恥堂存稿 (四庫全書本)/卷2
恥堂存稿 巻二 |
欽定四庫全書
恥堂存藁巻二 宋 髙斯得 撰經筵故事
七月二十三日進故事
李丞相沆每朝謁奏事畢必以四方水旱盗賊不孝惡逆之事奏聞上為變色慘然不悦既退同列以為非問丞相曰吾儕當路幸天下無事丞相每奏不美之事以拂上意然皆有司常行不必面奏之事後當已之公不答數數如此因謂同列曰人主豈可一日不知憂懼也若不知憂懼則無所不至矣〈原註出三朝名臣言行録〉
臣嘗觀唐虞盛時大臣進説其君雖平居無事未嘗不存警戒之意盖人主不可一日無懼也而保持是心使久而不怠則大臣之責也禹臯陶論治於舜之前舜進禹使之昌言禹不及他獨舉前日洪水滔天浩浩懐山襄陵下民昏墊者以為告禹豈自伐其功者哉盖將以保帝舜洚水儆予之心使之不忘一日之懼所謂昌言莫大於此後世大臣鮮能知此義者惟漢魏相粗有見乎此相敕令史案事郡國及休告從家還至府輒白四方異聞或有逆賊風雨災變郡不上相輒奏言之夫宣帝之時吏稱其職民安其業亦可以言治矣相乃常以逆耳之事告其君使之知所警懼不敢安逸可不謂賢乎我國朝名臣李沆相真宗皇帝每奏事畢必以四方水旱盗賊不孝惡逆之事奏聞上變色不悦同列皆止之而沆不為止且曰人主豈可一日不知憂懼若不知憂懼則無所不至矣嗚呼沆之此言真可謂大臣之體矣雖周公作無逸以戒成王何以過此且咸平景徳乃國家至隆極盛之際而為宰相者不以已治已安為足方以儆戒無虞為心用能弼我祖宗丕基傳之無窮而施之罔極豈非萬世宰相之法哉臣竊見比者江浙閩中諸郡同日大水流移人民動以萬計中外一辭謂非小變然大臣恬然視之未聞有孶孶汲汲推原致異之由圖惟弭災之䇿為陛下力陳之者一二廷臣不得已而有言亦人臣願忠職分之常耳頗聞惡其強聒指為張皇抑何居其位而不知任耶夫魏相李沆居天下無事之時而喜言災變之事今日大臣當大異較炳之後而惡言灾變之實豈以陛下不樂聞之而顧望以至此乎臣願陛下虛懐訪逮示臣以喜聞儆戒之意如舜之進其臣使之昌言庶幾自今或有變異有以開廣上心博采人言共圖銷弭之術宗社幸甚
七月二十八日進故事
淳熙八年二月己亥太府卿蘓現以病乞補外擬除閩漕上曰師揆來乞此闕乃是師垂之兄師垂為淮東提舉壊官錢二十餘萬緍趙雄等奏伯圭不甚教子多責以治生上曰何以為清白之傳兼聞其下尚有三弟他日皆作郡則近地州皆占了矣莫若以髙爵厚禄使之就閑卿等更議之雄等賛曰凡朝廷一好事皆陛下之意臣等畧無分毫補助容退而熟議庚子雄等奏師揆等差遣昨日雖聆聖訓細思似無端由盖陛下方務廣恩既難批出臣等日侍左右若作勘㑹亦渉商量須因人言乃可議此上曰如此則且命師揆依舊淮西運判却别以闕與師垂使辟其兄庶幾體順乃除師垂閩漕乙巳中書舎人施師㸃言師垂倚勢謀利恐嚇細民轉輸一路財賦其不為民害者幾希望追寢除命且與祠禄詔趙師垂差主管台州崇道觀〈原註出孝宗皇帝實録〉
臣恭惟孝宗皇帝臨御二十八年一以大公至正為治如天之無私覆地之無私載日月之無私照雖骨肉肺腑之親未嘗輕以官職授之葢天位天禄天職乃天下之公器非人君之所得私也師揆師垂秀僖王之諸孫也孝宗皇帝以師垂貪黷無狀且其兄弟衆多異日布滿近郡易為民害欲以髙爵厚禄使之就閑不私其親而處之盡善真可謂為盛徳之事矣向使大臣將順其美推廣其意因此立法凡屬籍及戚里自今悉優加禄秩不復煩以治民則經制一定後世子孫有所持循矣惜乎宰相趙雄等識慮不逺避怨姑息沮其事不行而除師垂以閩漕公論沸騰卒為中書所繳孝宗皇帝亟命子祠曾無留難雄等能無愧乎嗚呼有君無臣使祖宗盛美不得宣于天下著於後世可勝歎哉臣竊見近者王邸懿親忽除畿漕𤨏闥争之以為未允且聞其人亦畏人言一再引避陛下若俞其請改命其官乃協公議而復强之使受何耶夫孝宗皇帝於王邸之孫尚不敢私則於王邸之親其必不私眀矣陛下縱未能繼孝宗之志立為定制以示後法亦豈可不行給舎之言以伸公論之氣乎乃若大臣勇於順指輕於出命甘心以趙雄容悦為法而不知以道事君之義固不得而辭其責也臣願陛下少省孝宗皇帝以髙爵厚禄使之就閑之訓自今於骨肉腑肺之親但優其恩澤勿使臨民庶幾三宅之寄皆得其人赤子敉寧有以祈天永命臣不勝拳拳
八月十三日進故事
歐陽修朋黨論曰臣聞朋黨之說自古有之惟幸人君辨其君子小人而已大凡君子與君子以同道為朋小人與小人以同利為朋此自然之理也然臣謂小人無朋惟君子則有之其故何哉小人所好者利禄也所貪者財貨也當其同利之時暫相黨引以為朋者偽也及其見利而争先或利盡交踈則反相賊害雖其兄弟親戚不能相保故臣謂小人無朋其暫為朋者偽也君子則不然所守者道義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節以之脩身則同道而相益以之事國則同心而共濟終始如一此君子之朋也故為人君者但當退小人之偽朋而用君子之真朋則天下治矣堯之時小人共工驩兠等四人為朋君子八元八凱十六人為一朋舜佐堯退四㓙小人之朋而進元凱君子之朋堯之天下大治及舜自為天子而臯䕫稷契等二十二人並列于朝更相稱美更相推遜凡二十二人為一朋而舜皆用之天下亦大治書曰紂有臣億萬惟億萬心周有臣三千惟一心紂之時億萬人各異心可謂不為朋矣紂以亡國周武王之臣三千人為一大朋而周用以興後漢獻帝時盡取天下名士囚禁之目為黨人及黄巾賊起漢室大亂後方悔悟盡解黨人而釋之然已無救矣唐之晚年漸起朋黨之論及昭宗時盡殺朝之名士或投之黄河曰此輩清流可投濁流而唐遂亡矣夫前世之主能使人人異心不為朋莫如紂能禁絶善人為朋莫如漢獻能誅清流之朋莫如唐昭宗然皆亂亡其國更相稱美推遜而不自疑莫如舜之二十二人舜亦不疑而皆用之然而後世不誚舜為二十二人朋黨所欺而稱舜為聰眀之聖者以能辨君子與小人也周武之世舉其國之三千人共為一朋自古為朋之多且大莫如周然周用此以興者善人雖多而不厭也夫興亡治亂之迹為人君者可鑒矣〈原註出五朝長編〉
臣竊觀仁宗皇帝朝歐陽脩為諌官因小人唱為朋黨之說以誣君子進朋黨論謂非所患在辨君子與小人而已其言深切著眀可以洗千古朋黨之論為人君者所當篤信而力行之也夫脩謂周武之臣三千人共為一朋自古為朋之多且大莫如周而周用以興言善人不厭乎多也今善人方患其少而或者尚指以為黨欲排去之抑何與脩異見乎臣竊見近者名臣去位係國安危臣謂舉朝之士皆將起而争之矣然以事闗諫臣畏威懼禍自宰執而下留行者不過八九人諫臣誣劾其人留之不可能與諫臣争是非者又不過四五人可謂至寡而不能為朋矣諫臣反謂其要私黨以乞留又謂逐去數人則朋黨可消以激怒陛下嗚呼天下安有四五人而可以為朋黨者哉夫虞周之朋不厭其多彼諫臣者固不足以知此矣若以漢唐之朋黨言之則漢之三君八俊八顧八及八厨唐之八闗十六子與其徒充斥朝廷布滿天下如是而指為朋黨猶可也今蹈方據正之士踈稀牢落有如晨星方患其氣勢單弱不足以敵羣小而主公議而猶欲以朋黨陷之不亦欺天誣人之甚乎且仁宗之諫臣持論如此而陛下之諫臣持論如彼公私邪正固不待辨然亦可以觀世道矣臣願陛下置脩所著於坐隅朝夕省覽以虞周信用君子者自勉毋惑於小人誣陷之言庶幾善良獲安宗社有賴不然脩所謂漢唐末世鋤去朋黨甚可懼也可不監哉
九月初三日進故事
哀帝時鮑宣上䟽曰今朝臣亡有大儒骨鯁白首耆艾魁壘之士論議通古今喟然動衆心憂國如饑渇臣未見也厚外戚親小童及幸臣董賢等在公門省戶下陛下欲與此共承天地安海内甚難夫官爵非陛下之官爵乃天下之官爵陛下取非其官官非其人而望天悅民服豈不難哉宜急召故大司空何武師丹故丞相孔光故左將軍彭宣皆智謀威信可與建教化圖安危龔勝為司直郡國皆謹選舉可大委任也陛下前以小不忍退武等海内失望陛下尚能容亡功徳甚衆曽不能忍武等邪〈原註出前漢鮑宣傳〉
順帝時李固上䟽曰安國以積賢為道陛下初登大位聘南陽樊英江夏黄瓊廬陵楊厚㑹稽賀純四海欣然歸服聖徳厚等在職雖無竒卓然夕惕孶孶志存憂國臣前在荆州聞厚純等以病免歸誠以悵然為時惜之一日朝㑹見諸侍中並皆年少無一宿儒大人可顧問者誠可歎息宜召還厚等以副羣望〈原註出後漢李固傳〉
臣嘗觀舜之命官曰咨汝二十有二人欽哉惟時亮天功臯陶之陳謨亦曰無曠庶官天工人其代之夫人君代天理物朝廷之上庶官所治皆天事也其可一時之不亮一官之或曠哉然曠官有二無其人曠也非其人亦曠也舜之所命禹宅揆棄后稷契作司徒臯陶作士垂共工益作虞伯夷典禮䕫典樂龍作納言既不虛其位又皆當其才得人之盛卓越千古嗚呼尚矣後世朝廷之官類多曠廢非果乏才也有而不能用耳哀帝時鮑宣言朝臣亡有大儒骨鯁白首耆艾魁壘之士論議通古今喟然動衆心憂國如饑渇者至於使親小童在公門省戸下可謂曠官之甚也然何武師丹彭宣龔勝之倫盖當時號為骨鯁耆艾者乃以排外家丁傅廢斥不用順帝時李固言朝㑹見諸侍中並皆年少無一宿儒大人可備顧問者亦可謂曠官之甚矣然樊英黄瓊楊厚賀純之徒盖當時號為宿儒大人者乃忤權臣梁冀病免而歸二君有才不用乃使不才者充位偹數以妨賢俊其曠天工也甚矣雖然二漢之官非其人而曠也今日之病則不但非其人而又至於無其人焉尚書六員不置其一侍郎八員闕其五大小卿監十七員闕其九二府掾屬九員闕其六郎曹二十餘員闕其半謂天下果乏才耶則祖宗以來如慶厯元祐乾道淳熈之際人才輩出布滿朝廷皆取諸當世而足不借之於異代也何獨今日而無之乎采諸公論在外諸臣可備侍從卿監都曹郎吏之選者固有其人奈何正學直道與時落落謀人之國者觀望上意寜使朝廷空虛而不肯召用其負一世之望觝排小人不勝項背相望而去者視之亦不甚惜使鮑宣李固見之能不以何武師丹黄瓊楊厚梗棄為歎乎然而今日所甚病者又在於二相矛盾私意相持坐視朝廷曠官廢事歴嵗踰時曾不知恤陛下亦未嘗少加訓敕使留意於選任也舜臯陶以天工相戒固如是乎臣願陛下深詔大臣妙選時髦速補衆職之闕庶幾併志合力共熙帝績不至取國空無人之誚天下幸甚
九月二十三日進故事
紹聖三年直寳文閣待制知成徳軍楊畏知河中府右正言孫諤言畏在元豐之間其為御史其論議趨向皆與朝廷合及元祐之末大防轍用事則盡變其趣而從之紹聖之初陛下躬親總攬則又變其趣而偷合茍容交闗執政傾亂朝政至今天下之人謂之三變詔楊畏落寳文閣待制依舊河中府中書舎人盛陶言未敢行詞詔移之虢州〈原註出第七朝長編〉
臣聞舜之戒其臣以難任人為急難之一辭乃聖人屏惡之深意不可不精思而熟玩也盖憸壬之人易近難逺聖人非特去之而兢兢業業戒謹恐懼惟慮其人之復來以傾亂吾國茍畏難之心頃刻不存則彼必縁間伺隙不旋踵而至矣詎可忽哉熙豐祐聖之間小人反覆莫如楊畏利在王安石則附安石利在吕大防蘇轍則附大防蘇轍利在章惇安燾李清臣則附惇安燾清臣天下之人謂之三變國家之逆運亂源濫觴于符紹滔天于崇觀政宣畏實為之若此傾覆之徒其可近乎嘉熙以來侍從之臣固有隨世俯仰逐利轉移如楊畏之三變者方其氣燄熏灼之時其力至能進退宰相鉗制言路善良重足懼遭傾覆之禍幸賴陛下洞照其姦不動聲色而去之天下咸仰聖徳之眀彼退伏散地豈一日而忘復出乎特未有可乗之機耳邇來國家多釁局勢漸摇彼静觀竊笑久矣一旦因事論建依倣公議以動陛下之思而廷臣不自後先及其奏至之時復加薦引中外相應如此豈得為無意乎陛下茍入其説召之使還臣恐楊畏一來元祐變為紹聖特反掌間耳况比日以來從臣奏議欲用嵩清與燾三黨倡邪說以誤國事包藏已深乃今又有佞人來矣之漸邪氣盤結如此臣竊為國事廩廪也臣願陛下深察安危存亡之機以舜難任人為法斥去邇言謹勿輕信使已去之姦絶意再用則局面増固善人獲安陛下更化善治之初心不至於中道而改轍矣臣憂愛之切遂亡其愚惟陛下采擇
十月十三日進故事
至道初吕䝉正罷相以僕射奉朝請上謂左右曰人臣當思竭節以保富貴吕䝉正前日布衣朕擢為輔相今退在班列寂寞想其目穿望復位矣劉昌言曰䝉正雖驟登顯位然其風望不為忝冒僕射師長百僚資望崇重非寂寞之地亦且不聞䝉正之鬱悒也况乎巖穴髙士不求榮達者甚多惟若臣輩茍且官禄不足以重矣上黙然及劉昌言罷上問趙鎔等曰頻見昌言否鎔等曰屢見之上曰涕泣否曰與臣等言多至流涕上曰大率如此當在位之時不能悉心補職一旦斥去汍瀾涕泗錢若水曰昌言實未嘗涕泗鎔等迎合上意耳若水因自念上待輔臣如此盖未有秉節髙邁不貪名勢能全進退之道以感動人主者遂貽上之輕鄙將以滿嵗移疾遂草章求解不果今上初年再表遜位得請〈原註出國朝名臣言行録〉
臣嘗妄謂士大夫立朝不可一日無去心盖去就輕然後能伸吾道之尊而起人主之敬若進退之際不能介潔脱然無累則是有欲而可制其取人主之輕鄙宜矣傳曰君子難進而易退則位有序易進而難退則亂也故君子三揖而進一辭而退以逺亂也按禮凡食賓君迎賓入大門賓入再拜賓辟君揖入賓從之三揖三遜然後升階成禮及賓出君送之大門内再拜賓不顧而去此之謂三揖而進一辭而退禮雖主言食賓之儀而記者引之以眀士大夫進退之節復申之以逺亂之辭盖患失之弊必至於亂其戒人以謹於去就豈不嚴哉太宗皇帝疑吕䝉正劉昌言之戚戚於退非果輕鄙士大夫也盖由未有秉節髙邁不貪名勢能全進退之道以感動人主者錢若水深知其然力求遜位以寤眀主以愧貪夫盖可謂能易退而知自重者矣其為一代名臣不亦宜乎比年以來士大夫以退為難控摶爵禄以身殉之若不可一朝捨去者躁競成風亷恥道䘮職此之由近者臺諫之出既徃復來僕僕道路見者指笑以為前所未有一辭而退固如是乎彼盖以詔書趣還藉口不知一求復出名節已敗雖齪齪充員可以實近臣之虛位然頑頓無恥人所鄙賤祗為朝廷羞則反不若虛位之為愈也臣竊料三人者羞惡之心未能亡必且愧清議終求引去臣願陛下亟俞其請非特遺之以安其於砥厲士風扶植世道不為無補取進止
十月二十三日進故事
淳熙十年七月丁丑李燾奏臣蒙恩庀職史館事有當奏取聖裁者謹列於後一從來修書必立年限今四朝正史開院已二十四年三次展限矣所幸紀及志並奏全篇其未了者止諸臣列傳耳列傳既有底本稍加之意似不難了乞自今更與展限眀年春季庶幾史官各務協心不致有淹日月一裕陵諸臣列傳已經四次修改泰陵三次祐陵兩次靖康一次若舊本有誤處及有合添處即當眀著其誤削去合添處仍具述所據何書考按無違乃聴修換仍録出為考異不然則從舊更勿増改所有諸臣合立傳而事迹無可尋討者且附他處不必強立庶幾後來尋討得見則不妨别立大抵只要信而有證一臣聞操楫佐轅技不兩工故史官必久居其任少兼他職乃可責成若兼職太多用志必分雖髙才任職多多益辦然人之精力有限正恐詳於此則畧於彼今史官猶有闕員自今差除乞選兼職少者委任之庶幾専力速成大典從之〈原註出孝宗皇帝實録〉
臣嘗伏讀國史竊見修書故事帝紀之傳必一書成乃修一書未嘗有並修兩書者盖國家大典闗係至重非専心致志為之則不能紀載得實傳信後世且以神哲徽欽四朝正史言之乾道中史官李燾上帝紀既而補外及再還朝乃命修列傳故燾初至有此三項奏請列傳垂成而燾卒所謂展限來年春季者竟不果就遂召洪邁卒成之十三年十一月乃克登進曰紀曰志曰傳次第而修首尾二十七年四朝大典始備孝宗皇帝豈不欲其速具哉而責成有漸如此以燾良史之才無出其右亦不敢詭並修志傳而二書之進後先相距其逺又如此以是言之崇成鉅典其可以易言哉臣伏見國史院被㫖修纂髙孝光寜四朝志傳限來年三月登進臣叨與載筆茍有管見不敢黙然且詔修四朝志傳為日久矣趙以夫始専其事不知亟加纂輯乃欲先合九朝正史為一而後以四朝續之用力舛差遂墮汗漫迄以夫之去四朝傳竟無一字汝騰繼之當其任矣而乃引嫌力辭尤焴又繼之亦復控避久乃就職更三史官虛度嵗月幾及兩載實為可惜九月以來乃方命僚屬然規模不立人情渙散既不照舊例奏請先立年限又不考故事分志傳為兩次以百餘年間厯史官二百八十餘人所不能成之書自詭速成於數月之内四脩三脩兩脩一脩可謂易於成書矣猶且踰四年而後奏篇今髙孝光寧諸臣當立傳者人數猶未能定雜糅踈漏絶無倫次院吏所供初草大抵徒其私家所供誌狀全未經史官考按増入他書又安得有所謂四脩三脩兩脩一脩者乃欲趣辦於四五月之間臣知其茍且㓕裂務應限期希恩賞而不以傳信决矣雖然列傳粗有張本者也乃若諸志則從前未有片紙纂次今始創為其間天文地理選舉禮樂之屬猶可編類綴緝惟兵財二者乃百餘年建國之實政本末閎濶功力浩瀚非可鑿空為之者豈數月之所辦乎兼史院官例多兼職徃徃一時繁劇之任叢於厥身有如燾所謂精力有限詳此略彼者而望其専力總領速成大典難矣臣非唱為異論茍欲遷延以逃瘝曠盖考諸故實昭然不誣乃敢援據以為陛下告望聖慈宣諭提舉官及此編摩未定之初檢照孝宗皇帝修書故事改命史院官専一編纂四朝正史諸志俟奏篇畢續行纂次列傳庶幾修書次第既合舊典又使諸史官用志不分成篇可凖不致茍且㓕裂貽笑後世取進止
五月初二日進故事〈原註咸淳八年三月除起居舎人盡九年十月除工部侍郎〉
后妃有正淑之行則繼嗣有聖賢之君制度有威儀之節則人君有夀考之福〈原註出前漢書杜欽傳〉
臣聞人君一身天地社稷宗廟山川之主四海九州百萬生靈之所係命不可以不謹也古先帝王知其然故保身之道至嚴極重起居動作悉有檢防出則史官書其言動御瞽察其聲音入則女御叙其燕寢女史記其御法隋慢之氣不設於身躬宴私之意不形乎動静凡以制威儀之節養夀命之原而為齊家治國平天下之本也秦漢以後古制罕存人主御朝之時觀聴攸屬猶或勉於自飭至於適寢釋服婦寺後先其能不為居養所移者鮮矣故成帝臨朝淵黙尊嚴若□有天子穆穆之容而一入内庭則聲色並進女徳不厭趙李争寵傷年損徳此杜欽之言所為發也陛下春秋鼎盛行義未過退朝之暇遊神典籍恬泊冲虛固中外之所共知也然日者薄愆和豫少曠視朝聞者不能無惑臣謂陛下聖性髙眀受祖宗之所付託至重其於保身之道造次克念戰兢自持必不若漢季之君所為然臣毣毣愚忠猶願陛下於樂喜之餘益思謹疾之道凡紛華柔曼可以傾意而遷神者一皆屏去玩無逸之可以克夀思恬淡之可以永年澄心清魂葆醇練粹雖於昭陽柘館臨宦官女子之際常若露門虎觀對學士大夫之時則微疴薄恙安得以匽薄清眀之躬而夀基福本豈不億萬年而有永乎臣未得登文石之階陳當世之務因上故實獨以是為羣言之首惟陛下赦其狂愚不識忌諱而察納焉臣不勝幸甚
七月二十九日進故事
上方郊祠甘泉泰畤召楊雄待詔承眀之庭正月從幸甘泉還奏甘泉賦以風盛言車騎之衆參麗之駕非所以感動天地逆釐山神又言屏玉女卻虙妃以徴戒齋肅之事〈原註出前漢書揚雄傳〉
臣聞人主事天之道惟質與忱而已矣盖質者天地之性而忱則天地之道也大路越席掃地不壇器用陶匏牲用繭栗皆尚質也立擇聴誓皮弁聴報齋眀盛服三宿七戒皆致忱也外盡乎質内盡乎忱則天之親徳饗道也宜矣秦漢以後文縟而掩其質敬心弛而汩其忱千乗萬騎以為華寳鼎天馬以為飾而事天之本廢矣牡荆靈旗以禱兵方士袐術以求福而事天之心蕩矣若成帝者則以文减質以欲汩忱之尤者也甘泉泰畤之祠正承武帝奢侈之後丞相匡衡欲少去華就實乃奏罷鸞路龍鱗黻繡周張之飾更定其儀與其樂章帝雖勉從而終不能改故雄賦甘泉極道八神警蹕星陳天行萬騎中營玉車千乗之盛以致靡麗之譏是時趙昭儀又大幸每上幸甘泉常從故雄賦復云想西王母欣然而上夀兮屏玉女而卻虙妃玉女無所眺其清盧兮虙妃曾不得施其蛾眉以戒齋肅之事惜乎帝之馳騖於紛華湛溺於逸欲而不能用也欲以感動天地逆釐三神不亦難乎陛下穆卜季秋中辛以行賜館之祀今有日矣咸秩之禮昭事之忱所宜蚤戒而豫定者聖心固已孜孜於此盖自乾淳以來每遇郊禋必詔有司自祭天儀物及諸軍賞給之外凡車服仗衛聲眀文物之具莫不裁約而歸於儉錫賚推恩亦减承平之半或三之一可謂尚質之至矣至於前期齋殿致其精眀以對越在天者尤極其嚴行事之際避黄道而不履虛小次而不御可謂致忱之極矣是以神天顧歆或積雨而頓霽或微恙而立瘳以迄成熙事此陛下之家法也今四郊多壘財力單匱逺不逮乾淳之時臣願陛下於阜陵節約之外損之又損庶幾曰祀曰戎二者皆濟乃若以忱事天又其大本記曰齊者防其邪物訖其嗜慾言不敢散其志也今距齋宿之期雖曰尚賒然臣願陛下以聖人久禱為心兢兢業業已如上帝臨汝神在其上之時則積此真純用於一日天人相與如響應聲天神之不降地祗之不格風雨之不節寒暑之不時臣不信也惟陛下力行之臣不勝惓惓
十月二十日進故事
文帝十二年詔曰道民之路在於務本今嵗一不登民有饑色是從事焉尚寡而吏未加務也吾農民甚苦而吏莫之省何以勸焉其賜農民今年租稅之半〈原註出前漢書文帝紀〉
臣聞為國之本在於厚民厚民之本在於擇吏吏不得人則惟務肥已以瘠民而國之根本蹷矣成周盛時自卿大夫以至比閭族黨之長皆良吏也故其民生而不傷厚而不困八百年之基業鞏固而久長不亦宜乎三代而下惟漢文帝最為有志於民無他道惟擇吏焉而已班固傳循吏以文帝時河南守吳公蜀守文翁為稱首謂其亷平而民從化則吏道固以亷為本也盖亷吏寡欲易足必無苛征暴歛搥膚剥髓之事然以文帝之留心若此吏猶有怠忽而不承命者故十二年之詔責其不加務於民又謂農民甚苦而吏莫之省是必竭民膏血以自豐殖者賜租稅之半以振贍之其意可見矣臣觀漢唐而後孶孶民事以擇吏為先者莫如我朝孝宗皇帝無日不申飭大臣使之遴選郡守郡守姓名皆掲之御屏朝夕覽閱其有貪刻害民者徃徃不待内外憲臣劾治徑以御筆罷去而於水旱凶荒之嵗尤加意焉其有於災傷之際不恤民瘼賦歛刻暴者率皆不貸重者至於追停是以乾淳之際民物殷阜田里熙和而無歎息愁恨之心可謂盛矣臣竊見今嵗穡人成功之時淫雨彌旬妨於農収二浙水潦瀰漫為害尤深陛下哀閔元元申嚴受納斛面之禁而於公田民田之租皆有蠲除聖恩所被孰不感戴然吏多不良苛取故態曾不悛改而浙右輔藩尤甚〈原註平江倪普〉盖自八九月間禾方冒没於水腐爛於泥百姓嗸嗸無所告訴之時固已下令督趣稅租急於星火且市斛之大倍於文思徃徃市斛之三乃可納文思之一是五倍取於民也徃徃以資賂遺以規進取如民命何臣願陛下嚴敕監司使之督察其有浚民以自肥者必罰無赦毋使肆其貪暴賊吾赤子精選慈恵豈弟之人以一洗其汙憔悴虐政之民庶其瘳乎
咸淳九年正月十五日進故事
匃奴冒頓大入圍信信數使使胡求和解上賜信書責之曰専死不勇専生不任㓂攻馬邑君王力不足以堅守乎安危存士之地此二者朕所以責君王〈原註出前漢書韓王信傳〉
李廣為將軍出雁門擊匃奴匃奴兵多破廣軍生擒廣廣得脱至漢漢下廣吏吏當廣亡失多當斬贖為庶人〈原註出前漢書李廣傳〉
臣聞為將之道能勇而持重則進無輕脫之憂退無逗撓之失者盖將帥之病常患於恃勇而尤患於無勇恃勇者輕敵取敗固能為國生患然其志猶可取也無勇則鋭氣銷沮日淪於偷其為國家之禍可勝言哉常武之詩曰震驚徐方如雷如霆徐方震驚言貴乎能勇也出車之詩曰彼旟旐斯胡不斾斾憂心悄悄僕夫况瘁言貴乎持重也王者之師以剛厲柔以柔濟剛動而萬全所向無敵抑由此之故乎漢髙帝朝匃奴冒頓大入圍韓王信於太原信不能力戰而反求和於匃奴故髙帝責之曰専死不勇専生不任謂為將之道専持必死之心則傷勇而反不得為勇専持必生之心則不足以任軍事盖持必生之心而無必死之意者宜乎敵至不支卒以敗亡也文帝時李廣擊匃奴恃勇輕敵屢為匃奴生得出雁門則軍亡失多出右北平則一軍幾没雖號名將所至多敗輕敵之過也雖然將者軍之司命也與其選懦寜其果銳與其為信寜其為廣擇將者可不加衡於此乎臣竊見襄陽之圍曠日持久命將救援澤非不至然氣索志偷情見力屈大勞未艾掃清無期豈非將不勝任之所致乎淮西之㓂俶擾諸郡巢穴既近倐去忽來其有能懲閉門之失者似强人意而遽遣大將自取敗衂非旁郡一捷則敵得氣去為患日益深豈非將不持重之所致乎襄失之弱淮失之輕懲勸之道不可偏廢今喪師失律者既加之罪矣彼蓄縮顧望不發一矢者可不申嚴師律以少警之乎臣𤨏𤨏陋儒不逹兵事妄陳所見少效涓塵惟陛下裁擇
四月二十一日進故事
洪範八政一曰食二曰貨食謂農殖嘉糓可食之物貨謂布帛可衣及金刀龜貝可以分財布利通有無者也二者生民之本興自神農之世斵木為耜揉木為耒耒耜之利以教天下而食足日中為市以教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貨交易而退各得其所而貨通食足貨通然後國實民富而教化成〈原註出前漢書食貨志〉
臣聞食貨相資自生民以來未有能易者也虞書曰懋遷有無化居蒸民乃粒萬邦作乂洪範八政一曰食二曰貨孟子曰許子以釜爨鐡耕以粟易之盖二者不能以相無為人上者但當均節其重輕使交利而俱贍未聞有力加遏絶使食貨不通以至於饑餓死亡而不加恤者也管子曰記本量委則足矣而民有饑餓者榖有所藏也藏者何専貯於一處而不散也榖粟所以養人乃設筦𣙜而壅閼之天絶民命使捐瘠於深山窮谷之中何其忍也自古言利之臣桑孔為魁聞其盡籠天下貨物矣未聞其禁米也國家著令米榖不稅凶年饑嵗閉糶有誅祖宗仁政吏可不恪守乎臣竊聞近者有司〈原注京尹吳益〉踵行𡚁政開置米局黠吏豪民共主其事柵水㫁舟圭撮不泄山澤之民貨無所售食無所得饑火迫之觸法抵禁嘯侣呼儔破柵奪攘以與官角其擒獲傳送有司駢首就戮向也救死於口而不得今也救死於頸而不能進退皆死何吾民之不幸乎夫移粟移民一國而相通者也晉饑秦救鄰國而相通者也安有均為天子縣内之民而杞魯相視哉始作俑者其無後乎為其象人而用之也如之何其使斯民饑而死也作俑者信有罪矣效尤禍也可不監乎今耡耰棘矜猶未散也施禁之令猶未下也正當疆埸日駭之秋列郡有殺人取貨於城内者京邑有蟻聚蜂屯於田里者長此不已豈不為姦人所惑以摇吾民乎願陛下申嚴國家通糴免稅之法亟命有司毋惑吏姦毋輕民命取數年𡚁法而掃除之仍昭揭牓諭使逺所山澤溪谷之民莫不聞知則渤海潢池之間必且棄兵弩而持鋤鈎賣刀劍而買牛犢矣惟陛下亟行之幸甚幸甚
五月十九日進故事
曹劌曰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原註出春秋左氏傳莊公十年〉
臣聞軍旅之事以氣為主然而氣不自昌言養之使壮厲之使剛則由乎上之人焉養之使壯者平居之時訓之以孝弟忠信導之以尊君親上在上者恤其饑寒無使有歎息愁恨之心為將者同其甘苦無使有推剥侵寃之患厲之以剛者有事之時勸之以醲賞厚利切之以信誓明威含血吮瘡以結其心釃酒椎牛以快其欲夫如是則居也不餒其動也不懾矣或平日空乏其體膚凍饑其妻子賞罰不公以激怒陞黜不當以召怨臨戰恩意不足以鼓舞其心號令不足以聳動其聴臨之以選愞之帥將之以逗撓之夫大敵在前其不葸然懼渙然離奉頭而竄厥角而降者鮮矣臣竊觀今日沿邉將士氣之索也甚矣敵築城於我疆視之如不見敵掠民於吾境聴之如不聞俘馘之而不恥係累之而不怒棄君父如弁髦赴異域如歸市以此衆戰而望其北首死敵蔽遮江淮難矣哉春秋傳曰子瑕卒楚師熸説者謂火㓕為熸軍主喪亡故其軍人無復氣勢李陵之敗也夜半時擊鼔起士鼓不鳴臣謂今日疆場之氣似之曹劌曰彼竭我盈故克之臣不知彼盈我竭其如之何也秋風一瞬奄奄氣象未之有改若之何不汲汲於改紀軍政以取覆敗乎雖然三軍之氣不振固可懼也士大夫之氣不昌尤可憂也上作而下不應君命而臣不承妄揣輕量徘徊觀望其可憂可懼又非三軍衰竭之可比也臣憂愛之深愚戇妄發惟陛下與帥臣深念而亟圖之天下幸甚
八月十五日進故事
仲舒治國以春秋災異之變惟隂陽所以錯行故求雨閉諸陽縱諸隂其止雨反是行之一國未嘗不得所欲〈原註出前漢書董仲舒傳〉
臣聞水旱之有祈禳古之道也何則民命所闗茍有可以救之者君子必盡心焉不若是則謂之無志於民可也周禮太祝六祈有鬯禜門祭法曰雩禜祭水旱也漢晉梁隋暨唐皆尊用之不以為世俗祈禳小數而忽之也然臣以為水旱之有祈禳猶焚溺之有救拯當急而不當緩急則可及其未然而弭之緩則災變成形無益於事矣雲漢之詩曰祈年孔夙方社不莫夙興不莫者言貴早耳古人之於民事皇皇汲汲而圖之故曰民事不可緩也董仲舒之治江都史不載他事獨詳著其求雨止雨之法亦可見以此為先務之急矣行之一國未嘗不得所欲忱意感通宜其應之速也國家凡有水旱祈禳之禮著于令甲有司未嘗不舉而行然常失之遼緩赫赫炎炎苗將槁死而勤雨之令始行浩浩洋洋慮殫為河而閉隂之典方舉其未然者固可及救然其所傷亦已多矣有民有社灾已切近勇於行之不為晉越也而猶拘攣蓄縮視儀聴唱亦何為哉雖然水旱者隂陽而已救之者縱閉而已所謂縱閉豈止於城門開闔而已哉夫淫雨為沴者隂盛陽㣲之證也今朝廷之上眀目張膽之夫少而宛舌固聲之士多此隂也邉鄙之間投石㧞距之氣衰而棄甲曵兵之習痼此隂也田里之間擊壤鼓腹之音絶而疾首蹙額之恨深此隂也光弼出矣而旗幟未見其精眀勝之用矣盗賊不為衰止貪墨之吏去之是也而使易鎮〈原註劉良貴〉僨軍之將斥之是也而使扞城朝臣舛迕膠戾乖剌幾有漢人之患正衙罷奏庶官不對幾有唐世之風凡此皆隂盛陽㣲之證也㣲者不縱使之日消盛者不閉使之日長安得不感天地之精而生戾氣哉此又祈禳之大者而尤當皇皇汲汲以圖之也臣憂愛之深愚戅妄發惟陛下幸赦
恥堂存稿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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