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風傳信錄(inone)

○序

康熙中,義興許生遇狐仙胡淑貞事。世竟傳說,而文人學士登諸載記。如王漁洋《居易錄》、鈕玉樵《觚賸》、徐竹逸《會仙記》、《新舊宜興縣誌》等不一而足。均未免參差訛誤,所謂傳聞異詞也。友人任茂才上示予一編,曰:敘事解疑,視之。即許生大父可觀親筆著錄,皆其祖若孫當日身與諸娃晨夕往還問答塊遺之事。年經月緯,排日按時。晦明風雨,曆曆無爽。較得之傳,聞者為確鑿可據。惜時可觀雖老諸生,通文義。未及援據史傳。叩以當日宮闈之事,如伶元之遇通德,使人有占燈擁髻之感。又不能博征仙典,究論還丹度世之術。而所記皆尋常世俗雜務,且其辭不違意者,間亦有之。爰稍翦其繁蕪,並取詩辭之近雅者,著《扶風傳信錄》一卷。非敢效暌車幽怪之所為,庶不致傳為於後世雲爾。顧其事更有可異者,昔東晉時陽羨許彥。遇見籠書生於綏安山下,離奇詭變至今人稱道之。乃扶風之事又出於許。仙邪、神邪、鬼邪、幻邪!何其獨與太嶽之采允之有良緣邪,漫書數語以引其端。嘉慶丁卯冬日,海寧吳騫,時年七十有五。

○與吳拜經書

敘事解疑一帙。珍之五十一年矣,以為枕中鴻寶,足佐千秋秘笈。又嚐謂吾邑遺事,惟此可以上匹國山一考。故陶山間之於前,簡齊詢之於後。安皆靳之而不出,若雨會仙記。邑中尚少副本,故未免傳訛。何怪此事之三寫成烏。即如觚滕濫發蛟橋幻遇,開口便錯。所遇之處,乃東關橋。其相從所,即今莫仁與酒肆之樓也。非止翁老人親筆記載,世且忍河汾應鼎為商周法物,未免厚誣。安上中年屢思忖之梨棗,以傳不朽。顧四壁蕭然,竟同範叔,自西河痛後,益萬念俱灰。今此書得愚穀老人序而傳之,姍姍有知,銜環可必。而安上亦獲掛名末簡,若追溯淵源,則溰塘其殆火敦腦兒乎。此書到日,一披覽間,想無異蕭翼得見辨才闌亭真本,小桐溪上萬花齊放也,一笑主臣。

○扶風傳信錄(據許可觀敘事解疑見筆纂輯)

康熙二十一年壬戌正月十一日,宜興扶風橋裏人許生丹忱。隨大父可觀入城賀歲,至三里橋小憩,解後一麗姝隨婢相目成,入至東關橋又遇。是夕,祖孫宿其友袁蒼友後樓。更闌,聞人聲自梯而上,疑穿窬者,舉燭視之、無人蹤。滅燭複寢,聲如故又疑為鬼,訶止之,應曰:“非鬼也。知君岑寂,故來作伴。”詢若何能,曰:“善歌,遂自作謳啞之聲,二人披衣待旦,別袁而歸。”

二十四日午後,生自外入室。睹女子坐於床。手一鞋,笑起相迎,儼然東關所遇也。生驚呼:“家人入室”。女笑曰:“即家人至,亦莫能睹我之容也。迨入室,果皆不見形。惟聞應答聲,生獨見之。雲並隨一婢。許本農家,父子皆木訥,生貌特清秀,祖可見,略知書。細叩其由,自言宋時宮嬪,生時為宮監,相與有情,而不諧夫婦。閱今七百年,特來了此宿緣。可覲又問:“既有宿緣,奚迨今日方了?”曰:“妾得寵於君,性尤妒。宮中之人,多被讒害,因此落劫,然靈性不泯。隨即修行,今已閱七世矣。夙昔之夕,在袁氏樓,思一遂之,而又礙於老祖。轉為人道,意頗悔之。又詢何次夕不至,複踰旬日始來。曰:“家有老母,必稟請以行。瀕行,母誡曰:“諧後當即還山,慎勿損人生而取財賄。扣其居止姓氏,曰:“居南門外,暫寓東察院。乎姓名淑貞,號仲仙。”許曰:“姓未有此,豈胡吳之訛乎?”曰:“妾本無氏,此冒性也。且為生述自東察院至扶風橋路徑。頓置曲折無織毫誤,時生娶婦未久,方歸寧。可見戄生年少為所魅,與之同寢,女即息於旁。自雲:“修真者隻打坐,不用睡也。有侍婢名素娥,口占詞於可覲,盛述其主貌之美。仲仙又嚐論生性過柔,其娶婦性過剛。引《尚書》“太剛則折,太柔則廢”之句,可覲又與論婦人之貌,仲仙曰,妾遍觀世間。惟揚州有一二美而豔者,可覲疑其詒已,因詰以廣陵繁釐觀前物曰:“觀前原有鐵獅二,分列左右。今左鐵獅走去,揚人磐石代之。且妾所經曆,不獨維揚。如姑蘇、天竺、普陀。皆常侍吾母進香,且並至五台也。可覲又問:“繁釐觀前走去鐵獅牝牡,曰獅之無牝,猶兔之無牡。兔之牡取精於月中玉兔,獅屬火,蓋純陽之物也。生梁州之深山至六月亢炎之際,火複遇火,不得深藏出踞絕頂,思禦風以解熱不知酷日暴灼精泄於地和土而成。凡獅取而搏弄之如蛣蜣之轉丸,逾時化而為子複問:何以哺子之法曰:“乳在牡獅左掌中,是夕祖孫及鄰人頗有聞其聲者。

二十五日晨起,仲仙率侍女至和橋觀音堂聖王廟燒香。歸可覲偶他出,及還臥室。見床櫥揭者已垂,知其所謂夙願者已償矣。仲裁仙有定情詩雲:“解後關橋上,留情一笑間。兩人俱有意,今日並雙鴛。”生問:“自城至鄉數十里,水陸何從?”曰:“從陸駕雲而行,可覲羨為神仙。”仲曰:“神仙則吾豈敢,固心望之耳。候再修五百年,方成正果。”可覲。又曰:“吾聞神仙不食人間煙火,食不衣羅綺,今君衣飾華美,得非取之不以道與。答曰:”此皆有咒語,采百花之所成也,如紅者石榴,白者玉蘭之類,可觀複與雜論延年及夫婦壽算等語,展轉不寐仲仙,歌西廂寄柬及秋江哭別之曲,盡已寓去誌矣。

二十六日黎明,促侍女整妝,往和橋地藏庵進香。複促生起為掠鬢,生謝不敏。仲仙笑曰:“鄉不見京兆畫眉乎?複向可覲索赤仄四十。雲至和橋賣梨,可觀取百錢,俾生與之。是時,鄰裏來問事者。填咽門戶仲,仙一一與相守答,或以珍果詒客。芳複異常,迨昏暮猶不息,仲仙甚厭苦之。夜半呼生閑話,複唱槐陰分別之闋,情詞淒愴。素娥前曰:“夙願已嚐,可去矣。奚過傷為。”仲仙曰:”我甚憐之,未忍決去。

二十七日,人傳昨晨和橋地藏殿有女子隨侍女,候門啟入撚香。庵僧他出,惟一小沙彌取火與之,問其居。曰:“近村,恐日中人眾。故來早爾,沙彌急烹茗以進,則已出戶。尾其後行至一鬆下,忽失所在。許氏始知進香賣梨之事,非誑語也。午後仲仙命素娥取壺中酒,舉杯酌生。口吟留別,又吟曰:“兩淚交流,濕透羅衫。非奴把相思念,也隻為別時容易見時難。”又曰:“儂別去,淚雙流,使我揉斷離腸何日休。未知幾時重相會,直到海底揚塵石爛頭。”又曰:“落花落葉落紛紛,終日思君不見君。腸斷斷兮腸複斷,淚痕痕上又添痕。”又曰:“費長房縮不盡相思地,女媧氏補不盡離恨天。”所歌大抵皆惜別怨恨之詞也。時遠近來問事者日益眾,問以經語。隨方應對,曆曆無誤,或轉舉經史以離人,皆懵然不知所對。反至怒詈而譯譟者,生因出宿他所以避之。仲仙謂素娥曰:“我有情而來,彼不以情見待。盍去諸,遂大哭。留詩於壁雲:“君懷有明月,妾意在高山。今朝一別去,清風滿世間。”是夕生在他宅,聞仲仙生在戶外連呼之曰:“夙緣已盡,別君去矣。”君歸為我謝堂上,丁寧鄭重。嗚咽幾不成聲,生亦泣下沾襟。是夕室中寂然矣。

二十八日生歸,見惟空室。悵悢若失,乃為詩曰:“靈瑣知何處,青鸞杳不回。還思神女足跡,一晌夢中來。”又曰:“擁髻占燈夜,三生事渺茫。柔賜如汴水,繞盡宋宮牆。”吟罷潛焉啜涕,幾不自勝。或扣生仲仙之貌究若何曰:論其豔麗,雖人間傾城絕色,總無此娟媚。當見其曉妝時,發長委地,黝澤如漆。而異香氤氳,溺滿一室。令人心魂為之蕩越,迨燕婉之頃,冰肌蘭質,即貌姑仙子。度無以過之也。

是歲二月十八之夕,素娥複至。時已更深,生與婦俱已寢,素言官人篋中有絲履底未成。我為娘子取紉之,頃刻而就。詰旦,以仲仙別後詩詞付生。情極悲婉,間多怨憤自悔之意。生私欲狎之,正色峻拒曰:與官人無緣,安得為非禮。不別而去,仲仙詞:“有悔當初錯認你心同並蒂蓮,到今朝方知你心不同如其麵”之句。生讀之悲不自勝,乃為詞答之。有雲:“幾欲把東風幽闥傳,怎奈夢魂兒撩亂。幾欲旁遊絲把花片牽,卻又恨病魔兒來窺探。鄉須看我愁容可似當時麵,一段好姻緣。如何翻出相思怨,從今後必再要與你訂山盟海誓全。必再要挽同心情更歡。必再要意綢繆長眷戀,望素娥送曖偷寒。生豈敢再向人前把一字宣,此後諸女往來生家人頗能識其麵。

三月初三日清晨,素娥複至。可觀及婦聞聲,欲起戶出視。而室扉牢闔若扃錮者,蓋素娥與仲仙以禮自防多類此。問娘子所居,曰:“在海南。”懷中出弛履幫雙,以配前日之底。複問答良久。素娥雲:“凡翁家中事無钜細,主皆知之。臨去若不勝情。

【附】

{三月初九日,有黃冠呂附雲自九華歸。過可覲家。附雲於辛丑六月曾過其家,見許生而撫之。臨別,約今歲複來。可覲因具告以仲仙事,蓋仲仙亦嚐述附雲之名於可覲。並稱其有道術。附雲謂仲仙嚐得真人寶印,故能如是,然亦當隱藏靈跡,修煉心性。不可妄作怪異惑人,以幹天譴也。附雲隨辭去,雲乙丑九月複來相敘,遂往梁溪。後亦不複至。}

五月二十八日,素娥至。述仲仙言:“八月十八日家有小殃,可以八月朔日持齋禮鬥,至十八日止,仲仙當於空中默為訶護。七月初二日,素娥至。時可覲婦患腹疾,素娥傳主命問慰之。

初四日,素娥又至,述仲仙雲:八月十八之災難免。第推星命,官人與老母術。並恐有一傷也,迨中元而可覲之妻死。十月二十五日,仲仙令素娥來唁,且囑慎火。

十一月十五日,素娥至。述仲仙言:火災已防過。傭人三郎不可久留,遂去。

十七日,素娥偕女伴翠雲來,垂淚言:娘子有大難,詰其故,曰:“今晨關聖命周將軍下察吾家事,並拘往天庭受訊。諸人莫不惶懼,又一女伴曰巧雲來。三人皆悲泣辭去,可覲祖孫亦憂之。囑禍解即來告。

十九日,素娥翠雲來。皆有喜色,雲:“昨行中途,即奉赦放還。道經廣寒之宮,清虛之府。並見姮娥與眾仙姬逍遙按樂。殆所謂《霓裳羽衣》鈞天雅奏者,非複人世間所有。翻以一驚為幸,今舉家仍在海雲矣。

二十五日,素娥翠雲複至。詢家中事,並與諸女流雜,談至半夜。二十六日清晨,二女告去。

十二月初一日晚翠雲偕姊妹十人來,皆麗色豔妝。豐神冶逸,翠雲前致詞。娘子潔蠲。明日隨夫人率婢輩進香於五台,明年上元始歸耳。諸女舉娉婷閑雅,或歌或笑。香盈一室,真使人有雲堦月地之想。

初五日人定後,秋鴻偕秋菊來。傳仲仙臨發之言,初五夜宜防竊。次夜果有偷匿後園竹中,知有備,無失。

初七日味爽,二女複來。雲:“前夕雖無失,今夜更宜防。”二人擒之甚易,然莫若從之為愈耳。是夕,果有二偷至,聞咳聲而逸。十五日夜分,二女複至,離問家中事。

十七日,翠雲進香回。傳仲仙正月十六日返旆之信,遂留與諸女流劇談,流連住宿。所言皆敦勸人行善積福事。十九日翠雲辭去。

二十四日,秋鴻來,亦留住宿。觀祀灶,秋鴻乃留詩曰:“醉塗司命欲朝天,爆竹聲中異逝川。惟有仙人丹灶畔,不知今夕是何年。”

二十七日早,秋鴻辭欲去。可覲留之命生往和橋市梨寄仲仙至市則秋鴻先生在比生歸鴻亦在家遂懷梨十枚以去。

二十二年癸亥正月初三日,秋鴻至。賀歲複謝梨,以眾人喧雜,意拂然去。

初四日五鼓,秋鴻至。傳仲仙命,占謝梨一絕。並勸可覲藏身退密,勿預家事以盡天年。

十二日,翠雲秋鴻同至觀燈,與二婦人並坐,設甚樂。俄聞戶外人聲甚厲,不悅而去。十四日,秋鴻來,複尋舊好。二十二日,秋鴻來,問製履。答以絁未購,遂去。

二十七日,生至和橋買絁布,秋鴻來取去。二月初一日,秋菊至。初二日,素娥複至。皆傳仲仙命,令防失竊。初十日,秋鴻至,所誡如前。

十五日薄暮,秋鴻來。送履襪,因人眾遂去。

十七日早,秋鴻來。問訊家中事,去稍遲。素娥複來,促之同去。

十九日,生適抱病。仲仙已知之,命素娥來問,並述舉家將遍詣名山進香,至八月方還。素娥旋往和橋草庵進香,下午方回,秋菊來偕去。二十一日禺中,秋菊來雲。仲仙已之各名山進香矣,命已居守。

二十二日早,秋菊方來而巧雲繼至。傳仲仙命。秋菊隨侍,可觀問仲仙所在,曰:“天竺進香已過矣。”

二十六日下午,秋菊來雲:“仲仙恐其一人居守岑寂,命巧雲作伴,薄暮而去。”

三月初一日,秋菊來,雲:“仲仙至岐州,見山高水深,可作修真大地。無意南歸,命翠雲於初三日據家北去,別人數言相囑。”初三日晚,秋菊巧雲來告辭。

初七日夜將半,複命秋菊、秋鴻、素娥三人來,次弟申慰異別之情。

初九日晚,三人先後辭去。秋鴻述仲仙近作《詠鏡》詞雲:“明鏡兒,我怪你忒煞恩情淺。想當初愛著你清輝滿身體兒,那一日不與你相見麵。我悶你也悶,我歡你也歡。誰知你轉背兒著他人也,又另是一樣臉。”《詠針》雲:“金針兒,我愛你針心針意。每常間望著你眼兒穿,怎得知裁得偶相縫,又和你相拋棄。我還時常來挑逗你,你的心腸原來是鐵打的,倘若肯一線相通,也不枉著往常間長摩弄你。

十四日,秋菊秋鴻同自岐來。秋菊至海雲探舊居生偶他出,秋菊至和橋覓生還,並盛道岐州新居溪山之勝。二十日下午,仲仙命秋鴻攜袷衣二遺生。

二十四日,秋鴻至生臥室。是日村中演劇,人多遂去。四月初一日,秋鴻秋菊至。

初二日晚,秋菊傳言:“仲仙偕秭妹三人,至和橋了地藏香願,且約生一晤。”

初三日早,生偕秋菊往。甫即路,冉冉如禦飆輪,頃之至一地。室宇巍麗,極深幽雅潔,仲仙與姊妹及諸女侍鹹在。仙樂微聞,名花爭豔。恍一洞天福地,生肅衣入,再拜相敘家人禮。仲仙但垂淚無言,生一慟幾絕,隨出一女納生懷。蓋新產也,敘設無幾,北行之駕已趣就道矣。仍命秋鴻送生,瞬息抵家,惘惘若有所失。薄暝、秋鴻複來慰,雲:“今日之會實出於伯叔二小姐,非仲仙本意。渠滿腔心事,未吐萬一耳。自此至初九日,女侍之奉命來慰生者日數輩。

十三日侵晨,秋鴻巧雲來。言仲仙北征,伯叔留守故居。複以手製抱肚遺生。十五日,秋菊來,言三日後北行。十九日秋鴻來辭北行,可覲時病瘧。

二十四日,秋鴻來,問可覲疾。

七月初五日,素娥秋鴻來自岐山。並為可覲述仲仙所產之女名綠嬰,以墮地時有綠鸚鵡適至也。

初七日晚,秋鴻來。言仲仙昨日偕同姊妹攜綠嬰四人,至宜興玩水。可覲請令生往一會,且以朱提三星寄綠嬰為洗兒錢。初九日晚,秋鴻自海雲來。翠雲亦自岐山至。

初十日午,素娥將仲仙許會之信。

十一日早,生至和橋。秋鴻已候於途,即挾之以行。與前相會時無異,殷勤款洽。供帳俱極精美,飲饌則蔬筍香秔,瓊漿仙露,而不及葷酒,時綠嬰誕方八月,已能言。見父歡然投懷,若素識者。仲仙語諸婢,荒居無以娛賓。盍薄陳歌舞以博一歡乎?皆應曰:“諾”。眾中惟秋鴻最豔,乃更妝作西施舞。一座盡傾,以為天上霓裳,不是過矣。綠嬰在母旁,展足效之,頓仆而啼。生亟起抱之於膝,偎父頸曰:“耶在家抱妹妹,何如長在此抱兒也。生留信宿,極盡綢繆繾綣之致。每日相與徜徉山水,奇花異草,莫可名狀。白鶴紅鸚,聞呼即至。夕即焚檀禮鬥,夜既闌。或尚遊山穀,至南嶽看杜鵑,不移時而返。

十三日,仲仙謂生曰:“家中眄子久,可歸矣。吾亦欲進香和橋武帝廟。即以送子,綠嬰牽裾問曰:“耶何時再來,生為之黯然。舉家莫不揮涕,仲仙以詩送別,隨偕生至和橋進香,畢,相與泣別。複命秋鴻送生,至其戚程明哲家宿。仲仙詩曰:“盈盈仙體照瓊杯,玉洞桃花處處開。靈笈不妨閑縱覽,重幃應念早歸來。雲中雞犬劉安舊,掌上珍珠弄玉才。最是殷勤諸姊妹,都來相送出天台。”

十四日,生始歸裏,秋鴻亦來。

十五日,仲仙命翠雲來報,明日舉家北行祝母壽。詢其生辰,則月之二十六日也,並約八月看桂時南還。

十七日,巧雲至。雲:仲仙昨已北發。複攜苧布五尺,俾添作裩。又雲:大小姐命青青柳石蓮花同守故居。少傾,翠雲至,遂偕去。十八日下午,翠雲、巧雲生後至。

十九日,翠雲至。二十四日,更深。素娥北去,巧雲仍守故居。二十六日,秋鴻複至。蓋以生有小疾及穿窬窺伺,故頻來探候。二十八日,秋鴻來探,雲:“即與巧雲同候北至。”

三十日,素娥翠雲相繼至,與婦女戲談。六月初三日,秋鴻自西岐來。初四日,翠雲自海雲來。初八日更深,秋鴻來。

初九日午後,翠雲來。十七日下午,翠雲來雲:“仲仙命往西岐,歸當奉報。”閏六月初八日,翠雲自西岐來,盛述岐山之勝。十七日,翠雲來。

二十日將晡,素娥來自西岐。可覲問:“已壽算。”曰:“挨過七月,可延至來年。無何。翠雲自海雲至,有近村周雲伯、雲翔、陸太詹。與二女接談良久,甚悅。又有以詩來訂者,不允而去。

二十三日,秋鴻至。二十四日,秋鴻至。議許氏嫁婢寄姐事。二十五日薄瞑,秋鴻至辭北行。七月初一日早,翠雲自西岐回。

初四日,翠雲早來。追述鄉時徐竹逸考取弟暨諸人,皆作詞詠其事。仲仙步韻和雲:“奴蹤跡出沒,絕不類魍魅罔兩諸物。萋菲曉曉成具錦,指作殘花缺月。暗裏品題,空中塻索,都屬強支設。有聲有影,嬌姿綺語雙絕,追憶七百年前,昭陽宮裏。同踐多情轍,解後今朝魚水合。解卻傷心雙結,荊水藏形,岐山隱跡,總是潛修窟。他年行滿,徒煩多士珍惜,又和吳更生贈詩雲:“都道君家一可人,亦隨儕侶問來因。仙凡陰間原非遠,真假和同熟可親辨。別總由心地白,朦朧隻為眼眶麈。離群亦是修持法,難道桃源不屬秦。”

二十三日,仲仙自岐命翠雲來探問。

八月初二日,仲仙自西岐率綠嬰南回海雲,夜半翠雲來。約生至海雲一晤,複有侍女玩水一枝紅,二人來欲伴,生峻卻之。

初七日辰刻,素娥來,拉生至南嶽看桂。無何而返,生以憶家故,不複為海雲之請。初八日,素娥秋鴻來。九月二十日,素娥來,巧雲以寒衣至付生。

二十三年甲子正月初三日,徐竹逸、周雲槎、仇長文、同欽於許氏。更闌,聞素娥隔垣相呼,諸人皆憬然。互以語言守對,並詩詞相質。俄而,秋鴻捧仙泉一甌來,與諸人分飲,水清甘芳冽異常,此後仲仙寄和諸人詩,未悉載。

二月十三日,仲仙率其屬俱遠徙昆侖。十七日夜,翠雲來,尋返。

四月初三日,仲仙歸海雲,使素娥來招生。晤於銅官,未幾而返。十一日更深,翠雲來。

五月十三日,仲仙命和橋武帝朝進香,重過可覲,並贈詩以勉可覲。六月十一日夜,素娥又攜詩來。

十三日夜,秋鴻來。有九雲贈以詩,秋鴻答和雲:“家居近在海雲中,寒色天彼此同。井上碧梧驚葉落,苑間丹桂瀉香空。閨娃倩訪南來信,邊士留傳塞北衷。但得卷舒雙翮健,教人誰個不相逢。”

十五日夜,一枝紅來亦和九雲贈詩。

十九日夜,青青柳來,追和九雲詠弓鞋詩雲:“娑婆遠影覆千山,未許郎君妄折攀。弓鞋軟淺稱雙璧,襪子輕盈賽兩環。剌婉孌翔彩鳳畫,描工致憩幽鷳。有信欲傳君錯認,漫將謔語露詩間。”

七月初七日,五鼓。仲仙命素娥來,並守竹逸謝惠泉詩。是日翠雲亦來。勸可覲修宗祠。十八日更深,仲仙命翠雲攜贈修祠詩來。

二十一日晡時,許族人有失銀剪者,方遍覓不得。翠雲適至,謂生曰:“在後河發井灣楊樹北,一索即得。終不言竊人名而去。”二十七日初昏,巧雲來,雲:“昆侖警色甚惶。”

八月初八日,翠雲來。具述仲仙遭禍之苦,生感悼不已。作詩和仲仙前贈別韻。並寄唁雲:“三年不見彩軿回,螺女門前路沒苔。杜宇啼殘枝上血,霓裳驚散曲中杯。長生有誓懷深殿,錦字無書慰玉台。君在昆侖山上望,黃河元自日邊來。

十五日,素娥來。又傳修祠。既翠雲亦至,不移時去。

二十四年乙丑四月某日,可覲作念綠嬰詩,仲仙知之。命素娥攜和詩來:“可覲有誰道,仙家不受胎。胎成五月便生孩之句。”蓋五月而產,必得之真確也。

十四日,仲仙又命翠雲傳詩慰可覲。五月初二日東方未晞,素娥來。攜綠嬰和可覲詩。二十一日稱黎明,巧雲來。八月十八日,秋鴻來,素娥亦至。

十月十八日秋鴻齎詞來,生讀之悵然。作感懷詩以寄仲仙雲:“憶別深宮七百年,幾經麈劫兩相捐。踏燈忽漫春攜手,寫韻會看夜擘殘。花落鵑啼情脈脈,天荒地老恨綿綿。當時早委仙岩蛻,可勝扶風瞑一郾。”

二十五年丙寅五月,可覲記成。可覲字漢昭。明未諸生,國朝棄而為農,自號止翁。時年七十有八。按可覲此記,成於丙寅五月。以後事闕載,丹忱亦不知所終。據徐竹逸《會仙記》:“謂甲子春淑貞往昆侖,而諸婢。猶歲一再至,往來通問不絕,戊辰秋後,不知所終。蓋此記之成,距可覲卒不遠,其餘相傳逸事尚多。大約在輟筆之後,如淑貞為威姑寫遺像。鄰嫗皆識之,又為許氏擇墓地,至今稱曰:“田螺墳”皆確鑿可據者也。(儲成章和周藕塘過田螺墳詩雲:“田螺墳畔感仙蹤,會卜牛眠葬若翁龍女宛鮮鯉跡。丁蘭泣守舊家風,至今子姓成村落。何日貞瑉勒殯宮,散步經過一憑吊,亭亭殘日冷楓紅。)

《青青柳傳》。(見敘事解疑)

甲子六月十九日,青青柳至許氏。有和九雲詩,八月二十四日,仇長文闈載後。忽憶青青柳有信欲傳之句,題七字於扇頭,以贈許丹忱雲:“誰將十萬快腰纏,漫道揚州好著鞭。不謂秋來多客思,夢魂已到玉台前。青青柳已知其不捷,預約更深來相會勸勉。念昔日兄妹之情也。至期果至,雲:

前詩具見腹中才,欲倚名流緊琢追。雕蟲小技休輕試,繡虎奇能莫浪為。

天上福星恒錫福,人間徽士愛流徽。功名果亦前生定,陰騭還須此世培。

◎附錄○會仙記(宜興徐喈鳳竹逸)

康熙壬戌,邑之扶風橋許丹忱。年二十一矣,正月十二日,同父入城。去城二里許,過兩美女。視之而笑,是夕宿戚袁氏。臥沿街樓上,燈滅。聞剝啄聲,問之,稱奴家。許父子大呼有鬼,主人率眾秉燭出,無所見。各複就寢,則於許臥榻前作聲,謂奴家與許生有夫婦緣,故來相訪。且述許家中事甚詳,丹忱疑且畏。假寐不與言,女遂倚樓歌時曲數闋,達旦而去。閱十日,丹忱自外入臥室,見前所遇二女,一坐其床。一旁侍。怪問之,自言姓胡氏,字淑貞。前生在宋真宗宮為糸采女時生為閹人,相愛甚。先約來世為夫婦,不意奴墮狐胎,遂七百年不相值。今奴修煉將成,乘娘子歸寧,了此宿緣,勿相疑也。丹忱奔告其祖可覲,可覲入室,則無所見,但聞婦人聲,言: “太公請坐,受奴家一拜”,是昔,可覲挾丹忱同宿,淑貞孫婦禮甚恭。終夜侍榻前,與可覲敘談。引經據古,無一俚褻語。比曉,裏人知之,競來訊問。淑貞因人而語,與子言孝、與弟言悌、與婦言順、與姑言慈,皆長者之言也。間有以故事相難者,淑貞悉具原委,出人意表。可覲因出丹忱使成夫婦緣,其初至也有詩,其定情也有詞。丹忱母早亡,未有遺像。淑貞曰:“奴識之,遂為寫照,果逼肖。居數日,而一時族戚為丹忱慮者,或叱之、或怒詈之、或持刀向空揮之。淑貞曰:“吾為情來,諸人不以情待我,吾去矣。吟怨別詩,偕其侍女素娥去。淑貞去遂不複來,然素娥時來通問,命製履,甚捷且工致,口育淑貞《相思曲》,道殷勤意。

一日,丹忱以手戲之,素娥嚴拒,不受狎。自後來必偕秋鴻,有時偕數婢來,曰春燕、曰翠雲、曰一枝紅、曰青青柳,為丹忱經理家事。有以禍福問者,輒皆驗。有客語丹忱欲求一會者,約即至。款如常人,亦賦詩贈答,但形影不見耳。

癸亥五月,淑貞遣秋鴻迎丹忱,丹忱難之。秋鴻令閉目附其肩耳,但聞風浪聲。少頃,曰:“至矣。”丹忱開眼,則在萬山中,樹大百圍,石壁峭立。秋鴻以扇拂壁,忽豁大門,肅丹忱入,洞中石室,別有天地。女樂兩行,胥妙不可名狀。淑貞一秭一妹,皆出見客,分賓主坐。素娥抱一女孩至曰:“此小姐所產,十閱月矣。以其生緣陰下,因名緣陰。丹忱接至膝上,女即以爹呼之,供具皆四方異果。不用人間煙火食,淑貞偕姊妹朝暮焚香拜鬥念佛,與丹忱並坐,而不複與同寢。留四日而遣秋鴻送丹忱歸,臨別手製葛衣、葛褲為贈。視之,頗與閩葛相類。是年冬,又遣婢迎去,路較近。非前所至,丹忱問何地,素娥曰:“前黃山,此銅峰也。小姐欲就君便會耳。

甲子春,往昆侖,而諸婢猶歲一再至。往來通問,戊辰秋後,不知所終。諸婢常至丹忱家者六人,其最親任者素娥,其以力使者秋鴻也。○後會仙記(闕名)

青青柳,亦狐仙,與其儕素娥、秋鴻、翠雲等同為胡淑貞侍女,許丹忱之遇狐仙也,有仇生元善者,居比鄰。以告其外祖徐進士喈鳳,徐語丹忱,求與仙會。

甲子春正月,得會素娥、秋鴻於許氏。時二仙,攜香水餉客,其味甘美。曰:“雲海泉也”。是夕,賦詩贈答,其說頗長。但仙容則惟丹忱見之,而餘人止聞其聲。仇又聞丹忱言。

青青柳年可二八,容貌俊雅。為群使第一。因戲賦《繡鞋詩》,凂丹忱持贈,詩曰:“劉郎曾否訪仙山,柳色青青正可攀。羅襪一鉤雲密幕,弓鞋三寸月彎環。繡花香滿粘飛蝶,珠貝光搖伴舞鷳。蓮印檀痕無覓處,相思猶是遍人間。”柳得詩謂丹忱曰:“仇生言近謔,彼豈知我與若為何人哉?”我兩人實兄妹,為語仇生。當實告之,因答詩曰:“娑婆遠影接千山,未許劉郎妄折攀。弓鞋軟淺稱雙璧,襪小輕盈賽兩環。剌繡婉孌翔彩鳳,畫描工致想幽鷳。有信欲傳君錯認,漫將謔語露詩間。並貽敘別詩曰:“遠徙昆侖避俗纏,遊蹤間潤滯歸鞭。脩持總不拘行住,隻在清風明月邊。時已秋七月矣。未幾,仇赴鄉試去。八月下旬歸自省。丹忱迎謂之曰:“柳仙期以九月初六夜到予家,與君一會。”屆期仇潔誠往候,久之寂然。就枕假寐,漏再下。柳果潛身入戶,攜香水一壺,置幾上至榻前呼曰:“兄知妹來乎?”仇起應聲,柳乃拂衣慢立,欲行禮,仇以製衣辭。柳亦斂衣退,似無複拘拘者,將就坐。仇揖之左坐,則固辭曰:“至親無文。”故應考兄坐相讓,踰時乃就旁促坐。即手捧香水杯曰:“此“昆侖泉”,較“雲海泉”尤勝。予姐淑貞命以此為元靈娘娘壽。謹分攜進兄,以表小妹之敬,仇受而飲之,甘溫香美,非複人世間物。飲訖,複起。再斟手送,因曰:“小妹不憚雲山歲幹萬重,跋涉到此。非不知男女有別,隻為兄妹深情。”仇問所由,雲:“五代周時,我兩人逃難相失,兄落塵界,妹歸仙窟,遂永不相知。今日晚兩人猶獲少敘,但未知此時親在何處。言畢,泣良久。已收淚語曰:“人生功名富貴,俱由天定。惟讀書積德,乃在人為。況淫豔一途,秀才家常事,既足以敗德,尤能害身。凡豔曲淫詞,皆不宜作。因述前《繡鞋詩》,且讚且戒之。口吟曰:“前詩具見腹中才,欲訪名流緊琢追。雕蟲小技休輕試,繡虎雄文莫浪為。”又指一巨星,曰:“兄知此照窗者為何星乎?所謂‘福德星’者是矣。惜福方享福,積德自知惜福也。”仍足前詩雲:“天上福星恒惜福,人間徽士漫矜徽。功名果而前生定,陰騭須從此世培。”又論“學問”二字,尤無窮盡。工夫既深,自得其趣。複吟雲:“學問無窮水接天,竿頭日進古人言。男兒欲遂衝霄誌,隻在功深與誌堅。”仇皆唯唯就教。則曰:“良藥若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兄可謂識忠告者矣,呼仇妻為嫂,惓惓以生育為言。間出一二謔語,然謔而不失其為莊也。叩以家事,內外織巨,無不了了。既又言:“妹在山中,日夕禮鬥。祈兄延齡而已,時仇年始二十有一,後未及四十而卒。蓋柳已先知之矣,言畢將別,悲泣宛轉聲與淚俱。仇曰:纔得相逢又別離,不知後會更何如。可勝腸斷,因挽留之,旋複就坐,促膝談心。應答如響,又移時。仍掩窗攜壺,含泣而去,是行也。柳與翠雲偕,頃之,翠雲後至人問丹忱,過仇榻前,謂仇曰:“妾為令妹,尚稚。不耐遠行,特送伊來與君晤耳。”呼柳同入,柳不應。翠入與丹忱語,移時去。會既散,仇生惘然若有所失。悵念彌日,作文以記之。題曰《後會仙記》,以是年春外祖徐公已有《前會仙記》也。

○居易錄(新城王士正阮亭)

副都禦史吳匪庵(涵)說。宜興許生,年十七八,居近村。一夕,入城玩月長橋,橋上先有二女子,皆姝麗,與許目成久之。是日,宿於其親某家,漏下二鼓。聞扣門聲,啟視之,即長橋所見侍婢也,曰:“小姐申意許郎有夙緣,明日歸,當來議之。”許不知所謂,唯唯而已。明夕獨坐村墅,婢果至,申前約。許曰: “當告父母耳。”父怒曰:“此非人也,何議姻之有?”叱婢去。

又明日,婢再至。曰:“小姐來矣。”言未既,女子已入室中。光豔照人,真絕色也。請見其母,母悅其美豔、柔順。許之。奩具幃帟之屬,咄嗟備陳於室。多非人間所習見者,許乃與定情焉。

踰月,其父往投於城隍之神,女子已知之。謂許曰:“翁疑我,我何面目居此?且與夙緣止此,今當去矣,妾已妊娠,他日當使采蘋來。邀君一至山中為別。”采蘋,婢之名也。遂去。奩具之屬亦不見。

踰歲,采蘋果來。邀許俱行,令閉目。頃之已至山中,峰巒秀麗。一洞含岈中啟,采蘋引許入,所見奇花異草,迥非人間有。美女數十人,皆鳴機織作錦綺,炫目不可名狀。女迎許入閣,設榻坐,視之。則星冠霞帔,為女道士裝。謂許曰:“郎別來無恙?翁姑無恙,向所任今已生女。故欲君知之。然不可將歸,且留山中為擇佳配。因扣以夙緣之說,曰:“妾前生唐開元宮人也,君前生亦為內侍。一夕偶語,有婚姻之約,為上所見,箠殺之。君投胎已曆世,妾誤托狐身,賴勤修煉,得證仙籙。以夙緣故訪君陽羨,得遂昔盟。且為君生一女,夙願畢矣。妾從此辭,當令采蘋時時通消息,勿以為念。”因贈以二葛奇,妙光瑩,雲歸獻公姑。許欲留止,尋伉倆之好。不可,曰:“緣盡矣。”慮有幽譴,遂令采蘋送歸。

後十三年,任少京兆弘嘉,字葵尊,亦縣人也。一日同一士夫訪許之父,方飲酒而采蘋至,曰:“所生女已能通《五經》,將適人矣,輒來相報。”聞座客方談易,采蘋笑曰:“諸君所說,皆俗諦耳。經意殊不而。”因請之。講乾卦妙義,皆出意表。因言女子早通五經,此皆夙昔所聞,非以臆說。女子博通百家二氏之書,不僅諸經也。采蘋至今尚往來許氏不絕,女子則不複至矣。

○觚賸(吳江鈕琇玉樵)

宜興許郎,行二,農家子也。康熙二十年間,偶入城,至蛟橋,過一女,絕豔。許將與目成已失所在。是日薄暮抵舍。則所遇女先在室內,迎謂許曰:“來從絳闕,暫寄紅塵。三生夙契,今當與君償之。”幸無疑懼,問其姓名。曰:“何淑貞,從婢年可十三四,曰秋鴻。”是時,許婦適歸寧,許因詭言,我婦美不遜汝。何曰:“邑中金閨之豔,幽俗之姝。遍數止某某三人,差不慚巾幗。我猶勝之,若君婦則厲齒蓬頭,既疥且痔。直登徒所愛者耳。又何足言,婦聞甚恚。優率其諸姑坌集觀,僅聞語聲出戶,並不見人形,乃共指而辱詈之,何曰:“我與許君締未斷之緣,命自真宰。汝輩某與某私,某為某事。此豈貞靜者而亦毀我乎?所剌幽隱皆實,眾默然散去。何善談論,其言皆古宮闈事。於漢時尤詳,遠近好異之士,履滿其門,或稽往牘,或與晰奧理。守答泉流,雖瞻博者莫能難之,如是月餘,頗厭囂煩。挈婢辭去,不知所往。踰旬,瞥見前婢持衣履來貽,且招許。許叩以所在,婢言但閉目行,少頃可遠,許如言,覺兩足冉冉若乘煙霧。經穿壑,恍入仙源。曲欄重閣,花木幽深,何薄鬟約袖,躬自紡績。許至,潔卮而進,山肴芳腆,酒闌起曰:“我姊妹五人,各有所適北堂老母往河南訪我第二姊矣,君留信宿無害也,因相與繾綣。踰夕,惝恍出門。遙見曉村舊徑,忽然抵家。

○水曹清暇錄(歙縣汪啟淑秀峰)

向在吳門,骨董濮士昆扇頭。曾見一絕句:“筆法遒媚相傳是狐仙詩也。疑其托名者,頃見《宜興縣誌》。”始信確有其事,因錄其詩雲:“閑題麗句寄瑤台,邀取飛瓊駕鶴來。”

○宜興縣誌(徐喈鳳竹逸)

康熙二十一年正月十二日,有許丹遇狐仙於道,相視而笑。後數日,至丹家成夫婦禮。自言胡姓,名淑貞。前世宋真宗宮中采女,汝為奄人,相愛甚。約來世為夫婦,不意墮入狐胎,遂七百年不相隨,今來了夙緣,勿疑也。丹忱奔告其祖可覲,可覲入無所見,但聞言太公請坐,受奴拜。丹忱遂與成夫婦,有定情詩。一月後,吟別恨詩而去。其侍女素娥,時來誦淑貞《相思曲》,道般殷勤。後或偕秋鴻來,或偕數婢來。曰:“春燕、翠雲、一枝紅、青青柳為丹忱理家事。”

癸亥五月,淑貞譴秋鴻令閉目附其肩。但聞風聲,少頃至,則在萬山中。別有天地,淑貞一姊一妹。俱出見,素娥抱女嬰至,曰:“此君所生,十閱月矣。名綠陰,供具皆異品,與丹忱並坐而不同寢。留四日,送歸。手製葛衣為贈,是冬,又遣婢迎去。路較近,曰:“前黃山,此銅峰也。甲子春,雲往昆侖,諸婢歲一再至。

許丹忱之遇狐仙也,有仇生元善者,居比鄰。聞丹忱言青青柳年可二八,容貌俊雅。為女使第一,因戲賦《繡鞋》,凂丹忱持贈,柳得詩曰:“仇生言近戲,彼豈知我與若實兄妹。為語仇生,以九月初六夜與彼一會。屆期,仇往。候漏二下,柳至。攜一壺置幾上,呼曰:“兄知妹來乎?”仇起應聲,柳整衣行禮。手捧壺水一杯,曰:“此昆侖泉,予姊淑貞。命為元靈娘娘壽,謹分攜進兄。表小妹之敬,仇飲之。甘溫香美,非複人間物。問兄妹所由,雲:“五代周時,兩人逃難相失。兄落塵界,妹歸仙窟,遂不相知。今我兩人猶獲少敘,未知親在何處。言畢泣下,呼仇妻為嫂,惓惓以生育為言。又言:“妹在山中日夕禮鬥,為兄延齡,時仇年二十有二,後果未及四十而卒。蓋柳已先知之。