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樹齋先生文集/卷五

卷四 感樹齋先生文集
卷五
作者:朴汝樑
1914年
卷六

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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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嶺南儒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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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我嶺南。自鯨鯢衝突之後。列城瓦解。如入無人之境。司命潮退。列邑鼠竄。民卒潰散。邑里蕭條。盡爲賊醜之窟。無復有着手處矣。適我招諭使金相公承哀痛之敎於板蕩之餘。張膽揮泣。義不與此賊共戴一天。以倡義恢復爲己任。到界之初。卽發通喩于各邑。明君臣之分。倡恢復之義。言辭切到。忠義感激。聞之者無不扼腕。見之者莫不隕淚。同聲相應。遠近響發。以千百疲散之卒。抗凶醜方突之鋒。蔽遮要害。沮遏其勢。使國家將有恢復之望者。其誰之力歟。今聞招諭相公移授左道方伯。此豈但數邑民生之無祿。抑亦將士離心。想有渙散之勢。一簣功墮。又失恢復之機。然則始之已亡而復存者。招諭公之來也。後之垂成而復敗者。招諭公之去也。去來同爲國事。而緩急之勢。有彼此之別。左右同是一道。而削平之機。必由此始。鄙等之意。欲與隣邑諸君子。先修借冦之疏。以附宣之行。又留之請于招諭是計。想諸君子必有不言而心會者矣。各卛邑中士子十百。會枉于弊校。

通列邑運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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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載連兵結禍。尙稽鯨鯢之坐劉。千萬里挽粟飛蒭。難免庚癸之有歎。事無急於此者。策當咨其補之。洪惟我國家治隆。實無愧盛世道洽。傳之子傳之孫。十有三代顯哉承哉。道以德齊以禮。二百餘年美矣盛矣。漸摩仁義之俗。陶甄禮樂之風。梯航南蠻。鯨波不起於南海。冠帶北俗。狼烟永靜於北門。自有東以來之小中華。實無異內服於大明國。何恬嬉文武之已久。而梗化干紀之乃興。蕞彼小夷。越自今蠢。謂我誰敵。肆玁狁匪茹之謀。曰天可欺。動密人不共之說。乘我不意。如入無人。魯鷄之不期。豈蜀鷄之可抗。費子之莫戒。固蕫子之難支。幸列鎭波析之朝。當諸將鳥散之夕。撗行南國七十州。草木染腥。直擣北京數千里。山河帶憤。長蛇封豕荐食。無異於吳祲。巨鰐㐫蛟閃舌。有志於周鼎。遂致七廟之莫守。鍾𥲤荒凉荊棘中。終使六龍之蒙塵。翠華慘惔風埃裏。尤有痛哭不忍形言。龍灣一隅。蕪蔞之豆粥或闕。朔風萬里。漢中之消息難傳。凡有血氣而含生。孰慢君父而畏死。然兵寡而力弱。奈羊狼而鴟張。幸天子一視同仁。雖海外萬里明見。旣念唇亡齒寒之至計。又慮枝蕃榦歿之深憂。以禮以誠。事大之儀旣無間於平素。之屛之翰。恤小之擧寧可緩於殊方。乃發綸音。爰整師旅。央央㫌旆。圍將鶴野之風。駉駉牧馬。欲盡鴨江之浪。天威非詐力可抗。三京之㐫醜波奔。王師以遅重爲先。八莒之䧺鎭成列。非不知草薙而禽獮。將欲以馬覊而牛縻。天包地容。皇恩可圖報於粉骨。歲去年積。蜂蠆更肆毒於禍心。又値人謀不臧。天意莫悔。殺檀道濟之猛將。自壞長城。罷張魏公之視師。乃棄天塹。遂使水道陸路之並進。置之於無可爲。行將淸正之長驅。視之而莫敢敵。苟非天兵稷山之捷。安得讎奴海曲之逃。事有至難而幸存。勢可莫遏而復止。吁可懼也。顧非幸歟。又今㐫徒之出沒無常。情不測而難赦。天王之赫怒方懠。期盡殲而莫遺。旣添三十六萬之生兵。又發維億及稊之軍餉。所患者兵而如是其衆。所急者糧而如彼其多。寔有戰則必勝。宜無往而不克。然而諸葛出師于祁野。以木牛木馬而運粮。公劉興兵於邠郊。必于槖于囊而啓道。是所急也。其可緩乎。隋煬帝之於遼陽。倍餽運而進旅。唐太宗之於安市。患粮盡而退師。蕭何繼巴蜀祖。沛公五年成帝業。項羽盡垓下食。楚歌四面皆重圍。如欲士卒宿飽。大事必成。當使調糧不絶。甬道相屬。玆者平安黃海諸處之積粟。非無如砥如京。慶尙全羅兩路之輸粮。實慮或繼或絶。軍興根柢。莫重於斯。恢復機關。實係於此。若使軍無見糧。士有飢色。固知兵不久留。事在土崩。方國家物力凋殘。抑民間牛馬耗盡。人頳肩而馬脫足。卒不堪生虫之歎。舟摧棹而海湧波。士木免食椹之苦。非徒大軍急於望哺。抑恐機事毁於垂成。凡所繼運之籌。宜無用其極。况聞自九重百思其策。减一日三時所供。旣出司僕之馬而輸其糧。又命內外之官而補其力。使吾君憂至此極。宜臣民食不下咽。故將憂國之拙謀。敢望好義之善策。誠能或誕告於塲市。或善喩於里閭。有穀粟者不惜斗穀之捐。有貨貝者無愛匹丈之利。量力可及。貴賤無間。惟義之歸。巨細寧論。積小成大。以是而傭人食人。因寡致多。以是而買馬養馬。則豈無涓埃之報。庶助漕運之勞。遼豕欲獻于朝。計雖可笑。細流尙添于海。義當急趨。同此心同此性者。均有一段良知良能。有是穀有是財者。豈擇數種大牟大米。非徒是耳。又有一焉。逃難流寓之徒。豈無遊手而遊食。逋役轉徙之類。亦多有牛而有馬。假食乎數月數旬。莫非天兵攻守之力。何愛乎一膚一髮。不急國家朝夕之憂。且欲喩昏迷。當在痛說此賊。豈但國家百世之怨。實是私門萬古之讎。焚室廬蕩賄財。舊業灰燼於一夕。毁家廟握塚墓。先靈汚辱於重泉。痛父子魚肉於凶鋒。慘妻孥臣妾於賊手。誰無兄弟花零棣萼之枝。孰無朋友香掩芝蘭之室。白骨崢嶸兮誰弔。靑氊飄蕩而莫收。魂未招於南方。命苟活於異域。罪旣盈於貫惡。讐共戴於旻天。苟有能復我之仇。固所當盡己之力。忘親讎不能自報。微乎微矣。討家賊欲望於人。惑之惑歟。有錢財愛其施焉。何面目立於世乎。佛氏以死生輪因之說。尙能驚動之禍福之。吾人稟天性仁義之心。而忍爲遺親者後君者。誠願列邑守宰諸路士民。各置有司。必使喩家道戶。咸動至慮。毋爲棄義而循私。此非無階而難行。誠是不費而能惠。生等初心弧矢。晩計腐儒。國已敗家已亡。亂離瘼矣。事將急勢將迫。國計奈何。隻手負山。力雖微於螻蟻。銜沙埴海。誠獨深於寃禽。故國寒月照三更。楚猿之膓寸斷。新亭風景異昔日。周顗之淚幾揮。不量鐵爪治河之愚。敢陳盃水救焚之議。嗚呼。東海不遠。北辰有臨。人飢若己飢。况忍王師之不飽。賊死吾乃死。不與此虜而共生。兵出無名。已迫自亡之運。謀立於義。當竭在己之誠。想宜出心力而相應。故玆敷腎膓而用亶。

天嶺孝烈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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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溪盧公諱禛字子膺。居介坪。己卯薦。參奉信古堂友明子。年八歲喪父。悲哀如成人。母勸之食肉。不許曰吾今年八歲。若過再忌則十歲矣。安有十歲之人。不服父喪者乎。自是不與羣兒嬉遊。讀書深思。已如成人。十三學大學於鄕師。已知其大義。十八未冠中別科初試。對殿策。考官見其卷子。皆欲取之。時金安國爲上試官。是公之父友也。以爲年少登科不幸。不果取。二十中丁酉生員一等。二十九登丙午增廣。龍榜司馬則與兄禧爲同年也。自少時。事母祇順。事兄如父。訓其弟能不失家聲。官至正卿。母尙無恙享其養。爲親常乞邑。在朝者無多日。嘗以通政作昆陽郡守。爲其便養也。所居堂扁曰養休。年五十九丁母憂。旣葬廬于墓側。晨上塚哭盡哀。若大雪大雨。於詹下望哭焉。監蕫石役。寒暑不廢。公自少素患脾胃。衰年盡禮。人皆以爲難保朝夕。朝廷遣醫常在其側。毉勸葷菜以助氣力。終不肯從。服闋未禫。丁國憂奔哭。嬴毁之餘。身疾遽作。歷拜刑吏曹判書。視事不能如意。年六十一。卒于京中。事聞㫌閭。公天性渾厚端確。不妄言笑。聞道早。旣精思力踐。處事精敏。無不翕服。終日危坐。燕居不廢。對人循默。正是一團春風。及至論事。慨然精氣激切。以柔濟剛。敎人必自小學始焉。又以四書爲階梯。其待親舊。雖窮且餓。接引濟恤。必盡恩義。無不得其歡心焉。其返柩也。時在冬月。虹藏不見。而時自南原至故里。數日之間。或雨或晴。沿路虹見。隨滅隨起。此實異事。古之賢人君子之卒也。或多有風水星虹之異焉。殆不誣也。闔郡各坊。備物爲文以祭之。鄕人爲立祠于溏州。

介庵姜公。諱翼字仲輔。居牛鳴村。中己酉進士。公異母兄在湖南。同母弟營産業。公奉偏母。承顔以色。養以菽水。融洩無間言。性平坦樂易。不設畦畛。沉潛靜敏。喜怒不形。雖頑傲無知之人。無不知其敬慕焉。天品高明。學問純篤。讀書求志。探賾義理。至於盤錯肯緊人所難解處。投刃而解。指陳開釋。聞者如客得歸。家貧屢空。不以爲懷。居智異山中。買田結廬。爲終老計。在鄕與玉溪爲友。出則爲南冥先生所推重。玉溪爲晉州牧使時。公甞一造焉。以妓薦枕。月餘一不近之。余年未省事。公已卒世。但記得好鬚髯美風儀而已。今想像其髣髴。則天質純美。濟以學力。已至八九分地位也。公之舅梁君悅居與二隣。朝夕必省焉。在書樓望見其出野。輒下樓拱立。以竢其過。明廟朝特命一蠧先生賜祭。春秋行事子家廟。公遂倡議。請于朝。立書院以祠之。我國建院。自竹溪以後。此爲第一。見聞未熟。浮論多起。公獨毅然不動。與數三同志。决意始役。先立祠宇。講堂東西兩齋樓門厨庠。次第咸具。池垣潔正。松竹成行。又爲之設科立規。裒糓聚書。敎養生徒。遠近士子。聞風還集。事聞賜額蘫溪。頒以書冊以榮之。皆公之力也。以德溪吳斯文之薦。拜昭格署參奉。未行而卒。與一蠧並祠于濫溪。

鄭壽字眉叟。居于池內村。少喪父。未服喪。旣老遇親死之年月日。一依初終之儀。追服三年。居廬墓下。服闋後還家。題詩云墳前泣別淚無窮。守殯三年二夢中。祭畢喪終歸去後。孤魂千載與誰同。以鄕論屢聞于朝。

竹軒鄭摯字仲尹。居于大樹村。以孝友行誼。稱於鄕里。與曺湜,姜文弼爲友。三人結爲梅竹松。世因分稱之。

梅庵曺湜字幼淸。居于席卜村。爲人不覊。休休樂善。家至貧饘粥不繼。或數日不食無㥻容。與仲尹結契。卜地連屋以居。有古人交友之風。與兄弟友愛。人甚稱慕之。年十歲。書家請求暎雪志遠海連天十字。筆力道健。非但筆法之出於天品然也。觀此十字。可觀其胷次也。

松亭姜文弼守姬老。居于栢田村。居喪盡禮。鄕里稱之。撫養諸妹。人無間言。信於鄕黨。樂於爲善。少事葛川門下。君之卒。在鄭曺二君之後。視其孤若子。二家孤依以爲父友。往來不絶云。

鄭業字世興。居毛看里。事父母孝。母年八十五。病在床者三十餘歲。君時在別家。晨起而問寢。至食罷乃退。雖大雨大暑不替。年六十丁憂。老病備至。而能盡禮終喪。

鄭栗字彦收。業之弟也。初居毛看村。奉父母移居席卜。早喪父。三年終不梳髮食肉。淚不自收而終服。事偏母。母多子而獨隨君以居。盖其安心也。母多病。常在寢褥。起居飮食。暫不離側。保之如嬰兒。可口之物。盡力必致。母患痢半年。蜜藥竭力求用。忽家後古木中有蜂盛蜜。調藥給足而病蘇。汚穢之服。身自澣濯。夏雨冬雪。熯以熨火。合於病母之意。平生慕一蠧,晦齋諸先生。渾和之德行。口不言人過。而常稱古人之善良。公子德裕德顒。皆君子人也。

鄭踐言字叔行。居德谷村。平生無疾言遽色。其事父母愛兄弟。可知其爲人也。遭母憂。居廬墓側。距家未滿二馬塲。三年內一不到家。

趙大忠字惠叔。居于德谷。高麗忠臣扶餘監務趙承肅之後也。事母順志。人稱孝子。居喪曲盡情私。家計甚窮。而襄事極備。生五子。皆敎以義方。光立等其子也。

愚溪河孟寶字大哉。居牛項村。事父母。無忤言違色。愛兄弟朋友。怡怡偲偲。爲鄕人所取重。年近六十。連遭內外艱。與其弟仲寶,季寶。居廬墓側。啜粥三年。事聞㫌閭。

盧士溫字直而。居介坪村。觀察使叔仝玄孫也。主累世家廟。奉先極其誠敬。祭物必備。丁父憂。飮粥蔬食。居廬墓側。三年之內。一不到家。朝夕上塚哭盡哀。風雨不廢。君於吾爲姑夫也。少學於君而未能者。故知之詳悉。而言之而爲愧焉耳。

盧士豫字立夫。居介坪村。玉溪先生從子也。善事親友兄弟。常在玉溪側。卛循禮法。爲玉溪良子弟。吾少學於君。見其事母。勤於定省。食必親進。有疾則不設容。行不徐。憂怖之色。可掬於面。性又沉默強果。恂恂爲君子人也。丁母憂。居廬墓側。飮粥蔬食。一依禮文。朝夕拜哭于塚上。一不到家。以經三年。事聞㫌閭。

盧士㑘字德夫。與兄立夫。比屋而居。少喪父。奉偏母。君爲季也。母安之。隨而居。遭憂與兄立夫居廬三年。壬辰以後。受募粟之任。頗有勤幹之稱。甞以薦除孝陵參奉。不赴焉。

盧士譱字樂夫。玉溪先生之從子也。居介坪村。弱冠遭父憂。三年居墓下。不離不脫絰衰。一依禮文。

盧士尙字志夫。樂夫之弟也。未冠遭父憂。與兄樂夫居廬三年。能自致力於學。慨然有慕古傷今之歎。中己丑生員。尋師就學。志存時務。非世俗科目儒也。丁酉賊變。遭母喪于流徙之中。假窆于長溪之地。以情事未伸。髮不梳面帶垢。飮粥哀痛。常如袒括。賊逼不能常處。朝徙暮遷。所寓必別內外。夫婦不混處。如是者五個月矣。在益山寓舍疾革。妻至卧內問疾。幾乎不能言者已數日矣。睽目處揮之曰。喪人不敢近婦女。但問有友人在外否。盖有所托。而已不能言矣。已而乃逝。有女而無子。事聞㫌閭。

朴𧂍字景實。居毛看村。篤志力行。取信於師友。遭父母喪。並結廬墓側。以終三年。朝夕上塚。風雨不廢。几筵設于家。使弟守之。朔望則至几筵行祭。丁酉賊變。病不遠避。入馬鞍山遇賊。賊逼之使行。罵不絶口曰吾讀書之人。豈肯從汝乎。賊遂殺。師友甚慟惜之。

趙光立字斡甫。惠叔君之子也。世居德谷。篤行孝友。庭無間言。其事親則人未甞見其有怠慢辭色。在外奉父書札。則必起立跪受而讀之。其友兄弟則兄弟五人。同在一園之內。衣無各服。足無常鞋。至於牛馬。亦相與共之。人不知其某家之畜。丁酉賊變。負其母避匿山中。母老病不能遠避。光立與其弟光獻,光建,光成,光德。不離母側。環立呼泣。騈首就死。及收屍。五人身首枕藉一處。

許宏字仲仁。武人也。居池內村。丁酉賊變。負其父避匿山中。賊具至。父老不能行。他兄弟皆避走。君獨彎弓禦賊。與其父並避害。事聞㫌閭。

愼孝先字百源。居池谷村。以善父母友兄弟。見稱於人。父母有疾。雖流離困頓中。憂悸之色。常在於面。藥餌之物。傍求必致。連遭父母喪。啜粥過哀。遂不起。其葬也。余佐幕本道。哀孝子之無勸。且憐其窮無以入土。發軍窆之。事聞㫌閭。

盧士儼字汝叔。仕于朝。歷典仁同,懷德。丁父憂結廬于墓右。卛子弟守墓廬。距家不盈數弓。而一不歸家。親舊婚喪。盡其力救之。

鄭景龍字玄卿。摯之子也。自少不爲苟且事。在父側。未甞有子弟過。父亦從之。父子間。自謂爲知己。故父稱之於人而不辭。在朋友中。亦致懇到直深。可謂君子人也。早死無子。惜哉。

鄭淳字士古。樂善好義有志氣。外交知名。內事父母。且善於弟妹。父性嚴急。君每以和色怡聲諫。而不從則又諫之。父亦屈意從之。丁酉賊變。入黃石山城。賊至城陷。旣出不知所從。無子而死。與鄭德顒最相善。

鄭慶雲字德顒。居小孤臺之側。自號孤臺。早喪父母。依于兄家。年未冠。兄罹重疾。湯藥必甞。不離病側。及終。仰寡嫂如母。撫孤姪如子。經紀其家。人不見其有彼此。年二十五。始有室居。在官側。一不眄女色。人以爲難。丁酉之變。蘫溪書院盡爲灰燼。賊退之後。奉一蠧,玉溪,介庵三先生位板于埋置中。立假祠而安之。收拾餘燼。改卜羅村。立兩祠宇。再恢前規。皆君之力也。

李氏。吏曹判書李靑蓮後白之妹也。爲士人朴承元之妻。朴君死。一勺水不入口者四日。啜米飮者三年。不食肉者十五六年。三年上食。必具魚肉。一日闕供。方悶泣不已。忽有家猫捕山鳩而至。遂奠之。人以爲誠感所格。立家廟。丹雘垣墻。煥然極備。且致石物于墓道。節序身自上塚。遇先世內外忌日。前期致祭。滌掃室堂而行事。凡喪祭皆合於義理。可謂女士也。

燕之。故觀察使宋千喜之婢妾也。宋公年老。使之侍寢食。燕之時年甚少。或疑其未甞近也。公卒後守節不嫁。遇忌日設位行祭。以終其年。年近九十以死。居在宋公舊里。郡西栢田里也。

者叱非。私婢也。家牛鳴村。隣有姓林者。少時相遇。及林娶妻。更不顧見。女以年少美色。慮有強暴。斷髮佩刀。以終其年。

房氏。禹鏶妻。進士房處仁之女也。居牛項村。丁酉賊變。與其夫避匿山中。爲賊所獲。恐賊復入其夫所匿處。初若甘心隨賊然喜走。引賊而行至遠。始與賊抗。賊以年少有貌色。強欲犯之。房氏以石擊之。賊不能犯。欲逼而行。房氏橫卧路中。曳而不起。罵不絶聲。賊遂殺之。事聞㫌閭。

潘氏。林景春之妻也。故孝子潘腆之後也。安陰人。丁酉賊變。避匿山中。遇賊知不能免。以佩刀自頸而死。盖所佩短刀。爲自盡計也。居牛鳴村。有子昌道。與其婢銀今。收其屍而葬之。

盧氏。爲朴菶之妻。盧士溫之女也。丁酉賊變。避匿于安陰智遇山。遇賊欲逼之使行。盧氏方年有貌。罵賊不從。賊遂殺之。賊去之後。夫朴君哭而撫其屍。體尙溫矣。於吾爲姑女也。

鄭氏。鄭孤臺之女也。年十四而丁酉賊變。以處子避匿山中。遇賊逼令從行。罵賊不屈而死。事聞㫌閭。

語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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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辰夏。余寓鶴村舍。閒居岑寂。方極無聊。有一雙燕子含泥作巢于窓壁間。巢已成。村童數輩。叫突而至欲毁之。余急令止之。乃歎曰古人有言覆巢破卵。鳳凰不至。鷰雖微物。以人爲依。殷斯勤斯。積累其功。將成巢而鬻子。其忍毁諸。我爲主而不能呵噤之。是不得其爲主之道矣。乃朝起而視之。暮起而賞之。以爲破閑之一助。觀其辛勤劇劬卵育顧復之狀。果非凡羽族之類也。自始至終凡四十餘日。雛鷇始成。遂將之而去。去後日一至焉。或再至三至焉。傍詹而飛。向人而啼。若有眷戀之情。余喟然而謂之曰。墮卵孕聖。爾之靈著於史也。社去乙歸。爾之性順陰陽也。訪姚家死殉。非爾之忠乎。曳紅縷而訪主。非爾之信乎。朱門綵壁。非無捿托之地。而獨尋茅廬於寂寞之濱。寄巢生子。爲旅人覊客之一伴。及其去也。徘徊顧戀。不忍捨去。非爾之無取舍於寒暖而忠且信焉。孰能然乎。噫物之偏塞者。能無負於知己。而人之最靈者。反不信於朋友乎。此夫子所以起不如之歎。而詩人之所以詠矧伊之刺者也。世之所謂結交者。以勢而不以道。以利而不以義。拍肩握手。吐出肺肝。論輕膠漆。義重金蘭。及其九疑生於平地。三峽起於方寸。吹毛而覔瘢。求過於無過。翻雲覆雨。只在呼吸。是何人心之所不忍爲。而忘我之誚。反有甚於蠻僚耶。言未畢。余困於敲絶。倚枕而睡。睡罷視之。則鷰亦不得見矣。

漁父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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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以海尺事。東巡海上。行到盈德,淸河之間。沿海汀瞰滄溟三十餘里。令人便有乘桴之意。且信天地間爲物之鉅矣。時見漁塩海夫之幕。側於洶濤舂撞之頭。傍有小艇布置焉。其制如槽子樣。兩片木合而爲之。其大僅容三四人矣。余遂下馬于岸上。使招海尺數人。賜之坐而語之。皆人面而語不可了也。余詰之曰避危就安。人之心也。洪濤短棹之危。孰與荒野斗室之安。魚蝦海錯之適口。孰與山田粱粟之充腹。與其寄命於萬頃波頭。曷若安身於平原地上乎。以余而觀之。漁父之生涯。不如野叟之契活矣。風檣浪楫。少失其機。則危生毫忽。禍起叵側。鯨鯢之所呑食。波濤之所覆沒。使其家人父子。不知所終。可以人而不知所止乎。言之咄咄不能已。傍有一老翁起而言曰。官之問則然。而官之言則知一矣。凡人物皆有所定居守嶺之雉。諺不云乎。在山之麋鹿。不可使之居水。在水之鷗鷺。不可使之居山。此一定之理。不易之性也。儂漁父也。又以漁明之。茫茫大海。含蓄萬類。渾渾無涯。若無界限。而大蟹出於盈寧。碧魚産於興延。東溟之蝮魚小而南海之蝮魚大。南海之文魚小而東溟之文魚大。雖以水族之微。其産有常處。其居有所定。不可易也。儂等生於斯長於斯。從事於斯。不知居野之爲安。又安知居水之爲危。且涓埃之地。莫非王土。海有稅舡有賦。朝出而沉於海。暮出而釣於海。一以應官需。一以養妻子。勞於身則雖苦。而吾之心則安焉。噫子非漁。安知漁之樂乎。夫勞於身。孰如勞於心。安於身。孰如安於心。以儂而言之。官不可謂不勞於心者也。又不可不謂安於身者也。心勞勞於身之勞。身安不及於心之安。官能擇可居而知可安乎。騁馹騎卛騶從。前呵後擁。傳食列邑。其身則果似榮矣。然官之安。恐不如人之安。而官之憂。恐有甚於人之憂也。且問官人所居之地。世人目之爲宦海云。朝承恩寵。暮見斥逐。靑紫桎梏。相尋於無窮。死生榮辱。只在於翻覆。雪擁藍關之句。見於南海之行。去海十里之詩。發於雷州之役。當時顯達之榮。爲如何哉。而浮沉乾沒之患。又何如哉。儂以爲子之所居之海。有危於儂之所居之海也。然則海之名雖同。而禍之大小懸絶矣。官豈無石田可以耕。茅屋可以居。山南水北可以捿遅。而奈何役役風塵之路。急急升斗之祿。側深淵蹈危機而不知止焉。反嘲人爲。余默然不答。茫然贈愧赧。欲與之更言則翁乃菀爾而笑。扣枻而去。渺不知其所適矣。時癸卯二月。書于烏川舘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