懲毖錄/卷一
萬曆丙戌間。日本國使橘康廣。以其國王平秀吉書來。始日本國王源氏。立國 於洪武初。與我修隣好殆二百年。其初我國亦甞遣使修慶弔禮。申叔舟以書 狀往來。卽其一也。後叔舟臨卒。 成宗問所欲言。叔舟對曰。願國家。毋與日本 失和。 成廟感其言。命副提學李亨元。書狀官金訢修睦。到對馬島。使臣以風 水驚疑得疾。上書言狀。 成廟命致書幣於島主而回。自是不復遣使。每其國 信使至。依禮接待而已。至是平秀吉。代源氏爲王。秀吉者。或云華人。流入倭國。 負薪爲生。一日國王出遇於路中。異其爲人。招補軍伍。勇力善鬪。積功至大官 因得權。竟奪源氏而代之。或曰。源氏爲他人所弑。秀吉又殺其人而奪國云。用 兵平定諸島。域內六十六州。合而爲一。遂有外侵之志。乃曰。我使每往朝鮮。而 朝鮮使不至。是鄙我也。遂使康廣。來求通信。書辭甚倨。有今天下歸朕一握之 語。蓋源氏之亡。已十餘年。諸島倭歲往來我國。而畏其令嚴不泄。故 朝廷不 知也。康廣時年五十餘。容貌傀偉。鬚髮半白。所經舘驛。必舍上室。擧止倨傲。與 平時倭使絕異。人頗恠之。故事。一路郡邑。凡遇倭使。發境內民夫。執槍夾道。以 示軍威。康廣過仁同。睨視執槍者笑曰。汝輩槍竿太短矣。到尙州。牧使宋應泂 享之。妓樂成列。康廣見應泂衰白。使譯官語之曰。老夫數年在干戈中。鬚髮盡 白。使君處聲妓之間。百無所憂。而猶爲皓白何哉。蓋諷之也。及至。禮曹判書押 宴。酒酣。康廣散胡椒於筵上。妓工爭取之。無復倫次。康廣回所舘歎息語譯曰。 汝國亡矣。紀綱已毀。不亡何待。及還。 朝廷但報其書。辭以水路迷昧。不許遣 使。康廣歸報。秀吉大怒。殺康廣又滅族。蓋康廣。與其兄康年。自源氏時。來朝我 國受職名。其言頗爲我國地。故爲秀吉所害云。 日本國使平義智來。秀吉旣殺橘康廣。令義智來求信使。義智者。其國主兵大 將平行長女婿也。爲秀吉腹心。對馬島太守宗盛長。世守馬島。服事我國。時秀 吉去宗氏。使義智代主島務。以我國不諳海道爲辭。拒通信。詐言義智。乃島主 子。熟海路。與之偕行。便欲使我。無辭以拒。因又窺覘我虛實。平調信僧玄蘇等 同至。義智年少精悍。他倭皆畏之。俯伏膝行。不敢仰視。久留東平舘。必邀我使 與俱。朝議依違而已。數年前。倭寇全羅道損竹島。殺邊將李太源。捕得生口。言 我國邊氓沙乙背同者。叛入倭中。導倭爲冦。 朝廷憤之。至是人或言。宜令日 本。刷還叛民。然後議通信。以觀誠否。使舘客諷之。義智曰。此不難。卽遣平調信 歸報其國。不數月。悉捕我民之在其國者十餘人來獻。 上御仁政殿。大陳兵 威。鎖沙乙背同等。入庭詰問。斬於城外。賞義智內廐馬一匹。後引見倭使一行 賜宴。義智玄蘇等。皆入殿內。以次進爵。時余判禮曹。亦宴倭使於曹中。然通信 之議久未決。余爲大提學。將撰國書。 啓請速定議。勿致生釁。明日 朝講。知 事邊協等亦 啓宜遣使報答。且見彼中動靜而來。非失計也。於是朝議始定。 命擇可使者。大臣以僉知黃允吉。司成金誠一。爲上副使。典籍許筬。爲書狀 官。庚寅三月。遂與義智等同發。時義智獻二孔雀及鳥銃槍刀等物。 命放孔 雀於南陽海島。下鳥銃於軍器寺。我國之有鳥銃始此。 辛卯春。通信使黃允吉金誠一等。回自日本。倭人平調信玄蘇偕來。初允吉等。 上年四月二十九日。自釜山浦乘船抵對馬島。留一月。又自馬島。水行四十餘 里。到一岐島。歷博多州長門州浪古耶。至七月二十二日。始至國都。蓋倭人故 迂廻其路。且處處留滯。故累月乃至。其在對馬島。平義智請使臣宴山寺中。使 臣已在座。義智乘轎入門。至階方下。金誠一怒曰。對馬島。乃我國藩臣。使臣奉 命至。豈敢慢侮如此。吾不可受此宴。卽起出。許筬等繼出。義智歸咎於擔轎 者殺之。奉其首來謝。自是倭人。敬憚誠一。待之加禮。望見下馬。到其國。館於大 刹。適平秀吉往擊東山道。留數月。秀吉回。又託以修治宮室。不卽受國書。前後 留舘五月。始傳 命。其國尊其天皇。自秀吉以下。皆以臣禮處之。秀吉在國中 不稱王。但稱關白。或稱博陸侯。所謂關白者。取霍光凡事皆先關白之語。而稱 之也。其接我使也。許乘轎入其宮。以笳角前導。陞堂行禮。秀吉容貌矮陋面色 黧黑無異表。但微覺目光閃閃射人云。設三重席。南向地坐。戴紗帽穿黑袍。諸 臣數人列坐。引我使就席。不設宴具。前置一卓。中有熟餅一器。以瓦甌行酒。酒 亦濁。其禮極簡。數巡而罷。無拜揖酬酢之節。有頃。秀吉忽起入內。在席者皆不 動。俄而。有人便服。抱小兒從內出。徘徊堂中。視之乃秀吉也。坐中俯伏而已。已 而出臨楹外。招我國樂工。盛奏衆樂而聽之。小兒遺溺衣上。秀吉笑呼侍者。一 女倭應聲走出。授其兒更他衣。皆肆意自得。傍若無人。使臣辭出。其後不得再 見。與上副使銀四百兩。書狀通事以下有差。我使將回。不時裁答書令先行。誠 一曰。吾爲使臣。奉國書來。若無報書。與委命於草莽同。允吉懼見留。遽發至界 濱待之。答書始來。而辭意悖慢。非我所望也。誠一不受。改定數次然後行。凡所 經由。諸倭贈遺。誠一皆郤之。允吉還泊釜山。馳 啓情形。以爲必有兵禍。旣復 命。 上引見而問之。允吉對如前。誠一曰。臣不見其有是。因言允吉搖動人 心非宜。於是議者。或主允吉。或主誠一。余問誠一曰。君言與黃使不同。萬一有 兵。將奈何。曰吾亦豈能必倭終不動。但黃言太重。中外驚惑。故解之耳。 時倭書。有率兵超入大明之語。余謂當卽具由奏聞天朝。首相以爲。恐 皇朝 罪我私通倭國。不如諱之。余曰。因事往來隣邦。有國之所不免。成化間。日本亦 甞因我。求貢 中國。卽據實奏聞天朝。降勅回諭。前事已然。非獨今日。今諱不 聞奏。於大義不可。况賊若實有犯順之謀。從他處奏聞。而 天朝反疑我國。同 心隱諱。則其罪不止於通信而已也。 朝廷多是余議者。遂遣金應南等馳奏。 時福建人許儀後陳申等。被擄在倭中。已密報倭情。及琉球國世子尙寧。連遣 使報聲息。獨我使未至。 天朝疑我貳於倭。論議藉藉閣老許國曾使我國獨 言朝鮮至誠事大。必不與倭叛。姑待之未久。應南等賫奏至。許公大喜而朝議 始釋然云。 朝廷憂倭。擇知邊事宰臣。巡察下三道以備之。金晬爲慶尙監司。李洸爲全羅 監司。尹先覺爲忠淸監司。令備器械修城池。慶尙道築城尤多。如永川淸道三 嘉大邱星州釜山東萊晋州安東尙州左右兵營。或新築或增修。時昇平旣久。 中外狃安民以勞役爲憚。怨聲載路。余同年前典籍李魯。陜川人。貽書余言。築 城非計。且曰。三嘉前阻鼎津。倭能飛渡乎。何爲浪築勞民。夫以萬里滄溟。猶不 能禦倭。而欲限一衣帶水。必倭之不能渡。其亦踈矣。而一時人議如此。弘文館 亦上箚論之。然兩南所築。皆不得形勢。且以濶大容衆爲務。如晋州城。本據險 可守。至是以爲小。移東面下就平地。其後賊由此入城。城遂不保。大抵城以堅 小爲貴。而猶恐其不廣。亦時論然也。至於軍政之本擇將之要組練之方。百不 一擧。以至於敗。 擢井邑縣監李舜臣。爲全羅左道水軍節度使。舜臣有膽略善騎射。甞爲造山 萬戶。時北邊多事。舜臣以計誘致叛胡于乙其乃。縛送兵營斬之。虜患遂息。巡 察使鄭彥信。令舜臣護鹿屯島屯田。一日大霧。軍人盡出收禾。栅中但有十餘 人。俄而。虜騎四集。舜臣閉栅門。自以柳葉箭。從栅內連射賊數十墮馬。虜驚駭 退走。舜臣開門。單騎大呼逐之。虜衆大奔。盡奪所掠而還。然朝無推挽者。登第 十餘年不調。始爲井邑縣監。是時倭聲日急。 上命備邊司。各薦才堪將帥者。 余擧舜臣。遂自井邑。超拜水使。人或疑其驟。時在朝武將中。唯申砬李鎰。最有 名。慶尙右兵使曹大坤。年老無勇。衆憂不堪閫寄。余於 經席。啓請以鎰代大 坤。兵曹判書洪汝諄曰。名將當在京都。鎰不可遣。余再 啓曰。凡事貴預。况治 兵禦賊。尤不可猝辦。一朝有變。鎰終不得不遣。等遣之。寧早往一日。使預備待 變。庶或有益。不然倉卒之際。以客將馳下。旣不諳本道形勢。又不識軍士勇㤼。 此兵家所忌。必有後悔。 不答。余又出備邊司。與諸人議 啓。請修 祖宗鎭 管之法。大略以爲。國初各道軍兵。皆分屬鎭管。有事則鎭管統率屬邑。鱗次整 頓。以待主將號令。以慶尙道言之。則金海大丘尙州慶州安東晉州是爲六鎭 管。脫有敵兵。一鎭之軍。雖或失利。他鎭次第嚴兵堅守。不至於靡然奔潰。往在 乙卯變後。金秀文在全羅道。始改分軍法。割道內諸邑。散屬於巡邊使防禦使 助防將都元帥及本道兵水使。名曰制勝方略。諸道皆效之。於是鎭管之名雖 存。而其實不相維繫。一有警急。則必將遠近俱動。使無將之軍。先聚於原野之 中。以待將帥於千里之外。將不時至。而賊鋒已逼。則軍心驚懼。此必潰之道也。 大衆一潰。難可復合。此時將帥雖至。誰與爲戰。不如更修 祖宗鎭管之制。平 時易於訓鍊。有事得以調集。且使前後相應。內外相倚。不至於土崩瓦解。於事 爲便。事下本道。慶尙監司金睟以爲。制勝方略。行用已久。不可猝變。議遂寢。
壬辰春。分遣申砬李鎰。巡視邊備。鎰往忠淸全羅道。砬往京畿黃海道。皆閱月 而還。所點者弓矢槍刀而已。郡邑率以文具避法。無他備禦長策。砬素有殘暴 之名。所至殺人立威。守令畏之。發民治道。供帳極侈。雖大臣之行不如也。旣復 命。四月一日。砬來見余于私第。余問早晩有變。公當任之。公料今日賊勢難 易如何。砬甚輕之。以爲不足憂。余曰不然。往者倭但恃短兵。今則兼有鳥銃長 技。不可輕視。砬遽曰。雖有鳥銃。豈能盡中。余曰。國家昇平久。士卒怯弱。果然有 急。極難支吾。意數年後。人頗習兵。或還收拾未可知。其初則吾甚憂之。砬都不 省悟而去。蓋砬於癸未。爲穩城府使。叛胡圍鍾城。砬馳往救之。以十餘騎突擊。 虜解去。 朝廷以砬才堪大將。陞爲北兵使平安兵使。未久。階資憲。至欲以爲 兵曹判書。意氣方銳。正如趙括輕秦。略無臨事以懼之意。識者憂焉。
遞慶尙右兵使曹大坤。 特旨以承旨金誠一代之。備邊司 啓誠一儒臣也。 不合此時邊帥之任。 不允。誠一遂拜辭而行。四月十三日。倭兵犯境。陷釜山 浦。僉使鄭撥死。先是倭平調信玄蘇等。與通信使偕來。舘於東平舘。備邊司請 令黃允吉金誠一等。私以酒饌往慰。因從容問其國事。鉤察情形。以備策應。 許之。誠一至舘。玄蘇果密語曰。中國久絕日本。不通朝貢。平秀吉以此心懷憤 恥。欲起兵端。朝鮮先爲奏聞。使貢路得達。則必無事。而日本六十六州之民。亦 免兵革之勞矣。誠一等因以大義責諭之。玄蘇又曰。昔高魔導元兵擊日本。日 本以此報怨於朝鮮。勢所宜然。其言漸悖。自是再不復問。而調信玄蘇自回。辛 卯夏。平義智又到釜山浦。爲邊將言。日本欲通大明。若朝鮮爲之奏聞。則幸甚。 不然。兩國將失和氣。此乃大事。故來告。邊將以聞。時朝議方咎通信。且怒其悖 慢不報。義智泊船十餘日。怏怏而去。是後倭人不復至。釜山浦留舘倭。常有數 十餘人。稍稍入歸。一舘幾空。人怪之。是日倭船自對馬島。蔽海而來。望之不見 其際。釜山僉使鄭撥。出獵絕影島。狼狽入城。倭兵隨至登陸。四面雲集。不移時 城陷。左水使朴泓。見賊勢大。不敢出兵棄城逃。倭分兵陷西平浦多大浦。多大 僉使尹興信。力戰被殺。左兵使李珏。聞聲息。自兵營入東萊。及釜山陷。珏恇撓 失措。託言欲在外掎角。出城退陣于蘇山驛。府使宋象賢。留與同守。珏不從。十 五日。倭進迫東萊。象賢登城南門。督戰半日而城陷。象賢。堅坐受刃而死。倭人 嘉其死守。棺歛之埋於城外。立標以識之。於是郡縣望風奔潰。密陽府使朴晋。 自東萊奔還。欲阻鵲院隘路以禦之。賊陷梁山至鵲院。見其守兵。從山後乘高。 蟻附散漫而至。守隘者望之皆散。晉馳還密陽。縱火焚軍器倉庫。棄城入山。李 珏奔還兵營。先出其妾。城中洶洶。軍一夜四五驚。珏乘曉亦脫身遁去。衆軍大 潰。賊分道長驅。連陷諸邑。無一人敢拒者。金海府使徐禮元。閉門城守。賊刈城 外麥禾塡壕。頃刻與城齊。因踰城。草溪郡守李某先遁。禮元繼出。城遂陷。巡察 使金晬。初在晋州聞變。馳向東萊。至中路。聞賊兵已近。不能前還走右道。不知 所爲。但檄列邑。諭民避賊。由是道內皆空。愈不可爲矣。龍宮縣監禹伏龍。領邑 軍赴兵營。食永川路邊。有河陽軍數百。屬防禦使向上道。過其前。伏龍怒軍士 不下馬。拘之責以欲叛。河陽軍。出兵使公文示之。方自辨。伏龍目其軍圍而殺 之皆盡。積尸滿野。巡察使以功 聞。伏龍爲通政。代鄭熙績爲安東府使。後河 陽人孤兒寡妻。每逢使臣之來。遮馬首號寃。伏龍有時名。故無伸理者云。 十七日早朝。邊報始至。乃左水使朴泓狀 啓也。大臣備邊司會賓廳請對。 不許。卽 啓請以李鎰爲巡邊使。下中路。成應吉爲左防禦使。下左道。趙儆爲 右防禦使。下西路。劉克良爲助防將。守竹嶺。邊璣爲助防將。守鳥嶺。以慶州府 尹尹仁涵。儒臣懦㤼。起復前江界府使邊應星。爲慶州府尹。皆令自擇軍官以 去。俄而釜山陷報又至。時釜山受圍。人不能通。泓狀啓但云。登高以望。赤旗滿 城中。以此知城陷。李鎰欲率京中精兵三百名去。取兵曹選兵案視之。皆閭閻 市井白徒。胥吏儒生居半。臨時點閱。儒生具冠服持試卷。吏戴平頂巾。自愬求 免者。充滿於庭。無可遣者。鎰受 命三日不發。不得已令鎰先行。使別將俞沃。 隨後領去。余 啓兵曹判書洪汝諄。不能治任。且軍士多怨可遞。於是金應南。 代爲判書。沈忠謙爲參判。臺諫 啓請。宜使大臣。爲體察使。檢督諸將。首相以 余應 命。余請以金應南爲副。以前義州牧使金汝岉有武略。時汝岉坐事繫 獄 啓請貸罪自隨募武士可堪裨將者得八十餘人旣而急報絡繹聞賊鋒 已過密陽大丘將近嶺下余謂應南及申砬曰寇深事已急矣將若之何砬曰 鎰以孤軍在前而無後繼體察使雖下去非戰將何不使猛將星馳先下爲鎰 策應耶觀砬意欲自行援鎰余與應南請對 啓如砬言 上卽召申砬問之 遂以砬爲都巡邊使砬出闕門外自行招募武士無願從者時余在中樞府治 行事砬至余所見階庭間應募者簇立色甚怒指金判書謂余曰如此公者大 監帶去安用小人願爲副使而去余知砬怒武士不從己笑曰同是國事何分 彼此令公旣行急吾所得軍官可先帶行吾當別募隨行因以軍官單子授之 砬遂回顧庭中武士曰來乃引之而出諸人皆憮然而去金汝岉亦同去意甚 不樂砬臨行 上引見賜寶劍曰李鎰以下不用命者用此劒砬辭出又詣賓 廳見大臣將下階頭上紗帽忽落在地上見者失色到龍仁 啓事狀中不署 其名人或疑其心亂 逮慶尙右兵使金誠一下獄未至還以爲招諭使以咸安郡守柳崇仁爲兵使 初誠一到尙州聞賊已犯境晝夜馳赴本營遇曹大坤於路中交印節時賊已 陷金海分掠右道諸邑誠一進與賊遌將士欲走誠一下馬踞胡床不動呼軍 官李宗仁曰汝勇士也不可見賊先退有一賊著金假面揮刃突進宗仁馳馬 而出一箭迎射殪之諸賊却走不敢前誠一收召離散移檄郡縣以爲牽綴之 計。 上以誠一前使日本。言賊未易至。解人心誤國事。 命遣義禁府都事拿 來。事將不測。監司金晬。聞誠一被逮。出別於路上。誠一辭氣慷慨。無一語及已 事。惟勉晬以盡力討賊。老吏河自溶歎曰。己死之不恤。而惟 國事是憂。眞忠 臣也。誠一行至稷山。 上怒霽。且知誠一得本道士民心。 命赦其罪。爲右道 招諭使。使諭道內人民。起兵討賊。時柳崇仁有戰功。故超拜兵使。 以僉知金玏。爲慶尙左道安集使。時監司金晬在右道。而賊兵橫貫中路。與左 道聲聞不通。守令皆棄官逃走。民心解散。 朝廷聞之。以金玏榮川人。詳知本 道民情。可以安集。故白遣之。玏旣至。左道之民。始聞朝廷之令。稍稍還集。榮川 豐基二邑。賊幸不至。而義兵頗起云。 賊陷尙州。巡邊使李鎰。兵敗奔還忠州。初慶尙道巡察使金晬。聞賊變。卽依方 略分軍。移文列邑。各率所屬。屯聚信地。以待京將之至。聞慶以下守令。皆引其 軍赴大丘。露次川邊。待巡邊使旣數日。巡邊使未及來。而賊漸近。衆軍自相驚 動。會大雨。衣裝沾濕。糧餉不繼。夜中皆潰散。守令悉以單騎奔還。巡邊使入聞 慶。縣中已空。不見一人。自發倉穀。餉所率人。而過歷咸昌至尙州。牧使金澥。託 以支待巡邊使于出站。遁入山中。獨判官權吉守邑。鎰以無兵責吉。曳之庭欲 斬之。吉哀告願自出招呼。達夜搜索村落間。詰朝得數百人以至。皆農民也。鎰 留尙州一日。發倉開糶。誘出散民。從山谷中。介介而來。又數百餘人。倉卒編伍 爲軍。無一堪戰者。時賊已至善山。暮有開寧縣人。來報賊近。鎰以爲惑衆將斬 之。其人呼曰。願姑囚我。明早賊未至。死未晚也。是夜賊兵屯長川。距尙州二十 里。而鎰軍無斥候。故賊來不知。翌朝。鎰猶謂無賊。出開寧人於獄。斬以徇衆。因 率所得民軍。合京來將士。僅八九百。習陣于州北川邊。依山爲陣。陣中立大將 旗。鎰被甲立馬大旗下。從事官尹暹朴箎及判官權吉。沙斤察訪金宗武等。皆 下馬在鎰馬後。有頃。有數人從林木間出。徘徊眺望而回。衆疑爲賊候。而懲開 寧人不敢告。旣又望見城中。數處煙起。鎰始使軍官一人往探。軍官跨馬。二驛 卒執鞚緩緩去。倭先伏橋下。以鳥銃中軍官墜馬。斬首而去。我軍望見奪氣。俄 而賊大至。以鳥銃十餘衝之。中者卽斃。鎰急呼軍人發射矢。數十步輒墜。不能 傷賊。賊已分出左右翼。持旗幟繞軍後。圍抱而來。鎰知事急。撥回馬向北走。軍 大亂。各自逃命。得脫者無幾。從事以下未及上馬者。悉爲賊所害。賊追鎰急。鎰 棄馬脫衣服披髮赤體而走到聞慶。索紙筆馳 啓敗狀。欲退守鳥嶺。聞申砬 在忠州。遂趨忠州。 以右相李陽元。爲守城大將。李戩邊彥琇。爲京城左右衛將。商山君朴忠侃。爲 京城巡檢使。使修都城。起復金命元。爲都元帥守漢江。時李鎰敗報已至。人心 洶洶。 內間有去邠之意。外庭不知。理馬金應壽。到賓廳。與首相耳語。去而復 來。觀者疑之。蓋首相時爲司僕提調故也。都承旨李恒福。於掌中。書立馬永康 門內六字示我。臺諫劾首相誤國請罷。 不允。宗親聚閤門外痛哭。請勿棄城。 領府事金貴榮。尤憤憤與諸大臣入對。請固守京城。且曰倡議棄城者。乃小人 也。 上敎曰。 宗社在此。予將何適。衆遂退。然事不可爲矣。抄發坊里民及公 私賤胥吏三醫司。分守城堞。計堞三萬餘。而守城人口僅七千。率皆烏合。皆有 縋城逃散之心。上番軍士。雖屬於兵曹。而與下吏相與爲奸。受賂私放者甚多。 官員不問去留。臨急皆不可用。軍政解弛。一至於此。 大臣請建儲。以繫人心。 從之。 遣同知事李德馨。使倭軍。尙州之敗。有倭學通事景應舜者。在李鎰軍中。爲賊 所獲。倭將平行長。以平秀吉書契及送禮曹公文一道。授應舜出送。且曰在東 萊時。生得蔚山郡守。傳送書契。而至今未報。 〈 郡守卽李彥誠自賊中回而畏得 罪自云逃來隱其書不傳故 朝 廷不 知也〉 朝鮮若有意講和可令李德馨。於二十八日。會我於忠州。蓋德馨。往年甞 爲宣慰使。接待倭使。故行長欲見之。應舜至京。時事急。計無所出。意或因此緩 兵。德馨亦自請行。令禮曹裁答書。挾應舜而去。〈 德馨在道聞忠州已陷先使應 舜往探應舜爲賊將淸正所殺 德馨遂從中路還 復 命於平壤〉 熒惑犯南斗。徵京畿江原黃海平安咸鏡等道兵。入援京師。以吏曹判書李元 翼。爲平安道都巡察使。知事崔興源。爲黃海道都巡察使。皆卽日發遣。以將有 西狩之議。而元翼曾爲安州牧使。興源爲黃海監司。皆有惠政。爲民心所喜。故 使之先往。撫諭軍民。以備 巡幸。 賊兵入忠州。申砬迎戰敗績而死。諸軍大潰。砬至忠州。忠淸道郡縣兵來會者 八千餘人。砬欲保鳥嶺。聞鎰敗膽落。還忠州。且召李鎰邊璣等。俱到忠州。棄險 不守。號令煩擾。見者知必敗。有所親軍官。密報賊已踰嶺。乃二十七日初昏也。 砬忽跳出城。軍中擾擾。不知砬所在。夜深潜還客舍。明朝。謂軍官妄言。引出斬 之。狀 啓猶云。賊未離尙州。不知賊兵已在十里內也。因率軍出陣于彈琴臺 前兩水間。其地左右多稻田。水草交雜。不便馳驅。少頃。賊從丹月驛。分路而至。 勢如風雨。一路循山而東。一路沿江而下。炮響震地。塵埃接天。砬不知所爲。鞭 馬欲親自突陣者再。不得入。還赴江沒于水中而死。諸軍悉赴江中。屍蔽江而 下。金汝岉亦死亂兵中。李鎰從東邊山谷間脫走。初朝廷聞賊兵盛。憂李鎰獨 力難支。以申砬一時名將。士卒畏服。使引重兵隨其後。欲兩將協勢。庶幾捍賊。 計未失也。不幸本道水陸將皆恇㤼。其在海中也。左水使朴泓。一兵不出。右水 使元均雖水路稍遠。所領舟艦旣多。且賊兵非一日俱至。可悉衆前進。耀兵相 持。幸而一捷。則賊當有後顧慮。未必遽深入。而乃望風遠避。不一交兵。及賊登 陸。左右兵使李珏曹大坤。或遁或遞。賊鳴皷橫行。蹈數百里無人之地。晝夜北 上。無一處敢齟齬少緩其勢者。不十日。已至尙州。李鎰。客將無軍。猝與相角。勢 固不敵。砬未至忠州。而鎰先敗。進退失據。事是以大謬。嗚呼痛哉。後聞賊入尙 州。猶以過險爲憚。聞慶縣南十餘里。有古城。曰姑母。據左右道交會處。兩峽如 束。中盤大川。路出其下。賊恐有守兵。使人再三覘覷。知無兵。乃歌舞而過云。其 後天將李提督如松。追賊過鳥嶺。歎曰有險如此。而不知守。申總兵。可謂無謀 矣。蓋砬雖輕銳得時名。籌略非其所長。古人云。將不知兵。以其國與敵。今雖悔 之無及。猶可爲後日之戒。故備著云。 四月三十日曉。 車駕西巡。申砬旣去。都人日望捷報。前日夕。有氈笠三人。走 馬入崇仁門。城內人。爭問軍前消息。答曰。我乃巡邊使軍官奴僕。昨日巡邊使 敗死於忠州。諸軍大潰。俺等脫身獨來。欲歸報家人避兵耳。聞者大驚。所過傳 相告語。不移時。滿城俱震。初昏。 召宰執議出避。 上御東厢地坐張燈燭。宗 室河源君河陵君等侍坐。大臣 啓。事勢至此。 車駕暫出幸平壤。請兵 天 朝。以圖收復。掌令權悏請對。造膝大聲呼。請固守京城。語囂甚。余謂曰。雖危亂 之際。君臣之禮。不可如是。可少退以 啓。悏連呼曰。左相亦爲此言耶。然則京 城可棄乎。余 啓曰。權悏言甚忠。但事勢不得不然。因請分遣 王子諸道。使 呼召勤王。 世子隨駕定議。大臣出在 閤門外得旨。臨海君可往咸鏡道。領 府事金貴榮。㓒溪君尹卓然從。順和君可往江原道。長溪君黃廷彧護軍黃赫。 同知李墍從。盖赫女爲順和夫人。而李墍爲原州人。故幷遣之。時右相爲留將。 領相幷宰臣數十人。以扈從點出。余無所命。政院 啓扈從。不可無柳某。於是 令扈行。內醫趙英璇。政院吏申德麟十餘人。大呼言。京都不可棄。俄而李鎰狀 啓至。而宮中衛士盡散。更漏不鳴。得火炬於宣傳官廳。發狀 啓讀之。內云。 賊今明日當入都城。狀入良久。 駕出。三廳禁軍奔竄。昏黑中互相扺觸。適羽 林衛池貴壽過前。余認之。責令扈從。貴壽曰。敢不盡力。幷呼其類二人而至。過 景福宮前。市街兩邊。哭聲相聞。承文院書員李守謙。執余馬鞚問曰。院中文書 當如何。余令收拾其緊關者追來。守謙哭而去。出敦義門到沙峴。東方向明。回 視城中。南大門內大倉火起。烟焰已騰空矣。踰沙峴至石橋。雨作。京畿監司權 徵。追至扈從。至碧蹄驛。雨甚。一行皆沾濕。 上入驛少頃卽出。衆官自此多還 入都城者。侍從臺諫。往往多落後不至。過惠陰嶺。雨如注。宮人騎弱馬。以物蒙 面號哭而行。過馬山驛。有人在田間。望之痛哭曰。 國家棄我去。我輩何恃而 生也。至臨津雨不止。 上御舟中。 召首相及臣入對。旣渡。已向昏不能辨色。 臨津南麓。舊有丞廳。恐賊取材作筏橋以濟。 命焚之。火光照江北。得尋路而 行。初更到東坡驛。坡州牧使許晋。長湍府使具孝淵。以支待差使員在其處。略 設 御厨。扈衛人。終日飢來。亂入厨中。搶奪以食。將闕 上供。晉孝淵。懼而逃。 五月初一日朝。 引見大臣。問南方巡察使有能勤王者否。日晚。 乘輿欲發 向開城。而京畿吏卒逃散。無扈衛人。適黃海監司趙仁得。率本道兵將入援。瑞 興府使南嶷。先到。有軍數百人。馬五六十匹。以此始發。臨行。司鑰崔彥俊出曰。 宮中人昨日不食。今又未食。得少米𩟔飢可行。索南嶷軍人所持糧。雜大少米 二三斗以入。午至招賢站。趙仁得來朝。設帳幕於路中以迎之百官始得食。夕 次于開城府。 御南門外公署。臺諫交章劾首相交結誤國等罪。 不允。二日。 臺諫仍 啓首相罷。余陞爲之。崔興源爲左相。尹斗壽爲右相。咸鏡北道兵使 申硈遞來。是日午。 上御南城門樓。慰諭人民。有 旨令各陳所懷。有一人出 行俯伏。問何言。對曰。願召鄭政承。蓋鄭澈時竄在江界故云然。 上曰知道。卽 命召澈赴 行在。夕還宮。余以罪罷。俞泓爲右相。崔興源尹斗壽以次而陞。 聞賊尙未至京城。衆議皆咎去邠之失。使承旨申磼。還入京城。察形勢。初三日。 賊入京城。留都將李陽元。元帥金命元皆走。初賊自東萊分三路以進。一路由 梁山密陽淸道大丘仁同善山。至尙州敗李鎰軍。一路由左道長鬐機張。陷左 兵營蔚山慶州永川新寧義興軍威比安。渡龍宮河豐津。出聞慶。與中路兵合。 踰鳥嶺入忠州。又自忠州。分兩路。一趨驪州渡江。由楊根渡龍津。出於京城東。 一趨竹山龍仁。至漢江之南。又一路由金海從星州茂溪縣渡江。歷知禮金山。 出忠淸道永同。進陷淸州向京畿。旌旗劒㦸。千里相連。炮聲相聞。所過或十里 或五六十里。皆據險設營栅。留兵以守。夜則擧火相應。都元帥金命元。在濟川 亭。望見賊至。不敢戰。悉沉軍器火炮器械于江中。變服以逃。從事官沈友正。固 止不從。李陽元在城中。聞漢江軍已散。知城不可守。亦出走楊州。江原道助防 將元豪初率兵數百。守驪州北岸與賊相持。賊不能渡者數日。旣而江原道巡 察使柳永吉。檄召元豪歸本道。賊毀閭里民家及官舍。取屋材聯爲長筏以渡。 中流爲水所漂。死者甚多。而豪旣去。江上無一守者。故累日畢渡。於是賊三路 兵皆入京城。城中之民。先已散去。無一人矣。金命元旣失漢江。欲向 行在。至 臨津狀 啓言狀。 命更徵京畿黃海兵守臨津。且命申硈同守。以遏賊西下 之路。是日 車駕發開城。次于金郊驛。余雖罷散。不敢後。從行四日。 車駕過 興義金巖平山府。次于寶山驛。初出開城時。倉卒留 宗廟神主于穆淸殿。有 宗室一人。號泣 啓不當委神主於賊所。於是達夜馳至開城奉還云。五日 車駕過安城龍泉劒水驛。次于鳳山郡。六日。進次黃州。七日過中和入平壤。 三道巡察使之軍。潰於龍仁。初全羅道巡察使李洸。率本道兵入援。聞 車駕 西狩。京城已陷。收兵還全州。道內人。咎洸不戰而回。多憤惋不平者。洸不自安。 更調兵。與忠淸道巡察使尹國馨。合軍而進。慶尙巡察使金晬。亦自其道。率軍 官數十餘人來會。兵總五萬餘。至龍仁。望見北斗門山上有賊小壘。洸易之。先 使勇士白光彥李時禮等甞賊。光彥等。率先鋒登山。去賊壘十餘步。下馬發射。 賊不出。日晚。賊見光彦等稍解。發白刃大呼突出。光彦等。倉皇索馬。欲走不及。 皆爲賊所害。諸軍聞之震懼。時三巡察。皆文人。不閑兵務。軍數雖多。而號令不 一且不據險備。眞古人所謂。軍行如春遊。安得不敗者也。明日。賊知我軍心 怯。數人揮刃賈勇而前。三道軍望之大潰。聲如崩山。委棄軍資器械。無數塞路。 人不能行。賊悉聚而焚之。洸還全羅。國馨還公州。晬還慶尙右道。 副元帥申恪。與賊戰于楊州敗之。斬首六十餘級。遣宣傳官。卽軍中斬之。恪初 從金命元爲副。漢江之潰。恪不從命元。隨李陽元于楊州。時咸鏡南道兵使李 渾兵適至。恪合兵遇賊自京城出散掠閭閻。邀擊破之。自倭入我國。始有此捷。 人皆踊躍。金命元在臨津。狀 啓恪擅自他適。不從號令。右相俞泓。遽請誅之。 宣傳官旣行。而捷報至。 朝廷使人追止不及。恪雖武人。而素淸慎。甞爲延安 府使。修城浚壕。多備軍器。後李廷馣守延安全城。人以爲恪之功。死非其罪。且 有九十歲老母。聞者莫不痛之。遣知事韓應寅。帥平安道江邊精兵三千人。赴 臨津擊賊。令勿受金命元節制。時應寅赴京新回。尹左相言於衆曰。斯人狀貌 有福氣。必能辦事。遂行。 韓應寅金命元之師潰于臨津。賊渡江。初命元在臨津北。分付諸軍。列守江灘。 歛江中船隻。悉在北岸。賊結陣于臨津南。無船可渡。但出遊兵。隔江交戰。相持 十餘日。賊終不能渡。一日賊焚江上廬幕。撤帷帳載軍器。爲退遁狀。以誘我軍。 申硈素輕銳無謀。以爲賊實遁。欲渡江追躡。京畿監司權徵。與硈合。命元不能 禁。是日應寅亦至。將悉衆追賊。應寅所將。皆江邊健兒。與北虜近。備諳戰陣形 勢。吿應寅曰。軍士遠來罷弊。尙未食。器械未整。後軍亦未齊到。且賊之情僞。未 可知。願少休。明日觀勢進戰。應寅以爲逗遛。斬數人。命元以應寅。新自朝廷來。 且令勿受己節制。故雖知不可。而不敢言。別將劉克良。年老習兵。力言不宜輕 進。申硈欲斬之。克良曰。吾結髮從軍。豈以避死爲心。所以云云者。恐誤國事耳。 憤憤而出。率其屬先渡。我軍旣入險地。賊果伏精兵於山後。一時俱起。諸軍奔 潰。克良下馬坐地曰。此吾死所也。彎弓射賊數人。爲賊所害。申硈亦死。軍士奔 至江岸不得渡。從巖石上自投入江。如風中亂葉。其未及投江者。賊從後奮長 刀斫之。皆匍匐受刃。無敢拒者。命元應寅。在江北望之喪氣。商山君朴忠侃。適 在軍中。騎馬先走。衆望之以爲命元。皆呼曰元帥去矣。諸守灘軍。應聲皆散。命 元應寅。還 行在。朝廷不問。京畿監司權徵。入加平郡避亂。賊遂乘勝西下。不 可復止矣。 賊兵入咸鏡道。兩 王子陷賊中。從臣金貴榮黃廷彧黃赫。及本道監司柳永 立。北兵使韓克諴等。皆被執。南兵使李渾。走至甲山。爲我民所害。南北道郡縣 皆沒于賊。有倭學通事咸廷虎者。在京城。爲賊將淸正所得。因隨淸正入北道 賊退後逃還京城。見余言北道事頗詳。淸正在賊將中。尤勇悍善鬪。與平行長 同渡臨津。至黃海道安城驛。謀分搶兩界。各議所向未决。二賊拈鬮。行長得平 安道。淸正得咸鏡道。於是淸正擒安城居民二人。使向導。二人辭以生長此地 不諳北路。淸正卽斬之。一人懼請先導。從谷山地踰老里峴。出於鐵嶺北。日行 數百里。勢如風雨。北道兵使韓克諴。率六鎭兵。相遇於海汀倉。北兵善騎射。地 又平衍。乃左右迭出。且馳且射。賊不能支。退入倉中。時日已暮。軍士欲少休俟 賊出。明日復戰。克諴不聽。揮其軍圍之。賊出倉中糓石。列置爲城。以避矢石。從 其內多發鳥銃。我軍櫛比而立。重疊如束。中必貫穿。或一丸斃三四人。軍遂潰。 克諴收兵退屯嶺上。欲天明更戰。夜賊潜行。環我軍散伏于草間。朝大霧。我軍 猶意賊在山下。忽一聲炮響。從四面大呼突起。皆賊兵也。軍遂驚潰。將士向無 賊處奔走。悉陷泥澤中。賊追至芟刈。死者無數。克諴遁入鏡城。遂被擒。兩 王 子臨海君順和君。俱至會寧府。蓋順和君。初在江原道。賊兵入江原道。故轉向 北道。是時賊窮追 王子。會寧吏鞠景仁。率其類叛。先縛 王子及從臣以迎 賊。賊將淸正。解其縛留置軍中。還屯咸興。獨漆溪君尹卓然。路中稱病從他路。 深入別害堡。同知李墍。不從 王子。留江原道。皆免執。柳永立拘賊中數日。賊 以爲文官。防禁少懈。永立乘間脫走。還 行在。 李鎰至平壤。鎰旣敗于忠州。渡江入江原道界。輾轉至 行在。時諸將自京城 南下。或走或死。無一人扈駕者。聞賊將至。人心益懼。鎰於武將中。素有重名。雖 奔敗之餘。而人聞其來。無不喜悅。鎰旣屢敗。竄荆棘中。戴平凉子穿白布衫草 屨而至。形容憔悴。觀者歎息。余語之曰。此處人。將倚君爲重。而槁枯如此。何以 慰衆。索行槖得藍色紗帖裏與之。於是諸宰。或與騣笠。或與銀頂子彩纓。當面 改換。服飾一新。獨無有脫靴與之者。猶著草屨。余笑曰。錦衣草屨不相稱矣。左 右皆笑。俄而碧潼土兵任旭景。探報賊已至鳳山。余謂尹相曰。賊之斥候。應已 至江外。此間詠歸樓下江水。岐而爲二。水淺可涉。萬一賊得我民嚮導。而暗渡 猝至。則城危矣。何不急遣鎰往把淺灘。以防不測乎。尹公曰然。卽遣鎰。時鎰所 率江原道軍。僅數十餘人。益以他軍。鎰坐含毬門點兵。不卽行。余念事急。遣人 視之。猶在門上。余連語尹公使催之。鎰始去。旣出城。無指路者。誤向江西路。遇 平壤座首金乃胤自外來。問之使前。引馳至萬頃臺下。距城纔十餘里。望見江 南岸。賊兵來聚者。已數百。江中小島居民。驚呼奔散。鎰急令武士十餘人。入島 中射之。軍士畏不卽進。鎰拔劒欲斬之。然後乃進。賊已在水中多近岸。我軍急 以强弓射之。連斃六七。而賊遂退。鎰仍留守渡口。 遼東都司。使鎭撫林世祿。來探倭情。 上接見于大同舘。余自五月罷。六月初 一日收叙。是日承 命接待唐將。時遼東聞倭犯我國。未久。又聞都城不守。 車駕西遷。旣又聞倭兵已至平壤。甚疑之。以爲倭變雖急。不應猝遽如此。或云 我國爲倭先導。世祿之來。余與之同上練光亭。望察形勢。有一倭從江東林木 間。乍見乍隱。已而。二三倭繼出。或坐或立。意態安閒。若行路休息之狀。余指示 世祿曰。此倭候也。世祿倚柱而望。殊有不信之色曰。倭兵何其少也。余曰。倭巧 詐。雖大兵在後。而先來偵探者。不過數輩。若見其少而忽之。則必陷於賊術矣。 世祿唯唯。亟求回咨馳去。命左相尹斗壽。率都元帥金命元。巡察使李元翼等。 守平壤。數日前。城中人聞 車駕欲出避。各自逃散。閭里幾空。 上命世子。出 大同舘門。集城中父老。諭以堅守之意。父老進前曰。但聞 東宮之令。民心不 信。必得 聖上親諭乃可。明日 上不得已。御舘門。令承旨曉諭如昨。父老數 十人。拜伏痛哭。承 命而退。遂各分出招呼。悉追老弱男婦子弟之竄伏山谷 者入城。城中皆滿。及賊見形於大同江邊。宰臣盧稷等。奉 廟社位版。幷護宮 人先出。於是城中吏民作亂。挺刃橫路縱擊之。墜 廟社主路中。指從行宰臣 大罵曰。汝等平日。偸食國祿。今乃誤 國欺民乃爾耶。余自練光亭。赴 行宮。 路上見婦女幼稚。皆怒髮上指。相與號呼曰。旣欲棄城。何故紿我輩入城。獨使 魚肉於賊手耶。至宮門。亂民塞街。皆袒臂持兵杖。遇人輒擊。紛囂雜沓。不可禁。 諸宰在門內朝堂者。皆失色起立於庭中。余恐亂民入宮門。出立門外階上。見 其中有年長多髯者。以手招之。其人卽至。乃土官也。余諭之曰。汝輩欲竭力守 城。不願 車駕出城。爲國之忠則至矣。但因此作亂。至於驚擾 宮門。事甚可 駭。且 朝廷方 啓請堅守。 上已許之。汝輩何事乃爾。觀汝貌樣。乃有識人。 須以此意。曉諭衆人而退。不爾則汝輩將陷重罪。不可赦也。其人卽棄杖歛手 曰。小民聞欲棄城。不勝憤氣。妄動如此。今聞此言。小人雖迷劣。胷中卽豁然矣。 遂揮其 而散。蓋前此朝臣。聞賊兵將近。皆請出避。兩司弘文舘。連日伏閤力 請寅城府院君鄭澈尤主避出之議余曰今日事勢與前在京城時有異京城 則軍民崩潰雖欲守之未由也此城前阻江水而民心頗固且近中原地方若 堅守數日。天兵必來救猶可藉以卻賊不然從此至義州更無可據之地勢 必至於亡國左相尹斗壽同余議余又請鄭澈曰平時每意公慷慨不避難易 不圖今日之議如此也尹相詠文山詩曰我欲借劒斬侫臣寅城大怒奮袂而 起平壤人亦聞余爲守議故是日聞余言頗順從而退夕召監司宋言愼責以 不能鎭定亂民言愼摘發其倡首者三人斬於大同門內餘皆散去時已定出 城而不知所適朝臣多言北道地僻路險可以避兵蓋是時賊兵已犯咸鏡道 而道路不通且無報變者故。朝廷不知也於是以同知李希得曾爲永興府 使有惠政得民心以爲咸鏡道巡檢使兵曹佐郞金義元爲從事官往北道而 。內殿及宮嬪以下先出向北臣固爭曰。車駕西狩本欲倚仗。天兵以圖 興復耳今旣請兵于。天朝而顧深入北道中間賊兵限隔。天朝聲問亦無 可通之路况望恢復乎且賊散出諸道安知北道必無賊兵若不幸旣入其處 而賊兵隨至則他無去路只有北虜而已何處可依其爲危迫不亦甚乎今朝 臣家屬多避亂于北道故各顧私計皆言向北便臣有老母亦聞東出避亂雖 不知在處而必流入於江原咸鏡之間臣亦以私計言之則豈無向北之情哉 只以國家大計不與人臣同故敢此懇陳耳因嗚咽流涕。上惻然曰卿母安 在予之故矣旣退知事韓準又獨請對力言向北之便於是。中殿遂向咸鏡 道時賊至大同江已三日矣余輩在練光亭望見越邊有一倭以木末懸小紙 揷江沙上令火炮匠金生麗棹小舟往取之倭不帶兵器與生麗握手拊背極 款狎附書以送書至尹相欲不開見余曰開見何妨開視則書面云上朝鮮國 禮曹判書李公閤下蓋與李德馨書而平調信玄蘇所裁也大㮣欲見德馨議 講解德馨以扁舟會平調信玄蘇于江中相勞問如平日玄蘇言日本欲借道 朝貢中原而朝鮮不許故事至此今亦借一條路使日本達中原則無事矣德 馨責以負約且令退兵後議講解調信等語頗不遜遂各罷去夕賊數千結陣 於江東岸上 六月十一日。車駕出平壤向寧邊大臣崔興源俞泓鄭澈等。扈從左相興 金元帥李巡察元翼留守平壤余亦以接待唐將留是日賊攻城左相元帥巡 察及余在練光亭本道監司宋言愼守大同城門樓兵使李潤德守浮碧樓以 上江灘慈山郡守尹裕後等守長慶門城中士卒民夫合三四千分配城堞而 部伍不明城上人或疎或密或人上有人肩背相磨或連數垜無一人散掛衣 服於乙密臺近處松樹間名曰疑兵隔江望賊兵亦不甚多東大院岸上排作 一字陣列堅紅白旗如我國挽章於出十餘騎向羊角島入江中水沒馬腹皆 按轡列立示將渡江之狀其餘往來江上者或一二或三四荷大劒日光下射 閃閃如電或云非眞劒以木爲之沃以白鑞以眩人眼者然遠不可辨又六七 賊持鳥銃到江邊向城放聲響甚壯丸過江入城遠者入大同舘散落瓦上幾 千餘步或中城樓柱深入數寸有紅衣賊見練光亭上諸公會坐知爲將帥挾 鳥統邪睨漸進至沙渚上放丸中亭上二人然遠故不重傷余令軍官姜士益 從防牌內以片箭射之矢及沙上賊逡巡而卻元師發善射者乘快船中流射 賊船稍近東岸賊亦退避我軍從船上發玄字銃火箭如椽過江倭衆仰視皆 呌噪而散箭落地爭聚觀之是日以不卽整兵船斬工吏房一人時久不雨江 水日縮曾分遣宰臣禱雨檀君箕子東明王廟猶不雨余謂尹相曰此處水深 無船賊終不能渡惟水上多淺灘早晚賊必由此渡渡則城不可守何不嚴備 金元帥性緩但曰已命李潤德守之矣余曰潤德輩何可倚仗指李巡察曰公 等會坐一處如宴集無益於事不可往護江灘耶李曰若令往見敢不盡力於 是尹相謂李曰公可往李起出余時承。命只應接唐將不參軍務默念必敗 不如早迎唐將於中路速進一步來敎庶可有濟日暮遂與從事官洪宗祿辛 慶晋出城夜深到順安路中逢李陽元從事官金廷睦自淮陽來聞賊兵至鐵 嶺矣明日過肅川至安州遼東鎭撫林世祿又來接受咨文送。行在翌日聞 。車駕已離寧邊次博川余馳詣博川。上御東軒引見臣問平壤可守乎臣 對曰人心頗固似可守但援兵不可不速進故臣爲此以來欲迎着。天兵請 速馳援而至今未見兵至玆以爲憫。上手取尹斗壽狀。啓示臣曰昨日已 令老弱出城云人心必搖何以能守臣對曰誠如。聖慮臣在彼時未見此事 大槪觀其處形勢賊必由淺灘以渡宜多布菱鐵於水中以備之。上使問此 縣亦有菱鐵否對有數千介。上曰急募人送之平壤臣又。啓曰平壤以西 江西龍岡甑山咸從等邑倉穀多人民衆聞賊兵已近則必驚駭散失宜急遣 侍從一人自此馳去鎭撫之且收兵爲平壤繼援便。上曰誰人可去對曰兵 曹正郞李幼澄有計慮可遣又。啓臣事急不可遲滯當達夜馳去以迎見唐 將爲期遂辭退出見李幼澄言。上前所達幼澄愕然曰此乃賊藪何可進余 貴之曰食祿不避難臣子之義今。國事危急如此雖湯火不可避顧以此一 行爲攤乎幼澄默然有恨色余旣拜辭出至大定江邊日已平西矣回望廣通 院野有散卒絡繹而來疑平壤失守使軍官數輩馳往收之得十九人而至乃 義州龍川等處之軍而往平壤守江灘者也言昨日賊已從王城灘渡江江上 軍潰兵使李潤德遁走余大驚卽於路中爲書狀遣軍官崔允元馳報。行在 夜入嘉山郡是日夕。內殿至博川蓋在路聞賊兵已入北道故不前而回通 川郡守鄭逑遣使進物膳 平壤陷。車駕次于嘉山。東宮奉。廟社主自博川入山郡初賊兵分駐江 沙上作十餘屯結草爲幕旣累日不得渡江警備頗怠金命元等自城上望見 以爲可乘夜掩襲抄擇精兵使高彥伯等領之從浮碧樓下綾羅渡潜以船渡 軍初約三更擧事失時刻旣渡已昧爽矣見諸幕中賊猶未起遂前突第一陣 賊驚擾我軍多射殺賊土兵任旭景先登力戰爲賊所害奪賊馬三百餘匹俄 而列屯賊悉起大至我軍退走還趨船船上人見賊已迫後中流不敢艤船淹 死者甚衆餘軍又從王城灘亂流而渡賊始知水淺可涉是日暮擧衆由灘以 濟我軍守攤者不敢發一矢皆散走賊旣波猶疑城中有備遲回不前是夜尹 斗壽金命元開城門盡出城中人沉軍器火炮于風月樓池水中斗壽等由普 通門而出至順安賊無追躡者從事官金信元獨出大同門乘船順流向江西 明日賊至城外登牧丹峰良久觀望知城空無人乃入城始。車駕至平壤廷 議皆以糧餉爲憂盡取列邑田稅輸到平壤及城陷幷本倉穀十餘萬石皆爲 賊所有時余狀報至博川父巡察使李元翼從事官李好閔亦自平壤來言賊 渡江狀夜。車駕及。內殿發向嘉山。命世子奉。廟社別由他路使之收 召四方以圖興復分臣僚從行領議政崔興源以。命從世子右議政俞泓亦 自請隨。世子。上不答。駕旣出泓伏路邊辭去內官屢。啓右相俞泓請 辭。上終不答泓遂從。東宮時尹斗壽在平壤未還。行在無大臣惟鄭澈 以舊相從。駕至嘉山已五皷矣 車駕次于定州自。駕出平壤人心崩遺所過亂民輒入倉庫搶掠穀物順安 肅川安州寧邊博川以次皆敗是日。駕發嘉山郡守沈信謙謂余曰此郡糧 穀頗優官廳亦有白米一千石欲以此餉。天兵不幸事至於此公若少留鎭 定則邑人不敢動不然亂作小人亦不敢留此將向海邊躲避矣時信謙已不 能令其下矣獨余所帶軍官六人及路中所收潰卒十九人余約束使之自隨 故各帶弓箭在傍信謙欲藉此自護故云然余不忍遽發少坐大門日已過午 更念無。上命而擅留不行於義未安遂與信謙別行上曉星嶺回望嘉山則 郡中已亂矣信謙盡失倉穀而逃翌日。車駕出定州向宣川。命臣留定州 州人已四散避亂獨老吏白鶴松等數人在城中而已余伏路邊送。駕出城 掩泣坐延薰樓下軍官數人在左右階下所收潰卒十九人猶不去繫馬路邊 柳本相環而坐向晚見南門有執杖者自外連絡而來向左邊去使軍官視之 聚於倉下者已數百余念已所率寡弱若亂民益多而與之爭鬪則難制不如 先攻弱者使之驚散爲可於是視城門又有繼至者十餘人余急呼軍官從十 九卒馳捕之其人望見奔走追及捕九人而至卽令披髮反接而赤脫之徇于 倉邊道路十餘本隨其後大呼曰擒㥘倉賊將行刑梟首城中人見之於是已 聚倉下者望而惶駭悉從西門散去由是定州倉穀僅全而龍川宣川鐵山等 邑刧倉者亦絕定州判官金榮一武人也自平壤奔還置其妻子於海邊偸出 倉穀欲送之余聞而數之曰汝爲武將敗軍不死其罪可誅又敢偸出官穀耶 此穀將餉。天兵非汝所得私者杖之六十旣而尹左相金元帥武將李薲等 自平壤皆至定州。上出定州時有。命左相若來亦留駐定州及尹至余傳 。上命尹不答直向。行在余亦留金命元李薲等守定州追及。乘輿於龍 川時郡邑人民聞平壤陷意賊隨後至盡竄山谷路上不見一人聞江邊列邑 如江界等地皆然余行至郭山山城下見有岐路問下卒曰此向何處路曰此 走龜城路也余駐馬呼從事官洪宗祿曰沿途倉儲一空。天兵雖來何以接 濟此間惟龜城一邑儲峙頗優而亦聞吏民盡散輸運無策君久在龜城其處 人如聞君至雖隱山谷中必有來見欲聞賊勢者君從此急去龜城諭之曰賊 入平壤尙不出。天兵方大至收復不遠所患一路糧𥹝不足耳爾輩無論品 官人吏悉一境之力輸運軍糧不乏軍興則後日必有重賞若此則庶幾同心 協力輸到定州嘉山可以濟事宗祿慨然應諾分路而去余自向龍川蓋宗祿 坐己丑獄謫在龜城。車駕至平壤後始收叙爲司饔正爲人忠實有忘身徇 國不避夷險之志 車駕至義州。天將參將戴某遊擊將軍史儒各領一枝兵向平壤至林畔驛 聞平壤已陷亦還駐義州天期賜犒軍銀二萬兩唐官領到義州先是遼東聞 我國有賊變卽。奏聞而朝議多異同甚或疑我爲賊向導獨兵部尙書石星 銳意救援時我使申點在玉河舘尙書呼至庭出遼東報變文書示之點卽號 慟與一行朝夕大臨先請援兵尙書。奏發二枝兵往衛。國王及請賜銀點 回至通州而告意使鄭崑壽繼至尙書引入火房親問事狀或至流涕云至是 連遣使至遼東告急請援且乞內附蓋賊已陷平壤則勢如建瓴意謂朝夕當 至鴨綠江事之危急如此故至欲內附幸賊旣入平壤歛跡城中延至數月雖 順安永柔去平壤咫尺而猶不來犯以此人心稍定收拾餘燼導迎。天兵終 致恢復之功此實天也非人力之所及也 七月遼東副總兵祖承訓率兵五千來援報先至時余病痔苦甚臥不能起 上令左相出治沿道軍食余使從事辛慶晉。啓曰。行在時任大自只有斗 壽一人不可出臣已受接待唐將之。命雖病猶可自力一行。上許之初七 日力疾詣。行宮拜辭蒙引對匍匐以入。啓曰一路自所串以南至定州嘉 山則五千兵經過時一二日食可辦安州肅川順安三邑蕩無所儲。天兵過 此宜先持三日糧以備安州以南之食若兵至平壤卽日收復則城中粟多可 以接濟雖圍城累日平壤西三縣穀亦可竭力輸到軍前不至闕乏此等曲折 請令在此諸臣與唐將相議𤄃狹相濟便宜施行。上曰然旣出。內賜熊膽 臘藥內醫院僕龍雲者送余于城門外五里痛哭余登箭門嶺哭聲猶聞夕至 所串驛吏卒逃散不見形影使軍官往探村落間得數人而至余勉諭曰。國 家平日撫養汝輩用在今日何忍逃避且。天兵方至國事正急此乃汝輩效 勞立功之秋也因出空册子一卷先書來見者姓名示之曰後日當以此等第 功勞。啓聞論賞其不在此錄者事定一一查覈行罰不可免也旣而來者相 續皆曰小人因事暫出豈敢避役願書名于册余知人心可合卽移文各處使 例置考功册書功勞多少以憑轉報施行於是聞令者爭出搬運柴草架造房 屋排設釜鼎數日之間凡事稍集余以爲亂離之民不可用急伹至誠曉諭未 甞鞭撻一人進至定州洪宗祿盡起龜城人輸運馬豆及小米到定州嘉山者 已二千餘石矣余猶以安州以後爲憂適忠淸道牙山倉稅米全一千二百石 載船將向。行在到泊於定州立嵒余喜甚卽馳。啓曰遠穀適至如期似是 天賛中興之運請幷取以補軍餉令守門將姜士雄馳去立嵒分運二百石定 州二百石嘉山八百石於安州安州則以近賊姑令停船水中以待之宣沙浦 僉使張佑成造大定江浮橋老江僉使閔繼仲造晴川江浮橋擬渡。天兵余 前往安州調度時賊入平壤久不出巡察使李元翼與兵使李薲駐順安都元 帥金命元在肅川余在安州 十九日祖總兵軍攻平壤不利而退史遊擊戰死先是祖承訓至義州史儒以 其軍爲先鋒祖乃遼左勇將累與北虜戰有功是行謂倭必可取至嘉山問我 人日平壤賊無乃已走耶曰不退承訓擧酒仰天祝之曰賊猶在必天使我成 大功也是日自順安三更發軍進攻平壤適大雨城上無賊守兵。天兵從七 星門入城內路狹多委港馬足不可展賊依險阨亂發鳥銃史遊擊中丸卽斃 軍馬多死祖遂退軍賊不急追後軍陷泥潦中不能自拔者悉爲賊所害承訓 引餘兵還過順安肅川夜中至安州城外立馬呼譯官朴義儉曰吾軍今日多 殺賊不幸史遊擊傷死天時又不利大雨泥濘不能殱賊當添兵更進耳語汝 宰相毋動浮橋亦不可撤言畢馳渡兩江駐軍於控江亭蓋承訓戰敗膽㥘恐 賊追躡欲前阻二江故疾急如此余使辛從事往慰且載送糧饌承訓留控江 亭二日連日夜大雨諸軍露處野中衣甲盡濕皆怨承訓已而退還遼東余恐 人心動搖。啓請仍留安州以待後軍之至 全羅水軍節度使李舜臣與慶尙右水使元均全羅右水使李億祺等大破賊 兵于巨濟洋中初賊旣登陸均見賊勢大不敢出擊悉沉其戰船百餘艘及火 炮軍器於海中獨與手下裨將李英男李雲龍等乘四船奔至昆陽海口欲下 陸避賊於是水軍萬餘人皆潰英男諫曰公受。命爲水軍節度今棄軍下陸 後日朝廷按罪何以自解不如請兵於全羅道與賊一戰不勝然後逃未晚也 均然之使英男往舜臣請援舜臣辭以各有分界非。朝廷之命豈宜擅自越 境均又使英男往請凡往返至五六不已每英男回均坐船頭望見痛哭旣而 舜臣率板屋船四十艘幷約億祺到巨濟與均合兵進與賊船遇於見乃梁舜 臣曰此地海狹水淺難於回旋不如佯退誘賊至海闊處相戰也均乘憤欲直 前搏戰舜臣曰公不知兵如此必敗遂以旗揮其船退賊大喜爭乘之旣出隘 口舜臣鳴皷一聲諸船一齊回棹擺列於海中正與賊船撞着相距數十步先 是舜臣創造龜船以板鋪其上其形穹窿如龜戰士櫂夫皆在其內左右前後 多載火炮縱橫出入如梭遇賊船連以大炮碎之諸船一時合攻烟熖漲天焚 賊船無數有賊將在樓船高數丈上施樓櫓以紅段彩氈圍其外亦爲大炮所 破賊悉赴水死其後賊連戰皆敗遂遁入釜山巨濟不復出一日方督戰流丸 中舜臣左肩血流至踵舜臣不言戰罷始以刀割肉出丸深入數寸觀者色墨 而舜臣談笑自若捷聞。朝廷大喜。上欲加舜臣以一品言者以爲大濫陞 正憲億祺均陞嘉善先是賊將平行長到平壤投書曰日本舟師十餘萬又從 西海來未知。大王龍御自此何之蓋賊本欲水陸合勢西下賴此一戰遂斷 賊一臂行長雖得平壤而勢孤不敢更進國家得保全羅忠淸以及黃海平安 沿海一帶調度軍食傳通號令以濟中興而遼東金復海蓋與天津等地不被 震驚使。天兵從陸路來援以致卻賊者皆此一戰之功嗚呼豈非天哉舜臣 因率三道舟師留屯于閑山島以遏賊西犯之路 前義禁府都事曹好益募兵江東討賊好益昌原人有志行爲人所誣全家徙 江東貧困敎授生徒以得食幾二十餘年厲操愈堅。車駕至平壤赦其罪召 拜義禁府都事及平壤被圍好益往江東募兵欲救平壤旣而平壤陷軍民皆 潰好益還赴。行在余遇於良策驛語之曰。天兵將至子母往義州可還江 東仍行召募與。天兵會平壤以助軍勢好益從之余遂狀。啓其由爲起兵 文移授好益且助以軍器好益去聚兵得數百人出陣祥原邀賊多斬獲好益 書生不閑弓馬徒以忠義激厲士心冬至日率其士卒望。行在四拜終夜痛 哭一軍爲之流涕 賊兵犯全羅道金堤郡守鄭湛海南縣監邊應井力戰死之時賊從慶尙右道 入全州界湛應非等禦之於熊嶺爲木栅橫斷山路督將士終日大戰射殺賊 兵無算賊欲退會日暮矢盡賊更進攻之二人俱死軍遂潰明日賊至全州官 吏欲走州人前典籍李廷鸞入城倡吏民固守時賊精銳多死於熊嶺氣已索 監司李洸又設疑兵於城外晝則多張旗幟夜則列炬滿山賊到城下環視數 周不敢攻而去悉聚熊嶺戰死者屍埋路邊作數大塜立木其上書曰弔期鮮 國忠肝義膽蓋嘉其力戰也由是全羅一道獨全 八月初一日巡察使李元翼巡邊使李薲等率兵進攻平壤不利而退時元翼 與薲將數千人往順安別將金應瑞等率龍岡三和甑山江西四邑之軍作二 十餘屯在平壤之西金億秋率水軍在大同江下流以爲掎角之勢是日元翼 等從平壤城北進兵遇賊先鋒射中二十餘賊旣而賊大至軍士驚潰江邊勇 力之士多折傷遂還屯順安 九月。天朝遊擊將軍沈惟敬來初祖承訓旣敗賊愈驕投書我軍有羣羊攻 一虎之語半喩。天兵虎以自詑聲言朝夕將西下義州人皆荷擔而立惟敬 本浙民石尙書以爲素諳倭情假遊擊將軍號出送旣至順安馳書倭將以 聖旨責問朝鮮有何虧負於日本日本如何撞興師旅時倭變猝發且殘毒甚 人人惴恐莫敢有窺其營者惟敬以黃袝褁書使家丁一人背負騎馬直馳田 普通門而入倭將行長見其書卽回報求面見議事惟敬將往人皆危之多勸 止者惟敬笑曰彼焉能害我也從三四家丁赴之行長平義智玄蘇等盛陳兵 威出會于城北十里外降福山下我軍登大興山頭望見倭軍甚多劒㦸如雪 惟敬下馬入倭陣中群倭四面圍繞疑被拘執日暮惟敬還倭衆送之甚恭翌 日行長遣書馳問且曰大人在白刃中顏色不變雖日本人無以加也惟敬答 之曰爾不聞唐朝有郭令公者乎單騎人回紇萬軍中曾不畏懾吾何畏爾也 因與倭約曰吾歸報。聖皇當有處分以五十日爲期倭衆無得出平壤西北 十里外搶掠朝鮮人母入十里內與倭鬪乃於地界立本爲禁標而我國人皆 莫測 京畿監司沈岱爲賊所襲死於朔寧岱爲人慷慨自雙後常憤憤奉使出入不 避夷險是年秋代權徵爲京畿監司從。行朝赴任所路出安州見余于百祥 樓上語國難慨然觀其意直欲親犯矢石以角賊余戒之曰古人不云乎耕當 問奴君書生臨陣終非所能其處有楊州牧使高彥伯者勇力善鬪君但收拾 軍兵使彥伯將之可有功愼勿自將也岱唯唯而不甚然之余又見其孤行入 賊中分軍官善射者義州人張某與俱岱旣去數月間每有京畿人。啓事 行朝經過安州者未甞不致書問余也余輒親問其人京畿賊勢及監司何爲 對曰畿甸創殘甚他道賊曰出焚掠無乾淨地前監司及守令以下悉從深僻 處躱避减去儀從微服潜行或屢遷徙不定厥居以防賊患今監司殊不畏賊 每巡行先文知委如平日建旗鳴角而行余聞而甚憂之申書戒勅如前岱不 變旣乃聚集軍兵悉以自隨聲言欲復京城日遣人入城中召募約爲內應城 中人恐事定後以附賊獲罪連名結狀出赴監司自言能內應者日以千百數 名曰聽約束曰輸軍器曰報賊情人人往來無阻其間亦有爲賊耳目來察動 靜者多出沒相雜而岱信之不疑至是岱在朔寧郡賊詗知之潜波大灘夜襲 之岱驚起披衣走出賊追害之軍官張姓者亦同死賊去京畿人權殯于朔寧 郡中數日賊復出取其首懸於鍾樓街上積五六十日面色如生京城人哀其 忠義相與率財物路守倭贖出之凾送于江華賊退後與尸身還葬故山岱靑 松人字公望子大復。朝廷以岱故官之至縣監 江原道助防將元豪擊賊于龜尾浦殲之又戰于春川兵敗而死時賊大陣在 忠州及原州連營達于京都其在忠州者取路竹山陽智龍仁往來其在原州 者欲從砥平楊根楊州廣州抵京元豪擊殲于驪州龜尾浦利川府使邊應星 又船載射手乘霧邀賊於驪州之馬灘殺賊頗多由是原州賊路遂斷悉由忠 州之路而利川驪州楊根砥平等邑之民見遺於賊鋒者人以爲豪之功也巡 察使柳永吉又催豪擊春川賊豪旣勝頗有輕敵之意賊知豪將至設伏以待 豪不知而進伏發遂爲所殺於是江原一道無禦賊者 訓鍊副奉事權應銖鄭大任等以鄉兵擊永川賊破之遂復永川應銖永川人 有膽勇與大任率鄕兵千餘人圍賊于永川軍士畏賊不進應銖斬數人士卒 爭奮踰城而入與賊巷擊賊不勝奔入倉中或上明遠樓我軍以火攻之悉燒 死臭聞數里餘賊數十遁歸慶州自是新寧義興義城安東等處賊皆聚一路 而左道郡邑得保永川一戰之功也 左兵使朴晋收復慶州晋初自密陽奔入山中。朝廷以前兵使李珏棄城逃 走卽其所在誅之以晉代爲兵使時賊兵充滿。行朝聲聞不通南方已久人 心摇動不知所出及聞晋爲兵使於是散民稍集而守令往往從山谷中復出 莅事始知有。朝廷矣及權應銖復永川晋率左道兵萬餘進薄慶州城下賊 潜出北門掩軍後晋奔還安康夜又使人潜伏城下發飛擊震天雷入城中墮 於客舍庭中賊不曉其制爭聚觀之相與推轉而諦視之俄而炮自中而發聲 震天地鐵片星碎中仆卽斃者三十餘人未中者亦顚仆良久而起莫不驚懼 不測其制皆以爲神明日遂擧衆葉城遁歸西生浦晋遂入慶州得餘穀萬餘 石事聞陞晋嘉善應銖通政大任醴泉郡守震天雷飛擊古無其制有軍器寺 火炮匠李長孫者創出取震天雷以大碗口發之能飛至五六百步墜地良久 火自內發賊最畏此物 時各道起義兵討賊者甚衆在全羅道者前判决事金千鎰僉知高敬命前寧 海府使崔慶會千鎰宇士重率兵先至京畿。朝廷嘉之賜其軍號曰倡義已 而不能軍入江華敬命字而順孟英之子有文才亦率鄕兵移檄郡縣討賊與 賊職敗死其子從厚代領其衆名曰復讎軍慶會後爲慶尙右兵使死於晋州 其在慶尙道者玄風人郭再祐高靈人前佐郞金沔陜川人前掌令鄭仁弘禮 安人前翰林金垓校書正字柳宗介草溪人李大期軍威校生張士珍再祐越 之子頗有才略累與賊戰賊憚之固守鼎津使賊不得入宜寧界人以爲再祐 之功沔故武將世文之子禦賊于居昌牛脊峴累卻賊事聞擢爲右兵使病卒 於軍中宗介起兵未久遇賊而死。朝廷嘉其志。贈禮曹參議士珍前後射 殺賊兵甚多賊稱爲張將軍不敢入軍威界一日賊設伏誘之士珍竆追陷伏 中猶大呼力戰矢盡賊擊斷士珍一臂士珍獨以一臂𡚒擊未已遂死事聞 贈水軍節度使其在忠淸道者僧人靈主前提督官趙憲前淸州牧使金弘敏 庶孽李山謙士人朴春茂忠州人趙德恭內禁衛趙雄淸州人李逢靈圭勇力 善鬪與憲復淸州後爲賊所敗皆死雄尤勇敢能馬上立馳殺賊頗多戰死其 在京畿者前司諫禹性傳前正鄭叔夏水原人崔屹高陽人進士李魯李山輝 前牧使南彥經幼學金琢前正郞俞大進忠義衛李軼庶孽洪季男士人王玉 季男最驍勇其餘各聚鄕里或百餘人或數十餘人以義爲名者不可勝數而 無可紀之績皆遷徙日闋而已又有僧人惟政在金剛山表訓寺賊入山中寺 僧皆走惟政不動賊不敢逼或合掌致敬而去余在安州移文四方使各起兵 赴難文至山中惟政展佛卓上呼諸僧讀之流涕遂起僧軍西赴勤。王比至 平壤衆千餘人屯平壤城東與順安軍作爲形勢又有宗室湖城監率百餘人 赴。行在朝廷陞秩爲湖城都正使屯順安與大軍合勢其在北道者評事鄭 文孚訓戎僉使高敬民功最多云 以李鎰爲巡邊使。召李薲還。行在鎰初守江灘平壤旣陷渡江而南入黃 海道從安岳至海州又自海州至江原道伊川從。世子募得兵數百聞賊入 平壤久不出而。天兵將至遂還平壤結陣于林原坪在平壤東北十餘里與 義兵將高忠卿等連勢頗有斬獲而李薲在順安每進兵輒北撫軍司從官皆 欲以鎰代薲元帥金命元獨主李薲與撫軍司論議不協頗有相激之端。朝 廷使余往順安軍中使之鎭定調輯旣而朝議皆言鎰勝薲又聞。天兵將出 恐薲不勝任遂以鎰代之朴名賢代領鎰軍而薲還。行在 獲賊諜金順良余自安州遣軍官成男持傳命密約進取事子水軍將金億秋 時十二月初二日也戒曰六日內回繳過期不繳追成男詰之成男云已使江 西軍人金順良還納又捕順良來問傳令安在其人故作迷罔狀言辭流遁成 男曰此人持傳令出數日還軍中牽一牛來與同伴屠食人問牛何來順良答 曰吾牛而寄養於族人家故還取耳今聞其言蹤跡可疑余始令栲掠而嚴鞫 之乃吐實曰小人爲賊間其日受傳令及秘密公文直入平壤示賊賊將置傳 令案上公文則見卽扯裂賞一牛同爲間者徐漢龍賞紬五疋約更探外事期 十五日來報故聽出矣余問爲間者獨汝乎更有幾人對曰凡四十餘輩每散 出順安江西諸陣以至肅川安州義州無不貫穿行走隨事輒報余大駭卽狀 。啓又按名急通諸陣捕之或得或逸斬順良於城外不久。天兵至而賊不 知蓋其類駭散故耳玆亦事機之偶然者莫非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