建而臨之而民不勞放肉刑而用之而民不怨得聖人之意而不膠其迹迹者聖人因一時之利而利焉者耳 天地之生萬物之成合而後遂天下國家至於事為之末所以不遂者由不合也所以不合者由有間也故間隔者天下之大害聖王之所必去也 事事物物各有其所得其所則安失其所則悖聖人所以能使天下順治非能為物作則也惟止之各於其所而已止之不得其所則無可止之理 養民者以愛其力為本民力足則生養遂然後教化可行風俗可美是故善為政者必重民力 教人者養其善心則惡自消治民者導以敬遜則爭自止 聖人為戒必於方盛之時方盛慮衰則可以防其滿極而圗其永乆至於既衰而後戒則無及矣自古天下之治未有乆而不亂者蓋不能戒於其盛也狃安富則驕侈生樂舒肆則紀綱壊忘禍亂則釁孽萌是以浸淫滋蔓而不知亂亡之相尋也 守國者必設險山河之固城郭溝洫之阻特其大端耳若夫尊卑貴賤之分明之以等威異之以物采凡所以杜絶陵僣限隔上下皆險之大用也治道亦有從本而言亦有從事而言從本而言惟從格君心之非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若從事而言不救則已若須救之必須變大變則大益小變則小益 為天下安可求近効才計校著利害便不是 王者髙拱於穆清之上而化行於禆海之外何脩何飾而致哉以純王之心行純王之政爾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此純王之心也使老者得其養幼者得其所此純王之政也尚慮其未也則又尊國老而躬事之優庶老而時飬之風行海流民陶其化孰有怠於親而慢於長者哉虞夏商周之盛王由是道也人倫以正風俗以厚鰥寡孤獨無不得其飬焉後世禮廢法壊教化不明播棄耆老饑寒轉死者往往而是嗚呼率是而行而欲王道之成猶却行而求及前抑有甚焉爾 安危之本在乎人情治亂之機繫乎事始衆心暌乖則所言不信萬邦協和則所為必成 先王之世以道治天下後世只是以法把持天下 民可明也不可愚也民可教也不可威也民可順也不可强也民可使也不可欺也 又嘗與客語為政曰甚矣小人之無行也牛壯食其力老則屠之客曰不得不然也牛老不可用屠之猶得半牛之價復稱貸以買壮者不爾則廢耕矣且安得芻粟飬無用之牛乎曰爾之言知計利而不知義者也為政之本莫大於使民興行民善俗而衣食不足者未之有也水旱螟蟲之災皆不善之致也天下之事無一定之理不進則退不退則進時極
  道窮理當必變惟聖人為能通其變於未窮使其不至於極堯舜時也 三代忠質文其因時之尚然也夏近古人多忠誠故為忠忠𡚁故捄之以質質𡚁故捄之以文非道有𡚁也後世不守故浸而成𡚁雖不可以一二事觀之大槩可知如堯舜禹之相繼其文章氣象亦自小異也 識變知化為難古今風氣不同故噐用亦異宜是以聖人通其變使民不倦各随其時而已矣後世雖有作者虞帝為不可及已蓋當是時風氣未開而虞帝之徳又如此故後世莫可及也若三代之治後世决可復不以三代為治者終茍道也 自古聖人之救難而定亂也設施有未暇及焉者既安之矣然後為可乆可繼之治自漢而下禍亂既除則不復有為始随時維持而己所以不能髣髴於三代歟 三代而後有聖王者作必四三王而立制矣或曰夫子云三重既備人事盡矣而可四乎曰三王之治以宜乎今之世則四王之道也若夫建亥為正則事之悖繆者也
  張子曰大都君相以父母天下為王道不能推父母之心於百姓謂之王道可乎所謂父母之心非徒見於言必須視四海之民如己之子設使四海之内皆為己之子則講治之術必不為秦漢之少恩必不為五伯之假名 井田而不封建猶能養而不能教封建而不井田猶能教而不能飬封建井田而不肉刑猶能教飬而不能使然此未可遽行之 秦為月令必取先王之法以成文字未必實行之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此皆法外之意秦茍有愛民為惠心方能行徒法不能以自行須實有其心也有其心而無其法則是雖有仁心仁聞不行先王之道不能為政於天下
  華陽范氏曰治天下之繁者必以至簡制天下之動者必以至静是故號令簡則民聼不惑心慮静則事變不撓此所以能成功也 民莫不惡危而欲安惡勞而欲息以仁義治之則順以刑罰治之則咈矣故治天下在順之而已咈之而能治者未之聞也
  龜山楊氏曰書曰徳惟善政孔子曰為政以徳離道徳而為政事非先王之政事也 書曰徳惟善政則以徳為政也伯夷降典折民惟刑則以禮用刑也有徳禮則刑政在其中矣 政者正也王中心無為以守至正而天下從之 或謂經綸天下湏有方法亦湏才氣運轉得行曰天保以上治内采薇以下治外先王經綸之迹也其効博矣然觀其作處豈嘗費力本之誠意而已今鹿鳴四牡諸詩皆在先王所歌以燕群臣勞使臣者也若徒取而歌之其有効乎然則先王之用心蓋有在矣如書堯典序言克明俊徳以至親睦九族平章百姓協和萬邦法度盖未及也而其効已臻黎民於變時雍然後乃命羲和以欽若昊天之事然則法度雖不可廢豈所宜先 正心一事自人未嘗深知之若深知而體之自有其効觀後世治天下者皆未嘗識此然此亦惟聖人力做得徹蓋心有所忿懥恐懼好樂憂患一毫少差即不得其正自非聖人必須有不正處然有意乎此者随其淺深必有見効但不如聖人之効著耳 為政要得厲威嚴使事事齊整甚易但失於不寛便不是古人作處孔子言居上不寛吾何以觀之哉又曰寛則得衆若使寛非常道聖人不只如此説了今人只要事事如意故覺見寛政悶人不知權柄在手不是使性氣處何嘗見百姓不畏官人但見官人多虐百姓耳然寛亦須有制始得若百事不管唯務寛大則胥吏舞文弄法不成官府須要權常在已操縱予奪總不由人儘寛不妨程伯淳作縣常於坐右書視民如傷四字云某毎日常有愧於此觀其用心應是不錯決撻了人古人於民若保赤子為其無知也常以無知恕之則雖有可怒之事亦無所施其怒無知則固不察利害所在教之趨利避害全在保者今赤子若無人保則雖有坑穽在前蹈之而不知故凡事疑有後害而民所見未到者當與他做主始得
  上蔡謝氏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親親而尊尊所謂民彞也為政之道保民而已不然人類幾何其不相噬嚙也
  五峯胡氏曰造車於室而可以通天下之險易鑄鑑於冶而可以定天下之妍醜盖得其道而握其要也治天下者何獨不觀乎此反而求諸身乎是故一正君心而天下定矣 下之於上徳不待聲色而後化人之於其類不待聲色而後從禍福於善惡不待聲色而後應詩云民之秉彞好是懿徳是故君子篤恭而天下平 事成則極極則變物盈則傾傾則革聖人裁成其道輔相其宜百姓於變而不知此堯舜之所以為聖也 處之以義而理得則人不亂臨之以敬而愛行則物不爭守之以正行之以中則事不悖而天下理矣 聖人尚賢使民知勸教不能使民不爭明善惡之歸如日月之照白黑然民猶有惑於欲而䧟於惡故孔子觀上世之化喟然而歎曰甚哉知之難也雖堯舜之民比屋可封能使之由而已亦不能使之知也夫人目於五色耳於五聲口於五味其性固然非外來也聖人因其性而道之由於至善故民之化之也易 馬牛人畜也御之失道則奮其角踶雖有猛士莫之敢攖得其道則三尺童子用之周旋無不如志焉天下分裂兆民𩀌散欲以一之固有其方患在人不仁雖與言而不入也 井法行然後愚智可擇學無濫士野無濫農人才各得其所而游手鮮矣君臨卿卿臨大夫大夫臨士士臨農與工商所受有分制多寡均而無貧苦者矣人皆受地世世守之無交易之侵牟也無交易之侵牟則無爭奪之訟獄無爭奪之訟獄則刑罰省而民安刑罰省而民安則禮樂脩而和氣應矣 飬民惟恐不足此世之所以治安也取民惟恐不足此世之所以敗亡也 財出於九職兵起於鄉遂學校起於郷行士選於庠塾政令行乎世臣然後政行乎百姓而仁覆天下矣
  豫章羅氏曰三代之治在道而不在法三代之法貴實而不貴名後世反之此享國與治安所以不同 教化者朝廷之先務亷恥者士人之美節風俗者天下之大事朝廷有教化則士人有亷恥士人有亷恥則天下有風俗或朝廷不務教化而責士人之亷恥士人不尚亷恥而望風俗之美其可得乎 天下之變不起於四方而起於朝廷譬如人之傷氣則寒暑易侵木之傷心則風雨易折故内有李林甫之姦則外有禄山之亂内有盧杞之邪則外有朱泚之叛易曰負且乗致寇至不虚言哉
  延平李氏曰治道必以明天理正人心崇莭義厲亷恥為先本末備具可舉而行
  元城劉氏曰嘗考禮記春夏月令以謂無聚大衆無置城郭掩骼埋胔毋起土功有以見聖人奉順隂陽取法天地力役之事不奪農時行道之墐亦順生氣是以風雨時若災害不生天人和同上下交㤗其或賦政違道役使過中人力疲勞飬氣揺動則國有水旱之變民罹疾疫之災此繼天奉元之君所以夙夜恭敬而不敢忽也
  朱子曰天下萬事有大根本而毎事之中又各有要切處所謂大根本者固無出於人主之心術而所謂要切處者則必大本既立然後可推而見也如論任賢相杜私門則立政之要也擇良吏輕賦役則飬民之要也公選將帥不由近習則治軍之要也樂聞警戒不喜導諛則聼言用人之要也推此數端餘皆可見然未有大本不立而可以與此者此古之欲平天下者所以汲汲於正心誠意以立其本也若徒言正心而不足以識事物之要或精覈事情而特昧夫根本之歸則是腐儒迂闊之論俗士功利之談皆不足與論當世之務矣 天下之事有本有末正其本者雖若迂緩而實易為力捄其末者雖若切至而實難為功是以昔之善論事者必深明夫本末之所在而先正其本本正則末之不治非所憂矣 古聖賢之言治必以仁義為先而不以功利為急夫豈故為是迂濶亡用之談以欺世眩俗而甘受實禍哉蓋天下萬事本於一心而仁者此心之存之謂也此心既存乃克有制而義者此心之制之謂也誠使是説著明於天下則自天子以至於庶人人人得其本心以制萬事無一不合宜者夫何難而不濟不知出此而曰事求可功求成吾以茍為一切之計而已是申商呉李之徒所以亡人之國而自滅其身國雖富其民必貧兵雖彊其國必病利雖近其為害也必逺顧弗察而已矣 天下之事有緩急之勢朝廷之政有緩急之宜當緩而急則繁細苛察無以存大體而朝廷之氣為之不舒當急而緩則怠慢廢弛無以赴事幾而天下之事日入於壊均之二者皆失也然愚以為當緩而急者其害固不為小若當急而反緩則其害有不可勝言者不可以不察也 天下國家之大務莫大於恤民而恤民之實在省賦省賦之實在治軍若夫治軍省賦以為恤民之本則又在夫人君正其心術以立紀綱而已矣董子所謂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正萬民以正四方蓋謂此也 治道别無説若使人主恭儉好善有言逆于心必求諸道有言孫于志必求諸非道這如何㑹不治這别無説從古來都有見成様子直是如此 人主以論相為職宰相以正君為職二者各得其職然後體統正而朝廷尊天下之政必出於一而無多門之𡚁茍當論相者求其適己而不求其正己取其可愛而不取其可畏則人主失其職矣當正君者不以獻可替否為事而以趨和承意為能不以經世宰物為心而以容身固寵為術則宰相失其職矣二者交失其職是以體統不正綱紀不立而左右近習皆得以竊弄威權賣官鬻獄使政體日亂國勢日卑雖有非常之禍伏於㝠㝠之中而上恬下熈亦莫知以為慮者是可不察其所以然者而反之以汰其所已用而審其所將用者乎選之以其能正已而可畏則必有以得自重之士而吾所以任之不得不重任之既重則彼得以盡其獻可替否之志而行其經世宰物之心而又公選天下直諒敢言之士使為臺諫給舎以參其議論使吾腹心耳目之寄常在於賢士大夫而不在於群小陟罰臧否之柄常在於廊廟而不出於私門如此而主威不立國勢不彊綱維不舉刑政不清民力不𥙿軍政不脩者吾不信也書曰成王畏相語曰和臣不忠且以唐太宗之聰明英特號為身兼將相然猶必使天下之事闗由宰相審熟便安然後施行盖謂理勢之當然有不可得而易者 四海之廣兆民至衆人各有意欲行其私而善為治者乃能總攝而整齊之使之各循其理而莫敢不如吾志之所欲者則以先有綱紀以持之於上而後有風俗以驅之於下也何謂綱紀辨賢否以定上下之分核功罪以公賞罰之施也何謂風俗使人皆知善之可慕而必為皆知不善之可羞而必去也然綱紀之所以振則以宰執秉持而不敢失臺諫補察而無所私人主又以其大公至正之心恭己於上而照臨之是以賢者必上不肖者必下有功者必賞有罪者必刑而萬事之統無所闕也綱紀既振則天下之人自将各自矜奮更相勸勉以去惡而從善蓋不待黜陟刑賞一一加於其身而禮義之風亷恥之俗已丕變矣惟至公之道不行於上是以宰執臺諫有不得人黜陟刑賞多出私意而天下之俗遂至於靡然不知名節行檢之可貴而惟阿諛軟熟奔競交結之為務一有端言正色於其間則群譏衆排必使無所容於斯世而後已此其形勢如将傾之屋輪奐舟艧雖未覺其有變於外而材木之心已皆蠧朽腐爛而不可復支持矣茍非斷自聖志洒濯其心而有以大警敕之使小大之臣各舉其職以明黜陟以信刑賞則何以振已頽之綱紀而厲已壊之風俗乎管子曰禮義亷恥是謂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賈誼嘗為漢文誦之而曰使管子而愚人也則可使管子而少知治體是豈可不為寒心也哉二子之言明白深切非虚語者天下豈有兼行正道邪術雜用君子小人而可以
  有為者 人情不能皆正故古人治世以大徳不以小惠然則固有不必皆順之人情者若曰順人心則氣象差正當耳井田肉刑二事儘有曲折恐亦未可遽以為非 欲整頓一時之𡚁譬如常洗澣不濟事須是善洗者一一折洗乃不枉了庶幾有益 為政如無大利害不必議更張則所更一事未成必閧然成紛擾卒未已也至於大家且假借之故子産引鄭書曰安定國家必大焉先 古人為政一本於寛今必湏反之以嚴盖必如是矯之而後有以得其當今人為寛至於事無統紀緩急予奪之權皆不在我下梢却是姦豪得志平民既不䝉其惠又反受其殃矣問為政更張之初莫亦須稍嚴以整齊之否曰此
  事難斷定説在人如何處置然亦何消要過於嚴今所難者是難得曉事底人若曉事底人厯練多事纔至面前他都曉得依那事分寸而施以應之人自然畏服今人徃徃過嚴者多半是自家不曉又慮人欺已又怕人慢已遂将大拍頭去拍他要他畏服若自見得何消過嚴 問政治當明其號令不必嚴刑以為威曰號令既明刑罰亦不可弛茍不用刑罰則號令徒掛墻壁爾與其不遵以梗吾治曷若懲其一以戒百與其覆實檢察於其終曷若嚴其始而使之無犯做大事豈可以小不忍為心 問為政者當以寛為本而以嚴濟之曰某謂當以嚴為本而以寛濟之曲禮謂蒞官行法非禮威嚴不行湏是令行禁止若曰令不行禁不止而以是為寛則非也 或問程子云論治湏要識體這體字是事理合當做處凡事皆有箇體皆有箇當然處問是體叚之體否曰也是如此又問如為朝廷有朝廷之體為一國有一國之體為州縣有州縣之體否曰然是箇大體有格局當做處如作州縣便合治告訐除盗賊勸農桑抑末作如朝廷便須開言路通下情消朋黨如為大吏便須求賢才去贓吏除暴歛均力役這箇都是定底格局合當如此做
  南軒張氏曰周家建國自后稷以農事為務厯世相傳其君子則重稼穡之事其室家則躬織絍之勤相與咨嗟歎息服習乎艱難詠歌其勞苦此實王業之根本也如周公之告成王其見於詩有若七月皆言農桑之𠉀也其見於書有若無逸則欲其知稼穡之艱難知小人之依也帝王所傳心法之要端在乎此夫治常生於敬而亂常起於驕肆使為國者而毎念乎稼穡之勞而其后妃又不忘乎織絍之事則心不存焉寡矣何者其必嚴恭朝夕而不敢怠也其必懐保小民而不敢康也其必思天下之饑寒若已饑寒之也是心常存則驕矜放肆何自而生豈非治之所由興也歟美哉周之家法也聖哲相繼固不待論而其后妃之賢見於簡編太王之妃則姜女也而文王之母則太任妃則太姒而武王之后又邑姜也皆助其君子焦勞于内以成風化之美觀后妃則太王文武之徳可知矣以此垂世而其後世猶有若幽王者惑褒姒而廢正后以召犬戎之禍而詩人刺之曰婦無公事休其蠶織盖推其禍端良由稼穡織絍之事不聞於耳不動於心以至於此故誦服之無斁之章則知周之所以興誦休其蠶織之章則知周之所以衰其得失所自豈不較著乎以是意而考秦漢以下其治亂成壊之源皆可見矣
  問三代治天下曰井田封建肉刑後世變井田為阡陌變封建為郡縣變肉刑為鞭笞而末流愈不勝其弊今欲追復舊制於斯三者何先潛室陳氏曰復古惟唐得之世業府兵六典建官分畫措置最有法度其不傳逺者非作法不善自是家法不正無賢子孫耳先儒謂必有闗雎麟趾之化而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古人所以兢業寅畏左規右矩者正欲立箇人様以為守法之地耳
  西山眞氏曰世之言政者有曰寛以待良民而嚴以馭姦民也或曰撫民當寛而束吏貴嚴也或曰始嚴而終之以寛也然則治人之術其果盡於此乎如其盡於此也夫人之所知也吾何庸思且世之能是者亦衆矣抑何其合於聖賢者寡也嗚呼吾患不能存吾心焉爾吾之心存則藴之為仁義發之為惻隐羞惡随物以應而無容心焉則寛與嚴在其中矣且獨不觀諸天乎熈然而春物無不得其生者凛然而秋物無不遂其成者是果孰為之哉曰隂與陽而已人知天道之妙若是而不知吾之所謂仁義者即天之隂陽也昔者聖人繫易蓋並言之以見夫人之與天其本則一自夫汩之以私亂之以欲於是乎與天不相似矣盍亦反其本而觀之怵惕於情之所可矜顙泚於事之所可愧此固有之良心而非由外鑠者也吾能存之使勿失飬之亡以害則天理渾然随感輙應於其當愛者憫惻施焉非吾愛之也仁發乎中而不能不愛也於其當惡者懲艾加焉非吾惡之也義動乎中而不能不惡也吾之愛惡以天不以人故雖寛而寛之名不聞雖嚴而嚴之迹不立以之治人其庻矣乎 嘗觀古今之變大抵盛衰强弱之分不在兵力而在國勢不在財用而在人心誠使國勢奠安人心豫附運掉伸縮惟所欲為以之治財則財可豊以之治兵則兵可强其機易囬而其事易察也惟吾之所恃者國勢也而操持不定無以遏其趨吾之所恃者人心也而繫屬不加無以保其固百度搶攘衆志渙散天下之患方倀然未知底止之地雖兵財之畫日討月究何益哉 或者患國勢未張而欲振以威刑患財用未豐而欲益以聚歛謂誠信不如權譎謂忠厚不如刻深有一於兹皆伐國之斧斨蠧民之螟螣也
  鶴山魏氏曰自三代以還王政不明而天下無善治寥寥千百載間豈無明君令辟修立法度講明政刑欲以挈其國於乆安長治之域者哉然撑東而西傾捉衿而肘見治之形常浮於亂之意則亦未明乎紀綱而已矣
  魯齋許氏曰孔子曰政寛則民慢慢則糾之以猛猛則民殘殘則施之以寛寛以濟猛猛以濟寛政是以和斯不易之常道也 革人之非不可革其事要當先革其心其心既革其事有不言而自革者也 為天下國家有大規摹規摹既定循其序而行之使無過焉無不及焉則治功可期否則心疑目眩變易紛更日計有餘而嵗計不足未見其可也昔子産處衰周之列國孔明用西蜀之一隅具有定論而終身由之况堂堂天下可無一定之論而妄為之哉古今立國規摹雖各不同然其大要在得天下心得天下心無他愛與公而已矣愛則民心順公則民心服既順且服於為治也何有然開創之始重臣挾功而難制有以害吾公小民雜屬而未一有以梗吾愛於此為計其亦難矣自非英睿之君賢良之佐未易處也勢雖難制必求其所以制衆雖未一必求其所以一前慮却顧因時順理予之奪之進之退之内主甚堅日戞月摩周還曲折必使吾之愛吾之公達於天下而後已至是則紀綱法度施行有地天下雖大可不勞而理也然其先後之序緩急之宜宻有定則可以意㑹而不可以言傳也是之謂規摹
  禮樂
  程子曰禮儀三百威儀三千非絶民之慾而强人以不能也所以防其欲戒其侈而使之入道也 禮者人之規範守禮所以立身也安禮而和樂斯為盛徳矣禮者理也文也理者實也本也文者華也末也理
  文若二而一道也文過則奢實過則儉奢自文至儉自實生形影之類也 學禮者考文必求先王之意得意乃可以沼革 禮之本出於民之情聖人因而道之耳禮之器出於民之俗聖人因而節文之耳聖人復出必因今之衣服器用而為之節文其所謂貴本而親用者亦在時王斟酌損益之爾 行禮不可全泥古湏當視時之風氣自不同故所處不得不與古異若全用古物亦不相稱雖聖人作湏有損益大凡禮必湏有意禮之所尊尊其義也失其義陳其數祝史之事也 人或勸先生以加禮近貴曰何不見責以盡禮而責之以加禮禮盡則已豈有加也禮者因人情者也人情之所宜則義也三年之服禮之至義之盡也 禮樂大矣然於進退之間則己得性情之正 樂随風氣至韶則極備若堯之洪水方割四凶未去和有未至也至舜以聖繼聖治之極和之至故韶為備 先王之樂必湏律以考其聲今律既不可求人耳又不可全信正惟此為難求中聲湏得律律不得則中聲無由見律者自然之數至如今之度量權衡亦非正也今之法且以為凖則可非如古法也此等物雖出於自然一有之數字亦須人為之但古人為之得其自然至於規矩則極盡天下之方圎
  張子曰禮所以持性盖本出於性持性反本也凡未成性湏禮以持之能守禮已不畔道矣禮即天地之徳也如顔子者方勉勉於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勉勉者勉勉以成性也禮非止著見於外亦有無體之禮盖禮之原在心禮者聖人之成法也除了禮天下更無道矣欲飬民當自井田始治民則教化刑罰俱不出於禮外五常出於凡人之常情五典人日日為但不知耳時措之宜便是禮禮即時措時中見之事業者非禮之禮非義之義但非時中者皆是也非禮之禮非義之義又不可一槩言如孔子喪出母子思守禮為非也又如制禮以小功不税使曾子制禮又不知如何以此不可易言時中之義甚大湏是精義入神以致用觀其㑹通以行典禮此則眞義理也行其典禮而不達㑹通則有非時中者矣禮亦有不湏變者如天叙天秩如何可變禮不必皆出於人至如無人天地之禮自然而有何假於人天之生物便有尊卑大小之象人順之而已此所以為禮也學者有專以禮出於人而不知禮本天之自然告子専以義為外而不知所以行義由内也皆非也當合内外之道學者且湏觀禮盖禮者滋養人徳性又使人有常業守得定又可學便可行又可集得義 能答曾子之問能教孺悲之學斯可以言知禮矣進人之速無如禮學 學之行之而復疑之此習矣而不察者也故學禮所以求不疑仁守之者在學禮也學者行禮時人不過以為迂彼以為迂在我乃是徑㨗此則從吾所好文則要宻察心則要𢎞放如天地自然從容中禮者盛徳之至也 古人無椅卓智非不能及也聖人之才豈不如今人但席地則體恭可以拜伏今坐椅卓至有坐到起不識動者主人始親一酌己是非常之敬蓋後世一切取便安也 禮文叅校是非去取不待己自了當蓋禮者理也湏是學窮理禮則所以行其義知理則能制禮然則禮出於理之後今在上者未能窮則在後者烏能盡今禮文殘缺湏是先求得禮之意然後觀禮合此理者即是聖人之制不合者即是諸儒添入可以去取今學者所以宜先觀禮者類聚一處他日得理以意叅校 禮但去其不可者其他取力能為之者 大凡禮不可大叚駭俗不知者以為怪且難之甚者至于怒之疾之故禮亦當有漸於不可知者少行之已為多矣但不出户庭親行之可也毋强其人為之已徳性充實人自化矣正已而物正也 古樂不可見蓋為今人求古樂太深始以古樂為不可知只以虞書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求之得樂之意盖盡於是詩只是言志歌只是永其言而已只要轉其聲令人可聼今日歌者亦以轉聲而不變字為善歌長言後却要入於律律則知音者知之知此聲入得何律古樂所以飬人徳性中和之氣後之言樂者止以求哀故晉平公曰音無哀於此乎哀則止以感人不善之心歌亦不可以太髙亦不可以太下太髙則入於噍殺太下則入於嘽緩盖窮本知變樂之情也 聲音之道與天地同和與政通蠶吐絲而商絃絶正與天地相應方蠶吐絲木之氣極盛之時商金之氣衰如言律中太簇律中林鐘於此盛則彼必衰方春木當盛却金氣不衰便是不和不與天地之氣相應
  五峯胡氏曰等級至嚴也失禮樂則不威山河至險也失禮樂則不固禮乎樂乎天下所日用不可以造次顛沛廢焉者乎
  朱子曰天叙有典勑我五典五惇哉天秩有禮自我五禮有庸哉這箇典禮自是天理之當然欠他一毫不得添他一毫不得惟是聖人之心與天合一故行出這禮無一不與天合其間曲折厚薄淺深莫不恰好這都不是聖人白撰出都是天理法定合著如此後之人此心未得似聖人之心只得将聖人已行底聖人所傳於後世底依這様子做做得合時便是合天理之自然 禮即理也但謂之理則疑若未有形迹之可言制而為禮則有品節文章之可見矣人事如五者固皆可見其大槩之所宜然到禮上方見其威儀法則之詳也 問冠昏之禮如欲行之當湏使冠昏之人易曉其言乃為有益如三加之辭出門之戒若只以古語告之彼将謂何曰只以今之俗語告之使之易曉乃佳 禮時為大古禮如此零碎繁冗今豈可行亦且得随時裁損爾孔子從先進恐已有此意或曰禮之所以亡正以其太繁而難行耳曰然古人於禮直如今人相揖相似終日周回於其間自然使人有感他處後世安得如此 聖人有作古禮未必盡用湏别有箇措置視許多𤨏細制度皆若具文且是要理㑹大本大原曾子臨死丁寕説君子所貴乎道者三動容貌斯逺暴慢矣正顔色斯近信矣出辭氣斯逺鄙倍矣籩豆之事則有司存上許多正是大本大原如今所理㑹許多正是籩豆之事曾子臨死教人去不要理㑹這箇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非是孔子如何盡做這事到孟子巳是不説到細碎上只説諸侯之禮吾未之學也吾嘗聞之矣三年之喪齊疏之服饘粥之食自天子達於庻人這三項便是大原大本 甞見劉昭信云禮之趨翔登降揖遜皆湏習也是如此漢時如大射等禮雖不行却依舊令人習人自傳得一般今雖是不能行亦湏是立一科令人習得也是一事 六經之道同歸而禮樂之用為急遭秦滅學禮樂先壊漢晋以來諸儒補緝竟無全書其頗存者三禮而已周官一書固為禮之綱領至其儀法度數則儀禮乃其本經而禮記郊特牲冠義等篇乃其義䟽耳若乃樂之為教則又絶無師授律尺短長聲音清濁學士大夫莫有知其説者而不知其為闕也 古禮繁縟後人於禮日益疎畧然居今而欲行古禮亦恐情文不相稱不若只就今人所行禮中刪修令有節文制數等威足矣古樂亦難遽復且如今樂中去其噍殺促數之音并攷其律吕令得其正更令掌詞命之官製撰樂章其間略述教化訓戒及賔主相與之情及如人主待臣下恩意之類令人歌之亦足以養人心之和平 古者教法禮樂射御書數不可闕一就中樂之教尤親切䕫教胄子只用樂大司徒之職也是用樂盖是教人朝夕從事於此物得心長在這上面盖為樂有節奏學他底急也不得慢也不得乆之都換了他一副當情性 古者太子生則太師吹管以度其聲看合甚律及長其聲音高下皆要中律 今之士大夫問以五音十二律無能曉者要之當立一樂學使士大夫習之乆後必有精通者出 人今都不識樂器不聞其聲故不通其義如古人尚識鐘鼔然後以鐘鼓為樂如孔子云樂云樂云鐘鼓云乎哉今人鐘鼓已自不識 音律只是氣人亦只是氣故相闗 樂律自黄鐘至中吕皆屬陽自㽔賔至應鐘皆屬隂此是一箇大隂陽黄鐘為陽大吕為隂太簇為陽夾鐘為隂毎一陽間一隂又是一箇小隂陽 自黄鐘至中吕皆下生自㽔賔至應鐘皆上生以上生下皆三生二以下生上皆三生四
  北溪陳氏曰禮樂有本有文禮只是中樂只是和中和是禮樂之本然本與文二者不可一闕禮之文如爼豆玉帛之類樂之文如聲音節奏之類湏是有這中和而文以玉帛爼豆與聲音節奏方成禮樂 就心上論禮只是箇恭敬底意樂只是箇和樂底意本是裏面有此敬與和底意然此意何自而見湏於賔客祭祀時將之以玉帛寓之於籩豆播之於聲音節奏間如此則内外本末相副方成禮樂 禮樂亦不是判然二物不相干涉禮只是箇序樂只是箇和纔有序便順而和失序便乖戾而不和如父子夫婦兄弟所以相戕相賊相怨相仇如彼其不和者都先縁無父子君臣兄弟夫婦之禮無親義序别便如此 禮樂無所不在所謂明則有禮樂幽則有鬼神如何離得如盜賊至無道亦湏上下有統屬此便是禮底意纔有統屬便自相聼從自相和睦這便是樂底意又如行路人兩箇同行纔存長少次序長先少後便相和順而無爭其所以有争闘之心皆縁是無箇少長之序先自亂了安得有和順底意 人徒見升降禓襲有類乎美觀鏗鏘節奏有近乎末節以為禮樂若無益於人者抑不知釋回增美皆由於禮器之大備而好善聼過皆本於樂節之素明禮以治躬則荘敬不期而自肅樂以治心則鄙詐不期而自銷蓋接於視聼者所以養其耳目而非以娛其耳目形於舞蹈者所以導其血氣而非以亂其血氣則禮樂之用可知矣
  西山眞氏曰敬者禮之本制度威儀者禮之文和者樂之本鐘鼓管磬者樂之文禮樂二者闕一不可記曰樂由陽來禮由隂作天髙地下萬物散殊而禮制行焉天尊於上地卑於下萬物散殊有大有小此即制之所由起盖禮主乎别故也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樂興焉隂陽二氣流行於天地之間未嘗止息二氣和合而化生萬物此樂之所由興盖樂主乎和故也所謂隂陽二氣者日月雷霆風雨寒暑之類皆是二氣和合方能生成萬物故禮屬隂凡天地間道理一定而不可易者皆屬隂樂屬陽凡天地間流行運轉者皆屬陽禮樂之不可闕一如隂陽之不可偏勝一嵗之間寒暑之相易雨露霜雪之相濟方能氣𠉀和平物遂其生陽太勝則亢而為旱隂太勝則溢而為水有隂無陽則物不生有陽無隂則生而不成禮勝則離以其太嚴而不通乎人情故離而難合樂勝則流以其太和而無所限節則流蕩忘返所以有禮須用有樂有樂須用有禮此禮樂且是就性情上説然精粗本末亦初無二理 禮中有樂言嚴肅之中有自然之和此即是禮中之樂樂中有禮言和樂之中有自然之節此即是樂中之禮朱文公謂嚴而泰此即禮中有樂和而節此即樂中有禮
  鶴山魏氏曰人生莫不有仁義之性具乎其心禮儀三百威儀三千聖人所以合内外之道而節文乎仁義者也昔之教人者必以是為先
  魯齋許氏曰凡天倫如父子兄弟夫婦長幼禮應如法不可妄意增損簡易者略之細宻者過之皆非也禮者人事之儀則天理之節文聖人之於儀則節文乃所以當然者不可易也 禮只是箇敬之節文不可令人後來有悔心亦不可使己有悔心故曰己辭者猶可受己與者不可奪饋獻亦然 聖人感人心天下和平聖人和順積於中發之為禮樂禮樂之本在是古人所以作樂寓情性風化於其中非為鐘鼓之鏗鍧也小雅盡廢四夷交侵禮壊樂崩不能固結人心人心無所係屬元氣虚隙邪氣乗之以入三百篇古樂章也與後世樂章大異尤以見古人敦本業厚人倫念念在是未嘗流於邪僻也傷人倫之廢哀刑政之苛禮樂廢故也
  宗廟
  張子曰宗子為士立二廟支子為大夫當立三廟是曾祖之廟為大夫立不為宗立然不可二宗别統故其廟亦立于宗子之家
  朱子曰王制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諸侯大夫士降殺以兩而祭法又有適士二廟官師一廟之文大抵士無太祖而皆及其祖考也鄭氏曰夏五廟商六廟周七廟今按商書已云七世之廟鄭説恐非顔師古曰父為昭子為穆孫復為昭昭明也穆美也後以晉室諱昭故學者改昭為韶其制皆在中門外之左外為都宫内各有寢廟别有門垣太祖在北左昭右穆以次而南天子太祖百世不遷一昭一穆為宗亦百世不遷宗亦曰世室亦曰祧鄭注周禮守祧曰宗亦曰祧亦曰世室周禮有守祧之官鄭氏曰逺廟為祧周為文武之廟遷主藏焉又曰遷主所藏曰祧先公之遷主藏于太祖后稷之廟先王之遷主藏於文武之廟羣穆於文羣昭於武明堂位有文世室武世空鄭氏曰世室者不毁之名也二昭二穆為四親廟高祖以上親盡則毁而逓遷昭常為昭穆常為穆昭之二廟親盡則毁而遷其主于昭之宗曾祖遷于昭之二新入廟者祔于昭之三而髙祖及祖在穆如故穆廟親盡放此新死者如當為昭則祔於昭之近廟而自近廟遷其祖於昭之次廟而於主祭者為曾祖自次廟遷其髙祖于昭之世室盖於主祭者為五世而親盡故也其穆之兩廟如故不動其次廟於主祭者為髙祖其近廟於主祭者為祖也主祭者沒則祔于穆之近廟而逓遷其上放此凡毁廟遷主改塗昜檐示有所變非盡毁也見榖梁傳及注諸侯則無二宗大夫又無二廟其遷毁之次則與天子同但毁廟之主藏於太祖儀禮所謂以其班祔檀弓所謂祔於祖父者也曲禮云君子抱孫不抱子此言孫可以為王父尸子不可以為父尸鄭氏云以孫與祖昭穆同也周自后稷為太祖不窟為昭𩋃陶為穆以下十二世至太王復為穆十三世至王季復為昭十四世至文王又為穆十五世至武王復為昭故書稱文王為穆考詩稱武王為昭考而左氏傳曰太伯虞仲太王之昭也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又曰管蔡魯衛文之昭也䢴晋應韓武之穆也盖其次序一定百世不易雖文王在右武王在左嫌於倒置而諸廟别有門垣足以各全其尊初不以左右為尊卑也三代之制其詳雖不得聞然其大畧不過如此漢承秦敝不能深考古制諸帝之廟各在一處不容合為都宫以序昭穆韋元成傳云宗廟異處昭穆不序但考周制先公廟在岐周文王在豊武王在鎬則都宫之制亦不得為與漢亦無甚異未詳其説貢禹韋元成匡衡之徒雖欲正之而終不能盡合古制旋亦廢罷後漢明帝又欲遵儉自抑遺詔無起寝廟但藏其主於光武廟中更衣别室其後章帝又復如之後世遂不敢加而公私之廟皆為同堂異室之制見後漢明帝紀祭祀志又云其後積多無别而顕宗但為陵寝之號自是以來更厯魏晉下及隋唐其間非無奉先思孝之君据經守禮之臣而皆不能有所裁正其𡚁至使太祖之位下同孫子而更僻處於一隅既無以見其為七廟之尊群廟之神則又上厭祖考而不得自為一廟之主以人情而論之則生居九重窮極壮䴡而沒祭一室不過尋丈之間甚或無地以容鼎爼而隂損其數孝子順孫之心於此宜亦有所不安矣肆我神宗始獨慨然深詔儒臣討論舊典蓋将以逺迹三代之隆一正千古之繆甚盛舉也不幸未及營表世莫得聞秉筆之士又復不能特書其事以詔萬世今獨其見於陸氏之文者為可考耳然其所論昭穆之説亦未有定論獨原廟之制外為都宫而各為寝廟門垣乃為近古但其禮本不經義亦非古故儒者得以議之如李清臣所謂略于七廟之室而為祠於佛老之側不為木主而為神象不為禘祫烝嘗之祀而行一酌奠之禮楊時所謂舍二帝三王之正禮而從一繆妄之叔孫通者其言皆是也然不知其所以致此則由於宗廟不立而人心有所不安也不議復此而徒欲廢彼亦安得為至當之論哉 祖有功而宗有徳是為百世不遷之廟商六百年只三宗皆以有功徳當百世祀故其廟稱宗至後世始不復問其功徳之有無一例以宗稱之 古人七廟恐是祖宗功徳者不遷胡氏謂如此則是子孫得以去取其祖宗然其論續謚法又謂謚乃天下之公義非子孫得以私之如此則廟亦然 問漢儒所論如何曰劉歆説得較是他謂宗不在七廟中者謂恐有功徳者多則占了那七廟數也 或問逺廟為祧如何曰天子七廟如周文武之廟不祧文為穆則凡後之屬乎穆者皆歸於文之廟武為昭則凡後之屬乎昭者皆歸乎武之廟也 昭穆昭常為昭穆常為穆中間世祖太廟門向南兩邉分昭穆周家則自王季以上之主皆祧于后稷始祖之夾室自成王昭王以下則随昭穆逓遷于昭穆之首廟而止如周則文王為穆之首廟凡新崩者祔廟則看昭穆但昭則從昭穆則從穆不交互兩邊也又云諸廟皆有夾室 問廟主自西而列何所據曰此也不是古禮如古時一代只奉之於一廟如后稷為始封之廟文王自有文王之廟武王自有武王之廟不曾混雜共一廟 古者一世自為一廟有門有堂有寝凡屋三重而墻四周焉自後漢以來乃為同堂異室之廟一世一室而以西為上如韓文中家廟碑有祭初室祭東室之語今國家亦只用此制故士大夫家亦無一世一廟之法而一世一室之制亦不能備故温公諸家祭禮皆用以右為尊之説獨文潞公嘗立家廟今温公集中有碑載其制度頗詳亦是一世一室而以右為上自可檢看伊川之説亦誤昭穆之説則又甚長中庸或問中已詳言之更當細考大抵今士大夫家只當且以温公之法為定也 家廟要就人住居神依人不可離外做廟又在外時婦女遇雨時難出入
  臨川呉氏曰古之大夫元士有家有家者何謂都邑有食采之田以奉宗廟子孫雖不世爵而猶世禄承家之宗子世世守其宗廟所在而支子不得與焉宗子出在他國而不復然後命其兄弟若族人主之此古者大夫士之家所以與國咸休而無時或替也









  性理大全書卷六十六
<子部,儒家類,性理大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六十七
  治道二
  宗法
  程子曰宗子繼别為宗言别則非一也如别子五人五人各為大宗所謂兄弟宗之者謂别子之子繼禰者之兄弟宗其小宗子也 宗子無法則朝廷無世臣立宗子則人知重本朝廷之勢自尊矣古者子弟從父兄今也父兄從子弟由不知本也人之所以順從而不辭者以其有尊卑上下之分而已茍無法以聨屬之可乎 凡小宗以五世為法親盡則族散若髙祖之子尚存欲祭其父則見為宗子者雖是六世七世亦須計㑹今日之宗子然後祭其父宗子有君道後世骨肉之間多至仇怨忿爭其實為爭財使之
  均布立之宗法官為法則無所爭 宗非朝廷之所禁但患人自不能行之 凡大宗與小宗皆不在廟數 禮長子不得為人後若無兄弟又繼祖之宗絶亦當繼祖禮雖不言可以義起 凡人家法須令每有族人逺来則為一㑹以合族雖無事亦當每月一為之古人有花樹韋家㑹法可取也然族人每有吉凶嫁娶之類更須相與為禮使骨肉之意常相通骨肉日疎者只為不相見情不相接爾
  張子曰宗子之法不立則朝廷無世臣且如公卿一日崛起於貧賤之中以至公相宗法不立既死遂族散其家不傳宗法若立則人人各知来處朝廷大有所益或問朝廷何所益曰公卿各保其家忠義豈有不立忠義既立朝廷之本豈有不固今驟得富貴者止能為三四十年之計造宅一區及其所有既死則衆子分裂未㡬蕩盡則家遂不存如此則家且不能保又安能保國家 夫所謂宗者以己之旁親兄弟来宗已所以得宗之名是人來宗已非已宗於人也所以繼禰則謂之繼禰之宗繼祖則謂之繼祖之宗曽髙亦然 言宗子者謂宗主祭祀宗子為士庶子為大夫以上牲祭於宗子之家非獨宗子之為士為庶人亦然 宗子之母在不為宗子之妻服非也宗子之妻與宗子共事宗廟之祭者豈可夫婦異服故宗子雖母在亦當為宗子之妻服也東酌犧象西酌罍尊須夫婦共事豈可母子共事也未娶而死則難立後為其無母也如不得已須當立後又須并其妾母與之大不得已也未娶而死有妾之子則自是妾母也 古所謂支子不祭也者惟使宗子立廟主之而已支子雖不得祭至於齊戒致其誠意則與祭者不異與則以身執事不可與則以物助之但不别立廟為位行事而已後世如欲立宗子當從此義雖不與祭情亦可安
  朱子曰宗子法雖宗子庶子孫SKchar亦許其子孫别立廟問周制有大宗之禮乃有立適之義立適以為後
  故父為長子權其重者若然今大宗之禮廢無立適之法而子各得以為後則長子少子當為不異庶子不得為長子三年者不必然也父為長子三年者亦不可以適庶論也曰宗子雖未能立然服制自當從古是亦愛禮存羊之意不可妄有改易也如漢時宗子法已廢然其詔令猶云賜民當為父後者爵一級是此禮意猶在也可謂宗法廢而諸子皆得為父後乎
  北溪陳氏曰神不歆非類民不祀非族古人繼嗣大宗無子則以族人之子續之取其一氣脈相為感通可以嗣續無間此亦至正大公之舉而聖人所不諱也後世理義不明人家以無嗣為諱不肯顯立同宗之子多是潛養異姓之兒陽若有繼而隂已絶矣盖自春秋鄫子取莒公子為後故聖人書曰莒人滅鄫非莒人滅之也以異姓主祭祀滅亡之道也秦以吕政絶晉以牛睿絶亦皆一類然在今世論之立同宗又不可泛葢姓出於上世聖人之所造正所以别生分類自後有賜姓匿姓者又皆混雜故立宗者又不可恃同姓為憑須擇近親有来厯分明者立之則一氣所感父祖不至失祀今世多有以女子之子為後以姓雖異而有氣類相近似勝於姓同而屬疎者然賈充以外孫韓謐為後當時太常博士秦秀已議其昏亂紀度是則氣類雖近而姓氏實異此説亦斷不可行
  潛室陳氏曰宗法為諸子之庶子設恐其後流派寖多姓氏紛錯易至殽亂故於源頭有大宗以統之則人同知尊祖分派處有小宗以統之則人各知敬禰且始封之君其適子襲封則庶子為大夫大夫不得以禰諸侯故自别為大夫之祖是謂别子為祖也别子之適子則為大宗使繼其祖之所自出從此直下適子世為大宗合族同宗之是謂繼别為宗也别子之庶子又不得以禰别子却待其子繼之而自别為禰繼禰者遂為小宗凡小宗之適子服屬未盡常為小宗凡小宗之庶子又别為禰而其適子又各為小宗兄弟同宗之謂繼禰為小宗是也大宗是始祖正派下雖其後支分派别皆同宗此祖則合族皆服齊衰九月初不以親屬近逺論是為百世不遷之宗小宗是禰正派下親盡則絶如繼禰者親兄弟宗之為之服朞繼祖者則從兄弟宗之為之服大功繼曾祖者再從兄弟宗之為之服小功繼髙祖者三從兄弟宗之為之服緦自此以後代常䟎一代是為五世則遷之宗宗法之立嫡長之尊有君道焉大宗所以統其宗族凡合族中有大事當禀大宗而後行小宗所以統其兄弟如同禰者有大事則同禰之兄弟當禀繼禰之小宗而後行一族之中大宗只是一人小宗儘多故一人之身從下數至始祖大宗惟一數至髙祖小宗則四此古者宗族人情相親人倫不亂豈非明嫡庶之分有君臣之義由大宗小宗之法而然歟謚法
  程子曰古之君子之相其君而能致天下於太治者無他術善惡明而勸懲之道至焉爾勸得其道而天下樂為善懲得其道而天下懼為惡二者為政之大權也然行之必始於朝廷而至要莫先扵謚法何則刑罰雖嚴可警於一時爵賞雖重不及於後世惟美惡之謚一定則榮辱之名不朽矣故厯代聖君賢相莫不持此以勵世風也 或問臣子加謚於君父當極其美有諸曰正終大事也加君父以不正之謚知忠孝者不為也
  涑水司馬氏答程子書曰承問及張子厚謚倉卒奉對以漢魏以來此例甚多無不可者退而思之有所未盡竊惟子厚平生用心欲率今世之人復三代之禮者也漢魏以下葢不足法郊特牲曰古者生無爵死無謚爵謂大夫以上也檀弓記禮所由失以謂士之有誄自縣賁父始子厚官比諸侯之大夫則已貴宜有謚矣然曾子問曰賤不誄貴幼不誄長禮也唯天子稱天以誄之諸侯相誄猶為非禮况弟子而誄其師乎孔子之没哀公誄之不聞弟子復為之謚也子路欲使門人為臣孔子以為欺天門人厚𦵏顔淵孔子嘆不得視猶子也君子愛人以禮今闗中諸君欲謚子厚而不合於古禮非子厚之志與其以陳文範陶靖節王文中子孟貞曜為比其尊之也曷若以孔子為比乎
  和靖尹氏曰謚法最公以成周之時其子孫自以幽厲赧為謚此孝子慈孫所不能改也文王只用箇文字武王只用箇武字大小大公
  五峯胡氏曰昔周公作謚法豈使子議父臣議君哉合天下之公奉君父以天道耳孝愛不亦深乎所以訓後世為君父者以立身之本也知本則身立家齊國治天下平不知本則縱慾恣暴惡聞其過入於滅亡天下知之而不自知也唯其私而已是故不合天下之公則為子議父臣議君夫臣子也君父有不善所當陳善閉邪引之當道若生不能正既亡而又黨之是不以天道奉君父而不以人道事君父也謂之忠孝可乎今夫以筆寫神者必欲其肖不肖吾父則非吾父不肖吾君則非吾君奈何以謚立神而不肖之乎是故不正之謚忠孝臣子不忍為也
  封建
  問封建可行否程子曰封建之法本出於不得已栁子厚有論亦窺測得分數秦法固不善亦有不可變者罷侯置守是也栁子厚論曰天地果無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生人果有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然則孰為近曰直初為近孰明之由封建而明之也彼封建者更古聖王堯舜禹湯文武而莫能去之盖非不欲去之也勢不可也勢之来其生人之初乎不初無以有封建封建非聖人意也彼其初與萬物皆生草木榛榛鹿豕狉狉人不能摶噬而且無毛羽莫克自奉自衛茍卿有言必将假物以為用者也夫假物者必爭爭而不已必就其能斷曲直者而聴命焉其智而明者所伏必衆告之以直而不改必痛之而後畏由是君長刑政生焉故近者聚而為羣羣之分其爭必大大而後有兵有徳又有大者衆羣之長又就而聴命焉以安其屬於是有諸侯之列則其爭又有大者焉徳又大者諸侯之列又就而聴命焉以安其封於是有方伯連帥之類則其爭又有大者焉徳又大者方伯連帥又就而聴命以安其人然後天下㑹於一是故有里胥而後有縣大夫有縣大夫而後有諸侯有諸𠉀而後有方伯連帥有方伯連帥而後有天子自天子至於里胥其徳在人者死必求其嗣而奉之故封建非聖人意也勢也夫堯舜禹湯之事逺矣及有周而甚詳周有天下列土田而𤓰分之設五等邦羣后布履星羅四周於天下輪運而輻集合為朝覲㑹同離為守臣扞城然而降于夷王⿱宀𠮷 -- 𡧱禮傷尊下堂而迎覲者厯于宣王挾中興復古之徳雄南征北伐之威卒不能定魯侯之嗣陵夷迄於幽厲王室東徙而自列為諸侯厥後問鼎之輕重者有之射王中肩者有之伐凡伯誅萇𢎞者有之天下乖盭無君君之心余以為周之喪久矣徒建空名於公侯之上耳得非諸侯之盛強末大不掉之咎歟遂判為十二合為七國威分於陪臣之邦國殄於後封之秦則周之敗端其在乎此矣秦有天下裂都㑹而為之郡邑廢侯衛而為之守牢據天下之雄圖都六合之上㳺攝制四海運於掌握之内此其所以為得也不數載而天下大壊其有由矣亟役萬人𭧂其威刑竭其貨賄負鋤梃謫戍之徒圜視而合從大呼而成羣時則有叛人而無叛吏人怨于下而吏畏于上天下相合殺守刼令而並起咎在人怨非郡邑之制失也漢有天下矯秦之枉徇周之制剖海内而立宗子封功臣數年之間奔走扶傷而不暇困平城病流矢陵遲不救者三代後乃謀臣獻畫而離削自守矣然而封建之始郡國居半時則有叛國而無判郡秦制之得亦以明矣繼漢而帝者雖百代可知也唐興制州邑立守宰此其所以為宜也然猶桀猾時起虐害方域失不在於州而在扵兵時則有叛將而無叛州州縣之設固不可革也或者曰封建者必私其土子其人適其俗修其理施化易也守宰者茍其心思遷其秩而已何能理乎余又非之周之事迹斷可見矣列侯驕盈黯貨事戎大凡亂國多理國寡侯伯不得亂其政天子不得變其君私土子人者百不有一失在扵制不在政周事然也秦之事迹亦斷可見矣有理人之制而不委郡邑是矣有理人之臣而不使守宰是矣郡邑不得正其制守宰不得行其理酷刑苦役而萬人側目失在於政不在於制秦事然也漢興天子之政行於郡不行於國制其守宰不制其侯王𠉀王雖亂不可變也國人雖病不可除也及夫大逆不道然後掩捕而遷之勒兵而夷之耳大逆未彰奸利浚財怙勢作威大刻於民者無如之何及夫郡邑可謂理且安矣何以言之且漢知孟舒於田叔得魏尚於馮唐聞黄覇之明審覩汲黯之簡靖拜之可也復其位可也卧而委之以輯一方可也有罪得以黜有能得以賞朝拜而不道夕斥之矣夕受而不法朝斥之矣設使漢室盡城邑而侯王之縱令其亂人戚之而已孟舒魏尚之術莫得而施黄霸汲黯之化莫得而行明譴而導之拜受而退已違矣下令而削之締交合從之謀周於同列則相顧裂眦勃然而起幸而不起則削其半削其半民猶瘁矣曷若舉而移之以全其人乎漢事然也今國家盡制郡邑連置守宰其不可變也固矣善制兵謹擇守則理平矣或者又曰夏啇周漢封建而延秦郡邑而促尤非所謂知理者也魏之承漢也封爵猶建晉之承魏也因循不革而二姓陵替不聞延祚今矯而變之垂二百祀大業彌固何繫於諸侯哉或者又以為殷周聖王也而不革其制固不當復議也是大不然夫殷周之不革者是不得已也盖以諸侯歸殷者三千焉資以黜夏湯不得而廢歸周者八百焉資以勝殷武王不得而易徇之以為安仍之以為俗湯武之所不得已也夫不得已非公之大者也私其力於已也私其衛於子孫也秦之所以革之者其為制公之大者也其情私也私其一已之威也私其盡臣畜於我也然而公天下之端自秦始夫天下之道理安斯得人者也使賢者居上不肖者居下而後可以理安今夫封建者繼世而理繼世而理者上果賢乎下果不肖乎則生人之理亂未可知也將欲利其社稷以一其人之視聴則又有世大夫世食禄邑以盡其封畧聖賢生於其時亦無以立於天下封建者為之也豈聖人之制使至於是乎吾固曰非聖人之意也勢也
  張子曰古者諸侯之建繼世以立此象賢也雖有不賢者象之而已天子使吏治其國彼不得暴其民故舜封象是不得已周禮建國大小必參相得盖是建大國其勢不能相下皆小國則無紀以小事大莫不有法
  五峯胡氏曰封建之法始於黄帝成於堯舜夏禹因之至桀而亂成湯興而脩之天下以安至紂而又亂文王武王興而修之天下亦以安至幽王而又亂齊桓晉文不能脩而益壊之故天下紛紛不能定及秦始皇而掃滅之故天下大亂爭起而亡秦猶反覆手於須臾間也 黄帝堯舜安天下非封建一事也然封建其大法也夏禹成湯安天下亦非封建一事也然封建其大法也文王武王安天下亦非封建一事也然封建其大法也齊桓晉文之不王非一事也然不能封建其大失也秦二世而亡非一事也然掃滅封建其大繆也故封建也者帝王之所以順天理承天心公天下之大端大本也 聖人制四海之命法天而不私已盡制而不曲防分天下之地以為萬國而與英才共焉誠知興廢之無常不可以私守之也故農夫受田百畝諸侯百里天子千里農夫食其力諸侯報其功天子享其徳此天之分也 郡縣天下可以持承平而不可以支變故封建諸侯可以持承平可以支變故
  朱子曰栁子厚以封建為非胡明仲輩破其説則專以封建為是要之天下制度無全利而無害底道理但㸔利害分數如何封建則根本較固國家可恃郡縣則截然易制然來來去去無長久之意不可恃以為固也 封建實是不可行若論三代之世則封建好處便是君民之情相親可以久安而無患不似後世郡縣一二年輒易雖有賢者善政亦做不成 封建只是厯代循襲勢不容已栁子厚亦説得是賈生謂樹國必相疑之勢甚然封建後來自然有尾大不掉之勢成周盛時能得㡬時到春秋列國強盛周之勢亦浸微矣後来到戰國東西周分治赧王但寄於西周公耳雖是聖人法豈有無弊 問後世封建郡縣何者為得曰論治亂畢竟不在此以道理觀之封建之意是聖人不以天下為已私分與親賢共理但其制則不過大此所以為得賈誼於漢言衆建諸侯而少其力其後主父偃竊其說用之於武帝 或論郡縣封建之弊曰大抵立法必有弊未有無弊之法其要只在得人若是個人則法雖不善亦占分數多了若非其人則有善法亦何益於事且如說郡縣不如封建若封建非其人且是世世相繼不能得他去如郡縣非其人却只三兩年任滿便去忽然換得好底來亦無定范太史唐鑑議論大率皆歸於得人某初嫌他恁地説後来思之只得如此說 或疏胡五峰論封建井田數事以質疑曰封建井田乃聖王之制公天下之法豈敢以為不然但在今日恐難下手設使強做得成亦恐意外别生弊病反不如前則難收拾耳 因論封建曰此亦難行恐膏粱之子弟不學而居士民上其為害豈有涯哉且以漢諸王觀之其荒縱滛虐如此豈可以治民故主父偃勸武帝分王子弟而使吏治其國故禍不及民所以後來諸王也都善弱盖漸染使然積而至於魏之諸王遂使人監守雖飲食亦皆禁制更存活不得及至晉懲其弊諸王各使之典大藩總強兵相屠相戮馴致大亂沈們云監防太密則有魏之傷恩若寛去繩勒又有晉之禍亂恐皆是無古人教養之法故爾曰那箇雖教無人奈他何或言今之守令亦善曰却無前代尾大不掉之患只是州縣之權太輕卒有變故更支撑不住問封建周禮説公五百里孟子説百里如何不同
  曰孟子説恐是夏啇之制孟子不詳考亦只説甞聞其略也若夏啇時諸處廣濶人各自聚為一國其大者止百里故禹合諸侯執玉帛者萬國到周時漸漸吞併地里只管添國數只管少到周時只千八百國較之萬國五分已滅了四分已上此時諸國已自大了到得封諸公非五百里不得如周公封魯七百里盖欲優於其他諸公如左氏説云大國多兼數圻也是如此後来只管併來併去到周衰便制他不得也是尾大了到孟子時只有七國這是事勢必到這裏雖有大聖大智亦不能遏其衝今人只説漢封諸侯王土地太過㸔來不如此不得初間髙祖定天下不能得韓彭英盧許多人來使所得地又未定是我底當時要殺項羽若有人説道中分天下與我我便與你殺項羽也沒奈何與他到少間封自子弟也自要挾小不得須是教當得許多異姓過
  學校
  程子曰古者八嵗入小學十五嵗入大學擇其才可教者聚之不肖者復之田畝盖士農不易業既入學則不治農然後士農判在學有養若士大夫之子則不慮無養雖庶人之子既入學則亦必有養古之士者自十五入學至四十方仕中間自有二十五年學又無利可趨則所志可知須去趨善便自此成徳後之人自童穉間已有汲汲趨利之意何由得向善故古必使四十而仕然後志定只營衣食却無害惟利祿之誘最害人人有養便方定志於學 古者家有塾黨有庠三老坐扵里門察其長幼出入揖遜之序詠歌諷誦無非禮義之言今也上無所學而民風日以偷薄父子兄弟惟知以利相與耳以古所習如彼欲不善得乎以今所習如此欲其善得乎 生民之道以教為本故古者自家黨遂至于國皆有教之之地民生八年則入小學是天下無不教之民也既天下之民莫不從教小人脩身君子明道故賢能羣聚於朝良善成風於下禮義大行習俗粹美刑罰雖設而不犯此三代盛治由教而致也後世不知為治之本不善其心而驅之以力法令嚴於上而教不明於下民放僻而入於罪然後從而刑之噫是可以美風俗而成善治乎
  朱子曰昔者聖王作民君師設官分職以長以治而其教民之目則曰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幼有序朋友有信五者而已盖民有是身則必有是五者而不能以一日離有是心則必有是五者之理而不可以一日離也是以聖王之教因其固有還以導之使不忘乎其初然又慮其由而不知無以久而不壊也則為之擇其民之秀者羣之以學校而聨之以師儒開之以詩書成之以禮樂凡所以使之明是理而守之不失傳是教而施之無窮者盖亦莫非因其固有而發明之而未始有所務於外也夫如是是以其教易明其學易成而其施之之博至於無逺之不暨而無微之不化此先王教化之澤所以為盛而非後世所能及也 古者學校選舉之法始扵鄉黨而達於國都教之以徳行道藝而興其賢者能者盖其所以居之者無異處所以官之者無異術所以取之者無異路是以士有定志而無外慕蚤夜孜孜唯懼徳業之不修而不憂爵禄之未至也若夫三代之教藝為最下然皆由有實用而不可闕其為法制之密又足以為治心養氣之助而進於道徳之歸此古之為法所以能成人材而厚風俗濟世務而興太平也道不逺人理不外事故古之教者自其能食能言
  而所以訓導整齊之者莫不有法而况於家塾黨庠遂序之間乎彼其學者所以入孝出弟行謹言信羣居終日徳進業修而𭧂慢放肆之氣不設於身體者繇此故也 天生斯人而予之以仁義禮智之性而使之有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倫所謂民彛者也惟其氣質之禀不能一於純秀之㑹是以欲動情勝則或以䧟溺而不自知焉古先聖王為是之故立學校以教其民而其為教必始於洒掃應對進退之間禮樂射御書數之際使之敬恭朝夕脩其孝弟忠信而無違也然後從而教之格物致知以盡其道使之所以自身及家自家及國而達天下者蓋無二理其匡直輔翼優柔漸漬必使天下之人皆有以不失其性不亂其倫而後已焉此二帝三王之盛所以化行俗美黎民醇厚而非後世之所能及也 古者聖王設為學校以教其民由家及國大小有序使其民無不入乎其中而受學焉而其所以教之之具則皆因其天賦之秉彜而為之品節以開導而勸勉之使其明諸心修諸身行扵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間而推之以達乎君臣上下人民事物之際必無不盡之分焉者及其學之既成則又興其賢且能者寘之列位是以當是之時理義休明風俗醇厚而公卿大夫列士之選無不得其人焉此先王學校之官所以為政事之本道徳之歸而不可以一日廢焉者也至于後世學校之設雖或不異乎先王之時然其師之所以教弟子之所以學則皆忘本逐末懐利去義而無復先王之意以故學校之名雖在而其實不舉其效至於風俗日敝人材日衰雖以唐漢之盛隆而無以彷彿乎三代之叔季然猶莫有察其所以然者顧遂以學校為虚文而無所與於道徳政理之實於是為士者求道於老子釋氏之門為吏者責治乎薄書期㑹之最葢學校之僅存而不至於遂廢者亦無㡬耳 學校之政不患法制之不立而患理義之不足以悦其心而區區於法制之末以防之是猶決湍水注之千仞之壑而徐翳蕭葦以捍其衝流也亦必不勝矣
  南軒張氏曰惟民之生其典有五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是也而其徳有四仁義禮智是也人能充其徳之所固有以率夫典之所當然則必無力不足之患惟人之不能是也故聖人使之學焉自唐虞以来固莫不以是教矣至於三代之世立教人之所設官以董莅之而其法益加詳焉然其所以為教則一道耳故曰學則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倫也嗟夫人倫之在天下不可一日廢廢則國隨之然則有國者之於學其可一日而忽哉 先王所以建學造士之本意葢將使士者講夫仁義禮智之彛以明夫君臣父子兄弟朋友之倫以之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其事盖甚大矣而為之則有其序教之則有其方故必先使之從事於小學習乎六藝之節講乎為弟為子之職而躬乎洒掃應對進退之事周旋乎爼豆羽籥之間優㳺乎絃歌誦讀之際有以固其肌膚之㑹筋骸之束齊其耳目一其心志所謂大學之道格物致知者由是可以進焉至於格物知至而仁義禮智之彛得於其性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倫皆以不亂而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無不宜者此先王之所以教而三代之所以治後世不可以跂及者也後世之學校朝夕所講不過綴緝文辭以為規取利祿之計亦與古人之道大戾矣上之人所以教養成就之者夫豈端為是哉 三代之學至周而大備自天子之國都以及於鄉黨莫不有學使之朝夕優㳺於絃誦詠歌之中而服習乎進退揖遜之節則又申之以孝弟之義為之冠昏喪祭之法春秋釋菜與鄉飲酒養老之禮其耳目手足肌膚之㑹筋骸之束無不由於學在上則司徒總其事樂正崇其教下而鄉黨亦莫不有師其教養之也宻故其成材也易士生斯時藏修㳺息於其間誦言而知味其文而㑹其理徳業之進日引月長自宜然也於是自鄉論其行而升之司徒司徒又論之而升之國庠大樂正則察其成以告于王定其論而官之其官之也因其才之大小葢有一居其官至於終身不易者士修其身而已非有求於君也修身而君舉之耳夫然故禮義興行人材衆多風俗醇厚至於班白者不負戴於道路而王道成矣
  東萊吕氏曰學校之設非為士之貧而食之也又非欲羣其類而習為文辭也不農不商若何而可以為士非老非釋若何而可以為儒事親從兄當以何者為法希聖慕賢當自何門而入道徳性命之理當如何而明治亂興衰之故當何由而達考之古以為得失之鑒驗之今以為因革之宜此事之所當用心也自孔門髙弟猶勤勤於問仁問孝問智問政所以為士請之於師辨之於友後世之士不逮逺矣儻離羣索居而蔽其所習則固陋乖僻無自進於道聖人憂之著為成書以詔萬世教養漸摩以俾之講習立師儒之官以董正之此開設學校之本意也
  西山真氏曰按古教法其近民者教彌數故二十五家為閭閭有塾民朝夕處焉四閭為族則嵗之讀法者十有四法者何大司徒所須之三物也士生斯時不待舎去桑梓而有學有師敬敏任恤則閭胥書之孝弟睦淵則族師書之其所以教又皆因性牖民而納諸至善之域禮鎔樂冶以成其徳達其材古者作人之功葢如此然士之於學豈直處庠序為然哉鷄鳴夙興嚮晦宴息皆學之時微而暗室屋漏顯而鄉黨朝廷皆學之地動容周旋洒掃應對皆學之事知無時之非學則晝而有為夜而計過者其敢懈知無地之非學則警于㝠㝠惕於未形者其敢忽知無事之非學則矜細行勤小物者其敢或
  魯齋許氏曰先王設學校養育人材以濟天下之用及其弊也科目之法愈嚴密而士之進於此者愈巧以至編摩字様期於必中上之人不以人材待天下之士下之人應此者亦豈仁人君子之用心也哉雖得之何益於用上下相待其弊如此欲使生靈䝉福其可得乎先王設學校後世亦設學但不知先王何為而設也上所以教人人所以為學皆本於天理民彛無他教也無異學也學則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倫也司徒之職教以人倫而已凡不本於人倫皆非所以為教樹之君以立政謹此教也作之師以立教教以此也先王皆本於人心之所固有不強以其所無有故人易從而風俗美非後世所謂教也文公小學四書次第本末甚備有王者起必須取法
  臨川呉氏曰古者盛時萬二千五百家之鄉有鄉學鄉大夫主之頒教法于州黨族閭俾教其民二千五百家之州則州長屬民讀法以時習鄉射於學而尚功五百家之黨則黨正屬民讀法以時習鄉飲酒於學而尚齒雖二十五家之閭巷口亦有塾閭内致仕之老朝夕坐其中民之出入者必受教此所以教成俗善而人人有士君子之行也用人
  程子曰海宇之廣億兆之衆一人不可以獨治必頼輔弼之賢然後能成天下之務自古聖人未有不以求任輔相為先者也在商王髙宗之初未得其人則恭黙不言盖事無當先者也及其得傅説而命之則曰濟川作舟楫嵗旱作霖雨和羮惟鹽梅其相須倚賴之如是此聖人任輔相之道也夫圗任之道以慎擇為本擇之慎故知之明知之明故信之篤信之篤故任之専任之專故禮之厚而責之重擇之慎則必得其賢知之明則仰成而不疑信之篤則人致其誠任之專則得盡其才禮之厚則體貎尊而其勢重責之重則自任切而功有成是故推誠任之待以師傅之禮坐而論道責之以天下治隂陽和故當之者自知禮尊而任專責深而勢重則挺然以天下為己任故能稱其職也雖有姦諛巧侫知其交深而不可間勢重而不可揺亦將息其邪謀歸附於正矣後之任相者異於是其始也不慎擇擇之不慎故知之不明知之不明故信之不篤信之不篤故任之不專任之不專故禮之不厚而責之亦不重矣擇不慎則不得其人知不明則用之猶豫信不篤則人懐疑慮任不専則不得盡其能禮不厚則其勢輕而易揺責不重則不稱其職是故任之不盡其誠待之不以其禮僕僕趨走若吏史然文案紛冗下行有司之事當之者自知交不深而其勢輕動懐顧慮不肯自盡上懼君心之疑下虞羣議之奪故蓄縮不敢有為茍循常以圗自安爾君子弗願處也姦邪之人亦知其易揺日伺間隙如是其能自任以天下之重乎若曰非任之艱知之為艱且何以知其賢而任之或失其人治亂所繫此人君所以難之也 天地生一世人自足了一世事但恨人不能盡用天下之才此其不能大治
  涑水司馬氏曰用人者無親疎故舊之殊惟賢不肖之為察其人未必賢也以親故而取之固非公也茍賢以親故而捨之亦非公也夫天下之賢固非一人所能盡也若必待素識熟其才行而用之所遺亦多矣古之為相者則不然舉之以衆取之以公衆曰賢矣已雖不知其詳姑用之待其無功然後退之有功則進之所舉得其人則賞之非其人則罰之進退賞罰皆衆人所共然也已不置毫髮之私於其間茍推是心以行之又何遺賢曠官之足病哉
  元城劉氏曰朝廷之務莫先於用人君子進則治之本也小人用則亂之階也王者深居於九重不能盡知臣下之邪正是以設諫官御史之職俾司耳目之任而採中外之公議是非可否惟衆之從故蔽賢之言不能害君子黨姦之論無以助小人明君無所用心而賢不肖自辨知人則哲其道不過於此 天下之治亂在朝廷朝廷輕重在執政論執政才否而進退之者人主之職也使廟堂之上皆得當時之賢而都俞戒敕以圗天下之治則善日進而君子道長此易之卦所以為泰使公卿輔相非其人而姦邪朋黨更相比周以蔽人君之聰明則惡日滋而小人道長此易之卦所以為否也自古雖至聖之君不能無惡人立朝堯之四凶是已雖甚衰之世未甞無君子在位商之三仁是已聖人之興賢者衆則惡人不能勝其善故雖有四凶而或竄或殛卒無幸免暴君在上䜛謟並進則善人不能勝其惡故雖有三仁而或去或死終莫能用此乃治亂盛衰之機不可不察也 自古及今未有任君子而不治用小人而不亂者盖甘言美辭足以感移人意小莭偽行足以欺惑世俗及其得志茍患失之隂引姦邪廣布心腹根深蔕固牢莫可破則其為國家之害將有不可勝言者矣故陸贄之論以為操兵以刃人天下不委罪於兵而委罪於所操之主蓄蠱以殃物天下不歸咎於蠱而歸咎扵所蓄之家此言雖小可以喻大 齊桓公之郭問其父老曰郭何故亡父老曰以其善善而惡惡也桓公曰若子之言乃賢君也何至於亡父老曰不然郭君善善而不能用惡惡而不能去所以亡也每讀至此未甞不掩卷太息以謂鄙夫固陋燭理不明人之所非反以為是衆之所惡覆以為美此乃愚者偏暗之常態固不足論若夫能知天下之善惡如辨黒白而無疑惑之心葢非智者有所不及然而郭君反以此而亡國其故何也夫郭君能知善之為善惡之為惡則不可謂之不智特以其見善而不能用使君子無以自立知惡而不能去使小人得以成朋因循積累其害遂至于亡國然則有天下者可不視此以為戒乎
  華陽范氏曰才有君子之才有小人之才古之所謂才者君子之才也後世之所謂才者小人之才也髙陽氏有子八人天下以為才其所謂才者曰齊聖廣淵明允篤誠髙辛氏有子八人天下以為才其所以為才者曰忠肅恭懿宣慈恵和周公制禮作樂孔子以為才然則古之所謂才者兼徳行而言也後世之所謂才者辯給以禦人詭詐以用兵僻邪險詖趨利就事是以天下多亂職斯人之用於世也在易師之上六曰開國承家小人勿用象曰小人勿用必亂邦也未濟曰髙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小人勿用王者創業垂統敷求哲人以遺後嗣故能長世也豈以天下未定而可専用小人之才歟 人君勞於求賢逸於任人古者疇咨僉諧然後用之茍得其人則任而勿疑乃可以責成功 明君用人而不自用故恭已而成功多疑之君自用而不用人故勞心而敗事自古征伐或勝或負多由於此二者矣 自古君子易疏小人易親盖君子難於進而果於退小人不恥於自售而戚於不見知其進也無所不至人君一為所惑不能自解鮮有不至禍敗者也
  五峯胡氏曰唐文宗云宰相薦人當不間疎戚若親故果才避嫌而棄之亦為不公誠哉是言也
  豫章羅氏曰名器之貴賤以其人何則授扵君子則貴授於小人則賤名器之所貴則君子勇扵行道而小人甘於下僚名器之所賤則小人勇於浮競而君子恥於求進以此觀之人君之名器可輕授人哉 君子在朝則天下必治盖君子進則常有亂世之言使人主多憂而善心生故天下所以必治小人在朝則天下必亂葢小人進則常有治世之言使人主多樂而怠心生故天下所以必亂
  朱子曰天下之治固必出於一人而天下之事則有非一人所能獨任者是以人君既正其心誠其意於堂阼之上穾奥之中而必深求天下敦厚誠實剛明公正之賢以為輔相使之博選士大夫之聰明達理直諒敢言忠信㢘節足以有為有守者隨其器能寘之列位使之交脩衆職以上輔君徳下固邦本而左右私䙝使令之賤無得以奸其間者有功則久其任不稱則更求賢者而易之葢其人可退而其位不可以茍充其人可廢而其任不可以輕奪此天理之當然而不可易者也人君察於此理而不敢以一毫私意鑿於其間則其心郭然大公儼然至正泰然行其所無事而坐收百官衆職之成功一或反是則為人欲私意之病其偏黨反側黯闇猜嫌固日擾擾乎方寸之間而姦偽䜛慝叢脞眩瞀又將有不可勝言者此亦理之必然也 尋常之人將欲屬人以一至微至細之事猶必先為規模使其盡善然後所屬之人有所持循而不失吾之所以屬之之意况有天下者將以天下至大之事屬之於人而不先為盡善可守之規以授之乎 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泥不染而黒故賈誼之言曰習與正人居之不能無正猶生長於楚之地不能不楚言也是以古之聖賢欲脩身以治人者必逺便嬖以近忠直葢君子小人如冰炭之不相容薫蕕之不相入小人進則君子必退君子親則小人必疎未有可以兼收並蓄而不相害者也能審乎此以定取舍則其見聞之益薫陶之助所以謹邪僻之防安義理之習者自不能已而其舉措刑賞所以施於外者必無偏陂之失一有不審則不惟其妄行請託竊弄威權有以害吾之政事而其導諛薫染使人不自知覺而與之俱化則其害吾之本心正性又有不可勝言者然而此輩其類不同盖其本出下流不知禮義而稍通文墨者亦有服儒衣冠叨竊科第而實全無行檢者是皆國家之大賊人主之大蜮茍非心正身脩有以灼見其情狀如臭惡之可惡則亦何以逺之而来忠直之士望徳業之成乎伏節死義之士當平居無事之時誠若無所用者然古之人君所以必汲汲以求之者盖以如此之人臨患難而能外死生則其在平世必能輕爵禄臨患難而能盡忠節則其在平世必能不詭隨平日無事之時得而用之則君心正扵上風俗美於下足以逆折姦萌濳消禍本自然不至真有伏節死義之事非謂必知後日當有變故而預蓄此人以擬之也惟其平日自持安寧便謂此等人材必無所用而專取一種無道理無學識重爵祿輕名義之人以為不務矯激而尊寵之是以綱紀日壊風俗日偷非常之禍伏於㝠㝠之中而一但發於意慮之所不及平日所用之人交臂降叛而無一人可同患難然後前日擯棄流落之人始復不幸而著其忠義之節以天寳之亂觀之其將相貴戚近幸之臣皆已頓顙賊庭而起兵討賊卒至於殺身滅族而不悔如巡逺杲卿之流則逺方下邑人主不識其面目之人也使明皇早得巡等而用之豈不銷患於未萌巡等早見用於明皇又何至真為伏節死義之舉哉 自古君子小人雜居並用非此勝彼即彼勝此無有兩相疑而終不決者此必然之理也故雖舉朝皆君子而但有一二小人雜於百執事之間投隙抵巇已足為患况居侍從之列乎况居丞弼之任而濳植私黨布滿要津乎盖二三大臣者人主之所與分别賢否進退人材以圖天下之事自非同心一徳協恭和衷彼此坦然一以國家為念而無一毫有已之私間於其間無以克濟若以小人叅之則我之所賢而欲進之者彼以為害已而欲退之我之所否而欲退之者彼以為助已而欲親之且其可否異同不待勉爭力辨而後決但於相與進退之間小為俯仰前卻之態而已足以敗吾事矣是豈可不先以為慮而輕為他計以發其害我之機哉
  象山陸氏曰銖銖而稱之至石必繆寸寸而度之至丈必差石稱丈量徑而寡失此可為論人之法且如其人大槩論之在於為國為民為道義此則君子人矣大槩論之在於為私已為權勢而非忠於國㣘於義者則是小人矣若銖稱寸量校其一二節目而違其大綱則小人或得為欺君子反被猜疑邪正賢否未免倒置矣
  東萊吕氏曰用人之道詎可信其虚言而不試之以事乎是以人君將欲付大任於是人必納之於膠擾繁劇之地以觀其材處之於閒暇寂寞之鄉以觀其量使之甞險阻艱難以觀其操使之當⿱股皿 -- 盤根錯節以觀其斷投之州縣磨之嵗月習之既久養之既深異時束帶立於朝天下之事莫不迎刃而解也
  西山真氏曰易君子在内小人在外則謂之泰泰者通而治也君子在外小人在内則謂之否否者閉而亂也君子小人並生於天地間不能使之無也但當區處得宜使有徳者布列朝廷有才者奔走任事於外如此則治矣
  鶴山魏氏曰甞聞朱熹云天地之間有自然之理凡陽必剛剛必明明則易知凡隂必柔柔必闇闇則難測故光明正大疏暢通達無纖芥可疑者必君子也回互隠伏閃倐狡獪不可方物者必小人也某甞以是為察言觀人之鑒邪正之辨了不可掩則取舎之極定於内矣
  魯齋許氏曰賢者以公為心以愛為心不為利回不為勢屈寘之周行則庶事得其正天下被其澤賢者之於人國其重固如此也然或遭世不偶務自韜晦有舉一世而人不知者雖或知之而當路之人未有同類不見汲引獨人君有不知者人君雖或知之召之命之泛如厮養而賢者有不屑就者雖或接之以貎待之以禮而其所言不見信用有超然引去者雖或信用復使小人參於其間責小利期近効有用賢之名無用賢之實賢者亦豈肯尸位素餐徒費廩祿取譏誚於天下也雖然此特論難進者然也又有難合者焉人君位處崇髙日受容悦大抵樂聞人之過而不樂聞已之過務快已之心而不務快民之心賢者必欲匡而正之扶而安之使如堯舜之正堯舜之安而後已故其勢難合况姦邪佞倖醜正惡直肆為詆毁多方以䧟之將見罪戾之免又可望庶事得其正天下被其澤邪自古及今端人雅士所以重於進而輕扵退者葢以此爾大禹聖人聞善即拜益戒之曰任賢勿貳去邪勿疑貳之一言在大禹猶當警省後世人主宜如何哉此任賢之難也 任用人材興作事功自己已有一定之見然不可獨用己意獨用己意則排沮者必多吾事敗矣稽於衆取諸人以為善然後可堯之禪舜也以聖人見聖不待三載之久而後知也當一見便知之然而不敢以己之見便以天位付之必也賔於四門納于大麓厯試諸難使天下之人共知之四岳十二牧共推之若不出於堯之意也然後居天位理天職人無間言後世稱聖後世之任用人材立事功者皆獨出己意憲宗淮蔡功成而裴中立不得安於朝矣況大於此者乎 姦邪之人其為心險其用術巧惟險也故千態萬狀而人莫能知如以甘言卑辭誘人入於過失然後發之之類惟巧也故千蹊萬徑而人莫能禦如勢在近習則謟近習勢在宫闈則謟宫闈之類人君不察以諛為恭以訐為公以欺為可信以佞為可近喜怒愛惡人主固不能無然有可者有不可者而姦邪之人一於迎合竊其勢以立己之威濟其欲以結主之愛愛隆於上威擅於下大臣不敢議近親不敢言毒被天下而上莫之知此前人所謂城狐也所謂社鼠也至是而求去之不亦難乎雖然此由人主不悟誤至於此猶有説也如宇文化及之佞太宗灼見其情而竟不能斥李林甫妬賢疾能明皇洞見其姦而卒不能退邪之惑人有如此者可不畏哉 天下之務固不勝其煩也然其大要在用人立法而已古人謂得士者昌自用則小意正如此夫賢者識治之體知事之要與庸人相懸葢十百而千萬也布之周行百職具舉然人之賢否未能灼知其詳固不敢用或已知其孰為君子孰為小人復畏首畏尾患得患失坐視其弊而不能進退之徒曰知人而實不能用人亦何益哉生民休戚係於用人之當否用得其人則民賴其
  利用失其人則民被其害自古論治道者必以用人為先務用既得人則其所謂善政者始可得而行之以善人行善政其於為治也何有
  臨川呉氏曰治天下者在得人相天下者在用人用人必自好賢始周公大聖也而急於見賢一食三吐其哺一沐三握其髪趙文子賢大夫也所舉筦庫之士七十有餘家嗚呼當時周公所見文子所舉豈必皆其親舊而有所請求者哉好賢之臣能容人而天下治妬賢之臣不能容人而天下亂此大學平天下章所以引秦誓之言而深切教戒也









  性理大全書卷六十七
<子部,儒家類,性理大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六十八
  治道三
  人才
  程子曰善言治者必以成就人才為急務人才不足雖有良法無與行之矣欲成就人才者不患其禀質之不美患夫師學之不明也師學不明雖有美質無由成之矣 作新人才難變化人才易今諸人之才皆可用且人豈肯甘為小人在君相變化如何爾若宰相用之為君子孰不為君子 才高者多過過則一出焉一入焉才卑者多不及不及者殆且弛矣
  元城劉氏曰所謂長養成就人才非如今學校之類也但於人才愛惜保全之爾譬如富家養山林不旦旦伐之乃可為棟梁之具若非理摧折之及至造屋無材可用也是愛惜人才乃人主自為社稷計耳
  龜山楊氏曰當先王之盛禮義之澤漸摩浸灌天下亹亹向風承徳敦厚而成俗於斯時也士游乎校庠術序之間攬六藝之英華而充飫乎道徳之實凡耳目之所習聞者皆足以廸已而勵行優游自得不見異物而遷焉此三代之士所以彬彬多全徳也陵夷至于戰國暴君汙吏各逞其私欲磨牙搖毒相吞噬者天下相環也機會之變間不容髮故從人合之以效其謀衡人離之以攻其後掉三寸之舌鬭天下之諸侯斂為已功由是靡靡日入於亂也漢興襲秦遺俗而高皇帝起於布衣户伍之中一呼而有天下慢而侮人尤不喜儒士故一時貪利頑頓無恥者多歸之雖秉國鈞衡為一代宗臣者猶且囚拘縲絏而不知去况其餘人乎光武中興尤旌節義之士而依違附逆之臣多見戮辱故宏儒逺智累行高舉激揚風流者方軌而出及其衰也懐濟時之志則以觸權而嬰禍謝事丘壑則以黨錮而陷刑雖輿敗輹脱猶不忍改轍一犯清議則蹈鼎伏鑕而不悔東漢之社稷僅如垂髮而不絶者亦衆君子之力也東晉之興士懲前軌皆遺世絶俗視天下治亂恝然如秦人視越人之肥瘠也而晉從而亡此氣俗之不同然亦興衰治亂之所繫也故戰國之士務奇謀而不徇正道西漢之士喜功名而不務奇節東漢之士貴節義而不通時變東晉之士樂恬曠而不孚實用是皆為世變所移而昧夫中行者也惟古之聖賢則不然不以世治而堅其操世亂而改其度雖變故日更而吾之所守自若也 周之士也貴秦之士也賤周之士非獨上之人貴之也士亦知自貴焉秦之士非獨上之人賤之也士亦輕且賤焉自秦而來迄于今千有餘嵗士之知自貴者何其少而輕自賤者何多耶蓋古之士雖一介之賤厠於編户齊民之間短褐不完含菽飲水裕然有餘而不知王公之為尊與夫膏粱文繡之為美也三旌之位非其道也有弗屑焉萬金之餽非其義也有弗受焉夫如是上之人雖欲挾貴自尊以輕天下之士其可得乎後世之士顛㝠利欲而不知有貴於己者故守道循理之志薄而偷合茍得之行多伺候公卿之門奔走形勢之塗脅肩謟笑以取容悦其自處如是而欲人貴之其可得乎故愚竊謂士之貴賤雖視勢盛衰然其所以貴賤者皆其自取也
  朱子曰世間有才底人若能損那有餘勉其不足時節却做得事却出來擔當得事與那小㢘曲謹底不同
  東萊呂氏曰不離莘野而割烹之鼎已調不離傅巖而濟川之舟已具不離磻溪而牧野之陣已成彼為伊傅太公者曷嘗徒勞州縣屈首簿書然後知之哉殊不知有非常之才而後有非常之舉也
  魯齋許氏曰大聖大賢本末具舉極其規模之大盡其節目之詳先勤小物而後盡於大事降此一等亦豪傑之士然舉其大則遺其細盡其小則惛於大材具稍大便不謹細行所以有材大便踈之語謹於細小者多不識大體不能謀大事用人者宜知之後世功名之士到禮樂制度便進不去蓋到此稍細宻亦精力有所不及故須别用一般人物 傳記中人才傑然可觀以道理觀之只是偏才聖人則圓融渾全百理皆具古今人才多是血氣用事故多偏聖人純是徳性用事只明明徳便自能圓成不偏
  求賢
  程子曰古之聖王所以能致天下之治無他術也朝廷至於天下公卿大夫百職羣吏皆稱其任而已何以得稱其任賢者在位能者在職而已何以得賢能而任之求之有道而已雖天下常用易得之物未有不求而得者也金生於山木生於林非匠者採伐不登於用况賢能之士傑出羣類非若山林之物廣生而無極也非人君搜擇之有道其可得而用乎自昔邦家張官置吏未嘗不取士也顧取之之道如何爾歴觀前史自古以來稱治之君有不以求賢為事者乎有規規守常以資任人而能致大治者乎有國家之興不由得人者乎由此言之用賢之驗不其甚明若曰非不欲賢也病求之之難也竊以為不然夫以人主之勢心之所嚮天下風靡景從設若珍禽異獸瓌寳奇玩之物雖遐方殊域之所有深山大海之所生志所欲者無不可致蓋上心所好奉之以天下之力也若使存好賢之心如是則何巖穴之幽不可求何山林之深不可致所患好之不篤爾
  龜山楊氏曰三代兩漢人才之盛風俗之美後世莫能及者取士以行不專以言故也今雖詔内外官舉經明行修之士中第之日優其恩典不獨取之以言又本其行庶乎近古然徒使舉之而不由鄉里之選又無考察之實與斯舉者隨衆牒試於有司糊名謄録校一日之長不惟士失自重之義且於課試之際無以别異於衆人則所謂本其行者亦徒虚文而已謂宜别立一科稍倣三代兩漢取士官人之法因今之宜斟酌損益要之無失古意而已至於投牒乞試糊名謄録之類非古制者一切罷之待遇恩數盡居詞賦經義等科之上庶使學者尊經術惇行義人人篤於自修則人才不盛風俗不美未之有也 明道在鄠邑政聲流聞當路欲薦之朝而問其所欲對曰夫薦士者皆才之所堪不問志之所欲
  五峯胡氏曰人君聨屬天下以成其身者也内選於九族之親禮其賢者表而用之以聯屬其親外選於五方之人禮其英傑引而進之以聯屬其民是故賢者衆之表君之輔也不進其親之賢者是自賊其心腹也不進其人之賢者是自殘其四肢也 古者舉士於鄉自十年出就外傅學於家塾州序其學者何事也曰六禮也七教也八政也書其資性近道才行合理鄉老鄉吏會合鄉人於春秋之祭祀鬼神而書之者也三嵗大比鄉老鄉吏及鄉大夫審其性之不悖於道也行之不反於理也質其書之先後無變也乃入其書於司徒謂之選士選士學於鄉校其書之如州序三嵗大比鄉大夫及司徒審之如初乃入其書於樂正謂之俊士俊士入國學春秋教以禮樂冬夏教以詩書以上觀古道樂正官屬以時校其業之精否而勉勵之三嵗大比樂正升其精者於王謂之進士王命冢宰㑹天下之進士論其資性才行學業某可以為卿歟某可以為大夫歟某可以為士歟卿闕則以可以為卿者補之大夫闕則以可以為大夫者補之士有闕則以可以為士者補之三年一考其績三考黜其不職陟其有功者是故朝無幸官野無遺賢毁譽不行善惡不眩徳之大小當其位才之髙下當其職人務自脩而不僥倖於上人知自守而不冐昧求進人知自重而不輕用其身人能有恥而不茍役於利此所以仕路清政事治風俗美天下安寧四夷慕義而疆場不聳也
  朱子曰徳行之於人大矣然其實則皆人性所固有人道所當為以其得之於心故謂之徳以其行之於身故謂之行非固有所作為增益而欲為觀聽之美也士誠知用力於此則不唯可以脩身而推之可以治人又可以及夫天下國家故古之教者莫不以是為先若舜之命司徒以敷五教命典樂以教胄子皆此意也至於成周而法始大備故其人才之盛風俗之美後世莫能及之漢室之初尚有遺法其選舉之目必以敬長上順鄉里肅政教出入不悖所聞為稱首魏晉以來雖不及古然其九品中正之法猶為近之及至隋唐遂專以文詞取士而尚徳之舉不復見矣夫古之人教民以徳行道藝而興其賢者能者其
  法備而意深矣今之為法不然其教之之詳取之之審反復澄汰至于再三而其具不越乎無用之空言而已深求其意雖或亦將有賴於其用然彼知但為無用之空言而便足以要吾之爵禄則又何暇復思吾之所以取彼者其意為何如哉 古之大臣以其一身任天下之重非以其一耳目之聰明一手足之勤力為能周天下之事也其所賴以共正君心同斷國論必有待於衆賢之助焉是以君子將以其身任此責者必咨詢訪問取之於無事之時而參伍校量用之於有事之日蓋方其責之必加於已而未及也無旦暮倉卒之頃則其觀之得以久無利害紛拏之惑則其察之得以精誠心素著則其得之多嵗引月長則其蓄之富自重者無所嫌而敢進則無幽隠之不盡欲進者無所為而不來則無巧偽之亂真久且精故有以知其短長之實而不差多且富故有以使其更迭為用而不竭幽隠畢達則讜言日聞而吾徳修取舍不眩則望實日隆而士心附此古之君子所以成尊主庇民之功於一時而其遺風餘韻猶有稱思於後世者也 天下之事决非一人之聰明才力所能獨運是以古之君子雖其徳業智謀足以有為而未嘗不博求人才以自裨益方其未用而收寘門牆勸奨成就已不勝其衆是以至於當用之日推挽成就布之列位而無事之不成也 古之君子有志於天下者莫不以致天下之賢為急而其所以急於求賢者非欲使之綴緝言語譽道功徳以為一時觀聽之美而已蓋將以廣其見聞之所不及思慮之所不至且慮夫處已接物之間或有未盡善者而將使之有以正之也是以其求之不得不博其禮之不得不厚其待之不得不誠必使天下之賢識與不識莫不樂自致於吾前以輔吾過然後吾之徳業得以無媿乎隠微而寖極乎光大耳 朝廷設官求賢故在上者不當以請託而薦人士人當有禮義㢘恥故在下者不當自衒鬻而求薦
  東萊呂氏曰井田之制士與兵國之重事皆取於農工商不與古者取士於田野取其民之秀者以其質朴故也
  臨川呉氏曰古之為士者茍可以住則選於里舉於鄉而長治其鄉里之民在公得以行已志在私得以資禄養此古之士所以自安於内而無願外之想也後世取士之法不一雖存選舉之名而實與古不同何也所取不于其可用之實能而于其不可用之虚伎可以仕者或不得仕而不可以仕者乃或得仕時之多失人士之多失志往往由是
  論官蒞政附
  程子曰古者使以徳爵以功世禄而不世官故賢才衆而庶績成及周之衰公卿大夫皆世官政由是敗矣三代之時人君必有師傅保之官師道之教訓傅
  傅之徳義保保其身體後世作事無本知求治而不知正君知規過而不知養徳傅徳義之道固已踈矣保身體之法無復聞焉 古之時分羲和以職天道以正四時遂司其方主其時政在堯謂之四岳周乃六卿之任統天下之治者也後世學其法者不復知其道故星歴為一技之事而與政分矣 禮院關天下之事得其人則凡舉事可以考古而立制非其人未免隨俗而已 或曰治獄之官不可為曰茍能充其職則一郡無寃民矣 四海之利病係於斯民之休戚斯民之休戚係於守令之賢否然而監司者守令之綱也朝廷者監司之本也欲斯民之皆得其所本原之地亦在乎朝廷而已
  元城劉氏曰左右之史紀人主之言動職清地要他官莫比非器識端方上下所信才學優贍中外所推者不虛授也
  華陽范氏曰夫天地之有四時如百官之有六職天下萬事備盡於此如網之在綱裘之挈領雖百世不可易也人君如欲稽古以正名茍不於周官未見其可也
  朱子曰宰相擇監司吏部擇郡守如此則朝廷亦可無事又何患其不得人
  臨川呉氏曰予聞居思天下之治法以為禹稷伊尹之志茍得一縣亦可小試何也縣之於民最近令之福惠所及最速莫若縣官也而舉世瞀瞀孰知其任之為不輕專務已肥遑恤民瘠壅閼吾君之徳使不得下達愁怨之氣瀰漫兩間以至上干隂陽之和者十而八九也聚羣羊而牧之以一狼恣其啖食何辜斯民而至斯極於斯之時倐有人焉慰愜其蘇息之朢則民之愛之也焉得不如子之愛其父母哉世固有㢘者矣其見不明則為吏所蔽雖㢘何補亦有㢘而且明者矣其心不仁則自謂無取於民不眩於事而深刻嚴酷又縱其下漁獵躪躒略無惻隠之意或其心雖仁而短於剸裁徒有仁心而民不被澤仁而不能故也或其才雖能而意之所向不無少偏終亦不免於小疵能而未公故也全此五善難矣哉
  程子曰談經論道則有之少有及治體者如有用我者正心以正身正身以正家正家以正朝廷百官至于天下此其序也其間則又係用之淺深臨時裁酌而應之難執一意也以下論蒞政 斟酌去取古今恐未易言須尺度權衡在胷中無疑乃可處之無差 古者鄉田同井而民之出入相友故無爭鬬之獄今之郡邑之訟往往出於愚民以戾氣相搆善為政者勿聽焉可也又時取强暴而好譏侮者痛懲之則柔良者安鬬訟可息矣 韓持國常患在下者多欺曰欺有三有為利而欺者則固可罪有畏罪而欺者在所恕事有類欺者在所察 問臨政無所用心求於恕如何曰推此心行恕可也用心求恕非也恕已所固有不待求而後得舉此加彼而已 呂進明使河東伊川問之曰為政何先對曰莫要於守法曰拘於法而不得有為者舉世皆是也若某之意謂猶有可遷就不害於法而可以有為者也昔明道為邑凡及民之事多衆人所謂於法有礙焉者然明道為之未嘗大戾於法人亦不以為駭也謂之得伸其志則不可求小補焉則過之與今為政逺矣人雖異之不至指為狂也至謂之狂則心大駭盡誠為之不容而後去之又何嫌之有 或問為官僚而言事於長理直而不見從也則如之何曰亦權其輕重而已事重於去則當去事輕於去則當留事大於爭則當爭事小於爭則當已雖然今之仕於官其有能去者必有之矣而吾未之見也 一命之士茍存心於愛物於人必有所濟 問臨民曰使民各得輸其情問御吏曰正已格物
  人有語及為政者和靖尹氏曰子張問政子曰居之無倦倦最害事若能無倦推而行之為尉為邑為郡以至為宰相皆可了若倦則雖居家至小事也不能了
  五峯胡氏曰事有大變時有大宜通其變然後可為也務其宜然後有功也
  朱子曰作縣固非易事然盡心力而為之必無不濟今人多是自放懶了所以一綱弛而衆目紊也 仕宦只是㢘勤自守進退遲速自有時節切不可起妄念也 大扺守官只要律已公㢘執事勤謹晝夜孜孜如臨淵谷便自無他患害纔是有所依倚便使人怠惰放縱不知不覺錯做了事也 大率天下事循理守法平心處之便是正當如賊盗入獄而加以桎梏箠楚乃是正理今欲廢此以誘其心欲其歸恩於我便是挾私任術不行衆人公共道理况恩既歸已怨必歸於他人彼亦安得無忿疾於我耶 事變無窮幾㑹易失酬酢之間蓋有未及省察而謬以千里者是以君子貴明理務果斷則異端不能惑流俗不能亂而徳可久業可大矣 問班朝治軍莅官行法非禮威嚴不行禱祠祭祀非禮不誠不莊先生謂古人以誠莊對威嚴蓋為政以嚴為本寛以濟嚴之太過也某竊謂居上以寛為本寛則得衆嚴以濟寛之不及耳若一意任威其𡚁將有至於法令如牛毛者然先王為政之本寛嚴先後之異施者不敢不講曰為政以寛為本者謂其大體規模意思當如此耳古人察理精宻持身整肅無偷惰戯豫之時故其政不待作威而自嚴但其意則以愛人為本耳及其施之於政事便須有綱紀文章關防禁約截然而不可犯然後吾之所謂寛者得以隨事及人而無頺敝不舉之處人之䝉惠於我亦得以通達明白實受其賜而無間隔欺蔽之患聖人説政以寛為本而今反欲其嚴正如古樂以和為主而周子反欲其淡蓋今之所謂寛者乃縱弛所謂和者乃哇淫非古之所謂寛與和者故必以是矯之乃得其平耳如其不然則雖有愛人之心而事無統紀緩急先後可否與奪之權皆不在已於是姦豪得志而善良之民反不被其澤矣此事利害只在目前不必引書傳考古今然後知也但為政必有規矩使姦民猾吏不得行其私然後刑罰可省賦斂可薄所謂以寛為本體仁長人孰有大於此者乎 平易近民為政之本
  南軒張氏曰為政須是先平其心不平其心雖好事亦錯如抑强扶弱豈不是好事往往只這裏便錯須是如明鏡然妍者自妍醜者自醜何預我事若是先以其人為醜則相次見此人無往而非醜矣 問趙徳莊知建寧府問於晦庵為政寛則是猛則是晦庵云若教公寛一尚猛一尚則如發瘧子相似以某之意御善良以寛治强暴以嚴此語如何曰若胷中著一寛字寛必有𡚁著一猛字猛必有𡚁吾徒處事當如持衡髙者下之低者平之若聖人之秤則常平矣
  東萊呂氏官箴曰凡治事有渉權貴須平心看理之所在若其有理固不可避嫌故使之無理直須平心看若有一毫畏禍自恕之心則五分有理便看作十分有理若其無理亦不可畏禍曲使之有理政使見得無理只須作尋常公事看斷過後不須拈出説尋常犯權貴取禍者多是張大其事邀不畏强禦之名所以彼不能平若處得平穏妥帖彼雖不樂視前則有間矣然所以不欲拈出者本非以避禍蓋此乃職分之常若特然看做一件事則發處已自不是矣 當官之法唯有三事曰清曰慎曰勤知此三者則知所以持身矣然世之仕者臨財當事不能自克常自以為必不敗持必不敗之意則無不為矣然事常至於敗而不能自已故設心處事戒之在初不可不察借使役用權智百端補治幸而得免所損已多不若初不為之為愈也司馬子微坐忘論云與其巧持於末孰若拙戒於初此天下之要言當官處事之大法用力寡而見功多無如此言者人能思之豈復有悔吝耶 事君如事親事官長如事兄與同僚如家人待羣吏如奴僕愛百姓如妻子處官事如家事然後為能盡吾之心如有毫末不至皆吾心有所不盡也故事親孝故忠可移於君事兄弟故順可移於長居家治故事可移於官豈有二理哉當官處事常思有以及人如科率之行既不能免便就其間求所以使民省力不使重為民患其益多矣當官者難事勿辭而深避嫌疑以至誠遇人而深
  避文法如此則可免 前軰嘗言小人之性專務茍且明日有事今日得休且休當官者不可徇其私意忽而不治諺有之曰勞心不如勞力此實要言也當官既自㢘潔又須關防小人如文字歴引之類皆須明白以防中傷不可不至謹不可不詳知也 當官者凡異色人皆不宜與之相接巫祝尼媼之類尤宜疎絶要以清心省事為本 後生少年乍到官守多為猾吏所餌不自省察所得毫末而一任之間不復敢舉動大抵作官嗜利所得甚少而吏人所盜不貲矣以此被重譴良可惜也 當官者先以暴怒為戒事有不可當詳處之必無不中若先暴怒只能自害豈能害人前軰嘗言凡事只怕待待者詳處之謂也葢詳處之則思慮自出人不能中傷也嘗見前輩作州縣或獄官每一公事難决者必沉思静慮累日忽然若有得者則是非判矣是道也唯不茍者能之處事者不以聰明為先而以盡心為急不以集事
  為急而以方便為上 畏避文法固是常情然世人自私者率以文法難事委之於人殊不知人之自私亦猶已之自私也以此處事其能有濟乎 當官大要直不犯禍和不害義在人消詳斟酌之爾然求合於道理本非私心專為已也 當官處事但務著實如塗擦文書追改日月重易押字萬一敗露得罪反重亦非所以養誠心事君不欺之道也百種姦偽不如一實反復變詐不如慎始防人疑衆不如自慎智數周宻不如省事不易之道也 事有當死不死其詬有甚於死者後亦未必免死當去不去其禍有甚於去者後亦未必得安世人至此多惑亂失常皆不知義命輕重之分也此理非平居熟講臨事必不能自立不可不預思古之欲委質事人其父兄日夜先以此教之矣中材以下豈臨事一朝一夕所能至哉教之有素其心安焉所謂有所養也 忍之一字衆妙之門當官處事尤是先務若能清慎勤之外更行一忍何事不辦書曰必有忍其乃有濟此處事之本也諺有之曰忍事敵災星少陵詩云忍過事堪喜此皆切於事理為世大法非空言也王沂公嘗説喫得三斗釅醋方做得宰相蓋言忍受得事也 居官臨事外有齟齬必内有窒礙蓋内外相應毫髪不差只有反已兩字更無别法也
  魯齋許氏曰恐害於已者必思所以害人也豈知利人則未有不利於已者也至於推勘公事已得大情適當其法不旁求深入是亦利人之一端也彼俗吏不達此理專以出罪為心謂之隂徳子曰不然履正奉公嫉惡舉善人臣之道也有違于此則惡者當害之而反利之善者當利之而反害之顯不能逃其刑責幽不能欺於神明顧隂徳何有焉 每臨事且勿令人見喜既令見喜必是偏於一處隨後便有𡚁蓋喜悦非久長之理既不令人喜亦不令人怒便是得中諫諍
  程子曰有翦桐之戲則隨事箴規違養生之戒則即時諫止 人臣以忠信善道事其君者須體納約自牖之意必違其所蔽而皆其所明乃能入矣雖有所蔽亦有所明未有㝠然而皆蔽者也古之善諫者必因君心所明而後見約是故訐直強果者其説多忤温厚明辯者其説多行愛戚姬将易嫡庶是其所蔽也素重四老人之賢而不能致是其所明也四老人之力孰與夫公卿及天下之心其言之切孰與周昌叔孫通也髙祖不從彼而從此者留侯不攻其蔽而就其明也趙王太后愛其少子長安君不使為質於齊是其蔽也愛之欲其富貴久長於齊是其所明也左師觸龍所以導之者亦因其明爾故其受命如響夫教人者亦如此而已
  元城劉氏曰嘗讀國語以謂天子聴政使公卿至於列士獻詩瞽獻曲史獻書師箴瞍賦矇誦百工諫庶人傳語近臣盡規親戚補察瞽史教誨耆艾修之而後王斟酌焉是三代之前上則公卿大夫朝夕得以納忠下則百工庶民猶執藝事以諫故忠言嘉謀日聞於上而天下之情無幽不燭無逺不通所為必成所舉必當者諫諍之効也後世之士不務獻納於君而多為自全之謀正論逺猷鮮有入告於是設員置職而責之以諫矣夫進言者日益少而聽言者不加勤此天下之治所以終愧於先王之盛時也
  華陽范氏曰人臣諫而不聽則當去位茍不能彊諫而視其君之過舉至於天下咸怨其臣則曰非我不諫君不能用我也始則擇利以處其身終則引謗以歸於君此不忠之大者也 國之将興必賞諫臣國之将亡必殺諫臣故諫而受賞者興之祥也諫而被殺者亡之兆也天下如人之一身夫身必氣血周流無所壅底而後能存焉諫者使下情得以上通上意得以下達如氣血之周流於一身也故言路開則治言路塞則亂治亂者繫乎言路而已
  五峯胡氏曰事物之情以成則難以毁則易足之行也亦然升髙難就卑易舟之行也亦然沂流難順流易是故雅言難入而淫言易聽正道難從而小道易用伊尹之訓太甲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諸道有言遜于汝志必求諸非道蓋本天下事物之情而戒之耳非謂太甲質凡而故吿之以如是也英明之君能以是自戒則徳業日新可以配天矣
  朱子曰内自臣工外及甿庶有能開寤聖心指陳闕政者無間疎賤使咸得以自通然後差擇近臣之通明正直者一二人使各引其所知有識敢言之士三數人寓直殿門凡四方之言有來上者悉令省閱舉其盡忠不隠者日以聞于聰聴則夫天人之際將有粲然畢陳於前者然後兼總條貫稱制臨決畫為科品以次施行 問淵源録折栁事程伊川在經筵一日講罷未退哲宗忽起憑楹戲折栁枝進曰方春發生無故不可摧折曰有無不可知但劉公非妄語人而春秋有傳疑之法不應遽削之也且伊川之諫其至誠惻怛防微慮逺既發乎愛君之誠其涵養善端培植治本又合乎吿君之道皆可以為後世法而於輔導少主尤所當知至其餘味之無窮則善學者雖以自養可也
  南軒張氏曰某每登對必先自盟其心曰切不可見上喜便隨順将去恐一時隨順後來收拾不得上嘗曰伏節死義之臣難得某對曰陛下未得所以求之之道上曰何如曰當於犯顔敢諫中求則臨事可以得伏節死義之士矣若平時不能犯顔敢諫他日安能望其伏節死義乎 武昭儀稱制長孫無忌欲諫褚遂良曰公國之元舅諫而得罪使上有殺元舅之名不如遂良先諫諫而不從公却繼之遂諫至於棄笏此非不美也然費了多少氣力終亦不成事孰若髙宗初幸尼寺取才人入宫之時大臣一言可去矣大凡事豈可不辨於幾微小處放過却來大處旋爭無益矣
  東萊吕氏曰自古進言於君者必以責難為恭蓋宴安之適聲色之娯瓌麗之玩畋游之佚實為治之大蠧其樂難捨其惑難移忠臣義士乃冒萬死而欲奪其君之所嗜此自古及今所共謂之責難也 大凡為人須識綱目辭氣是綱言事是目言事雖正辭氣不和亦無益自古亂亡之國非無敢言之臣既殺其身國亦從之政坐此耳 諫之道有三難焉曰逺曰疎曰驟逺則勢不接疎則情不通驟則理不究其言之不行也固也彼周設師氏之官淵乎其用意之深乎師氏之官實居虎門之左而詔王以媺者也其勢近其情親其言漸若江海之浸膏澤之潤日加益而不知焉周公之設官三百六十官必掌一事事必寓一意而師氏獨列地官之屬實周公致意之深者想夫成周之隆出入起居同歸於欽發號施令同歸於臧者師氏抑有助焉昔周太史辛甲命百官箴王闕而虞人之箴獨傳竊意師氏之所獻必反復紬繹辭順意篤足以為百代箴規之法然求之於蠧書漆簡之中雖斷章片辭邈不可得是可歎已
  西山真氏曰天下之務至廣也軍國之機至要也雖明主聽斷賢相謀議思慮之失亦不能免一失則為害不細必藉忠良之士諫正夫忠良之士論治體補國事乃其志爾能宻有所助則亦志伸而道行豈必彰君過而取髙名哉當君相議事之際使諫官預聞得以闗説或有闗失從而正之天下但覩朝政之得宜不知諫者之何言上下誠通國體豈不美乎况大臣論事以諫官規正於人君之前安有不公之議兹亦制御大臣使之無過之術爾若以諫官小臣不可預聞國議必衆知闕失方許諫正事或已行而不可救過或已彰而不可言故剛直之臣有激訐不顧以争之者君從之猶掩其過君或不從則君之過大臣之罪愈大矣 君子小人之分義利而已矣君子之心純乎為義故其得位也将以行其道小人之心純乎為利故其得位也將以濟其欲二者操術不同故所以道其君者亦異夫為人君者受諫則明拒諫則昏明則君子得以自盡昏則小人得以為欺故為君子者惟恐其君之不受諫為小人者惟恐其君之不拒諫彼小人者豈以受諫為不美哉葢正論勝則邪説不容公道行則私意莫逞故其術不得不出諸此欲諫其君者必先能受人之諫儻在已則知盡言以諫君而於人則不欲盡言以諫我是以善責君而未嘗以善責已也其可乎哉故為大臣必以羣下有言為救已之過而不以為形已之短以為愛已而不以為輕已以為助已而不以為異已然後可稱宰相之度矣
  魯齋許氏曰後世臣子謀於君只説利害有如此以利害相恐動則利害不應時都不信了或者於君前説旱災可畏税課害人為害不細後皆無損再有便難説後來雖因此壊了天下也説不得唐懿宗為諫驪山事曰彼叩頭何足信此其驗也人只當言義理可與不可當與不當且如天道福善禍淫有時而差是禍福亦不足信也人只得當於義理而已利害一切不恤也
  法令
  程子曰三王之法各是一王之法故三代損益文質隨時之宜若孔子所立之法乃通萬世不易之法孔子於他處亦不見説獨答顔回云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舞此是於四代中舉這一箇法式其詳細雖不可見而孔子但亦言其大法使後人就上修之二千年來亦無一人識者 居今之時不安今之法令非義也若論為治不為則已如復為之須於今之法度内處得其當方為合義若須更改而後為則何義之有 古之人重改作變政易法人心始以為疑者有之矣久而必信乃其改作之善者也始既疑之終復不信而能善治者未之有也 為政必立善法俾可以垂久而傳逺若後世變之則末如之何矣
  龜山楊氏曰立法要使人易避而難犯至於有犯則必行而無赦此法之所以行也
  元城劉氏曰嘗考載籍以推先王之道雖禮樂刑政號為治具而所以行之者特在於命令而已昔之善觀人之國者不視其勢之盛衰而先察其令之弛張未論其政之醇疵而先審其令之繁簡惟其慮之既熟謀之已臧發之不妄而持以必行則堅如金石信如四時敷天之下莫不傾耳承聴聳動厭服此聖人所恃以鼓舞萬民之術也書曰慎乃出令令出惟行弗惟反易曰渙汗其大號傳曰令重則君尊又曰國之安危在出令凡此皆聖人慎重之意也 人君命令雖在必行苟處之得其理則執之不可變惟其不合衆望違咈人情闗天下之盛衰繫朝廷之輕重所宜擇善何憚改為
  五峯胡氏曰荀子云有治人無治法竊譬之欲撥亂反之正者如越江湖法則舟也人則操舟者也若舟破楫壊雖有若神之技人人知其弗能濟矣故乘大亂之時必變法法不變而能成治功者未之有也 法制者道徳之顯爾道徳者法制之隠爾天地之心生生不窮者也必有春秋冬夏之節風雨霜露之變然後生物之功遂有道徳結於民心而無法制者為無用無用者亡劉虞之類有法制縶於民身而無道徳者為無體無體者滅暴秦之類是故法立制定茍非其人亦不可行也
  朱子曰古人立法只是大綱下之人得自為後世法皆詳宻下之人只是守法法之所在上之人亦進退下之人不得 朝廷紀綱尤所當嚴上自人主以下至於百執事各有職業不可相侵葢君雖以制命為職然必謀之大臣參之給舍使之熟議以求公議之所在然後揚于王庭明出命令而公行之是以朝廷尊嚴命令詳審雖有不當天下亦皆曉然知其謬之出於某人而人主不至獨任其責臣下欲議之者亦得以極意盡言而無所憚此古今之常理也
  賞罰
  程子曰聖人所知宜無不至也聖人所行宜無不盡也然而書稱堯舜不曰刑必當罪賞必當功而曰罪疑惟輕功疑惟重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異乎後世刻核之論矣 萬物皆只是一箇天理已何與焉至如言天討有罪五刑五用哉天命有徳五服五章哉此都只是天理自然當如此人幾時與與則便是私意有善有惡善則理當喜如五服自有一箇次第以章顯之惡則理當惡彼自絶於理故五刑五用曷嘗容心喜怒於其間哉舜舉十六相堯豈不知只以他善未著故不自舉舜誅四凶堯豈不察只為他惡未著那誅得他舉與誅曷嘗有毫髪厠於其間哉只有一箇義理義之與比
  元城劉氏曰人主所以鼓動天下制馭臣民之柄莫大於賞罰使賞必及於有功罰必加於有罪則四海之内竦然向風而無不心服者矣惟其無功者虚受有罪者幸免遂容僣濫而其𡚁將至於無所勸懲然則為天下者安可不以至公而慎用之乎
  華陽范氏曰人君賞一人而天下莫不勸罰一人而天下莫不懼豈其力足以勝億兆之衆哉處之中理而能服其心也用一不肖而四方莫不解體殺一無罪而百姓莫不怨怒豈必人人而害之哉處之不中理而不能服其心也
  武夷胡氏曰人主以天下為度者也所好當遵王道不可以私勞行賞所惡當遵王路不可以私怨用刑其喜怒則當發必中節和氣絪緼而育萬物也
  吕氏本中曰賞必賞功罰必當罪刻核之論也罪疑惟輕功疑惟重君子長者之心也以君子長者之心為心則自無刻核之論如君子不盡人之𭭕不竭人之忠去其臣也必可使復仕去其妻也必可使復嫁如此等論上下薰蒸則太平之功可立致也芝草生甘露降醴泉出皆是此等和氣薰蒸所生
  朱子曰古之欲為平者必稱其物之大小髙下而為其施之多寡厚薄然後乃得其平若不問其是非曲直而待之如一則是善者常不得伸而惡者反幸而免以此為平是乃所以為大不平也故雖堯舜之治既舉元凱必放共兠此又易象所謂遏惡揚善順天休命者也蓋善者天理之本然惡者人欲之邪妄是以天之為道既福善而禍淫又以賞罰之權寄之司牧使之有以補助其禍福之所不及然則為人君者可不謹執其柄而務有以奉承之哉




  性理大全書卷六十八
<子部,儒家類,性理大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六十九
  治道四
  王伯
  程子曰得天理之正極人倫之至者堯舜之道也用其私心依仁義之偏者伯者之事也王道如砥本乎人情出乎禮義若履大路而行無復囬曲伯者﨑嶇反側於曲徑之中而卒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誠心而王則王矣假之而伯則伯矣二者其道不同在審其初而已易所謂差若毫釐繆以千里者其初不可不審也故治天下者必先立其志志先立則邪説不能移異端不能惑故力進於道而莫之禦也茍以伯王之心而求王道之成是衒石以為玉也故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而曽西耻比管仲者義所不由也况下於伯者乎 王道奉若天道動無非天者故稱天王命則天命也討則天討也盖天道者王道也後世以智力持天下者伯道也
  涑水司馬氏曰合天下而君之之謂王王者必立三公二公分天下而治之曰二伯一公處乎内皆王官也周衰二伯之職廢齊桓晉文紏合諸侯以尊天子天子因命之為侯伯修舊職也伯之語轉而為覇覇之名自是興
  問如管仲之才使孔子得志行乎天下還用之否龜山楊氏曰管仲髙才自不應廢但綱紀法度不出自他儘有用處曰若不使他自為或不肯退聼時如何曰如此則聖人廢之不問其才又曰王道本於誠意觀管仲亦有是處但其意别耳如伐楚事責之以包茅不貢其言則是若其意豈為楚不勤王然後加兵但欲楚尊齊耳尊齊而不尊周管仲亦莫之詰也若實尊周專封之事仲豈宜為之故孟子曰五伯假之也盖言其不以誠為之也又曰自孟子後人不敢小管仲只為見他不破近世儒者如荆公雖知卑管仲其實亦識他未盡况於餘人人若知王良羞與嬖奚比比而得禽獸雖若丘陵弗為之意則管仲自然不足道又曰管仲只為行詐故與王者别若王者純用公道而已 問或謂衞於王室為近懿公為狄所滅齊桓公攘戎狄而封之當是時戎狄横而中國微桓公獨能如此故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髮左祍矣為其功如此也觀晉室之亂胡羯猖獗於中原當是時只為無一管仲故顛沛如此然則管仲之功後世信難及也曰若以後世論之其功不可謂不大自王道觀之則不可以為大也今人只為見管仲有此故莫敢輕議不知孔孟有為規模自别見得孔孟作處則管仲自小曰孔孟如何曰必也以天保以上治内以采薇以下治外雖有夷狄安得遽至中原乎如小雅盡廢則政事所以自治者俱亡四夷安得而不交侵中國安得而不微方是時縱能救之於已亂雖使中國之人不至被髮左祍盖猶賢乎周衰之列國耳何足道哉如孟子所以敢輕鄙之者盖以非王道不行故也曰然則孔子何為深取之曰聖人之於人雖有毫末之善必録之而况於仲乎若使孔子得君如管仲則管仲之事盖不暇為矣
  問管仲之功孔子與之其曰如其仁何也和靖尹氏曰如似也與其功而不與其仁問何故不與其仁曰只為大本錯了問如何是大本錯曰且如初相子糾其錯亦大矣問如何是錯曰觀春秋所書莊公九年夏公伐齊納子糾齊小白入於齊九月齊人取子糾殺之可見也管仲功髙豈可補過但只是忍耻能就其功故孔子與其功也其於仁也何有若夫舎王道而行伯道以富國强兵為本則更不待論也如責包茅不入昭王不返亦謂假仁以行其伯孟子雖説乆假而不歸然怎生謂之假並能乆而不歸若到得不歸處時則是假之以成功也然桓公尚在五伯中為盛者也孟子責管仲功烈如此其卑者以其不能行王道以至於仁也孔子謂九合諸侯一正天下以其功也孔孟之意則同舎此皆穿鑿也問孔孟羞稱五伯何也曰七十子之徒皆未必能作得管仲之功然所以羞稱者只為錯了大本不知學者也學者不可不知此也
  五峯胡氏曰三王正名興利者也故其利大而流長五伯假名争利者也故其利小而流近
  豫章羅氏曰王者富民伯者富國富民三代之世是也富國齊晉是也至漢文帝行王者之道欲富民而告戒不嚴民反至於奢武帝行伯者之道欲富國而費用無節國反至於耗
  南軒張氏曰學者要須先明王伯之辨而後可論治體王伯之辨莫明於孟子大抵王者之政皆無所為而為之伯者則莫非有為而然也無所為者天理義之公也有所為者人欲利之私也考左氏所載齊桓晉文之事其間豈無可喜者要莫非有所為而然考其迹而其心術之所存固不可掩也
  問王伯如何分别潜室陳氏曰司馬温公無王伯之辨要之源頭至是王伯兩字以其為天下王故謂之王以其為方伯故謂之伯以王天下言之謂之王猶伯之為伯也未見其羙玉碔砆之辨後来制字有不備故伯字有覇字王字只是王字㸃發為之然伯字亦無詐力之意故言三王以其王天下也言五伯以其伯諸侯也自其有三王之至公有五伯之智力而後有王伯是非誠偽之分故今之言王伯之分者當以孟子徳行仁力假仁為正
  西山真氏曰義信禮為國之本不可一日離古之王者動必由之非有所為而為之也子犯之為晉文公謀必曰示之義示之信示之禮則皆有為而為之矣王伯粹駁之異其不以此哉
  田賦
  或問井田今可行否程子曰豈古可行而今不可行者或謂今人多地少不然譬諸草木山上著得許多便生許多天地生物常相稱豈有人多地少之理 問古者百畝今四十一畝餘若以土地計之所收似不足以供九人之食曰百畝九人固不足通天下計之則亦可家有九人只十六已别受田其餘皆老少也故可供有不足者又有補助之政又有鄉黨賙捄之義故亦可足 又嘗與張子厚論井田曰地形不必寛平可以畫方只可用算法折計地畝以授民子厚謂必先正經界經界不正則法終不定地有坳垤不管只觀四標竿中間地雖不平饒與民無害就一夫之間所争亦不多又側峻處田亦不甚羙又經界必湏正南北假使地形有寛狭尖斜經界則不避山河之曲其田則就井田處為井不能就成處或五七或四三或一夫其實四数則在又或就不成一夫處亦可計百畝之数而授之無不可行者如此則經界随山随河皆不害於畫之也茍如此畫定雖便使暴君汚吏亦数百年壊不得經界之壊亦非專在秦時其来亦逺漸有壊矣又曰井田令取民田使貧富均則願者衆不願者寡正叔言亦未可言民情怨怒正論可不可爾湏使上下都無怨怒方可行
  藍田吕氏曰古之取民貢助徹三法而已較数嵗之中以為常是為貢一井之地八家八家皆私百畝同治公田百畝是為助不為公田俟嵗之成通以十一之法取於百畝是為徹
  龜山楊氏曰先王為比閭族黨州鄉以立軍政居則為力耕之農出則為敵愾之士盖當是時天下無不受田之夫故均無貧焉而人知食力而已㳺惰姦凶不軌之民無所容於其間也
  五峯胡氏曰仁心立政之本也均田為政之先也田里不均雖有仁心而民不被其澤矣井田者聖人均田之要法也㤙義聫属姦宄不容少而不散多而不亂農賦既定軍制亦明矣三王之所以王者以其能制天下之田里政立仁施雖匹夫匹婦一衣一食如觧衣充之如推食食之其於萬物誠有調燮之法以佐賛乾坤化育之功
  華陽范氏曰自井田廢而貧富不均後世未有能制民之産使之養生送死而無憾者也立法者未嘗不欲抑富而或益助之不知富者所以能兼并由貧者不能自立也貧者不能自立也貧者賦斂重而力役繁也為國者必曰財用不足故賦役不可以省盍亦反其本矣昔哀公以年饑用不足問於有若有若曰盍徹乎夫徹非所以裕用然欲百姓與君皆足必徹而後可也後之為治者三代之治雖未能復唯省其力役薄其賦斂務本抑末尚儉去奢占田有限困窮有養使貧者足以自立而富者不得兼之此均天下之本也不然雖有法令徒文具而已何益於治哉
  問横渠為世之病井田難行者以亟奪富人之田為辭然處之有術期以數年不刑一人而可復不審井議之行於今果何如朱子曰講學時且恁講若欲行之
  湏有機㑹經大亂之後天下無人田盡歸官方可給與民如唐口分世業是從魏晉積亂之極至元魏及北齊後周乗此機方做得荀悦漢紀一叚正説此意甚好若平世誠為難行
  東莱吕氏曰孔子言王道曰道千乗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孟子言王道湏説百畝之田八口之家及材木不可勝用之類何故湏説許多以此見得春秋時井田尚在戰國時已自大廢故湏要人整頓如史記説決裂阡陌以靜天下之業又以此見得井田亦不易廢
  理財
  龜山楊氏曰古之制國用者量入以為出故以九賦斂之而後以九式均節之使用財無偏重不足之處所謂均節也取之有藝用之有節然後足以服邦國致其用先王所謂理財者亦均節之使當理而已 周官泉府之官以市之征布斂市之不售貨之滯於民用以其價買之物掲而書之以待不時而買者夫物貨之有無民用之贏乏常相因而至也不售者有以斂之盖将使行者無滯貨非以其賤故買之也不時買者有以待之盖将使居者無乏用非以其貴故賣之盖所以阜通貨賄也此商賈所以願藏於王之市而有無贏乏皆濟矣 先王所謂理財者非盡籠天下之利而有之也取之以道用之有節各當於義之謂也取之不以其道用之不以其節而不當於義則非理矣故周官以九職任之而後以九賦斂之其取之可謂有道矣九賦之入各有所待如闗市之賦以待王者之膳服邦中之賦以待賔客之類是也邦之大用内府待之邦之小用外府受焉有司不得而侵紊之也冢宰以九式均節之下至工事芻秣之微匪頒好用皆有式焉雖人主不得而逾之也所謂惟王及后世子不㑹特膳服之類而已有不如式雖有司不㑹冢宰得以式論之矣 什一天下之中制自堯舜以来未之有改也取其所當取則利即義矣故曰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則義利初無二致焉
  朱子曰古者荒嵗方鑄錢周禮所謂國凶荒札䘮則市無征而作布既可因此以養饑民又可以權物之重輕盖古人錢闕方鑄錢以益之
  節儉
  程子曰仁宗一日問折米折㡬分曰折六分怪其太甚也有㫖只令折五分次供進偶覺藏府痛曰習使然也却令如舊又一日思生荔枝有司言已供盡近侍曰有鬻者請買之上曰不可令買来嵗必増上供之數流禍百姓無窮又一日夜中甚饑思燒羊頭近侍乞宣取上曰不可今次取之後必常備日殺三羊暴殄無窮竟夕不食
  元城劉氏曰仁宗恭儉出于天性故四十二年如一日也易所謂有始有卒者世以明皇初節儉後奢侈疑相去遼絶此説非也此正是一個見識耳夫錦繡珠玉世之所有也已不好之則不用何至焚之焚之必於前殿是欲人知之此好名之𡚁也夫恭儉不出於天性而出於好名好名之心衰則其奢侈必甚此必至之理也故當時識者見其焚珠玉知其必有末年之𡚁若仁宗則不然若非大臣問疾則無由見其黄絁被漆唾壺
  五峯胡氏曰上侈靡而細民皆衣帛食肉此饑寒之所由生盗賊之所由作也天下如是上不知禁又益甚焉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
  朱子曰先聖之言治國而有節用愛人之説盖國家財用皆出於民如有不節而用度有闕則横賦暴斂必将有及於民者雖有愛人之心而民不被其澤矣是以将愛人者必先節用此不易之理也
  東莱吕氏曰古人自奉簡約類非後人所能及如飲食髙下自有制度諸侯無故不殺牛大夫無故不殺羊士無故不殺犬豕此猶是極盛時制度也大抵古人得食肉者至少如食肉之禄氷皆與焉肉食者謀之肉食無墨此言貴者方得肉食也比之後人簡約甚矣
  魯齋許氏曰地力之生物有大數人力之生物有大限取之有度用之有節則常足取之無度用之無節則常不足生物之豐歉由天用物之多少由人 天地間為人為物皆有分限分限之外不可過求亦不得過用𭧂殄天物得罪於天
  賑恤
  元城劉氏曰昔堯有九年之水湯遇七年之旱而國無捐瘠之民者盖備之有素而已 聖王為國必有九年之蓄故雖遇旱乾水溢之災民無菜色今嵗一不登人且狼狽若有司不度事勢拘執故常必俟春夏之交方行祈禱之理民已艱食旋為賑貸之計所謂大寒而後索衣裘亦無及矣
  龜山楊氏曰先王之時三年耕有一年之積故凶年饑嵗民免於死亡以其豫備故也不知為政乃欲髠其人而取其資以為賑饑之術正孟子所謂雖得禽獸若丘陵弗為也
  朱子曰夫先王之世使民三年耕者必有一年之蓄故積之三十年則有十年之蓄而民不病於凶饑此可謂萬世之良法矣其次則漢之所謂常平者其法亦未嘗不善也 救荒之政蠲除賑貸盖當汲汲於其始而撫存休養尤在謹之於始終譬如傷寒大病之人方其病時湯劑砭炙固不可以少緩而其既愈之後飲食起居之間所以将䕶節宣少失其宜則勞復之證百死一生尤不可以不深畏也 自古救荒自有兩説第一是感召和氣以致豐穰其次只有儲蓄之計若待他餓時理㑹更有何䇿 或説救荒賑濟之意固善而取出之數不節不可黄直卿云制度雖只是這箇制度用之亦在其人如糴米賑饑此固是但非其人則做這事亦将有不及事之患曰然 嘗謂為政者當順五行修五事以安百姓若曰賑濟於凶荒之餘縱饒措置得善所惠者淺終不濟事 賑饑無竒䇿不如講求水利到賑濟時成甚事
  象山陸氏曰社倉固為農之利然年常豐田常熟則是利可乆茍非常熟之田一遇歉嵗則有散而無斂来嵗闕種糧時乃無以賑之莫若兼置平糴一倉豐時糴之使無價賤傷農之患闕時糴之以摧富民閉廪騰價之計析所糴為二每存其一以備歉嵗代社倉之匱實為長利也
  禎異
  程子曰隂陽運動有常而無忒凡失其度皆人為感之也故春秋災異必書漢儒傳其説而不得其理是以所言多矣 或問鳯鳥不至河不出圖不知符瑞之事果有之否曰有之國家将興必有禎祥人有喜事氣見靣目聖人不貴祥瑞者盖因災異而修徳則無損因祥瑞而自恃則有害也問五代多祥瑞何也曰亦有此理譬如盛冬時發出一花相似和氣致祥乖氣致異此常理也然出不以時則是異也如麟是太平和氣所生然後世有以麟駕車者却是怪也譬如水中物生於陸陸中物生於水豈非異乎又問漢文多災異漢宣多祥瑞何也曰且譬如小人多行不義人却不説至君子未有一事便生議論此是一理也至白者易汚此是一理也詩中言幽王大惡為小惡宣王小惡為大惡此是一理又問日食有常數何治世少而亂世多豈人事乎曰理㑹此到極處煞燭理明也天人之際甚微宜更思索曰莫是天數人事看那邉勝否曰似之然未易言也又問魚躍于王舟火復于王室流為烏有之否曰魚與火則不可知若兆朕之先應亦有之 或問東海殺孝婦而旱豈國人寃之所致也曰國人寃固是然一人之意自足以感動天地不可道殺孝婦不能致旱也或曰殺姑而雨是衆人寃釋否曰固是衆人寃釋然孝婦寃亦釋也其人雖亡然寃之之意自在不可道殺姑不能釋婦寃而致雨也
  五峯胡氏曰變異見於天者理極而通數窮而更勢盡而反氣滋而息興者将廢成者将敗人君者天命之主所宜盡心也徳動於氣吉者成凶者敗大者興小者廢夫豈有心于彼此哉謂之譴告者人君覩是宜以自省也若以天命為恃遇災不懼肆淫心而出暴政未有不亡者也
  朱子曰商中宗時有桑榖並生於朝一莫大拱中宗能用巫咸之言恐懼修徳不敢荒寧而商道復興享國長乆至于七十有五年髙宗祭于成湯之廟有飛雉升鼎耳而鳴髙宗能用祖已之言克正厥事不敢荒寧而商用嘉靖享國亦乆至于五十有九年古之聖王遇災而懼修徳正事故能變災為祥其效如此
  象山陸氏曰昔之言災異者多矣如劉向董仲舒李尋京房翼奉之徒皆通乎隂陽之理而陳于當時者非一事矣然君子無取焉者為其著事應之説也孔子書災異於春秋以為後王戒而君子有取焉者為其不著事應之故也夫旁引物情曲指事類不能無偶然而合者然一有不合人君将忽焉而不懼孔子于春秋著災異不著事應者實欲人君無所不謹以荅天戒而已
  西山真氏曰祥多而恃未必不危異衆而戒未必不安顧人主應之者何如耳
  魯齋許氏曰三代而下稱盛治者無若漢之文景然考之當時天象數變如日食地震山崩水潰長星彗星孛星之類未易遽數前此後此凡若是者小則有水旱之應大則有亂亡之應未有徒然而已者獨文景克承天心消弭變異使四十年間海内殷富黎民樂業猗歟偉歟未見其比也秦之苦天下乆矣加以椘漢之戰生民糜滅户不過萬文帝承諸吕變故之餘入繼正統專以養民為務其憂也不以已之憂為憂而以天下之憂為憂其樂也不以已之樂為樂而以天下之樂為樂今年下詔勸農桑也恐民生之不遂明年下詔减租税也慮民用之或乏懇愛如此宜其民心得而和氣應也 或問天變曰胡氏一説好如父母嗔怒或是子婦有所觸凟而怒亦有父母别生憂惱時為子者皆當恐懼修省此言殊有理
  論兵
  程子曰兵以正為本動衆以毒天下而不以正則民不從而怨敵生亂亡之道也是以聖王重焉東征西怨義正故也又曰行師之道以號令節制行師無法幸而不敗且勝者時有之矣聖人之所戒也 用兵以能聚散為上 兵陣湏先立定家計然後以㳺騎旋旋量力分外靣與敵人合此便是合内外之道若㳺騎太逺則却歸不得至如聼金鼓聲亦不忘却自家如何如符堅一敗使不可支持無本故也 技擊不足以當節制節制不足以當仁義使人人有子弟衛父兄之心則制挺以撻秦楚之兵矣 韓信多多益辦分數明而已 管轄人亦湏有法徒嚴不濟事今帥千人能使千人依時及節得飯喫只如此者能有㡬人嘗謂軍中夜驚亞夫堅卧不起不起善矣然猶夜驚何也亦是未盡善 善兵者有二萬人未必死彼十萬人亦以未必能勝二萬人古者以少擊衆而取勝者多盖兵多亦不足恃昔者袁紹以十萬阻官渡而曺操只以萬卒取之王莽百萬之衆而光武昆陽之衆有八千仍有在城中者然則只是數千人取之符堅下淮百萬而謝𤣥纔二萬人一麾而亂以此觀之兵衆則易老適足以資敵人一敗不支則自相蹂踐至如聞風聲鶴唳皆以為晉軍之至則是自相殘也譬之一人軀榦極大一人輕㨗兩人相當則擁腫者遲鈍為輕㨗者出入左右之則必困矣 餽運之術雖自古亦無不煩民不動摇而足者然于古則有兵車其中載糗糧百人破二十五人然古者行兵在中國又不逺敵若是深入逺處則决無省力且如秦運海隅之粟以饋邉率三十鍾而致一石是二百倍以来今日行師一兵行一夫饋只可供七日其餘日必俱乏食也且計之湏三夫而助一兵仍湏十五日便回一日不回則一日乏食以此校之無善術故兵也者古人必不得已而後用者知此耳
  龜山楊氏曰自黄帝立丘乗之法以寓軍政歴世因之未之有改也至周為尤詳居則為比閭族黨州鄉出則為伍兩軍師之制使之相保相愛刑罰慶賞相及用一律也天子無事嵗三田以供祭祀賔客充君之庖而已其事宜若緩而不切也而王執路鼓親臨之教以坐作進退有不用命者則刑戮随之其教習之嚴如此故六鄉之兵出則無不勝以其威令素行故也丘井之廢乆矣兵農不可以復合而伍兩軍師之制不可不講無事之時使之相保相愛刑罰慶賞相及用矣於有事之際則申之以卒伍之令督之旌旗指揮之節臨難而不相敵見敵而不用命必戮無赦使士卒畏我而不畏敵然後可用若夫伍法不修雖有百萬之師如養驕子不可用也傳曰秦之鋭士不可當齊晉之節制齊晉之節制不可以當湯武之仁義某竊謂雖有仁義之兵茍無節制亦不可以取勝甘誓曰左不攻于左汝不恭命右不攻于右汝不恭命弗用命則孥戮之牧誓曰不愆于六歩七歩乃止齊焉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乃止齊焉其節制之嚴蓋如此故聖人著之於經以為後世法也故諸葛孔明曰有制之兵無能之将不可以敗無制之兵有能之将不可以勝此之謂也 韓信用兵在楚漢之間則為善矣考之五伯自己不及以無節制故也如信之軍修武髙祖即其臥内奪之印易置諸将信尚未知此與棘門覇上之軍何異但信用兵能以術驅人使自為戰當時亦無有以節制之兵當之者故信數得以取勝也王者之兵未嘗以術勝人然亦不可以計敗後世惟諸葛亮李靖為知兵如諸葛亮已死司馬仲逹觀其行營軍壘不覺歎服而李靖惟以正出竒此為得法制之意而不務僥倖者也古人未嘗不知兵如周官之法雖坐作進退之末莫不有節若平時不學一旦緩急何以應敵如此則學者於行師御衆戰陣營壘之事不可不講 或問今之為将帥者不必用狙詐固是乃兵官武人之有智畧者莫非狙詐之流若無狙詐如何使人曰君子無所徃而不以誠但至誠惻怛則人自感動曰至誠惻怛可也然今之置帥朝除暮易若以至誠為務湏是積乆上下相諳其效方見卒然施之未必有補曰誠動於此物應於彼速於影響豈必在乆如郭子儀守河陽李光弼代之一號令而金鼓旗幟為之精明此特其號令各有體耳
  華陽范氏曰古之明王天下有不順者必諄諄而告戒之至于再至于三告之不可然後征之則其民知罪而用兵有辭矣
  朱子曰先王之制内有六鄉六遂都鄙之兵外有方伯連帥之兵内外相維緩急相制 本强則精神折衝不强則招殃致凶 兵法以能分合為變不獨一陣之間有分合天下之兵皆然 兵之勝負全在勇怯又曰用兵之要敵勢急則自家當委曲以纒繞之敵勢緩則自家當勁直以衝突之 厮殺無巧妙只是死中求生兩軍相拄一邉立得脚住不退即贏矣湏是死中求生方勝也 晝戰聼金皷夜戰看火侯嘗疑夜間不解戰蓋只是設火侯防備敵来刼寨之属古人屯營其中盡如井形于巷道十字處置火侯如有間諜一處舉火則盡舉更走不得 管仲内政士鄉十五乃戰士也所以教之孝悌忠信尊君親上之義夫子曰以不教民戰是謂棄之故雖伯者之道亦必如此 五代時兵甚驕矣周世宗髙平一戰既敗却忽然誅不用命者七十餘人三軍大振遂復合而克之故凡事都要人有志 或言古人之兵當如子弟之衛父兄而孫吳之徒必曰與士卒同甘苦而後可是子弟必待父兄施恩而後報也曰巡而拊之三軍之士皆如挟纊此意也少不得 陣者定也八陣圖中有竒正前靣雖未整猝然遇敵次列便已成正軍矣 或問史記所書髙祖垓下之戰季通以為正合八陣之法曰此亦後人好竒之論大凡有兵湏有陣不成有許多兵馬相戰鬬只袞作一團又只排作一行必湏左右前後部伍行陣各有條理方得今且以數人相撲言之亦湏擺布得所而後相角今人但見史記所書甚詳漢書則畧之便以司馬遷為曉兵法班固為不曉此皆好竒之論不知班固以為行陣乃用兵之常故畧之從省文爾看古来許多陣法遇征戰亦未必用得所以張巡用兵未嘗倣古兵法不過使兵識将意将識士情蓋未論臨機應變方畧不同只如地圓則湏布圓陣地方則湏布方陣亦豈容槩論也又曰常見老将説大要臨陣又在畨休逓上分一軍為數替将戰則食第一替人既飽遣之入陣便食第二替人覺第一替人力将困即調發第二替人徃代第三替人亦如之只管如此更畨則士常飽徤而不至困乏 問選擇将帥之術曰當無事之時欲識得将湏是具大眼力如蕭何識韓信方得
  南軒張氏曰君子於天下之事無所不當究况於兵者世之興廢生民之大本存焉其可忽而不講哉夫兵政之本在於仁義其為教根乎三綱然至於法度紀律機謀權變其條不可紊其端為無窮非素考索烏能極其用一有所未極則於酬酢之際其失将有間不容髮者可不畏哉
  東莱吕氏曰後世用兵者以為黄石一書無與比者不知黄石公未出之前三代之兵一舉而無敵於天下兵書何在黄石公有一秘法在人間人自不識三代得天下亦不過此道唯仁一字爾
  西山真氏曰古之用武者不急於治兵而急於擇将将之勇怯兵實係焉故天下無必勝之兵而有不可敗之将昔人未嘗不用民兵也然既募之後則有紀律焉馬燧之練戍精卒是也方募之始則有差擇焉馬隆之立標㨂試是也
  鶴山魏氏曰余少讀書於十三卦制作之象見所謂門析以待𭧂客⿰弓𤓰 -- 弧矢以威天下每嘆風氣既開人情昜動雖黄帝堯舜有不容不先事而為慮者及觀古制之詳莫備於周有井牧之田有伍兩之兵有溝樹之固有郊闗之限有巡鼜之警有壼𣝔之守不得已而用民也則鄉遂三邑三等采地以次召發不止則諸侯又不止也則有遍境出之法乃知古人雖以禮義亷耻為域民固國之道然未嘗不設險用師以輔之也
  論刑
  龜山楊氏曰文帝之去肉刑其用志固善也夫紂作炮烙之刑其甚至於刳剔孕婦則雖秦之用刑不慘於是矣而啇之頑民亦非素教不聞周繼之而廢肉刑也豈武王周公皆忍人哉若文帝之承秦蓋亦務為厚養而素教之耳不思所以教養之而去肉刑是以圖其末也則王通謂其傷於義恐未為過論及夫廢之已久而崔鄭之徒乃驟議復之則其不知本末也甚矣 或曰特㫖乃人君威福之權不可無也曰不然古者用刑王三宥之若案法定罪而不敢赦則在有司夫惟有司守法而不移故人主得以養其仁心今也法不應誅而人主必以特㫖誅之是有司之法不必守而使人主失仁心矣 因論特㫖曰此非先王之道先王只是好生故書曰好生之徳洽于民心為天子豈應以殺人為己任孟子曰國人皆曰可殺然後殺之故曰國人殺之也謂國人殺之則殺之者非一人之私意不得已也古者司寇以獄之成告于王王命三公參聴之三公以獄之成告于王三宥然後致刑夫宥之者天子之徳而刑之者有司之公天子以好生為徳有司以執法為公則刑不濫矣若罪不當刑而天子必刑之寧免於濫乎然此事其漸有因非獨人主之過使法官得其人則此𡚁可去矣舜為天子若瞽䏂殺人皋陶得而執之舜猶不能禁也且法者天下之公豈宜徇一人之私意嘗怪張釋之渭橋犯蹕事謂宜罰金文帝怒釋之對曰法者天子所與天下公共也今法如是更重之是法不信於民也此説甚好然而曰方其時使人誅之則己以謂為後世人主開殺人之端者必此言也夫既曰法天子與天下公共則得罪者天子必付之有司安得擅殺使當時可使人誅之今雖下廷尉越法而誅之亦可也
  五峯胡氏曰生刑輕則易犯是教民以無耻也死刑重則難悔是絶民自新之路也死刑生刑輕重不相懸然後民知所避而風化可興矣
  豫章羅氏曰朝廷立法不可不嚴有司行法不可不恕不嚴則不足以禁天下之惡不恕則不足以通天下之情漢之張䆁之唐之徐有功以恕求情者也常袞一切用法四方奏請莫有獲者彼庸人哉天下後世典獄之官當以有功為法以袞為戒
  朱子曰昔者帝舜以百姓不親五品不避而使契為司徒之官教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幼有序朋友有信又慮其教之或不從也則命皋陶作士明五刑以弼五教而期于無刑焉葢三綱五常天理民彞之大節而治道之本根也故聖人之治為之教以明之為之刑以弼之雖其所施或先或後或緩或急而其丁寕深切之意未嘗不在乎此也乃若三代王者之制則亦有之曰凡聴五刑之訟必原父子之親立君臣之義以權之葢必如此然後輕重之序可得而論淺深之量可得而測而所以悉其聰明致其忠愛者亦始得其所施而不悖此先王之義刑義殺所以雖或傷民之肌膚殘民之軀命然刑一人而天下之人聳然不敢肆意于為惡則是乃所以正直輔翼而若其有常之性也後世之論刑者不知出此其陷于申啇之刻薄者既無足論矣至於鄙儒姑息之論異端報應之説俗吏便文自營之計則又以輕刑為事然刑愈輕而愈不足以厚民之俗往往反以長其悖逆作亂之心而使獄訟之愈繁則不講乎先王之法之過也 以舜命皋陶之辭考之士官所掌惟象流二法而已鞭扑以下官府學校随事施行不領於士官事之宜也其曰惟明克允則或刑或宥亦惟其當而無以加矣又豈一於宥而無刑哉今必曰堯舜之世有宥而無刑則是殺人者不死而傷人者不刑也是聖人之心不忍於元惡大憝而反忍於銜寃抱痛之良民也是所謂怙終賊刑刑故無小者皆為空言以誤後世也其必不然也亦明矣夫刑雖非先王所恃以為治然以刑弼教禁民為非則所謂傷肌膚以懲惡者亦既竭心思而繼之以不忍人之政之一端也今徒流之法既不足以止穿窬滛放之姦而其過於重者則又有不當死而死如强𭧂贓滿之䫫者茍采陳羣之議一以宫剕之辟當之則雖殘其支體而實全其軀命且絶其為亂之本而使後無以肆焉豈不仰合先王之意而下適當世之宜哉况君子得志而有為則養之之術亦必随力之所至而汲汲焉固不應因循茍且直以不養不教為當然而熟視其争奪相殺於前也獄事人命所繫尤當盡心近世流俗或於隂徳之
  論多以縱出有罪為能而不思善良之無告此最𡚁事不可不戒然哀矜勿喜之心則不可無也 今人説輕刑者只見所犯之人為可憫而不知被傷之人尤可念也如刼盗殺人者人多為之求生殊不念死者之為無辜是知為盗賊計而不為良民計也若如飢荒竊盗之𩔗猶可以情原其輕重大小而處之今人獄事只管理㑹要從厚不知不問是非善惡只務從厚豈不長姦惠惡大凡事付之無心因其所犯考其實情輕重厚薄付之當然可也若從薄者固不是只云我只要從厚則此病所係亦不輕 今之法家惑於罪福報應之説多喜出人罪以求福報夫使無罪者不得直而有罪者得倖免是乃所以為惡耳何福報之有書曰欽哉欽哉惟刑之恤哉所謂欽恤者欲其詳慎曲直令有罪者不得免而無罪者不得濫刑也今之法官惑於欽恤之説以為當寛人之罪而出其死故凡罪之當殺者必多為可出之塗以俟奏裁則率多减等當斬者配當配者徒當徒者杖當杖者笞是乃賣㺯條貫舞法而受賕者耳何欽恤之有罪之疑者從輕功之疑者從重所謂疑者非法令之所能决則罪從輕而功從重惟此一條為然耳非謂凡罪皆可以從輕而凡功皆可以從重也
  南軒張氏曰治獄所以多不得其平者蓋有數説吏與利為市固所不論而或矜智巧以為聰明持姑息以為恵姦慝上則視大官之趨向而輕重其手下則惑胥吏之浮言而二三其心不盡其情而一以威怵之不原其初而一以法䋲之如是而不得其平者抑多矣無是數者之患郵罰麗於事而深存哀矜勿喜之意其庶矣乎在上者又當端其一心勿以喜怒好惡一毫先之聴獄之成而審度其中隐於吾心竭忠愛之誠明教化之端以期無訟為本則非性可以臻政平訟理之效而收輯人心感召和氣其於邦本所助豈淺也哉
  象山陸氏曰獄訟惟得情為難唐虞之朝惟皋陶見道甚明羣聖所宗舜乃使之為士周書亦曰司宼蘓公式敬爾由獄賁象亦曰君子以明庶政無敢折獄賁乃山下有火火為至明然猶言無敢折獄此事正是學者用工處噬嗑離在上則曰利用獄豐離在下則曰折獄致刑蓋貴其明也 夫五刑五用古人豈樂施此於人哉天討有罪不得不然耳是故大舜有四裔之罰孔子有兩觀之誅善觀大舜孔子寛仁之實者於四裔兩觀之間而見之矣近時之言寛仁者則異於是葢不究夫寛仁之實而徒欲為容姦廋慝之地殆所謂以不禁姦邪為寛大縱釋有罪為不苛者也罪疑惟輕罪而有疑固疑惟輕與其殺不辜寕失不經謂罪疑者也使其不輕甚明而不疑則天討所不容釋豈可失也宥過無大刑固無小使在趋走使令之間簿書期㑹之際偶有過誤宥之可也若其貪黷姦宄出於其心而至於傷民蠧國則何以宥為於其所不可失而失之於其所不可宥而宥之則為傷善為長惡為悖理為不順天殆非先王之政也
  夷狄
  或問蠻狄猾夏處之若何而後宜程子曰諸侯方伯明大義以攘却之義也其餘列國謹固封疆可也若與之和好以茍免侵𭧂則亂華之道也是故春秋謹華夷之辨
  元城劉氏曰中國與夷狄為隣正如富人與貧人為隣居待之以禮結之以恩髙其墻垣威以刑法待之以禮則國家每有使命徃来有立定條貫禮數束縛之也結之以恩則嵗時嘗以遺餘之物厭飽之也髙其墻垣則平日講和而不失邉備也威以刑法待其先犯邉然後當用兵也
  龜山楊氏曰邉事之興多出於饕功幸利之人黷武玩㓂不以朝廷大計為念視生靈荼毒若非己事恬不以為戚夫蠻獠猖獗自古然也緩之則豺噬豨勇干紀而不受命急之則鳥驚魚散依限以自匿葢其常態也不務撫馴之使恩威兩行乃欲幸其有事草薙而獸獮之以求有功一有失律則敗衂不支上貽朝廷憂此邉吏之大𡚁也 觀戰國用兵中原之戰也若今之用兵禦夷狄耳力可以戰則戰勢利于守則守来則拒之去則勿追則邉鄙自然無事葢夷狄之戰與中原之戰異夷狄難與較曲直是非惟恃力耳但以禽獸待之可也以禽獸待之如前所為是矣
  五峯胡氏曰中原無中原之道然後夷狄入中原也中原復行中原之道則夷狄歸其地矣 制井田所以制國也制侯國所以制王畿也王畿安彊萬國親附所以保衛中原禁禦四夷也先王建萬國親諸侯髙城深池徧天下四夷雖虎猛狼貪安得肆其欲而逞其志乎此三王為後世慮禦四夷之上䇿也王公設險以守其國孔子之所以書於習坎之彖也城郭溝池以為固孔子之所以答言偃之問也
  朱子曰益之戒舜曰儆戒無虞罔失法度罔㳺于逸罔淫于樂任賢勿貳去邪勿疑而終之曰無怠無荒四夷来王周之文武亦以天保以上治内采薇以下治外始於憂勤終於逸樂其後中微小雅盡廢四夷交侵中國衰削宣王承之側身修行任賢使能内修政事外攘夷狄而周道粲然復興某嘗以是觀之然後知古先聖王所以制禦夷狄之道其本不在乎威彊而在乎徳業其備不在乎邉境而在乎朝廷其具不在乎兵食而在乎紀綱葢决然矣
  西山真氏曰為國者當示人以難犯之意不可示人以昜窺之形昔春秋時晉師入齊齊使國佐求盟于晉其勢亟矣一聞齊之封内盡東其畝之言雖僨軍之餘不肯茍從以紓一旦之禍葢敵國之相與有以折其謀則為和也昜有以啟其嫚則為和也難况戎狄𧲣狼變詐百端又非可以中國常理待之乎 中國有道夷狄雖盛不足憂内治未修夷狄雖微有足畏葢昔者五胡之紛擾與單于争立之事同而拓拔氏之東西與匈奴之分南北亦無以異然宣帝因呼韓之朝而益彊其國劉石符姚之變晉迄不能以成寸功光武因南單于之歸拓地千里而侯景内附適以兆蕭梁之釁所遇畧同而成敗以異者豈固有幸不幸哉葢光武之政修而晉梁之政失也
  魯齋許氏曰天下事當是兩件相勝負從古至今如此大抵只是隂陽剛柔相勝前人謂如兩人角力相拒彼勝則此負此勝則彼負但勝者不能止于其分必過其分然後止負者必極甚然後復各不得其分所以相報復到今不已如中國與夷狄中國勝窮兵四逹臣伏戎夷夷狄勝必潰裂中原極其惨酷如此報復何時能已三代盛時分别中夏夷狄君子小人各安其分所以大治後世不能及也且如周成康漢文景世所謂大治者然土宇廣狹可見彼四君者未嘗事逺畧也治吾所當治者而已不取其勝夷狄也故亦不至為夷狄所敗




  性理大全書卷六十九
<子部,儒家類,性理大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七十
  詩
  古選
  乾坤吟          邵 子
  用九見羣龍首能出庻物用六利永貞因乾以為利四象以九成遂為三十六四象以六成遂成二十四如何九與六能盡人間事
  皇極經世一元吟
  天地如蓋軫覆載何髙極日月如磨蟻往來無休息上下之歳年其數難窺測且以一元言其理尚可識一十有二萬九千餘六百中間三千年迄今之陳迹治亂與廢興著見於方䇿吾能一貫之皆如身所歴
  觀物詩
  地以静而方天以動而圓既正方圓體還明動静權静乆必成潤動極遂成然潤則水體具然則火用全水體以器受火用以薪傳體在天地後用起天地先熊氏剛大曰此用字妙用之用如所謂冲漠無朕萬象森然已具也 此篇論隂陽動静之理
  偶得吟
  日為萬象精人為萬物靈萬象與萬物由天然後生言由人而信月由日而明由人與由日何嘗不太平
  心安吟
  心安身自安身安空自寛心與身俱安何事能相干誰謂一身小其安若泰山誰謂一室小寛如天地間
  答人書意
  仲尼言正性子輿言踐形二者能自得殆不為虚生所交若以道所感若以誠雖三軍在前而莫得之凌
  此日不再得示學者     龜山楊氏
  此日不再得頺波注扶桑熊氏剛大曰此言光隂之易過也蹮蹮黄小羣唐食貨志云人始生為黄四嵗為小毛髪忽已蒼願言媚學子共惜此日光術業貴及時勉之在青陽行矣慎所之戒哉畏迷方舜跖善利間所差亦毫芒富貴如浮雲茍得非所臧貧賤豈吾羞逐物乃自戕胼胝奏艱食一瓢甘糟糠所逄義適然未殊行與藏熊氏剛大曰道行則為禹不行則為顔所異者時不異者理斯人已云沒簡編有遺芳晞顔亦顔徒要在用心剛譬猶千里馬駕言勿彷徨驅馬日云逺誰謂阻且長末流學多岐倚門誦韓荘出入四寸間雕鐫事辭章學成欲何用奔趨利名塲挾䇿博簺遊異趣均亡羊熊氏剛大曰挾簡䇿以讀書志在圖名之人與博奕為事以圖利之人其志趣雖不同均為失其所守言臧榖二人牧羊臧貪書榖貪博俱亡其羊我懶心意衰撫事多遺忘念子方妙齡壮圖宜自強至寳在髙深不憚勤梯航熊氏剛大曰天理髙深湏強力以求之也芒芒定何求所得安能常萬物偹吾身求得舎即亡雞犬猶知尋自棄良可傷欲為君子儒勿謂予言狂熊氏剛大曰此篇論為學當在少年能擇向方
  送元晦          南軒張氏
  君侯起南服豪氣蓋九州頃登文石陛忠言動宸旒坐令聲利塲縮頸仍包羞却來卧衡門無愧自日休盡收湖海氣仰希洙泗游不逺闗山阻為我再月留遺經得紬繹心事兩綢繆超然㑹太極眼㡳無全牛惟兹斷金友出處寧殊謀南山對床語匪為林壑幽白雲正在望歸𬒮風颼颼朝來出别語已抱離索憂妙質貴強矯精微更窮搜毫釐有不察體用豈周流驅車萬里道中途可停輈勉哉共無斁邈矣追前修熊氏剛大曰此篇述朋友相得之情
  感興二十首        朱 子
  昆侖大無外磅礴下深廣隂陽無停機寒暑互來往皇羲古聖神妙契一俯仰不待窺馬圖人文已宣朗渾然一理貫昭晰非象罔珍重無極翁為我重指掌熊氏剛大曰此篇論天地隂陽寒署運行之氣有理融貫其間以為之王
  吾觀隂陽化升降八紘中前瞻既無始後際那有終至理諒斯存萬世與今同誰言混沌死幻語驚盲聾熊氏剛大曰此篇論隂陽一太極
  人心妙不測出入乗氣機凝冰亦焦火淵淪復天飛至人秉元化動静體無違珠藏澤自媚玊韞山含輝神光燭九垓𤣥思徹萬微塵編今寥落歎息將安歸熊氏剛大曰此篇論人心出入之機
  静觀靈䑓妙萬化從此出云胡自蕪穢反受衆形役厚味分朶頥熊氏剛大曰朶垂貎頥口旁也言欲食妍姿坐傾國崩奔不自悟馳騖靡終日君看穆天子萬里窮轍迹不有祈招詩徐方御宸極熊氏剛大曰此篇論人心䧟溺之過所舉穆天子之事特借此以喻人心之馳騖流蕩若不知止則心失主宰而物欲反據而為之主矣此六經之比也
  涇舟膠楚澤熊氏剛大曰此言周室衰替之由蓋由昭王無道南游於楚濟漢船人惡之即涇水之舟膠合以進至中流而膠液遂沉沒於楚江焉周綱己陵夷况復王風降故宫黍離離𤣥聖作春秋哀傷實在兹祥麟一以踣反袂空漣洏漂淪又百年僣侯荷爵珪王章乆矣喪何復嗟嘆為馬公述孔業託始有餘悲拳拳信忠厚無乃迷先機熊氏剛大曰此篇論周室君臣之失
  東京失其御刑臣弄天綱西園植姦穢五族沉忠良青青千里草乘時起陸梁當途轉凶悖炎精遂無光桓桓左將軍仗鉞西南彊伏龍一奮躍鳯雛亦飛翔祀漢配彼天出師驚四方天意竟莫回王圖不偏昌晉史自帝魏後賢盍更張世無魯連子千載徒悲傷熊氏剛大曰此萹論漢室君臣之失秉史筆者不能黜魏而尊蜀
  晉陽啓唐𧙓王明紹巢封垂統己如此繼體宜昏風塵聚瀆天倫牝晨司禍凶乾綱一以墜天樞復崇崇淫毒穢宸極虐熖燔蒼穹向非狄張徒誰辦取日功云何歐陽子秉筆迷至公唐經亂周紀凡例孰豈容侃侃范太史受説伊川翁春秋二三策萬古開羣䝉熊氏剛大曰此萹論唐室君臣之失秉史筆者不能黜武后而尊唐
  朱光遍炎宇㣲隂眇重淵寒威閉九野陽徳昭窮泉文明昧謹獨昏迷有開先幾㣲諒難忽善端本綿綿掩身事齋戒及此防未然閉闗息商旅絶彼柔道牽熊氏剛大曰此萹論姤乃隂之始復乃陽之始
  㣲月墜西嶺爛然衆星光明河斜未落斗柄低復昂感此南北極樞軸遥相當太一有常居仰瞻獨煌煌中天照萬國三宸環侍旁人心要如此寂感無邉方熊氏剛大曰此萹論天之北極則人心之太極
  放勲始欽明南面亦恭已大哉精一傳萬世立人紀猗歟嘆日躋穆穆歌敬止戒獒光武烈待旦起周禮恭惟千載心秋月照寒水魯叟何常師刪述存聖軌熊氏剛大曰此萹言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傳心之法在乎敬
  吾聞庖羲氏爰初闢乾坤乾行配天徳坤布恊地文仰觀𤣥渾周一息萬里奔俯察方儀静頺然千古存悟彼立象意契此入徳門勤行當不息敬守思彌敦熊氏剛大曰此萹論易首乾坤庖羲畫此以示後世君子當體乾坤以進徳
  大易圖象隠詩書簡編訛禮樂矧交喪春秋魚魯多瑶琴空寳匣絃絶将如何興言理餘韻龍門有遺歌熊氏剛大曰此萹論六經散失已乆千載之下惟有程伊川能繼孔子六經之絶學
  顔生躬四勿㑹子日三省中庸首謹獨衣錦思尚絅偉哉鄒孟氏雄辨極馳騁操存一言要為爾挈裘領丹青著明訓今古垂煥炳何事千載餘無人踐斯境熊氏剛大曰此萹論顔曾思孟傳孔子之道亦惟能潜其心又重嘆後人之不能
  元亨播羣品利貞固靈根非誠諒無有五性實斯存世人逞私見鑿智道彌昏未若林居子幽探萬化原熊氏剛大曰此篇言異端詞章之學害道妨教故先發此以明吾道之本原也
  飄飄學仙侣遺世在雲間盗啓𤣥命祕竊當生死闗金鼎蟠龍虎三年飬神丹刀圭一入口白日生羽翰我欲往從之脱屣諒非難但恐逆天理倫生詎能安熊氏剛大曰此萹論仙學之失
  西方論縁業卑卑喻羣愚流傳世代乆梯接凌空虛顧瞻指心性名言超有無㨗徑一以開靡然世爭趨號空不踐實躓彼荆榛塗誰哉繼三聖為我焚其書熊氏剛大曰此篇論佛學之非
  聖人司教化黌序育羣材因心有明訓善端得深培天序既昭陳人文亦褰開云何百代下學絶教養乖羣居競葩藻爭先冠倫魁淳風乆淪喪擾擾胡為哉熊氏剛大曰此萹論大學之教蓋道者文之本文者道之末古人當於本者加意故設學教育惟以天理人倫為重文藝之間特餘力游意云耳後世於末者用工故設學教育惟以文詞葩藻為尚天理人倫曾不講明此朱子所以深嘆也
  童䝉貴養正遜弟乃其方鷄鳴咸盥櫛問訊謹暄凉奉水勤播灑擁篲周室堂進趨極䖍恭退息常端荘劬書劇嗜炙見惡逾探湯庸言戒麤誕時行必安詳聖途雖云逺發軔且勿忙十五志於學及時起髙翔熊氏剛大曰此萹論小學之教
  哀哉牛山木斧斤日相尋豈無萌蘖生牛羊復來侵恭惟皇上帝降此仁義心物慾互攻奪孤根孰能任反躬艮其背肅容正冠襟保養方自此何年秀穹林熊氏剛大曰此萹借牛山之木形容仁義之心所當保養
  𤣥天幽且黙仲尼欲無言動植各生遂德容自清温彼哉夸毗子呫囁徒啾喧但騁言辭好豈知神鑒昏曰予昧前訓坐此枝葉繁發憤永刋落竒功收一原熊氏剛大曰此萹論天道不言聖人無言後世多言之弊
  酬南軒
  昔我抱冰炭從君識乾坤始知太極藴要眇難名論謂有寧有跡謂無復何存惟應酬酢處特達見本根萬化自此流千聖同兹源曠然逺莫禦愓若初不煩云何學力微未勝物慾昏涓涓始欲達已被黄流吞豈知一寸膠救此千丈渾勉哉共無斁此語期相敦熊氏剛大曰此篇論太極之理萬化自出
  觀物二首         魯齋許氏
  物産天地間精粗據両偏両偏互倚伏一氣常周旋善善不可緩安安貴能遷人心喻此意自當心乾乾事物形雖同中間勢各異推遷無寧期倐忽㡬易位智者識㡬微安焉處平昜人生貴無私莫使聞見累
  
  復卦詩          邵 子
  冬至子之半天心無改移一陽方動處萬物未生時𤣥酒味方淡大音聲正希此言如不信更請問庖犧熊氏剛大曰此萹論隂剝於坤陽萌於復坤復中間為無極天之心尚未變動
  天道吟
  天道不難知人情未易窺雖聞言語處更看作為時隠几功夫大揮戈事業卑春秋頼乗興出用小車兒
  為善吟
  人之為善事善事義當為金石猶能動鬼神其可欺事須安義命言必道肝脾莫問身之外人知與不知
  閑吟
  忽忽閑拈筆時時樂性靈何嘗無對景未始便忘情句會飄然得詩因偶爾成天機難狀處一㸃自分明
  觀物
  萬物偹吾身身貧道未貧觀時見物理主敬得天真心爽星辰夜情忻草木春自憐斲喪後能作太平人
  仁術
  在昔賢君子存心毎欲仁求端從有術及物豈無因惻隠求何自虚明覺處真擴充從此念福澤遍斯民入井愴惶際牽牛觳觫辰向來看楚越今日偹吾身
  聞善决江河
  大舜深山日靈襟保太和一言分善利萬里决江河可欲非由外惟聰不在他勇如爭赴壑進豈待盈科學海功難並防川患益多何人親祖述耳順肯同波
  秋日           程 子
  閑來無事不從容睡覺東窻日已紅萬物静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風雲變態中富貴不淫貧賤樂男兒到此是豪雄熊氏剛大曰此萹形容心體廣大超乎天地萬物之上外物不足為累
  和堯夫打乖吟
  打乖非是要安身道大方能混世塵陋巷一生顔氏樂清風千古伯夷貧客求墨妙多攜卷天為詩豪剩借春儘把笑談親俗子徳言猶足畏鄉人熊氏剛大曰此萹形容堯夫居貧樂道雖混處塵俗而至徳之容自使人畏
  和堯夫首尾吟
  先生非是愛吟詩為要形容至樂時醉裏乾坤都寓物閑來風月更輸誰死生有命人何與消長随時我不悲直到希夷無事處先生非是愛吟詩
  龍門道中         邵 子
  物理人情自可明何嘗慼慼向平生卷舒在我有成筭用舎隨時無定名滿目雲山俱是樂一毫榮辱不湏驚侯門見説深如海三十年前掉臂行熊氏剛大曰此篇言觀物逹理泰然自處是非榮辱不足為吾累
  天意
  天意無他只自然自然之外更無天不欺誰怕居暗室絶利湏求在一源未喫力時猶有説到收功處更何言熊氏剛大曰此乃無聲無臭㡳意聖人能事人難繼無價明珠止在淵熊氏剛大曰此篇言天道自然人當絶利慾之心以求造聖人之極致
  極論
  下有黄泉上有天人人許住百來年還知虚過死萬遍却似不曾生一般要識明珠湏巨海如求良玊必名山熊氏剛大曰此言欲求衆理當求之此心先能了盡世間事熊氏剛大曰此即三綱五常四端萬善也然後方言出世間熊氏剛大曰此篇言人生天地間只有百年必湏反己以求至貴而為出人之事
  觀易
  一物其來有一身一身還有一乾坤能知萬物偹於我肯把三才别立根天向一中分造化熊氏剛大曰一即太極人於心上起經綸熊氏剛大曰一與心即上文所謂立根也天人焉有兩般義道不虛行只在人熊氏剛大曰此篇言天以一為太極人以心為太極天人之理則一當充而廣之
  觀物
  耳目聰明男子身洪鈞賦予不為貧湏探月屈方知物未躡天根豈識人乾遇巽時為月屈地逄雷處見天根天根月屈閑來往三十六宫都是春熊氏剛大曰三十六宫乾一兌二則三宫也離三震四合三與四則為七則以三乗七十宫也巽五坎六合五與六為十一以十乗十一則二十一宫也艮七坤八合七與八則十五以二十一乗十五則三十六宫也 三十六宮此就先天八卦圖看以八卦圓圖言之乾三畫坤六畫則數九也震坎艮各五畫則數十五也巽離兌各四畫則數十二也合之為三十六此篇言垢復隂陽及八卦之數
  首尾吟三首
  堯夫非是愛吟詩詩是堯夫可愛時寳鑑造形難隠髪鸞刀迎刃豈容絲風埃若不來侵路塵土何由上得衣欲論誠明是難事堯夫非是愛吟詩熊氏剛大曰此篇借物形容本體清明纎毫人慾不能惑
  堯夫非是愛吟詩詩是堯夫不強時事到強為湏渉迹人能知止是先機靣前自有好田地天下豈無平路岐省力事多人不做堯夫非是愛吟詩熊氏剛大曰此篇言凡事不可強為當知所止况吾身自有寛平田地天下亦有平坦路岐正不消如此
  堯夫非是愛吟詩詩是堯夫喜老時明著衣冠為士子髙談仁義作男兒敢於世上明𨳩眼肯向人間浪皺眉六十七年無事客堯夫非是愛吟詩熊氏剛大曰此篇言其平生脩身窮理所見髙所處泰不為物慾昏撓
  先天吟示邢和叔
  一片先天號太虚當其無事見真腴胷中羙物肯自衒天下英才敢厚誣理順是言皆可放義安何地不能居直從宇泰收功後始信人間有丈夫
  仁者吟
  仁者難逄思有常平居慎勿恃無傷爭先徑路機闗惡近後語言滋味長爽口物多湏作疾快心事過必為殃與其病後能求藥不若病前能自防
  安樂窩中自貽
  物如善得終為羙事到巧圖安有公不作風波於世上自無冰炭到胸中災殃秋葉霜前墜冨貴春花雨後紅造化分明人莫㑹枯榮消得㡬何功
  次十掌書落成白鹿佳句   朱 子
  重營舊舘喜初成要共羣賢聼鹿鳴三爵何妨奠蘋藻一編詎敢議明誠深源定自閑中得妙用元從樂處生莫問無窮菴外事此心聊與此山盟
  白鹿講㑹次卜丈韻
  宫墻蕪没㡬經年秖有寒煙鎻澗泉結屋幸容追舊觀題名未許續遺編青雲白石聊同趣霽月風光更别傳珍重箇中無限樂諸郎莫苦羡騰騫
  蒼蒼吟寄答曹州李審言龍圖  邵子
  一般顔色正蒼蒼今古人曾望斷膓日月往來無以異陽舒隂慘不相妨迅雷震後山川裂甘露零時草木香幽暗巖崖生鬼魅清平郊野見鸞凰千花爛為三春雨萬木凋因一夜霜此意分明難理㑹直湏賢者入消詳
  絶句
  書舂陵門扉        周 子
  有風還自掩無事晝常闗開闔從方便乾坤在此間
  月到梧桐上吟       邵 子
  月到梧桐上風來楊柳邉院深人復静此景共誰言熊氏剛大曰此篇借物形容聖人清温之徳蓋月到梧桐天光瑩也風來楊柳天氣温也必聖人徳性昭融方足語此故末復云此景共誰言厥有㫖哉
  清夜吟
  月到天心處風來水面時一般清意味料得少人知熊氏剛大曰此篇借物形容聖人本體清明人慾淨盡蓋月到天心則雲翳盡掃風來水面則波濤不興此正人慾淨盡天理流行時也
  安分吟
  安分身無辱知機心自閑雖居人世上却是出人間熊氏剛大曰此篇論安分知機乃是出人之事
  天聼吟
  天聼寂無音蒼蒼何處尋非髙亦非逺都只在人心熊氏剛大曰此篇論上天之道只是人心之理
  感事吟
  芝蘭種不榮荆棘剪不去二者無奈何徘徊歳將暮熊氏剛大曰此篇言善根難培惡習難克因循荏苒老捋至矣堯夫詠此以警後學也
  至靈吟
  至靈之謂人至貴之謂君明則有日月幽則有鬼神
  人鬼吟
  既不能事人又焉能事鬼人鬼雖不同其理何嘗異
  仁聖吟
  盡道之謂聖如天之謂仁如何仁與聖天下莫敢倫
  心耳吟
  意亦心所至言湏耳所聞誰云天地外别有好乾坤
  偶成           程 子
  雲淡輕風近午天熊氏剛大曰此篇陽明勝隂濁消之時也傍花隨柳過前川熊氏剛大曰取其生意春融與己一也時人不識予心樂將來偷閑學少年熊氏剛大曰此篇借物形容陽勝隂消生意春融
  謝王佺寄丹
  至誠通聖藥通靈逺寄衰翁濟病身我亦有丹君信否熊氏剛大曰此指儒道言也用時還解壽斯民熊氏剛大曰此篇言丹藥之丹不如吾道之丹能夀一也
  酬韓資政湖上獨酌見贈
  對花酌酒公能樂飯糗𡙡藜我自貧若語至誠無内外却因分别更迷眞
  恍惚吟          邵 子
  恍惚隂陽初變化氤氲天地乍迴旋中間些子好光景安得功夫入語言
  誠明吟
  孔子生知非假習孟軻先覺亦湏脩誠明本屬吾家事自是今人好外求
  暮春吟
  林下居常睡起遲那堪車馬近來稀春深晝永簾垂地熊氏剛大曰此可見其静定氣象庭院無風花自飛熊氏剛大曰此可見其天理行流從容洒落氣象
  芭蕉
  芭蕉心盡展新枝熊氏剛大曰猶人之為學已有新益矣新卷新心暗已隨熊氏剛大曰猶人心之義理無窮方其得新益之時又有新益存於其間也願學新心養新德旋隨新葉起新知熊氏剛大曰此篇借物形容人心生生之理無窮細玩此四句上兩句是状物下兩句是體物新心養新徳尊德性功夫也新葉起新知道問學功夫也横渠先生觀物性之生生不窮以明義理之源源無盡學者當深味之毋徒以詩句觀也
  和陳瑩中了齋自警五首   龜山楊氏
  畫前有易方知易厯上求𤣥恐未𤣥白首紛如成底事蠧魚徒自老青編
  八荒同宇混車書一視那知更有渠憑軾自應由砥道徑蹊無處問歸愚
  行藏湏信執中難時措應容道屢遷一目全牛無肯綮驍然投刃用方安
  聖門事業學湏彊俚耳從來笑折楊詭遇得禽非我事但知無有是吾鄊
  盈科日進㡬時休到海方能止衆流只恐達多狂未歇坐馳還愛鏡中頭
  水口行舟
  昨夜扁舟雨一蓑滿江風浪夜如何今朝試掲孤蓬看依舊青山綠樹多熊氏剛大曰此篇形容人慾之波自在泛溢天理常常昭著
  詠開𥦗
  昨夜土墻當面立今朝竹牖向陽𨳩此心若道無通塞明暗如何有去來熊氏剛大曰此篇詠塞者既去明者自來
  克己
  寳鑑當年照膽寒向來埋沒太無端秖今垢盡明全見還得當年寳鑑看
  觀書有感二首
  半畆方塘一鑑開天光雲影共徘徊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
  昨夜江邉春水生𫎇衝巨艦一毛輕向來枉費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
  公濟和詩見閔耽書勉以教外之樂以詩請問二首
  至理無言絶淺深塵塵刹刹不相侵如云教外傳真的却是瞿曇有兩心
  未必瞿曇有兩心莫將此意擾儒林欲知陋巷憂時樂只向韋編絶處尋
  石子重兄示詩留别次韻為謝三首
  此道知君著意深不嫌枯淡苦難禁更湏涵養鑚研力彊矯無忘此日心
  克己功夫日用間知君此意乆晞顔摛文妄意輸朋益何以書紳有訂頑
  喜見薫成百里春更慚謙誨極諄諄願言勉盡精㣲藴風俗期君使再淳
  送林熈之二首
  仁體難明君所疑欲求直截轉支離聖言妙藴無窮意涵泳從容只自知
  天理生生本不窮要從知覺騐流通若知體用元無間始笑前來説異同
  春日
  勝日尋芳泗水濱無邉光景一時新等閑識得東風靣萬紫千紅總是春
  春日偶成
  聞道西園春色深急穿芒屩去登臨千葩萬蕋爭紅紫誰識乾坤造化心
  敬義堂
  髙臺巨牓意何如住此知非小丈夫浩氣擴充無内外肯誇心月夜同孤
  答袁機仲論啓䝉
  忽然半夜一聲雷萬古千門次第開若識無心含有象許君親見伏羲來
  易二首
  立卦生爻事有因兩儀四象已前陳湏知三絶韋編者不是尋行數墨人
  潜心雖出重爻後著眼何妨未畫前識得兩儀根太極此時方好絶韋編
  
  賛
  原象賛          朱 子
  太一肇判隂降陽升陽一以施隂兩而承惟皇昊羲仰觀俯察竒耦既陳兩儀斯設既幹迺支一各生兩隂陽交錯以立四象竒加以竒曰陽之陽竒而加耦隂陽以章耦而加竒隂内陽外耦復加耦隂與隂㑹兩一既分一復生兩三才在目八卦指掌竒竒而竒初一曰乾竒竒而耦兑次二焉竒耦而竒次三曰離竒耦而耦四震以隨耦竒而竒巽居次五耦竒而耦坎六斯睹耦耦而竒艮居次七耦耦而耦八坤以畢初畫為儀中畫為象上畫成卦人文斯朗因而重之一貞八悔六十四卦由内逹外交易為體往此來彼變易為用時静而動降帝而王傳夏厯商有占無文民用弗彰文王繫彖用公繫爻視此八卦二純六交乃乾斯父乃坤斯母震坎艮男巽離兑女離南坎北震東兑西乾坤艮巽位以四維建官立師命曰周易孔聖傳之是為十翼遭秦弗燼及宋而明邵傳羲畫程演周經象陳數列言盡理得彌億萬年永著常式
  述㫖賛
  昔在上古世質民淳是非莫判利害不分風氣既開乃生聖人聰明睿知出類超羣仰觀俯察始畫竒耦教之卜筮以斷可否作為君師開鑿户牖民用不迷以有常守降及中古世變風移淳澆質喪民偽日滋穆穆文王身䝉大難安土樂天惟世之患乃本卦義繫此彖辭爰及周公六爻是資因事設教丁寧詳密必中必正乃亨乃吉語子惟孝語臣則忠鈎深闡微如日之中爰暨末流淫於術數僂句成欺黄裳亦誤大哉孔子晚好是書韋編既絶八索以袪乃作彖象十翼之篇専用義理發揮經言居省象辭動察變占存亡進退陟降飛潜曰毫曰釐匪差匪謬假我數年庶無大咎恭惟三古四聖一心垂象炳明千載是臨惟是學者不本其初文辭象數或肆或拘嗟予小子既微且陋鑚仰沒身奚測奚究匪警滋荒匪識滋陋維用存疑敢曰垂後
  明筮賛
  倚數之元參天兩地衍而極之五十乃偹是曰大衍虚一無為其為用者四十九蓍信手平分置右於几取右一蓍掛左小指乃以右手揲左之策四四之餘歸之於扐初扐左手旡名指間右䇿左揲将指是安再扐之竒通掛之算不五則九是謂一變置此掛扐再用存䇿分掛揲歸復凖前式三亦如之竒皆四八三變既備數斯可察數之可察其辨伊何四五為少八九為多三少為九是曰老陽三多為六老隂是當一少兩多少陽之七孰八少隂少兩多一既得初爻復合前蓍四十有九如前之為三變一爻通十八變六爻揮發卦體可見老極而變少守其常六爻皆守彖辭是當變視其爻兩兼首尾變及三爻占兩卦體或四或五視彼所存四二五一二分一専皆變而化新成舊毁消息盈虛舎此視彼乾占用九坤占用六泰愕匪人姤喜來復
  稽類賛
  八卦之象説卦已全考之於經其用弗專彖以情言象以像告惟是之求斯得其要乾健天行坤順地從震動為雷巽入木風坎險水泉亦雲亦雨離麗文明電日而火艮止為山兑説為澤以是舉之其要斯得凡卦六虚竒耦殊位竒陽耦隂各以其類得位為正二五為中二臣五君初始上終貞悔體分爻以位應隂陽相求乃得其正凡陽斯淑君子居之凡隂斯慝小人是為常可類求變非例測非常曷變謹此為則
  警學賛以上易五賛
  讀易之法先正其心肅容端席有翼其臨於卦於爻如筮斯得假彼象辭為我儀則字從其訓句逆其情事因其理意適其平曰否曰臧如目斯見曰止曰行如足斯踐毋寛以畧毋宻以窮毋固而可毋必而通平易從容自表而裏及其貫之萬事一理理定既實事來尚虚用應始有體該本無稽實待虚存體應用執古御今由静制動潔静精㣲是之謂易體之在我動有常吉在昔程氏繼周紹孔奥㫖宏綱星陳極拱惟斯未啓以俟後人小子狂簡敢述而申
  復卦賛
  萬物職職其生不窮孰其尸之造化為工隂闔陽開一静一動於穆無疆全體妙用奚獨於斯潜陽壮隂而曰昭哉此天地心蓋翕無餘斯闢之始生意闖然具此全羙其在於人曰性之仁歛藏方寸包括無垠有茁其萌有惻其隠於以充之四海其凖曰惟兹今眇綿之間是用齋戒掩身閉闗仰止羲圖稽經協傳敢賛一辭以詔無倦
  復卦義賛
  天地之心其體則微於動之端斯以見之其端伊何維以生生羣物是資而以日亨其在於人純是惻隠動匪以斯則匪天命曰義理智位雖不同揆厥所基脉絡該通曷其保之日乾夕惕斯湏不存生道或息養而無害敬立義集是為復亨出入無疾
  心經賛          西山眞氏
  舜禹授受十有六言萬世心學此其淵源人心伊何生於形氣有好有樂有忿有懥惟慾易流是之謂危湏臾或放衆慝從之道心伊何根於性命曰義曰仁曰中曰正惟是無形是之謂微毫芒或失其存㡬希二者之間曾弗容隙察之必精如辨白黒知及仁守相為始終惟精惟一惟一故中聖賢迭興體姚法姒持綱挈維昭示來世戒懼謹獨閑邪存誠曰忿曰慾必窒必懲上帝實臨其敢或貳屋漏雖隠寧使有愧四非當克如敵斯攻四端既發皆廣而充意必之萌雲捲席撤子諒之生春嘘物茁雞犬之放欲知其求牛羊之牧濯濯是憂一指肩背孰貴孰賤簞食萬鍾辭受必辨克治存養交致其功舜何人哉期與之同維此道心萬善之主天之與我此其大者歛之方寸太極在躬散之萬事其用弗窮若寳靈龜若奉拱璧念兹在兹其可弗力相古先民以敬相傳操約施博孰此為先我來作州茅塞是懼爰輯格言以滌肺腑明窻棐几清晝爐薫開卷肅然事我天君
  
  敬齋箴          朱 子
  正其衣冠尊其瞻視潜心以居對越上帝足容必重手容必恭擇地而蹈折旋蟻封出門如賔承事如祭戰戰兢兢罔敢或易守口如瓶防意如城洞洞屬屬毋敢或輕不東以西不南以北當事而存靡他其適勿貳以二勿參以三惟精惟一萬變是監從事於斯是曰持敬動静弗違表裏交正湏臾有間私欲萬端不火而熱不冰而寒毫釐有差天壌易處三綱既淪九法亦斁於乎小子念哉敬哉墨卿司戒敢告靈臺
  主一箴          南軒張氏
  人禀天性其生也直克慎厥彛則靡有忒事物之感紛綸朝夕動而無莭生道或息惟學有要持敬勿失騐厥操舎乃知出入曷為其敬妙在主一曷為其一惟以無適居無越思事靡他及𣷉泳於中匪忘匪亟斯湏造次是保是積既乆而精乃㑹於極勉哉勿倦聖賢可則
  勿齋箴          西山眞氏
  天命之性得之者人人之有心其孰不仁人而不仁曰為物役耳蕩於聲目眩於色以言則肆以動則輕人欲放紛天理晦㝠於焉有道禮以為凖惟禮是由匪禮勿狥曰禮伊何理之當然不雜以人一循乎天勿之為言如防止水孰其尸之曰心而己聖言十六一字其機機牙既幹鈞石必隨我乗我車駟馬交驟孰範其驅維轡在手是以君子必正其心翼翼兢兢不顯亦臨萬夫之純一將之令霆鍧飈馳孰敢干命衆形役之統於心官外止弗流内守愈安其道伊何所主者敬表裏相維動静俱正莠盡苖長醅化醴醇方寸盎然無物不春惟勿一言萬善自出念兹在兹其永無斁
  思誠齋箴
  誠者天道本乎自然誠之者人以人合天曰天與人其本則一云胡差殊蓋累於物心為物誘性逐情移天理之真其存㡬希豈惟與天邈不相似形雖人斯實則物只皇皇上帝命我以人我顧物之抑何弗仁維子思子深憫斯世指其本源袪俗之蔽學問辨行統之以思擇善固執惟日孜孜狂聖本同其忍自棄人十已千弗止弗已雲披霧卷太虛湛然塵掃鏡空清光自全曰人與天既判復合渾然一真諸妄弗作孟氏繼之命曰思誠更兩鉅賢其指益明大哉思乎作聖之本歸而求之實近非遠
  夜氣箴
  子盍觀夫冬之為氣乎木歸其根蟄坯其封凝然寂然不見兆朕而造化發育之妙實胚胎乎其中蓋闔者闢之基正者元之本而艮所以為物之始終夫一晝一夜者三百六旬之積故冬四時之分而夜乃一日之冬天壌之間羣動俱閴窈乎如未判之鴻濛維人之身嚮晦宴息亦當以造物而為宗必齋其心必肅其躬不敢弛然自放於牀簀之上使慢易非辟得以賊吾之衷雖終日乾乾靡容一息之間斷而昏㝠易忽之際尤當致戒謹之功蓋安其身所以為朝聼晝訪之地而夜氣深厚則仁義之心亦浩乎其不窮本既立矣而又致察於事物周旋之頃敬義夾持動静交養則人欲無隙之可入天理皦乎其昭融然知及之而仁弗能守之亦空言其奚庸爰作箴以自砭常凛凛瘝恫
  理一箴
  或問予天予對曰理隂陽五行化生萬類其用至神然特氣爾必先有理而後有氣蒼蒼蓋髙包含無際其體至大然特形只形氣之凝理實主是無聲無臭於穆不已天之為天斯其為至分而言之名則有異乾其性情天其形體妙用曰神主宰曰帝以其功用曰神曰鬼專而言之曰理而已大哉至哉理之一言天以此理位上為天物資以始是謂乾元地以此理而位下焉物資以生實承乎乾人生其間眇然有己乃位乎中而參天地惟其理一所以如此天地與人理固一矣人之與物抑又豈二天地人物萬殊一實其分雖殊其理則一天地無情純乎一真至誠不息終古常新曰天地人理則惟鈞或不相似以人有身氣質不齊私欲相因惟聖無欲與天地參理渾然一形肖而三下聖一等于時保之未能樂天畏天之威畏天伊何無終日違及其至也與聖同歸一者謂誠惟天惟聖希聖之賢主一持敬敬而戒懼弗聞弗見敬而謹獨莫見莫顯敬而窮理則明乎善如臨如履心常戰戰一而無適有失者鮮如或不爾禽獸不逺人物之初理同一原人靈於物曷為其然形氣之禀物得其偏是以於理不通其全人得其正固非物比全體貫通性為最貴最貴之中又有不同氣有清濁質有羙惡曰聖賢愚其品殊途濁者惡者愚不肖也其清其羙則為賢知得美之美得清之清無過不及純粹靈明天理渾然無所虧喪斯為聖人至誠無妄聖性而安賢學而行愚而能學雖愚必明愚而不學是自暴棄下愚不移正此之謂乾父坤母民胞物與四而實一窮亘今古四者之内物為最賤天地與人則無少間胡世之人多間以私上不化賛下甘物為上智下愚學知困知就人而論亦分四岐理焉本一人自為四下愚之人蓋不足齒困知可賢聖可學能奈何為人不求踐形理在兩間一本殊分散為百行别為四端或謂之道或謂之誠千言萬語一之異名萬事萬物胥此焉出理一之義周遍詳宻理萬而一心為主宰心一而萬理之宗㑹在天曰理在人曰心理一曰實心一曰欽
  
  東銘
  戯言出於思也戱動作於謀也發於聲見乎四支謂非己心不明也欲人無已疑不能也過言非心也過動非誠也失於聲謬迷其四體謂巳當然自誣也欲他人己從誣人也或者謂出於心者歸咎於己戯失於思者自誣謂己誠不知戒其出汝者反歸咎其不出汝者長敖且遂非不知孰甚焉
  顔樂亭銘
  天之生民是為物則非學非師孰覺孰誠聖賢之分古難其明有孔之遇有顔之生聖以道化賢以學行萬世心目破昏為醒周爰闕里惟顔舊止巷汙以榛井湮而圯郷閭蚩蚩弗視弗履有卓其誰師門之嗣追古念今有惻其心良價善諭發帑出金巷治以闢井渫而深清泉澤物佳木成隂載基載落亭曰顔樂昔人有心予忖予度千載之上顔惟孔樂百世之下顔居孔作盛徳彌光風流日長道之無疆古今所常水不忍廢地不忍荒嗚呼正學其何可忘
  克己銘          藍田吕氏
  凡厥有生均氣同體胡為不仁我則有己立己與物私為町畦勝心横生擾擾不齊大人存誠心見帝則初無吝驕作我蟊賊志以為帥氣為卒徒奉辭於天誰敢侮予且戰且徠勝私窒慾昔焉㓂讎今則臣僕方其未克窘我室廬婦姑勃谿安取其餘亦既克之皇皇四逹洞然八荒皆在我闥孰曰天下不歸吾仁痒痾疾痛舉切吾身一日至之莫非吾事顔何人哉睎之則是
  敬恕齋銘         朱 子
  出門如賔承事如祭以是存之敢有失墜已所不欲勿施於人以是行之與物皆春胡世之人恣已窮物惟我所便謂彼奚䘏孰能反是歛焉厥躬於墻於羮仲尼子弓内順於家外同於鄰無小無大罔時怨恫為仁之功曰此其極敬哉恕哉永永無斁
  學古齋銘
  相古先民學以為己今也不然為人而已為己之學先誠其身君臣之義父子之仁聚辨居行無怠無忽至足之餘澤及萬物為人之學燁然春華誦數是力纂組是誇結駟懐金煌煌煒煒世俗之榮君子之鄙維是二者其端則微眇綿不察胡越其歸卓哉周侯克承先志日新此齋以廸來裔此齋何有有圖有書厥裔伊何衣冠進趨夜思書行咨詢謀度絶今不為惟古是學先難後獲匪亟匪徐我則銘之以警厥初
  求放心齋銘
  天地變化其心孔仁成之在我則主於身其主伊何神明不測發揮萬變立此人極晷刻放之千里其奔非誠曷有非敬曷存孰放孰求孰亡孰有屈伸在臂反覆惟手防微慎獨兹守之常切問近思曰惟以相
  尊徳性齋銘
  維皇上帝降此下民何以予之曰義曰仁雖義與仁維帝之則欽斯承斯猶懼弗克孰昏且狂茍賤汚卑淫視傾聼惰其四肢䙝天之明慢人之紀甘此下流衆惡之委我其監此祇栗厥心有幽其室有赫其靈執玊奉盈湏臾顚沛任重道悠其敢或怠
  志道齋銘
  曰趨而挹者孰履而持曰飢而寒者誰食而衣故道也者不可湏臾離子不志於道獨罔罔其何之
  據德齋銘
  語道術則無往而不通談性命則疑獨而難窮惟其厚於外而薄於内故無地以崇之
  依仁齋銘
  舉之莫能勝行之莫能至雖欲依之安得而依之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雖欲違之安得而違之
  游藝齋銘
  禮云樂云御射書數俯仰自得心安體舒是之謂游以游以居嗚呼游乎非有得於内孰能如此其從容而有餘乎
  崇德齋銘
  尊我德性希聖學兮玩心神明蜕汚濁兮
  廣業齋銘
  樂莭禮樂道中庸兮克勤小物奏膚公兮
  居仁齋銘
  勝己之私復天理兮宅此廣居純不已兮
  由義齋銘
  羞惡爾汝勉擴充兮遵彼大路行無窮兮
  䝉齋銘
  物盈兩間有萬其數天理流行無一不具維象之顯理寓乎中反而求之皆切吾躬觀天之行其敢遑息察地之勢亦厚於德天人一體物我一源驗之羲經厥㫖昭然卦之有𫎇内險外止止莫如山險莫如水曷不曰水而謂之泉濫觴之初厥流涓涓其生之微若未易逹其行之果則不可遏有崇兹山潤澤所鍾維静而正出乃不窮始焉一勺終則萬里問奚以然有本如是是以君子法取於斯維義所在必勇於為維行有本繄徳焉出是滋是培其體乃立静而養源澄然一心動而敏行萬善畢陳厚化川流初豈二致漙博淵泉其用弗匱於惟簡肅冝有此孫掲名齋扉目擊道存養正於䝉奚必童穉終身由之作聖之地
  敬義齋銘
  惟坤六二其徳直方君子體之為道有常内而立心曰直是貴惟敬則直不偏以陂外而制事曰方是冝惟義則方各當其施曰敬伊何惟主乎一凛然自持神明在側曰義伊何惟理是循利害之私罔汩其眞静而存養中則有主動而酬酢莫不中矩大哉敬乎一心之方至哉義乎萬事之綱敬義夾持不二不忒表裏洞然上逹天德昔有哲王師保是詢丹書有訓西靣以陳敬與怠分義與欲對一長一消禍福斯在怠心之萌闒焉昏沉欲心之熾蕩乎狂奔惟此二端敗徳之賊必壯乃猶如敵斯克怠欲既冺敬義斯存直方以大協徳於坤一念小差胝此齋扁嚴師在前永詔無倦
  克齋銘          南軒張氏
  惟人之生父乾母坤允受其中天命則存血氣之萌物欲斯誘日削月朘噫鮮能乆越其云為匪我之自營營四馳擾擾萬事聖有謨訓克己是冝其克伊何本乎致知其致伊何格物是期動静以察晨夕以思良知固有匪縁事物卓然獨見我心皦日物格知至萬事可窮請事克己日新其功莫險於人欲我其平之莫危於人心我其安之我視我聼勿蔽勿流我言我動是出是由涵濡泳游不競不絿允蹈彛則靡息厥脩逮夫既克曰人而天悠乆無疆匪然而然為仁之功於斯其至我稽古人其惟顔氏於穆聖學具有始終循循不舎與天同功請先致知以事克己仁逺乎哉勉旃吾子
  敬齊銘
  天生斯人良心則存聖愚曷異敬肆是分事有萬變統乎心君一頺其綱冺焉絲棼自昔先民脩己以敬克持其身順保常性敬匪有加惟主乎是履薄臨深不昧厥理事至理形其應若響而實卓然不與俱往動静不違體用無忒惟敬之功協乎天徳嗟爾君子敬之敬之用力之乆其惟自知勿憚其艱而或怠遑亦勿廹切而以不常毋忽事物必精吾思察其所發以㑹於微忿慾之萌則杜其源有過斯改見善則遷是則天命不遏於躬魚躍鳶飛仁在其中於焉有得學則不窮知至而至知終而終嗟爾君子勉哉敬止成已成物匪曰二致任重道逺其端伊邇毫釐有差繆則千里惟建安公自立古義我作銘詩以諗同志
  敦復齋銘
  惟聖作易研㡬極深惟卦有復於昭天心六爻之義各隨所乗其在於五敦復是明其敦如何篤志允蹈順保其中而以自考我觀爻義厥有戒辭君子體之敬戒是資人欲易萌天理難存毫釐之間消長所分凡百君子柰何不敬祇於夙夜以若天命惟積惟乆匪俟乎外敢曰無悔庶㡬寡悔
  恕齋銘
  刑成不變君子盡心明動麗止象著羲經所存曷先其恕之云自盡於己以察其情意有所先則弗敢成見雖云獨亦靡敢輕幽隠之枉是逹是由毫釐之疑是析是明俾爾寡弱無有或困於爾強慝靡訹靡遁及得其情又以勿喜古人於此恕有餘地我名於齋意實在兹嗟嗟來者尚克念之
  主一齋銘
  人之心一何危紛百慮走千岐惟君子克自持正衣冠攝威儀澹以整儼若思主於一復何之事物來審其㡬應以專匪可移理在我寧彼隨積之乆昭厥㣲静不偏動靡違嗟勉哉自邇卑惟勿替日在兹
  敬銘
  維人之心易於放逸操存舎亡或入或出敬之一字其義精宻學者所當服膺弗失收斂方寸不容一物如入靈祠如奉軍律整齊嚴肅端荘静一戒慎恐懼兢業戰栗如見大賔罔敢輕率如承大祭罔敢慢忽視聼言動非禮則勿忠信傳習省身者悉把捉於中精神心術檢束於外形骸肌骨常令惺惺又新日日敢以此語鏤於虗室
  和銘
  和而不流訓在中庸顔之豈弟孔之温恭孔顔往矣孰繼遐蹤卓彼先覺元公淳公元氣之㑹淳徳之鍾瑞日祥雲霽月光風庭草不除意思冲冲天地生物氣象融融萬物静觀境與天通四時佳興樂與人同泯若圭角春然心胷如玊之潤如酒之醲晬靣盎背辭色雍容待人接物徳量含洪和粹之氣涵養之功敢以此語佩於厥躬
  自新銘
  齒本白一朝不潄其汚已積面本白一旦不頮其垢己黒體本白一日不浴其形己墨齒雖汚潄之則即無面雖垢頮之則即不體雖墨其形浴之則瑩然如玉潔且清是知齒本無汚其汚也實自吾靣本無垢其垢也實自取體本潔且清其形之墨也實自成齒本白而我自汚誰之辜靣本白而我自垢誰之咎體本白而我自墨誰之慝幸而一朝潄其齒白者復爾一旦頮其靣白者復見一日潔其體而浴白者復如玊盍曰向也吾身白者己塵今焉澡雪舊染維新而今而後殆不可復士子守己當如女子文人治身當如武人女子居室必無一毫㸃汚介然自守如此是謂守己如女武人殺敵必湏直前不顧勇於自治如此是謂治身如武女不女易所謂不有躬也武不武傳所謂我非夫者身之白者渾全而未壊貴常以不女之女為戒身之白者既壊而求全謹無若不武之武人然
  自脩銘
  養天性治天情正天官盡天倫奚而養奚而治奚而正奚而盡未知之則究之既知之則踐之究者何窮其理踐者何履其事若何而為仁義理智之道若何而為喜怒哀懼愛惡之莭若何而為耳目鼻口手足四支之則若何而為君臣父子夫婦長㓜朋友之常探其所以然求其所當然是之謂窮其理存之於心則如此見之於事則如此行之於身則又如此内而施之於家則如此外而推之於人則如此大而措之於天下則又如此躬行之焉力踐之焉是之謂履其事然則其先如之何曰立誠而居敬
  消人欲銘
  人欲之極惟色與食食能殞軀色能傾國紾兄摟子食色乃得將紾將摟不亦大惑必也謀道必也好徳而勿謀食而勿好色飲食男女大欲存焉不為欲流乃可聖賢我思古人以理制欲常戒以懼惟慎其獨賢賢易色好善不足何暇色耽恣情悦目食無求飽志學惟篤何暇食求以極其腹如或不然是人其天貪淫蠱惑有愧格言好色是欲徳未見好惡食是恥未足議道嗚呼食色今其戒兹戒之如何剛以治之
  長天理銘
  天理之至惟仁與義仁只在孝義只在弟茍孝於親是能為子茍弟於兄是能為弟能為子弟他不外是此之不能何况他事盡乎人倫堯舜為至然其為道孝弟而已知斯二者即所謂知節斯二者即所謂禮實有二者即信之謂安行二者樂則生矣五常百行不離斯二窮神知化亦由此始如或不然流入佛氏名為周遍實外倫理事親從兄豈不甚易人非不能特不為耳嗚呼仁義為之由己尚勉之哉毋自暴棄
  克己銘
  去病非難當㧞其根己私既克天理復還克他未得但加裁抑固不猖獗終尚潛匿克者伊何譬如破敵戰而勝之是之謂克二者異情學者當明人欲如敵入據吾城被吾戰勝逺屏退聼不敢復來攻城犯命或敵在内敺之城外閉門固拒控守要害雖不得入禍胎猶在守備一疎又被攻壊一戰有功敵自服從區區固守敵敢力鬬一日克己隨即復禮天下歸仁其效如此克伐怨欲茍徒力制而使不行仁則猶未去惡之道如農去草既已芟夷復藴崇之絶其本根勿使能殖則善者信無復蟊賊不能勝敵其何能國為學亦然其可弗力以士希賢顔真凖的力到功深優入聖域
  
  拙賦
  巧者言拙者黙巧者勞拙者逸巧者賊拙者徳巧者凶拙者吉嗚呼天下拙刑政徹上安下順風清弊絶
  白鹿洞賦         朱 子
  承后皇之嘉惠宅廬阜之南畺閔原田之告病惕農扈之非良粤冬孟之既望夙余駕乎山之塘徑北原以東騖𨺗李氏之崇岡揆厥號之所繇得頽址於榛荒曰昔山人之隠處至今永乆而流芳自昇元之有土始變塾而為庠儼衣冠而弦誦紛濟濟而洋洋在叔季之且然矧休明之景運皇穆穆以當天一軌文而來混念篤敦於化原乃搜剔乎遺遯肹黄卷以置郵廣青衿之疑問樂菁莪之長育㧞雋髦而登進逮繼照於咸平又増修而罔倦旋鍚冕以華其歸琛以肯堂而詒孫悵茂草於熈寧尚兹今其奚論天既啓予以堂壇友又訂予以冊書謂此前修之逸迹復關我聖之宏撫亦既震於余𠂻乃謀度而咨諏尹悉心以綱紀吏竭蹙而奔趨士釋經而敦事工殚巧而獻圖會日月之㡬何屹厦屋之渠渠山蔥瓏而遶舎水汩㶁而循除諒昔人之樂此羗異世而同符偉章甫之峩峩抱遺經而來集豈顓眺之為娱實宫墻之可入愧余修之不敏何子望之能續矧道體之無窮又豈一言之可緝請姑誦其昔聞庶有開於時習曰明誠其両進抑敬義其偕立允莘摯之所懐謹巷顔之攸執彼青紫之勢榮亦何心於俛拾亂曰澗水觸石鏘鳴珍兮山木苯䔿枝相樛兮彼藏以修息且游兮徳崇業茂聖澤流兮往者弗及余心憂兮來者有繼兮我將焉求兮
  遂初堂賦
  皇降衷於下民兮粤惟其常猗歟穆而難名兮維生之良翕衆美而具存兮不顯其光彼孩提而知愛親兮豈外鑠繄中藏年𤍞𤍞而寢長兮紛事物之交相非元聖之生知兮懼日逺而日忘縁氣禀之所偏兮横流始夫濫觴感以動兮不止乃厥初之或戕既志帥之莫御氣决驟以翺翔六情放而曷禦百骸馳而莫強自青陽而逆旅暨黄髮以茫茫儻矍然於中道盍反求於厥初厥初伊何夫豈遠歟彼匍匐以向井我惻隠之拳如驗端倪之所發識大體之權輿如寐而聰如迷而途如睨視之匪遐乃本心之不渝嗚呼予既知其然兮予惟以遂之若火始然而泉始達兮惟不息以終之予視兮毋流予聼兮毋從予言兮毋易予動兮以躬惟日反兮於理兹日新兮不窮逮克實而輝光信天資而本同極存神而過化亘萬古而常通鳴呼此羲文之所謂復而顔氏之所謂為萬世道學之宗歟
  太極賦          黄 溍
  厥初馮翼以瞢闇兮維𤣥黄其孰分爰掲掲於中立兮配天地以為人曩既學而有志兮紛遑遑其求索曰道不可名兮孰無徴而有獲繄皇羲之神聖兮感龍馬之負圖得妙契於俯仰兮何有畫而無書豈至道之𤣥逺兮非名言之可摹懿尼丘之降神兮廓人文以宣朗掲日月於中天兮啓羣昏之罔象指道妙於難名兮曰以一而生兩是謂太極兮非虛無與惚恍髙下以位兮天尊地卑燥濕以類兮五行順施南乾北坤兮西坎東離物錯綜兮殊鉅細與妍蚩孰主張是兮兹一本之所為厯兩都而江左兮胡論説之霏霏豈清言之弗美兮去道逺而偉先哲之獨詣兮重指掌於無極掲座右以為圖兮開盲聾於千億謂斯道之匪他兮在夫人而曰誠㡬善惡猶隂陽兮兹吉凶之所生嗟竒論之後出兮穴墻垣為户牖析同異於一言兮或曰無而曰有蕕終不可使薫兮堊終不可使黝道惟辨而愈明兮貽話言於不朽昔聖門之多賢兮繽入室而升堂端木氏之頴悟兮謹有覩其文章雖亞聖之挺生兮猶嘆其前後之無方疇敢索無聲於窅黙兮孰能求無形於渺茫惟下學而上逹兮炳聖謨之洋洋嗟諸生之貿貿兮方鈎深而摘隠探賜也之未聞兮誇神竒而㨗敏持空言於繫影兮㑹不滿夫一哂曰予未有知兮何太極之敢言秉思誠之遺訓兮矢顛沛而弗諼庶返觀而有得兮明萬理之一原申誦言以自詔兮聊抒意於斯文





  性理大全書卷七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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