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麓堂集 (四庫全書本)/卷066

巻六十五 懷麓堂集 巻六十六 巻六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懐麓堂集巻六十六
  明 李東陽 撰
  文後稿六
  記
  進士題名記
  國朝殿試之制取㑹試之選於鄉者策於廷而親第其等謂之進士既板刻為登科錄以傳又刻其名氏於石寘之國學以示後世是制也在宋之時始不賜黜遡而唐已有之又遡而晉魏若李秀之科亦或親試又遡而漢則有賢良方正之舉武帝始賜策試之其所詢者大抵皆治天下之道其文至今傳焉然不獨是也上自唐虞黎獻之舉敷言之奏雖無事乎文而非治道則莫之言也顧時殊事異不得不求之文字之間而其為法詳且勞若是亦其勢然爾我朝洪武初置科舉法既而中輟十七年始復為定制凡殿試讀巻則用翰林及諸文臣之長提調監試受巻彌封諸務皆各有分職及傳臚放榜賜宴冠服寳鈔皆各有定期列聖相承莫之或易今天子嗣統之三年庚戌始展讀巻之期為制加宻乃九年丙辰之試賜朱希周等三百人及第出身有差臣東陽濫與讀巻又奉勅為記于題名之石臣聞明主勞於求才而逸於任賢故凡天下事各有所任而不侵其職若科舉之事鄉試則付之藩臬以為未信也㑹試則以名籍付禮部考試付翰林暨於親試則有殿最而無黜陟蓋以為是可信矣而必親之不以為勞者固求賢事也夫所謂賢者言足以益乎治則行之行足以稱其其言則用之今日所求固他日所為任天下事者也於是禮樂刑罰兵戎錢榖百凡之務皆有所付而享其成然則今日之事誠惡可茍哉賢者之出將以為天下用天下事皆能言之若無不可為者及其既用則各以所得為者為之人各盡其所為則天下之大可不勞而治然循名而責之其實不能以皆副也夫使行違其言職不稱任或又舉而隳之則名之著於籍者不過為爵禄之梯階有司之文具亦非所謂循而責焉者也君之所為勞者顧若是哉聖天子文徳誕敷治化日盛而求賢如不及忠良碩大足以任天下事成天下治者宜於是出焉兹石之傳他日必有指其名而稱之者矣若恩榮次第則求賢之禮固當然者臣不佞謹推本其大者言之
  重建諸葛武侯祠堂記
  君子之用世必心存乎正則其猷為功業光明俊偉天下信之後世知之茍所存不正則其所為雖偶合幸中而疵纇罅漏掩匿之不暇縱使欺于一人不能逃千萬人之目誑於一時不能免千萬世之口此諸葛武侯之忠所以通天地貫金石厯今古而猶存也昔侯當漢祚傾危之日雖在畎畝扶顛撥亂己預定乎胸中顧獻帝之身方墮於曹賊之手失國寄命無復有可為之勢而帝胄之賢無出昭烈右者故委身而從之當是時茍可以存漢雖萬乘有不暇顧一劉璋宜無足䘏璋固擁兵坐視遣使致敬於賊者也及魏丕篡立昭烈顧命侯益自奮激佐庸主而不隳其志累蹶累進至於斃而後已焉是其心終始存没無一日而不在漢也可謂正矣若泣廖立死李嚴屈司馬懿而不敢動者豈獨其摧彊制勝之力邪亦生平忠義激發而讋伏之耳彼荀彧者以溝瀆之經為成仁取義之舉雖幸免於洓水之論而竟黜扵考亭之筆豈非自失其正以貽天下後世之議哉彧不足道也以張留侯之賢報韓復漢世所並稱然究其心論之亦不免以術濟正未若侯之純乎正也程子謂侯有王佐之心者其以是夫故後之學者當以武侯為正南陽府城西五里卧龍崗為草廬舊址漢史稱侯躬耕南陽又曰寓居襄陽隆中盖秦南陽郡郎今鄧州而襄陽實在其界故也元建祠祀侯又置書院設山長聚徒講學給田數百頃國初祠燬宣徳間知府某某相繼修葺嵗以八月二十一日為侯忌辰而致祭焉成化間頽圮過半𢎞治乙卯河南叅政顧君福分守兹地乃檄諸屬吏鳩工市材復為堂六楹中肖侯像左右廡楹亦如之其後為亭覆以茅扁以草廬廬之後又為堂六楹曰卧龍祠之左為堂廡各四楹曰書院始事於戊午夏四月成於秋八月又歸其故田四頃以供祀事先是顧君夜夢侯訪之若世所傳畫像者適草廬結構日也夫忠義之在天下人心所同而君好古勤政嚮慕獨至故形諸寤寐如此然則學於此者亦可以監矣君比以書來請記東陽亦慕侯深者故樂為之役云
  山西布政司修造記
  唐虞建官外有十二牧其命官之辭以民食為重而用人制夷之道具焉盖兼兵民之寄而畀之也三代相繼雖離合稍殊而責任無改自罷侯置守以来漢唐之州牧刺史建置不常大扺皆以民事兼戎務元立行中書省以應内治其重有加焉國朝於兩畿外置十三布政司分領府州縣以治民事又置都指揮使領衛所以治兵又置按察司以糾察官吏刑兵民之不法者其勢若専而不威然分方之守㑹官之議雖兵與刑未始有不獲預者盖布政之重如此世之昧者或但知為財賦之官而不知為民社之主豈設官之意固然哉顧必有方域以為統㑹有廨舍以為居止有堂宇以為發政出令之地於此闕一焉雖有官為政亦將安所施哉山西布政司建置既乆堂廨傾仄垣墉頽圯官前後幸代則屣脱以去莫有為置慮者左布政使陳公亷夫始築周垣三百餘丈高丈餘重構官舍百餘間謂之西公廨復構五五十餘間謂之東公廨又為左衙堂室三十餘間又重建後堂為間五堂東隙地為齋浴之室又修理問所為間十餘前為門二重為廂餘二十之數以及門之外承宣通㑹二綽楔皆撤而新之自𢎞治甲寅之春已己未之秋六年而後成凡為木石瓦甓之費若干萬皆得之區畫不煩於官民之藏凡為陶冶斵築髹綵之工若干萬皆責之於𨽻役不取諸閭畝之夫行伍之士及其成而觀之則規制宏偉顔采煥耀稱藩㑹之名號宜吏民之瞻仰信西北一巨麗也惟古之官署制作因革皆託之文章以紀成事於是乎有㕔壁之記有題名之記有修造之記載諸簡牒徃往而然山西為國右藩内拱京輔外捍戎狄所繫甚重其修建之舉嵗月姓氏名物之實不紀而傳之則後来者安所據以為承繼修葺之地哉雖然利不十者不易業功不百者不變常使無陳公亷直幹固之能節用愛民之惠謀深慮逺之計而任勞舉重茍焉而為之祇見其煩未見其益也世之君子尚思所以監之哉相公之役者若干人觀者按而考之足矣公名清青之益都人也
  孫家渡神祠記
  𢎞治壬子都御史劉公大夏既受治河之命實薦河南按察僉事張君鼐之才分厥任焉公躬相原隰下上數百里以張秋鎮之上流為黄陵岡黄陵岡之上流為孫家渡此而不治水勢且不殺功何由成乃督兵民夫七千疏之未幾張秋大決奪汶以入海運河遂壊上命大監李公興平江伯陳公鋭往與共事於是劉公分治所謂孫家渡者既又以荆隆等六口皆黄陵上流復以萬夫塞之功既並舉張秋適塞而運道始復其舊朝廷易鎮名曰安平建二神廟以為之鎮在黄陵者賜名昭應令有司春秋修祀事三公者既以成功皆錄功進禄秩有差而張君遷副使専理運事踰年孫家渡漸壅弗洩奔流横潰張君慮其復為黄陵害以及安平曰是吾責也其不可復玩丙辰春請於廵撫都御史陳公道以五千人䟽之畚鍤雲集巻埽山委橛杙鱗次盖取治决之餘策遺力而用之六旬而舉自是水勢復通由朱仙鎮以復項城故道張君復建廟于渡之隄上祀其水神㑹某上京師以陳公意告予請為記夫鬼神者二氣之良能也氣之自二為五生克制化相尋扵無窮水之為物㝡微而極盛得其性則利及萬類失其性則害亦随之所以翕張變化者神為之也至於巨川大澤淵源之所滙靈秀之所聚則其神最靈其有能利害福禍人者焯乎不可誣也然見於此復見於彼隨所寓而無不在如蘓子所謂掘地得泉者固於水有取焉顧其經畫區處之方疏滌障塞之力財成輔相之事則神必有待乎人而祝願之誠報饗之禮人亦不能已於神也河之神既列于四瀆兮壇而饗専壇而報為天子所有事又有因事特置如所謂昭應之祠者兹渡之祠又派别而支分之亦獨非禮之以義起者哉若其象設之容名號之稱吾則不得而詳也且天下之事功必前後相繼乃能長存而不壊二都憲之志宜乎其同矣使繼張君者玩時怠力不亟修之而徒恃乎神豈務民之義之智哉予喜張君之義為務民之舉也是用記其事始以告於後之人且系以詩曰河水最大粤有要害或潰於夷或阻於隘潰則漲之阻則淤之雖人之勞神則將之有岡在原有渡其上載疏載堙復决其障厥性既安岐為兩流曷鎮其衝中有崇丘厥功告成乃秩神祀為此祠者維有司事宫墻麗空象設在中秋菊春蘭暮鼔晨鐘神之至喜簸浪掀風神之歸與水與天通願河之平神亦寧止中臺有丞外臺有貳功昭無窮祀亦終始其或怠事有如此水
  重修宿松縣廟學記
  學舊在縣治東南百武許僻隘圯剥為流潦所壊𢎞治乙卯冬朱公巡撫南畿頋而歎曰是不可以不治乃檄縣重建發公帑銀五百餘兩工未半朱子告歸彭君禮繼之曰是不可以不卒則督府以下亟修厥事念其用猶弗給募富民以私財助之鏹而至者道相屬總之得若干緡㑹連至月校而事程之而知府張君冕又躬定條約以授於溥徙廟就髙中為大成殿重檐廣𩅸亷陛縣絶旁為左右廡廡盡則環屬于謁聖二門而中為㦸門前峙又左右峙為祗肅二門及集禧之室又環而屬之櫺星門而止皆棟宇森聳象設魏煥於是廟制有加于舊廟之西為明倫堂髙遜殿數尺而敞不减旁為進德修業二齋少殺其三之二而坐立進退之間綽然而有餘東為奎星樓以庋經籍其髙略與殿等下為師生廩饌之地又旁為號舍若干以居講習而學之制亦有加焉教諭某訓導某某相與議曰是而不記不可也乃寓書屬介以請于予予惟君子之學必以時而其成則有其序自秉彛之性梏於形氣之私舊染汙俗不容以不亟去此易所謂欲及時者也所謂不逺復者也及其崇德廣業則非一蹴所能至博學以聚之集義以生之真積實踐而使之不移優㳺涵泳以俟其自化葢乆而後成焉孔孟所謂譬如為山不成章不達者也學而至于成則由體達用推已而及之人惟所之而無不當矣故為學而失其時則病於愒進而不以其序則病於躐二者有一焉其學之成者吾弗信也盍觀於兹役乎敝于數十年而修之一旦可謂得其時更于數人積數千萬工而後畢其序固若是也觀于是而為學之道得矣茍居于斯萃于斯若傳舍塗路或愒或躐而不知致力之地則欲成其身且弗能何以推而達之用哉夫學之設有司所以敎乎人者也修之若是其亟成之若是其難而士之學不成㦯成而弗濟於用亦何所益而為之也宿松之士其亦知所勉哉其亦副諸大夫作人興教之意哉因書以為勸
  重修季子廟記
  常州府季子廟在府治東一里刑部尚書白公昂嘗讀書其間慨其敝陋謂居守道徒曰吾他日必修之公舉天順丁丑進士歴官兩京不暇葺治每詢諸子弟及鄉之人聞其益敝恒慨然於懐越四十餘年為𢎞治戊午始以屬諸巡按御史曰此有司祀典所載第公賦方殷未易旁及乃㑹諸官得贏財若干簡材治籍庀物督工撤其舊構而重新之堂廡庭祀以次繼作屹然為隆煥然為華象設昭布禮器具列回視昔之頽垣敗宇者異矣按吳封於延陵實今之武進縣縣西七十里暨陽鄉有季子廟後其地屬於江隂孔子所書石刻在焉唐𤣥宗時命殷仲容摹刻之代宗時潤州刺史蕭寀宋徽宗時知常州朱彦逓傳刻之國朝洪武間始毁其後修之又摹舊刻置於庭側自季子沒二千餘年廟㡬興廢㡬遷徙而其名號風節固未泯也夫稱季子者謂其執節讓國不以千乘動其心聘魯觀樂而知列固之故聘齊鄭衛晉而知其政見其臣而知其所可與者其明睿通博出於人逺甚故以孔子之聖與其合禮至題辭以表之非其人之賢宜不得比議季子者乃以来聘書名之義疑其讓國之過為賢者累殆亦有説焉然春秋所書其隠然者也禮之所載與墓題之所識其顯然者也隠然者既未能以盡識顯然者不據而信之奚可哉夫讓徳之美也茍知讓之為美徳則於處家必無秦越人相視之患於羣居必無觸蠻氏交戰之恥兹廟之祀固亷貪立懦之端其於世教不為無助也秉彞好徳人心所同況私淑景仰出乎其地者哉白公壯而用世老能完名慕古力學葢其素志而於好徳審尚之義亦有合焉兹廟之修若有待於今日不可以不識也東陽楚人雖殊地異境亦有感乎斯義因紀成事告諸来者俾時修之且為楚歌以祀神其辭曰朝弭節兮江東暮搴芳兮水中遲公子兮不来鬱余懐兮忡忡蘭堂兮桂宫襜裀兮數重兮子兮歸来樂予心兮融融吳之國兮姬之宗紛伯仲兮讓侯封彼美兮公子纉太伯兮遺風時震撼兮舂撞鬬雄雌兮競衡従矻砥柱兮不動見東流兮淙淙眇千乘兮一毫亦何心兮鼎鍾生好古兮若渴匪斯人兮曷従神之居兮俗龎神之錫兮年豐願千秋兮百世永報祀兮無終窮
  重建茶陵州學記
  茶陵在宋元為州州有學燬於兵燹洪武間始降州為縣建學於縣西郭外成化間復升縣為州知州俞君藎遷學於州治西偏𢎞治間李君永珍復遷郭外學屢遷而科目士愈疎闊弗繼丙辰之嵗董君豫来知州事考諸圖籍知宋元舊學在城西南二里其地曰獅子口與茶陵衛指揮王侯廷爵往相遺蹟半沒於民家於是白其事於長沙知府王君瑀又白之湖廣布政參議夏公昂按察僉事湯公全又白之巡撫都御史沈公暉巡按御史曽君昂既報許且檄府通判李君某暨董其事則以隙地易諸舊主又募州衛諸義民多效財力籍諸佃作得千數百人乃役之除其舊基果得㫁階敗礎於下蓋其岡脈自雲陽山而来洶湧奔放結為是區左右山水交拱環抱不見其際信吾州勝地也顧舊學堂殿皆狹隘移其故材拓而新之規制閎敞輪奐輝麗亦加於昔經始於丁巳十二月迨戊午七月告成自入國朝百有餘年而州始復其名又二十餘年而學始復其地殆亦非偶然者矣予聞而嘆曰人稟天地之性以生其善同也或為氣質所限又移於習俗之偏則不能以不異惟學者能變其氣質愚可使明柔可使強茍明而強則其性無弗復者矣及得位以行政教則能變其習俗齊可以至魯魯可以至道茍至於道則人之性無弗復者矣若不克變而徒致力於事物土地之間以求之奚益哉吾州文獻地其在前朝登巍科躋膴仕樹功立業者相望也既久而不振豈非學與教之責哉今復而州名復而學地亦振起作厲之機而明彞倫正風化之義固於是乎在士之學於是者必澡志潔慮擇善而力行使徳崇業廣足以濟一世利萬物則非獨為一時一鄉之士而稱為天下之英才千古之豪傑可也使徒挾名邦矜勝地而不知所以學非徒無益又適以損之固非賢有司教士之心亦豈吾士之所以自處者哉予因學正江海章及諸鄉士之請特紀成績以告後人且以期復古之效不止乎宋元之盛而已
  重建深州廟學記
  𢎞治戊午夏四月深州知州郭君騫重建廟學始修大成殿六楹増築靈臺十有二丈次建左右廡各増為十楹廟之東為省牲所為神庫各四楹前為靈星門亦如之内門則増其楹二又次為明倫堂為後堂又次為左右三齋楹各四旁為肄業之房楹四十餘為東西倉共十二楹又於學之西為亭於射圃如堂之數自臺廡以下皆出新構不因於舊越明年己未秋八月既望告成相與議曰學廢之久而成之若是難茍無以識之安保其不復廢於是以記請予予為之言曰道人之所同也惟聖人能盡且以為教故君子舉而歸之學聖人者賴所為教以復其性而報本反始之義生焉故建學者必有廟廟與學兼置而後得其所為學者聖人之道萬世不廢則所謂廟與學亦將至於無窮焉然後之學者或不知所為學其所致力不過口耳皮膚之間甚者徒為之美觀文具而無所事學故并其所當祀者失之若所為祀亦止乎象設禮器聲容文物之末而不能祀者又弗論也今廟學遍天下而圯壊過半為有司者勤勤汲汲蚤作而夜思非錢穀之出入則獄訟之曲直錢穀獄訟亦豈非道之所有事者乎而其本不専在是也於是知職教化者不可不於此焉盡也深州畿輔地去京師不數百里衣冠禮樂得於教者宜先士之漸染聖道非遐陬僻地比賢有司又従而輔翼之指其向方而示其本始兹學之修固立教興化之端也茍徒囿於壤地宫室之中由之而不知習矣而不察或不知之艱而行之艱亦惡貴乎修建為哉羣進曰先生之言非獨可以紀嵗月亦足以資斆學矣因復諸儒師俾刻之石以為記
  金華府鄉賢祠記
  金華府鄉賢祠浙江布政參議吳君紀所建也府舊多賢宋宗忠簡梅節愍潘然成三公祀於學宫東莱吕成公祀於麗澤書院元以何玉祀於四賢書院皆燬於火國朝成化初按察僉事辛君訪請立正學祠以祀東莱四賢而諸賢皆未及祀呉君稽古問俗慨其遺闕乃取舊所傳敬鄉録賢達傳及諸史籍擇其徳業文藝之卓然者分為五類合五十二人相地得廢寺於城南隅構祠堂一區名之曰鄉賢祠經始於𢎞治丙辰之冬而成於丁巳之秋嵗春秋帥寮屬生徒修祀事又志諸名賢姓爵諡事行述作之暨各著義例以見其所為祭者其用心亦勤矣古者功宗之秩蓋取人臣之施法定國禦災捍患者祀於國而鄉先生則祭於社夫所謂鄉先生者不必皆仕於時用於天下而其言與行足以範世厲俗雖謂之法施於民可也韓子謂句龍棄以功孔子以徳故徧祀於天下然則徳之及於鄉者比功於社各於其鄉祔而祭之豈禮之所得已者乎社之祭固有民者所同鄉賢之祀亦視其地之有無而已無徳而祀者謂之淫有徳而不祀者謂之闕淫與闕皆不可以為禮是一鄉之祀固不容已而亦奚容以茍乎哉今所謂大儒者惟以明道為尚而無取乎詞章訓詁之能所謂名臣必功徳及人而不徒取乎爵位之顯所謂忠孝寧以敢諫比死節而事之不繫安危者不與至若録孝子而抑過中録名儒而黜失行其選不可謂不嚴東莱已従祀孔庭固不俟論若諸賢者雖一鄉之評而亦天下之公論也彼生於斯學於斯聞其姓名覩其廟貌知其非茍祀者仰慕效法之心其能已於俎簋尸祝之間哉故予謂是祠得祭義而志得史法一舉而二善備矣志有前後序而子以參議君之請為記序由志以及祠記則由祠以及志故各舉其重云
  三錫堂記
  廬州府治有堂曰三錫知府馬汝礪燕居之所也初汝礪以成化甲辰進士歴官刑部員外郎𢎞治癸丑左遷于廬為通判越三年丙辰遷同知又三年己未始擢知府間憶宋陳堯佐三守廬州名其堂曰三至今不離郡治而三沐錫命因倣其意略為異同而兹堂名焉且是嵗孟春汝礪之父良佐公以戊戌進士累官南京翰林侍讀學士方被誥命進階奉直大夫其母加封為宜人祖父母皆加贈如其父母其弟龠以季春復舉進士而汝礪之擢則在仲春之月雖以是稱三錫無不合者葢汝礪世學易故取諸王三錫命之義云爾夫人臣之錫於君者曰科第曰爵秩曰封贈顧非文學之中選才行之應格階資之合典式則不得與三者有一焉猶足以為難若萃於一門集於一時者實奇事嘉㑹非可以理執而勢料也汝礪之在廬旌於當事者累數皆以為勤慎豈弟有良吏風故資累望積愈升而愈進若其父子相授受昆弟相師友舊恩疊至而新寵益加淵源之深長模範之真正蓋亦有由然者矣以川蜀之僻逺西充之簡朴而得之豈不誠難乎哉然則名堂紀實比之於陳氏之盛以附鄉邦故事亦惡乎不可也抑觀堯佐之父省華雖未甚顯而封秩特隆史稱其家教嚴肅不以貴富廢禮法今學士公方以文行嚮用無俟其子之貴而汝礪輩又踵而成之使其䇿勵増益久而不懈以益致乎爵秩封贈之盛寧不為兹堂之光也哉故不可以已於記
  留耕軒記
  少詹事兼學士新都楊君介夫嘗言其父留耕先生所居有軒焉乃其所取以自號者也先生蚤従父宦貴州有陟岵之變奉母大孺人間闗歸其鄉貧不能具脩贄以従外傅惟舊蔵周易一部手自披誦遂以取鄉舉居京師弟子數十人及舉進士授行人司正擢湖廣按察司僉事専督學政其所造就躋華要者甚衆而先生亟致其事以去其教子亦以易學介夫之舉進士實先先生諸子廷儀亦繼舉廷平廷宣又連舉於鄉一門科第之盛莫之或過比廷儀為兵部主事考最當封先生以品髙例得進階給誥命命未給而介夫遷今秩復以兩宫尊號恩封公且従髙者改給如其官則異數也方先生之就學固未嘗自必於顯庸盛大如今日而大孺人獨心期之以為祖父之澤留以遺後人者固在而先生式克成之又將以遺其子若孫此軒之所以名也凡祖父之於子孫必有所遺徳則欲其修業則望其成自隂啟豫養之餘以至於庭趨面命之際皆是也是雖不可以隃度遐卜而實其身自為之譬之田焉秋之所穫即其春之所耕者也經有之厥父菑厥子乃弗肯播矧肯穫史不云十嵗種之以樹百嵗来之以徳近世賦詠有方寸留耕之説其亦本諸此乎楊氏之先積義累仁而弗究於用於先生焉發之碩徳懿行力自植立内以教其子而外以淑其諸生雖晚達早退而榮封顯錫駢臻疊至可謂播而穫矣介夫當先生授徒時方及齓聆誦讀聲即闇記若素業者入翰林博涉經史用以供講筵史局之職敷衍明暢纂述精當才望揭揭在人耳目廷儀亦表出郎署而来者尚未艾則先生所以為後遺也又豈可以丈尺斗斛計哉世之不種而穫者殆有其人然非天下之恒理君子所不謂聞先生之名亦可以勸矣族祖雲陽先生嘗作方寸地説予讀而識之兹於先生有感焉𢎞治乙丑先生夀七十介夫居禁密且有日講之命不克躬奉觴斚請記名軒之義為先生夀適廷儀以奉使歸因函而致之以揭諸軒中其亦先生之意也夫
  松巖記
  夫松植物之夀者也魯論歎其後凋戴記稱其不易歴嵗月經冰雪殿草木而孤存者其恒也然或不幸而生於通衢坦地不出為梁棟器用則為人之所薪其獲保質完節終乎天年者亦鮮矣惟深山重巖之中人跡之所不能及斤斧之所不得加其生焉者乃可以終其年而不夭視諸羣卉衆木或以月或以嵗或倍焉或蓰焉而皆莫之及於是松之夀始見是物之夀者固存乎質亦未始不繫乎其地也歙地多巖谷其産宜松輪囷盤虬動數百年有可望而不可挹者孫封君有容顧而樂之曰吾將於是比徳焉蓋自棄舉業以来一遊吳越再遊金陵興極志倦歸其鄉而不復出及其子忠顯為大理評事獲沾錫典雖有名秩命服自處與韋布無異徜徉容與於所謂松巖者因取以自號人之尊禮而不敢字者亦以是稱之予聞君敦孝彊義動多利濟傾囷庾治橋道費數千百計其三世祖嘗以贅冒程姓程為歙望大夫士争附託之而君命其子請復孫姓必遂乃已其知本務實不墮流俗尤人所難是宜其培積深厚饗有優裕膺夀考於方隆質其所自喻無愧也君既教忠顯舉進士累官右寺副守身效績足徵家訓仲子忠弼為郡庠生季子忠振及諸孫皆就學而君之夀猶足以待之則所以培其身以及其後人者又可知也君夀躋七十誕辰在九月之末忠顯方奉命録刑兩浙期以竣事過家稱慶念禮部之試見知於予請記松巖之義以寓頌祝期且至走价京師俟於門者再閲月予弗能置也詩人祝夀者不云如松柏之茂請并以是致意云










  懐麓堂集巻六十六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懷麓堂集>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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